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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很特殊,脚底会散发出一种征服欲,她想征服驿馆的每一个驿妓。
姚妈来到鸽子的卧室,就把郎中私自唤走了。鸽子站在卧室中喜气洋洋地说道:“我终于怀孕了,我终于怀上了黄家文的孩子了。”我制止了她这种显得有些无知和单纯的声音。我想,现在,我要争取第二个方案: 我要见到黄家文,把鸽子已经怀上他孩子的事情亲自告诉他,我要问他怎么办?我下楼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当然是姚妈,在这个小世界里,我说过,她总是在我身边,在我最不想见到她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而且,每当她朝着我迎面而来,或者在我猝不及防时,从我侧面的小径走出来,大多情况下都是为了在我面前宣布她的决定。
在无以数计的决定之中,我已经记不清楚她声音的旋律感了,因为她的降临总是会混淆我已有的记忆,混淆我生命中那些清晰的现场。也许,这就是姚妈,她在可能或不可能的情况下对我们驿妓的肉体,那一具具周转不息的肉体——充满了物质上的贪婪,而一旦这些肉体停留下来,姚妈就会对床上的肉体发出质问。鸽子的佯装咳嗽并不能逃离姚妈的质问,她依然要越过她早晨梳妆台前的镜子,依然要唤走那个郎中。
所以,当姚妈告诉我鸽子坦白了,我贿赂郎中的那块黄金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我已经从她的冷笑之中知道了她的决定。我不能眼看着让斑鸠堕胎术重演。我买通了守管后门的男仆,我不得不再次动用我的黄金,它们是男人给予我的——现在,我在困难的时期也把它们用在男人身上。
黄金依然充满我可以想像的好处,它顺利地解决了我出门的问题,我想我应该赶在姚妈对鸽子实施堕胎前出现在黄家文的面前。我终于赶到了黄家文设置在驿馆外的驻地。士兵们正在午餐,一位侍从告诉我黄家文正在射击场上练习射击。
在一片嫩黄色的山坡上围起的木栅栏中我看见了黄家文的射击场。一张巨大的虎皮挂在前面,“砰砰”射击而出的子弹准确无误地射在虎脑上。黄家文显得有些惊愕,问我到山上来干什么。我把鸽子怀孕的事情告诉了他,问他怎么办。黄家文的脸突然变得阴郁起来,他又举起枪来,射出了几颗子弹。
黄家文突然回过头来冷冷地说:“乌珍,你为什么要管鸽子的事情,而且你为什么又让我去管鸽子的事情……谁能保证那个孩子是我的,我只是跟她睡觉而已……我不可能再去管一个驿馆的妓女生出的私生子,好啦,你走吧……”
黄家文的手枪又连续射击着虎皮,我想,那被射中的是虎皮的心脏。就在这一刻,男人,像黄家文这样的男人又教会了我另外一种东西,那就是残酷。
疼痛记5
我是在那个残酷的午后从黄家文的射击地赶回驿馆的。为了赢得时间赶回驿馆,我没有更多地与黄家文讲道理,讲述鸽子天真的理想。而且,在那样的情况下,黄家文连续地射击着虎皮的心脏,他握着手枪,面对着一片山冈,他想征服的是另一个世界,他并不想与我谈论一个女人,更不想与我谈论一个女人的身孕。
何况这个女人是驿妓。现在,鸽子似乎依然在期待着黄家文的降临,然而,自从我把鸽子怀孕的事件告诉黄家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驿馆。
我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鸽子腹中的那个胚胎就会按照自然的规律,疯狂地生长着。那段时间里,我有意观察着姚妈,有一段时间,她按兵不动,我想,她似乎也在等一个人的到来,而这个被等待的人就是黄家文。在某种意义上,姚妈想把鸽子推给黄家文,让黄家文来处理这件事情。然而,又过去很长时间了,我看见鸽子的腹部已经开始像起伏的丘陵那样隆起来了。
我嗅到了空气中一种紧张的味道,我看见姚妈藏在她后院的香草配剂室里,很长时间不出门。为此,我想最后一次去见黄家文,我想赶在姚妈前面去,以阻止一种杀戮。当我提起长裙奔跑在那些小径上时,我需要的是速度,一个侍卫帮助我唤醒了正在午睡的黄家文。我很幸运,这一次不需要我跑到射击场上去了。黄家文的确在午睡,不过,他的睡姿很颓废也很慵倦,他用刚刚醒来的惺忪睡眼望着我,我那时候感觉到一种无望已经降临,果然,当我把我对姚妈的预感告诉黄家文时,他依然显得很漠然,说:“你是说堕胎?那是一件好事啊,我为什么要去阻止呢?我是鸽子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去阻止……”
