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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 by七夜花火(泠枫)-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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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城三面环山,在太临、天堑两山之间是一条叫做潞水的大河,唯一无山那面却必须经过东宛。听说太临有地火,而另一面的屋承山则蕴含大量铁矿,也所以繁城聚集了大量工匠,其冶炼技术在这个时代算是顶级。而他们所谓的“地火”,我想大约就是活火山。 
东宛被爻国所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目前摆在在我军面前的,这就是最大的难题。 
倘若翻山前往繁城,一则耽误时间,并可造成|人倦马乏的局面,二则与爻国交战之际,驻扎东宛的爻军一并相助,我等被围困断援的可能极大。 
但如果先攻打东宛,无疑又耗费了兵力和时间,主因我们对东宛现下的情势并不十分了解,是故沈道文和田德易主要的争执就集中在此处。 
沈道文主攻,而田德易主避,两位大将各有呼声,我身份低微,按理不能参加会议,又并沈道文也不愿将我推到风头之上,只在和我单独一处时说些怨愤之词。 
不过能和他单独见面的机会也少的可怜,基本上我和其他人一同住在下级营帐之中。 
我曾问过和我同帐校尉罗成硕为何没人考虑从潞水进入,他无奈道:“只因为瑞祁多为内陆,兵士中识水性的实在不多,加上太临、天堑两山之间多为浅水险滩,极难登陆……当然也许还另有些缘故,否则这样简单的方法,沈将军为何会想不到?” 
终于,沈道文还是占据上风,只因为派去繁城的探子回报,繁城破城,大约也就是半月之内的事情。 
而短短十数日,以这个时代的技术装备和道路,我们是绝无可能绕过东宛进入繁城,那么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攻打东宛。 
东宛此时的守将,听到他的名字时,我的右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裘毅飞……若我没有记错,这个人正是我刚到东宛之时几乎将我和司徒逼到绝境的爻军将领,看来如今,真正应验“冤家路窄”这句俗语。 
不过我和他正面交锋的机会,几乎是零,若然相见,他必也不会记得我这个小人物罢。 
距离前次离开这里已经过去四月余,时值晚秋,东宛虽不是极北之地,这时候的夜风也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东宛经过那一场地震,本来应该是残破不堪,但到此看见的景象,竟与我想象相去甚远。 
重新建起高达七丈的灰色城墙,并且城周围大约就是引潞水河河水,又挖出一条护城河来。这样高的城墙,抹杀了攀爬城墙的可能,如今我们要攻打入城,最直接快捷的办法,就是以土袋填埋护城河,然后使用攻城车冲撞开城门。 
遥遥望着月光下的东宛城,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上次是被侵略者的身份,而此次则是以攻打者的身份来到这里,不得不说,这是很大的落差。 
战前的夜,宁静的让人恐惧。 
出师不利,大约就是我们两天以来攻城的最好写照。 
第一日,前锋营刚刚到达护城河前空地之上,就见从城楼上射下一阵箭雨,箭头上皆捆上油棉等易燃之物,三千多将士还未反应过来,就闻轰鸣四起见硝烟不绝,几乎全被炸得尸骨无存,几个侥幸或下来的,也残臂断腿。 
原来是东宛爻军事先埋了火药在那空旷之地,就等人经过之时,只炸得我们措手不及。 
沈道文怒道:“好……看他们还能如何,罗弈成,你领五百盾兵并四千人马再攻!”罗弈成是正五品镇军将军,此刻得了沈道文的命令,抱拳喝道:“末将得令!”便出帐迎敌。 
罗弈成的兵马小心翼翼的前进,这次城楼上没有下箭来,他们成功穿过那片依然留着残肢碎肉的焦黑旷地。 
罗弈成依然不敢大意,命盾兵在前,紧随其后是两辆攻城车。 
眼看已要接近城下,只听城楼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号角之声,我们正诧异之际,天上又落下巨大圆石,若以我目测,一块少说也逾吨重。 
此时此刻,盾兵是一点用处也无,罗弈成大叫一声:“快撤!”可惜依然慢了些许,前往的多是步兵,这一下逃避不及,哭喊声尖叫声在石头落地及滚动的隆隆声中显得尤为凄厉骇人。 
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同时觉得有些晕眩,便别过头,恰巧看见田德易有些幸灾乐祸的脸。 
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不忘争权夺利,这一认知让我恶心更甚。 
罗弈成弑羽而归,沈道文脸上也难看至极,但只不过半日,就折损五千余名兵士,他就是在愤怒,也不得不重新估量局势。 
待罗弈成一身血污前来请罪后,沈道文道:“将免战牌挂出,我们再重长计议。明日一定要洗尽前耻!” 
