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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岛毫不修饰的疑问,让透握紧拳心低下头。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一辈子也不会想起。与其等那种不可知的未来,还不如现在就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活,这样不是更有建设性吗?”
“我不是说了我不想学摄影吗!”
透忍不住大叫出来。
“别这么冲动,我不想跟你争执。”
对方愈是冷静,透就愈是更亢奋。藤岛虽然强硬,透也知道他说的没错。或许他是对的,但此刻感情用事的透完全无法接受,只想不顾一切地反抗藤岛。
“好啊,我恢复记忆就没事了吧?我会用力恢复从前的记忆。”
透用力敲打沙发背。
“你要怎么恢复?”
在藤岛的追问下,透半晌说不出任何话。
“我……我可以去问以前公司的同事……或是其它认识的人。也许就想得起来……”
“医生没有告诉你,就算拼命回溯过去也不见得有用吗?去找认识的人对恢复记忆并没有太大帮助。”
男人冷静得几乎让透想哭。他瞪了藤岛一眼后冲出客厅,关进自己房里。像冬眠的动物般抱着头缩进棉被里。他流出了悔恨的眼泪,咒骂着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自己和专制的同居人。
饥饿的感觉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桌上那丰盛的圣诞大餐现在想起也只是徒增空虚而已。半小时后,外面传来敲门声……他知道对方是谁,所以没有响应。
“我说的太过分了……对不起。”
藤岛隔着门向透道歉。听到他的道歉,透下意识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自己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藤岛,他很清楚如果被拋弃,自己将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只要恢复记忆的话……透紧抓着棉被。只要能恢复记忆,想起藤岛以外的朋友和自己想做的事……就不用一直抱着这种悬空的孤独感生活了。
搭乘特急电车需时两个半小时的地方,就是自己从前所住的城市。一过了县境雨就变成了雪,看来这里还满接近内陆的。
昨夜透下了决心,要重返自己住过的地方。跟藤岛争执过后,他忽然极想回到自己的旧居看看。虽然不见得就能立刻恢复记忆,但起码可以找到一点自己跟过去的连结。
为了多找一些线索,透把藤岛所说的自己放从前用过东西的箱子搬出来,找了一遍里面只有几件褪色的衣服和餐具,全然没有任何有助于恢复记忆的东西。
决定回去的透却不知该回哪里才好。写履历表的时候藤岛只告诉他高中和公司的名称。藤岛坚持“回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因此透不敢直问昔日住所和宅配公司的地址。
隔天,下了班的透第一时间先到医院去。一到外科处的护士站,认识的护士立刻探出头来说“你不是透吗?怎么了?”他立刻表明想知道过去住所的来意。护士告知主治医生刚好在里面,就转身离去叫人。然而主治医生也不知道透以前的住所,病历表上写的是藤岛的地址。热心的医生告诉透之前那家急诊医院的电话,要他到那里去问问看。
那家急诊医院位于附近的另一个县市。当初透转院时,印象中似乎坐了很久的救护车。没想到居然位在那么远的地方。坐了好长一段电车,下站时已经开始下雪了。
到了急诊医院,那位医生还记得他。连说了两次“你的失去记忆实在让我印象深刻……”握着得来不易的写有住所资料的纸条,透在医院门口搭上了出租车。不便宜的车资虽然令他心痛,但是一想到回程要花那么多时间,他就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找路上。上了车他请司机按地址去找路。
“差不多是这里吧……”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司机停下车子。透从车窗看到一栋老旧的双层公寓,外墙上的看板写着跟纸条上一样的“岩埼庄”三个字。他并未预想自己住在多高级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到竟会是么老旧的建筑物。透下了车在公寓四周绕了一圈,壁上的铁板已经生锈,玄关门口的合板也只用木制的化妆板贴住,破烂的四角还向外翻起。
透丝毫没有熟悉的感觉,他无法想象自己在这个破烂公寓中,曾经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但自己的确住过这里。透走到公寓门口。曾经住过一楼二号房的他想,说不定隔壁的三号房或是一号房客会知道自己的事情。
正想要敲一号房房门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怒骂声。他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一步,门立刻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染着红茶色头发的女人冲了出来。这个穿着薄毛衣,短裙以及夏季凉鞋的女人对着房里口气粗鲁地咒骂一句后,啪一声关上门。这时女人才发现透的存在,明显地吃了一惊。接着又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
“不好意思……”
即使透叫她,她也没有停住。追上去后女人才转过头来,愤愤地叫他别跟上来。
“我有事想请问你……”
“叫你不要跟来没听到吗!”