……姚妈对鸽子采用了堕胎术的那个时刻再一次从幽暗中显现在我眼前: 那是一个黄昏,姚妈选择黄昏,是想让鸽子喝了她配制的堕胎药汤之后,进入睡眠状态,而醒来时,问题就已经解决了。
……鸽子无限感激地喝下了那碗参汤。到了下半夜,鸽子的肉身就开始剧烈的疼痛,然后陷入一阵阵昏迷之中——一团血红色的胚胎滑出了鸽子的下身。当鸽子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时,她的神经开始受挫,她发出了让整座驿镇都能听到的剧烈的尖叫,随即就昏了过去。我想,黄家文应该听到了这尖叫声,这尖叫应该让黄家文的灵魂永无安宁之日。
当然,重视这尖叫之声的是姚妈,第二天她就让仆人端来了红糖鸡蛋,然而鸽子却昏迷着,拒绝那盛在碗里的热气腾腾的食物。鸽子就这样一直昏迷了三天,第四天,她醒来了,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责问我们,她的孩子哪里去了。她翻身下床,披头散发,伸出手臂,见到每一个人都问同样的问题: 有没有见到她的孩子。就这样,她开始赤着脚穿越驿馆的每一间房子,我听见了她赤脚在奔跑的声音,我怎么也无法追赶上她的速度,无法抓住她的手臂……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姚妈嘱咐男仆将鸽子锁在卧室。这样一来,鸽子依然在卧室,那种尖叫声每天早晨升起,直到午夜才平息下去。那时候,鸽子大概是累了,所以就睡着了,而一旦拂晓升起,她的肉体醒来时,尖叫声就像杂乱的旋律破坏了驿馆的平静。
我知道鸽子的劫难之日很快就会来临……那正是日午,1931年春天后的一个日午,夏日正在降临,我试图接近鸽子,然而,鸽子已经被锁住。看见那散发出锈迹味的铁锁,我才深知鸽子已经真正地被锁住了,我听见了挣扎声,几天前鸽子已经被强行地捆绑起来,因为她在卧室之中不停地砸碎东西: 她砸碎了一把青瓷茶壶及十二只青瓷茶杯,她砸碎了配置给她使用的一面挂在墙上的圆镜和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她砸碎了不知道是哪一个男人送给她的玉石手镯,她砸碎了所有易碎的东西……
欲望记1
黄昏已经在寒意之中降临,即使是夏天也充满了寒意,因为刚下过一场阴雨,使得滇西的天空变得潮湿阴冷。在我和二爷策马朝着山路行驶时,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二爷拉住缰绳,环顾四周,我感觉到那种尖叫声很熟悉,仿佛曾经冰冷地、绝望地从我起伏的胸膛上缓缓飘过的一种声音。我在这里顺便炫耀一下我的骑马术,男人教我学会了骑马,但很可笑,我的骑马术不是在苍凉荒芜的古道上跟着马帮队伍训练出来的,也不是在遥远的滇西牧场上头顶着蓝天悠闲快乐地训练出来的,而是作为一名驿妓在无奈的交易赴约之路上训练出来的。
此刻,我熟练地收住了缰绳,二爷已经下马,他让我呆在原地,然后开始寻找着一个女人发出尖叫声的地方。在黄昏的光泽摇曳之下,我感觉到二爷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不清了,我不甘心这种模糊,我把马拴在松树上,随即我就开始作为一个影子的影子,跟在二爷的身后。
我的影子无疑代表另一个自我,我不甘心那种等待,除我之外的世界我都要去探索,何况那熟悉的尖叫声仿佛连着我的心跳,仿佛是一种令我心慌意乱的昔日再现,它仿佛就在我耳边,不断地催促着我,让我的影子飘过去。