他们商议之时,我照例出帐来,营中已经有些乱了,随军军医被唤到各个营房,整个营地都是烧水所腾起雾气,乍看上去如火起时的白烟。 
忍耐许久的恶心感终于在这血腥水气中爆发出来,我扶住一根拴马的木桩,将晨起吃的那些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今天我的营帐将只剩我一人,先锋营的罗成硕已被炸死,而剩下两名校尉也是一死一重伤。身为瑞祁世子,于他们果然不同,我不无讽刺的想着,心里浮出些许悲凉之感。 
第五十三章 
最后听说商议的结论,是从掘地道进入东宛,沈道文计划以小队人马引开敌方注意,然后不分昼夜在距东宛城一里的树林里开始挖掘。一旦地道挖成之后,由小股兵马悄悄进城打开城门,然后再全面攻打。 
这举动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不过时间紧迫,我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我曾经从东宛的秘道出逃,不过其路线完全不可考证,加上那场地震之后,不知地道的毁坏程度究竟如何。我是昏迷中被沈逸风救出,于是就连出口在何处我也不清楚,贸然告诉沈道文这件事情,大约只能让他空欢喜一场罢了。 
于是第二天的攻击主要围绕诱敌,伤亡也小了许多。但不得不说,这也与东宛方面反抗积极程度下降有一定关系。 
某种说不出的违合感令我觉得不安,东宛的爻军一直防守,而我们对他们的兵力情况完全不了解,而派到东宛的探子,居然全被砍了头抛出城来。 
沈道文当然大怒,可我军中爻国奸细的身份全无头绪。 
这些使我们处于绝对的被动。 
所谓无巧不成书,真是一点不假,半夜我起夜回帐,居然发现我床头插着一支箭矢。 
箭头上钉着一张薄薄的纸。 
借着烛火的微光,只一展开,我就知道那是什么。 
东宛城秘道简图。 
我顾不得放下手中的箭矢就奔出帐去,但除了巡夜之人外,再未见到一人半影。 
我长叹一口气,此刻时间紧迫,既然有了这如久旱逢雨一般的地图,应当赶快交给沈道文才是。 
心里那酸楚憋闷难以言喻的感觉,亦非这时候该去想的问题。 
沈道文此时还未就寝,看见此物,眉间那终日紧锁的皱纹总算舒展开来。 
“世子早有此地图,为何现在才拿出来?”虽然面带笑容,但他语气中有明显的疑惑和责备。 
我将大致情况对他说明后道:“这大约是我一位友人连夜派人送来,不过我也没有机会见到来人罢了。” 
虽仍有许多怀疑,沈道文还是连夜召集众人,将这地图给他们看,并道:“此图是杨校尉从一个东宛人那里探得,虽然这地道恐怕有数出截断,但要清理比从挖显然容易。且它经过东宛城内一片荒坟,我们可以从此处进入。” 
田德易沉呤片刻,道:“我们如何知道此物是否一个圈套?贸然行事耽误时间且折损兵力,这责任又谁来负责?” 
还不等沈道文回答,他又道:“此刻时间紧迫,也不由得我们顾虑太多,这我自然了解。不如我先遣出一队人马,与这位杨校尉一同进城一探虚实,若顺利就将城门打开,我们攻他们个措手不及,若是假……”他瞟我一眼,接着道:“自然不会放过始作俑者的性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再我身上,当然这包涵沈道文的,我对他微微颔首。 
记得司徒曾经告诉我,这条秘道是他任城主时悄悄挖掘而成,是以这世上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它的存在。而知道我清楚这秘道存在的,只有沈逸风、司徒、赵仕杰三人而已,这箭既然射到我帐中,若非巧合,我不知除了他们还可能有谁这样做。 
再通秘道的工作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作出决定后四个时辰,按照地图指向他们已经进入东宛。 
但天已经大亮。 
如今只需等到下个夜晚。 
今天的局势和昨天没有太大改变,东宛的爻军如同故意拖延时间一般,紧闭城门,只守不动。 
他们攻下繁城这座以防卫著称的城池也花了不少时间,被这样围困,难道就没有害怕弹尽粮绝的一天么? 