透可以确定这个女人一定认识自己。刚才那第一眼看到透的反应,就已经相当明显了。透不想放过这个知道自己过去的人,所以还是厚着脸皮跟上去。
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时,对方惊叫一声后蹲在地上。透像钓鱼似地,高高抓住女人的手腕,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请……请你站起来。”
女人赤裸的膝盖被雪给冻红了。
“坐在地上会冷……请你站起来。”
女人注视自己的眼神浮现出畏惧之情。
“你认识我吧。”
“……你在说什么?”
女人那比膝盖还要红的嘴唇细细颤抖着。
“我因为发生车祸丧失记忆。为了想起以前的事才来住过的公寓看看……”
女人眯起右眼,狐疑地仰望着透。
“你能不能就你所知的告诉我,原先的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拜托你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女人忽然笑了。然后低声说“不会吧。”
两人来到公寓附近一家陈旧的小餐厅。女人在最里面的座位上吞云吐雾,跟所有人的反应一样,把透从头打量到脚,接着想起什么似地吃吃笑了起来。
“你真的丧失记忆了吗?”
从她的口气猜测不出年龄。声音听起来倒还年轻,但显而易见疲累的眼睛,与过浓的化妆暧昧地模糊了她的年龄。
“我是怎么样的人?”
女人缓缓将咖啡送到嘴边,含笑地抬眼看着透,仿佛觉得等不到答案而焦急的透看起来十分有趣。
“问我这个问题哦。其实我跟你也没多熟。”
“只要告诉我你知道的部分就好了。”
女人坐起上半身,把嘴里的烟喷到透脸上。不小心吸进烟的透呛得差点流泪。
“你干什么啦!”
女人坐回椅子上耸耸肩。
“你就是遇到这种状况会毫不在乎地打人的男人,无论对方是男是女。”
女人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你是个既粗鲁又暴躁的人。只要我们有点吵,你就会过来骂人。眼神就像流氓一样锐利,嘴也很坏……我常跟老公说,你这个人的家教一定很差。”
骂人…打人……透看着自己交握在桌上的手。打人需要极大的冲动,这世界上有人能够轻易越过这条界线,也有人不能够。透很难相信自己居然是那种会轻易动手打人的人。
女人看了他半晌后,又开始笑了起来。
“你现在在干嘛?”
“我住在朋友那里,目前在便利商店打工。”
“你就干脆忘了以前的事吧!现在的你比以前好太多了,丧失记忆对你只有好处。”
女人认真地大放厥词。
“直接重新过你的人生吧!总比哪天传出你车祸身亡,别人还幸灾乐祸地说‘活该’的好。”
透缓步走在被雪浸湿的柏油路上。像灰烬般飘落的雪片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他插在口袋中的手冻得发痛,不知何时才会回复温暖。
跟女人分手之后,回想自己过去的透愈想愈灰暗。他很难相信自己居然在别人眼中是个麻烦的人物。
他照女人所说的,从餐厅出来右转,走了十分钟后看到自己以前工作的那家宅配公司的营业所。透一走进那栋高大的建筑物,有几个职员发现了他,就满脸笑容地说“欢迎光临。”透一说出来意,柜台的女服务员便微笑地歪着头。明明是自己的事,却用像在问别人的口气说出来的透开始有点感到不安了起来。女服务员请他稍等一下后,走到里面的房间。他环顾四周,虽然有人跟自己打招呼,却都没有出现讶异的神情。来到这里之前,透本来还想象着,一进来就会被老同事包围着问“最近怎么了?”“在哪里上班?”之类的问题。但实际状况却让他觉得有点落寞。
等了半晌,女服务员带着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出来。
“您说想问高久透先生的事。但我查了一下,这位高久透先生并没有在本营业所就职的纪录。如果您真的很想知道,我是可以帮您向其它营业所的人查询。只是短期打工的流动率很高,不见得能问出结果来。如果查到的话,我们会跟您联络……在这之前,想失礼地请教一下,您为什么想要调查这个人呢?你是征信社派来的吗?”