就在不远处,我听见了一阵掘土的声音,我听见了一个女人的令人窒息的尖叫声。在一道褐色的光泽之下,我看见了一只粗糙的麻袋在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我想起了一种最为残酷的记忆: 斑鸠被装进麻袋埋在土坑中的场景,这个场景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却被男仆的声音转述得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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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吁了一口气,二爷已经越过了深深的沟壑,跃到那个场景之中去了,我听见了几个男人倒地的声音。我看见二爷弯下腰去托起了那只麻布袋,沿着开始昏沉下去的山道跑了上来。就这样,我和二爷同时回到了原地,我们上了马,二爷驱着马,那只挣扎的麻袋,被他驮在马背上,过了很长时间,当我们到达另一座山冈时,二爷借助于一团隐蔽的浓荫地,收住了缰绳。当二爷解开麻袋时,一个女人从麻袋中钻出来,她就是鸽子,当然,她已经不认识我了,在之前,她就已经疯了。她的神情显得又疲惫又兴奋,她看见我们就问有没有见到她的孩子。我把鸽子在驿馆的遭遇告诉了二爷,在那个时刻,二爷当着我的面,突然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想把鸽子先藏在一个附近的山洞里,把我送回驿馆以后再回来处置鸽子。我问二爷将怎样处置鸽子,二爷说,他会连夜把鸽子交给他母亲,惟其这样,鸽子才不会死。
这个决定让我百感交集,同时也让我看到了隐藏在二爷内心世界的另一种温存和善良。正是这一点感动着我,从那个时刻起,我时时对他充满了一种信赖。就这样,二爷秘密地把鸽子送回了母亲身边,鸽子的命运从此又发生了变化。
……
最近,我一次又一次地被二爷接到白爷的身边,白爷裸露身体时,我看见他身体上结过疤痕,那是吴爷留给白爷的伤疤。白爷生活中没有杀戮时,他就需要我,需要一个姿色像花朵一样娇艳的女人,声音像泉水一样清澈的女人——这向来是白爷生命中的一种需要。何况,我已经学会了迎合白爷。白爷在每一个场景中需要的,我都可以献给他,我已经把我的肉体当作灵魂,我的灵魂已经不附在我的肉体上,所以,从这种意义上讲,我的肉体献给任何人我都不在乎。
何况,我正在一步一步地实施我的阴谋。在1931年夏日的狩猎场上,在炎热的滇西丛林深处,白爷的手枪正在我手上被一次又一次地举起来,我正在力图训练我的枪法,比如,我看见一只兔子时,我告诉自己要击穿兔子的腿,我就一定能击穿兔子的腿。我小时候在岗寨看见家里的男仆养着一群兔子,我曾经跟在男仆的影子后面去山坡上放养那群雪白的兔子,我对它们的敏捷充满了亲切的记忆,如今,这种记忆已经死寂,或者说这种美好的记忆不再回到我体内。我击穿兔子的腿时,很得意地笑了,那只兔子徒劳而绝望地在地上打着滚。当我想击穿一群候鸟的巢穴时,我涌起了一种恶的念头: 让一群候鸟失去母亲,失去成长期的母亲。所以,我扬起枪击穿了一只啄食的雌鸟,使得一群蹦跳的幼鸟失去了领头的母亲,然后,我摧毁了那个巢穴……我发现每当我们练枪法时,白爷就会敏感地看着我,有时候他会一把搂紧我,从我手中夺过枪,皮笑肉不笑地说:“乌珍,收场吧,女人不应该挥舞枪支,这是男人的事情,女人陪男人睡觉就足够了。”他搂紧我,让我同他一块撕开已经烧焦的野兔,让我尽力地协助他撕开野兔的身体,我就这样嗅着野兔身体的焦味,看着白爷咧开他的嘴,他的胃口是多么的好,坐在一把酒壶面前,在不长的时间里,他甚至就可以瓦解一只野兔,我感觉到他的胃在痉挛,我感觉到他得到了一种满足。当他在狩猎后午睡时,正是我在林中巡游的时刻,我在林中拾到了无以数计的子弹壳,我在林中呼吸着兽类的味道,也呼吸着口腔中散发出来的味道。
欲望记2
现在,我呼吸着从马蹄中扬起的夏日的尘土之味,我想见到鸽子,她是惟一的随同我从岗寨走出来的伙伴。我们有着相同的命运,所以,我对她的思念是新鲜的,尽管她已经疯了,她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她气息尚存,她就是我命运之中的一道影子。不像斑鸠,已经随着一层层尘埃,随同秋日的凋零之花化为了尘土,远离我而去。就这样,二爷的马蹄之声把我带到了他的故乡。这是滇西北一座小小的山寨,我听见了狗吠声,听见了河流从我身体中穿越而去的声音。
远远地,我看见了一个老人,头裹着黑布,穿着黑衣裤,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核桃树下。二爷对我说:“那就是我母亲,她已经快七十岁了,她的眼睛快要失明了,我就这一个亲人,除此之外,我的所有亲人都在一场霍乱中死去了……”