他们究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有什么别的对策? 
如果赵仕杰在此,他一定能为我分析解惑,但此时……不是该让这些杂乱念头迷惑判断的时候,进入东宛之后,这些问题的谜底自会揭示出来。 
因为要通过地道且要打开城门,铠甲和长大兵刃都带不得,我只取了枫月缚在身上,就同田德易麾下王自志将军——即是这次行动的碰头商议晚上的行动。 
王自志此时正坐在帐中。还有四五个下级兵士同他在一处,这些人看上去都颇为精悍,恐怕也是这次一起行动的人员。 
基本上说来,他的长相就像个粗壮的中年庄稼汉子,望见我,他那古铜色的脸上挂上憨厚的笑容,起身迎了过来。 
“虽然没有消息,但瞭望台大约看出爻军二更息五更起,我们两百人三更进城,由你我二人带领,一路一百,在四更之前分别开东宛西北二门,其后田将军从北门,沈将军从西门,并攻东宛。”王自志摊开东宛粗略示意图给我指道。 
东宛原尚有东南二门,但似乎在重新修葺中已不能使用。 
而这个突袭,确切时间告知其余将领是明日,唯有我们这些“先锋”以及田德易沈道文知道,实际上攻击将在今夜。 
只因为已知营中有身份不明的奸细,两位主帅只怕走漏风声以至功败垂成。 
那荒坟地我知道其位置,距离北门近而西门远,而北门又离军营较近,也就更加危险。于是我问道:“是否我领人去西门接应沈将军?” 
王自志道:“杨校尉是沈将军麾下,这样自然方便。” 
虽然号称沈道文为主帅,但田德易手下那四万多兵士过去都在他的麾下,而沈道文麾下人马仅余一万多,平时稍有分歧,也不得不让田德易三分。 
从北门进入,虽然一来就会有激战,但破军立功的机会也更大。 
而所以田德易将领四万五千人攻北门,而沈道文带一万人从西门入以为协助。 
第五十四章 
夜掩盖了一切,穿过那即熟悉又陌生的地道,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再度踏上这片留下无数记忆的土地。 
今夜无月,大约是云厚了,星光也非太亮,我们不敢点火,而同时只一点小小的响动,在这静寂的旷野也被放到无限大,王自志拍了拍我的肩膀,便领着一队人马向北奔去。 
我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兵士道:“我们走。” 
在我记忆中,往西门多是居住区,一路上过去,我却连一星半点火光都没有看到,入目可及全是残垣断壁,一点人气也无。 
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现下东鬲已对爻国称臣,爻军就是进驻东宛,也无必要将城民全部遣散才是。 
那么爻军占领东宛,其目的应该是攻打繁城,而只为繁城的武器设备,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些。 
还不及细想,我们只拐过一幢还算完整的民居,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而我的心却沉了下去。 
面前人身着银甲,在高大的白色军马上俯视着我们,而他身后是一群严阵以待身着戎装的步兵及箭兵。 
冤家路窄这句话,果然一点没错。 
相隔数月,我第二次见到这位爻军将领——裘毅飞。他的手段我很清楚,就算拿着黑炎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此时我手中只有枫月? 
只愣了片刻,我大叫一声:“撤!”自己亦立即转身向后奔去。 
此时此刻哪里顾得旁的,若我们和他们硬拼,这种行为只能被称为以卵击石。 
几乎在我大喊的同时,裘毅飞也策动他的坐骑向我奔来。 
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命令箭兵放箭。不过这也为我们争取了一些时间——毕竟我们身上的装束比他们轻便,奔跑起来自然比他们来的快捷。 
雷一样的马蹄声、利刃进入人体和人濒死时发出的惨叫声夹杂在一起,我几乎可以感觉到温暖的血液溅到背上,然后迅速变冷,但我不能回头,即使脚下慢了一点,也许就是生与死的差异。 
干燥冷冽的空气像刀切割着我的喉管,肺里像燃烧一样,我只知道往前跑——一旦进入地道,他们就再对我无可奈何。 
突然我觉得脚下一空,背后有一股力量将我提起。 
只是刹那之间,裘毅飞放大的面孔映在我瞳孔之中,他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他还清清楚楚记得我! 