男人的语气虽然有礼,眼神却明显透露着狐疑。透不知道如果说实话对方是否会相信。透犹豫的态度更让男人起疑,他眯起眼睛再问了一次。
“那就算了。”
透像逃命似地冲出宅配公司。外面的雪下的更大,加添了他心中的空虚。认识的人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就能得到自己盼望的结果。算了,还是回去吧!正想打道回府时,忽然看到一辆印着宅配公司名称的卡车正要右转进来。他停下来,让车子过了才走。走到了路口左右张望着,不知该走哪一条路才能通到车站。
“喂!高久。”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透讶异地转过头来。一个身着茶绿色连身制服的年轻男人从刚才那辆卡车上下来,朝自己走来。
“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
对方满脸笑容地跟透打招呼。他是个细瘦脸上有着明显青春痘痕迹满面红光的男人。
“自从你出车祸离职后,有传闻说你已经死掉了哩!”
“请问你认识我吗?”
男人哈哈大笑。
“当然认识啊!我们可是同事。”
透抓住男人的右手。
“你可以把详情告诉我吗?拜托你!”
男人交互看着透和自己被紧握的右手,一脸讶异地问:
“我还在工作耶!还有好几件货要送,送完后要回营业所一趟才行……”
“我之前在哪里工作?”
“你在说什么?就跟我一样在北里的营业所工作啊!”
“求你告诉我详情,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可以等你下班。拜托你!”
男人半张着嘴,一脸痴呆样地看着透。
“你真的是高久吗?感觉好象怪怪的……”
“我因为车祸的关系失去记忆,完全想不起以前的事。所以才会到这里找以前认识我的人。”
男人歪着头,沉默片刻后低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从夜间巴士车窗望出去的景色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狭窄的座椅让透伸了伸懒腰。邻座的西装男人把右腿伸到走道外,在车身缓慢规律的摇晃中大打着鼾。
赶不上最后一班电车的透,正无计可施时站员亲切地告诉他还有夜间巴士可以坐,才让他能在今天踏上归途。
透在脑中整理着今天所听到的事。把女人和同事所说的话兜在一起,想要拼凑出自己以往的模样。但两人所说的都不像自己。听着他们的述说,透觉得好象在听陌生人的故事。
晚上七点,透终于跟以往的同事,也就是石井,在餐厅碰面。
“我真的以为你出车祸时死掉了。”
他跟那个女人说着同样的话。
“你还真是命大啊!跟车相撞居然没事。”
石井从制服里拿出香烟点上。
“不是。是我没看路才会撞上旁边的路灯……”
石井停下抽烟的手。
“等一下。应该不是单方面的车祸才对。你发生车祸没多久,我就听一个同事说他当天有经过现场,看到了挤在两台撞的破烂的车之间,满身是血的你被送到医院。还说你大概没救了。”
看到男人自信满满的口气,透也觉得奇怪起来。之前的状况是藤岛告诉自己的,但石井却说不是单方面的车祸。
“当时交通还因此阻塞了满长一段时间,应该是不小的车祸吧。不过新闻或报纸却没有报导,才想说你跟对方大概都没什么大碍吧。后来你没露面就直接离职,连公寓也退掉了,想去探望你也找不到医院,所以大家才想你是不是真的死掉了。”
男人吐出一口白烟,顺便递了一跟给透问他要不要抽。透婉拒后男人露出苦笑。
“这感觉太奇怪了,你该不会没抽烟吧?”