远远地我看见二爷的母亲已经从核桃树下缓缓地站了起来。二爷走近她时,她就说道:“儿子,隔得很远,我就已经听到了马蹄声,我还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个女人骑在另一匹马背上……儿啊……”二爷走上前去,轻拥了一下母亲。那种温存又一次被我感受到了。
事实上,每个人都隐藏着第二副面孔,包括我自己,世人怎么可能感受到除了一张驿妓献媚的浓妆艳抹的脸之外,我还拥有另一张脸,那蕴藏着杀气的脸,那充满着阴险的脸。
1931年夏天,在一座土坯屋中,我看见了正坐在草垛上捉虱子的鸽子,她看见我就从草垛上滑下来,嬉笑着问我道:“你是乌珍吧,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孩子在哪里?”二爷的母亲从一间暗淡的房子里端来一碗汤药,牵着鸽子的手让她喝下去,鸽子很温顺地捧起碗来一下就喝完了药。二爷的母亲说:“我知道怎样治好姑娘的病,我掌握草药的秘密,当我儿子把姑娘带回来的时刻,我就在记忆深处强烈地搜寻着那些药草……所以,你们不用着急,等到你们再次回来时,姑娘的病就会好了。”
鸽子喝下药汤之后又回到了草垛上捉她衣襟上的虱子,鸽子看上去已经摆脱了驿馆。从现实的意义上讲,姚妈已经把鸽子送到了地狱。在姚妈看来,那个因堕胎而受刺激后变疯的女人再也不会扰乱她的世界了,也就是说那个不能再屈从于姚妈手掌之下、为姚妈换来黄金和财源的女人,已经被逐出了她的世界。
当我们乘着暮色赶往白爷的巢穴时,当离巢穴已经越来越近时,二爷靠近我,用黑布蒙住了我的双眼,我突然抓住了他的双手。二爷木讷地说:“乌珍,你不能拒绝蒙上黑布,这是白爷的命令。”我掀开了黑布恼怒地说:“为什么你眼里总是只有白爷……”“这是当然的,因为从我跟随白爷的那天起,我就是白爷身边的一道影子了……”我伸出了青葱似的手指,我想,如此纤细的手指宛如某些时刻我的心灵语言一样纤细。
这手指的命运本该只抚摸朝着我奔来的肉欲,那些对我来说腐烂的肉身,然而,我根本没有想到我的手指已经抚摸到了枪支,我抚摸到了活跃在滇西的劫匪二爷的腰部,那坚硬的手枪。起初它吓坏了我纤细的手指,它根本不是我手指所应触摸到的对象,然而,与其说命运改变了这一切,不如说厌恶和仇恨改变了这一切。此刻,我青葱般的纤细手指犹如在弹奏琴弦,我把我的手指轻柔地伸出来放在二爷的脸上。经不住我抚摸的二爷的脸,突然像河流的波纹一样柔情万分。就在那个暮色向四处激荡的时刻,我们牵着马走进了林中,走向了一片林带,然后我解开衣襟,把我的身体献给了二爷。
我在把身体献给二爷的时刻才感觉到,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同样是一个性饥渴者,同时也是对我的肉体渴望已久的男人——因而,我成功地利用了这种人性的弱点。当我们从一片被我们身体的疯狂翻滚所席卷而去的草丛中站起来时,我知道我利用了这个有效的时刻走出了第一步,用我的肉体控制住了我所仇恨的男人身边的另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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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记3
在巢穴深处,白爷像头困兽一样发怒,他责问二爷为何这么晚才抵达巢穴。我转过身看着二爷,我想看一看二爷的脸,我想听一听二爷的声音,我想通过这一刻去检验二爷的狡黠或愚蠢。很显然,我希望在这样的时刻,看到一个狡黠的可以掩饰住秘密的二爷。如果二爷在我面前呈现出愚蠢的面孔,也许我就会放弃一个目标,我就会终止利用二爷的节奏和全过程。然而,我的心头掠过了一种轻松的暗喜,二爷脸不变色地开始撒谎,他当着我的面,也当着白爷的面说道:“因为前几天一场大雨使得原来一条很近的马道坍塌了,不得不绕路……”这确实是一个即兴编撰的谎言。
因为,前几天确实下了一场三天三夜的大雨,肆虐的暴雨冲毁了许多山路。这个即兴谎言很快地就让白爷消除了怀疑,也使我对二爷的狡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