我急忙伸手去拔背上的剑,但他速度显然比我更快,只听“喀嚓喀嚓”两声,我的两边胳膊竟然被他生生卸了下来。 
忽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我全身颤抖,冷汗立刻顺着脊背流了下去。 
看来今天我注定难逃一死。 
“这次我看你还要逃到哪里去?”裘毅飞墨色的眸在夜色中格外深黑,不过此时我无心揣摩他到底为何没将我一棍打死,目前我两条手臂痉挛着疼痛,如尖刀一直刺激着脊髓,无止息之时。 
他将我顺手丢在身前,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口被马驮着的米袋,唯一的差别的差别是我的腹部比米袋多了感觉,在马匹飞速奔腾的情况下,腹部脏器都受到巨大的刺激。 
胃部传上的震动令我有种恶心欲吐的感觉,我努力压抑这种冲动——如果现在呕吐,在他决定停下之前我很可能就会因为呕吐物吸入气管窒息而死。 
厮杀声逐渐远去,冷冽的夜风从我耳边呼呼刮过,而裘毅飞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胳膊开始变得麻木,此时此刻我的头脑开始清明起来。 
我们通过地道进城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田德易没有理由破坏自己立功的机会,而沈道文在瑞祁位高权重,加上他那刚愎自用的脾性,断然作不出这事情来。 
如果不是我们这个环节的人员出了纰漏,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从我得到那张地图开始,就已经踏上通往这个陷阱的道路。 
还差一点点,也许我就能接触到这件事情的真实。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感觉到裘毅飞慢慢减缓速度,我才好不容易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走过许多地方,我看到一个事实:这个城基本上是个空城,如果加强攻势,就算从外部也不难破坏。但即使是这样,我们这方面失败,外面的瑞祁兵依然会采取不同的方式攻破此城。 
裘毅飞的话,却与我想象中大不相干。 
“还有两个时辰,他们才会进来,在此之前,我要确认一件事情。”他终于停下来,冷冷道。 
他们,是指瑞祁军或者是爻军?另外他要确认什么? 
我已被他搞得有些糊涂。 
没有想到的事情总是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他一把拉起我,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狠狠啃向我的下唇。 
嘴里尝到了咸腥的味道,看来我的嘴已被他咬破,湿润温暖但又强势的舌头撬开我的牙齿探了进来。 
他以手臂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则紧紧钳制住我的后脑,让我无处可躲。 
他的技巧倒是比那个时候熟练了我少,我模模糊糊的想着,条件反射般回应着他的纠缠。 
他将我抱的那样牢固,冰冷的铠甲似乎要切割开我的身体,硬冷的摩擦与火热的吻孕育出矛盾的倒错感。 
即使我过去为了逃命用这招对付过他,这样的报复也未免太出人意料。 
只可惜,就是我能在这方面胜过他,我也没有手能将他再次打晕逃出生天。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推开我,我手臂无法施力,向后一仰几乎从马上掉落下去。 
如此也好,我已经做好再爬起逃走的准备,然而他却又将我一把拉住。 
他幽深的眼睛望着我,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矛盾……以及情欲。 
“啊~~啊~~啊~~~~!!” 
他突然仰天大叫,声音无比悲怅。 
我的手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几近断裂。 
这人疯了吧……在战场之上,兵临城下之时,他居然会对一个敌将作出这种事情。 
或者他发现他居然因为我那个吻而爱上我,现在不得不杀了我,心痛欲绝? 
听起来就觉得像个笑话,不过以我此时的处境,我是想笑也笑不出来。 
“裘将军,往北门去那路瑞祁兵士已全被诛杀,城中也全都按先生的指示部署完毕!”一个小兵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他身上的大块暗色污迹,我即使不去猜,也知道是人的鲜血。 
他像是没看见我一般,又道:“先生派人说,请将军最迟三更从东门出城。” 
裘毅飞沉呤片刻,道:“我已知道,你先让文将军带剩下的人往东门去,我处理点事情自会同你们会合。”他看看我,又道:“若到三更我不到,你们就先行离开不得有误。” 
听他们的对话,竟似要弃城? 
“我不会杀你。”待那小兵离开之后,裘毅飞突然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你对我做下什么?这耻辱,我要你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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