“是啊……”
“你以前可是个大烟枪哩!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丧失记忆会让人连兴趣和嗜好都改变吗?”
无法跟过去比较的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算了,无所谓啦!以为你死掉以后我也想过很多。为什么新闻没有报导呢。大家都在猜可能撞到你的是个名人,或是跟警察有关系的人吧。所以事情就这样被压下来了,事实到底是怎样?”
“我……也不清楚……”
“那你现在在干嘛?”
“我借住在朋友家。因为没钱只好去打工。”
“没钱?你不是有存款吗?”
石井歪着头。
“没有啊。”
“不对啊!应该有将近五六十万的存款才对。你之前有告诉我要做到明年三月,等钱存够了之后就要辞职。”
“但是藤岛没有给我存折啊。”
“谁是藤岛啊?”
“就是现在照顾我的人。好象是我之前的好朋友……”
石井皱起眉头。
“那个男的真的是你的朋友吗?我从来没听你提过这号人物。”
心中的困惑感渐渐地膨胀起来。跟自己最初听到的完全不同的车祸状况,还有应该存在却没有出现的存折。透明明是要来打听自己的过去,却愈听愈怀疑起藤岛这个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
“我想你还是跟对方谈谈比较好。”
透暧昧地笑笑。他真的有勇气向藤岛提出疑问吗?车祸的真相……还有存折的事……就算自己的存款是被藤岛给偷了,证据又在哪里?就算他没有偷自己的钱,透在住院时也受到他不少照顾,那点存款要给他也无所谓。但他还是无法释怀。
跟有偷相较之下,透还比较害怕藤岛没偷。倘若一问之下确定自己没有存款,还让藤岛知道自己对他有所怀疑,他一定会很不高兴吧!目前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裂痕,如果再加上这件事,只会更加尴尬而已。藤岛若只是不高兴也就罢了,万一他责问自己“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而觉得心灰意冷的话怎么办?
想太多的透脑中一片混乱。他想探听的并不是藤岛的谎言,只是想多知道一点失忆前的往事,才专程搭车到这里来的。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石井歪着头。
“这怎么说呢……虽然你牌气暴躁,又喜欢打架,但也就是个普通男人而已啊。不过现在感觉起来比以前要沉稳多就是了。”
石井的话跟那个女人一样,自己是个喜欢打人又脾气火爆的男人。如果能再多收集一些碎片的话,就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自己吗?
“还有没有其它认识我的人?同事也可以……”
面对透的追问,石井抱着手臂沉吟。
“朋友喔……我是没听说你有女朋友啦!对了,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你女友。有个女人在你离职之后,打了好几次电话到营业所来。”
“女人?”
“就是要打听你的下落啊!我接过她好几次电话,每次都问个没完。”
怕女人再打电话时找不到人,透把藤岛家的电话和地址留给了石井。看到地址的石井还吃惊地说“你住的还真不是普通的远。”
跟石井分手已经是晚上九点。因为石井说再不回去的话老婆会念,透虽然想再听他多说一些,但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强求。走出店门,看出透有点沮丧的石井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很辛苦,要加油啊。”
“你想知道什么就打电话到我家来吧!要是那个女人再来找你,我会第一时间跟你联络。”
道完谢,两人在车站分手。不到一分钟石井又跑了回来。
“我想起来了。”
他白色的呼吸随着话声跃动。
“不是什么大事啦!你之前很少谈到自己的事,不过有一次忽然说到‘存够钱之后想去念摄影学校’。好象是想当摄影师吧!”
就这一句话,把透犹如陷在迷雾中的过去,和现在给衔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