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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恋人-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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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尹剑翔



第一章

1

咚咚咚……咚咚咚!

我像是病了!

心跳时不时地加速,还总是处在莫名其妙的亢奋中!最近做得最多的动作就是捂着胸口,感受“它”跳动的频率。

或许是我的举动太反常,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旁边的同事见状常常会指着我说道:“小敏,最近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恋爱了?快说,男友是谁?是哪家的公子?”

每当听到这一连串的疑问,我只会两腮发热,却说不出话来。

我不能否认自己在恋爱,却又不敢直面这段感情。因为这是一段匪夷所思、离奇的情感,我甚至不能确定这段爱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真正见过他一面。而今日,我们约定的一年之期将满,是我们该见面的日子了。

请不要觉得离奇!我并不是一个刚刚涉世的纯真小女孩,我的身份是一名警察,确切地说我是S市法医研究所的一名法医。

在很多人看来,法医是一个神秘且恐怖的职业,但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上天安排我唯一能做的工作而已。

我是个天生好静而不好动的女孩。一般女孩子喜欢逛街、喜欢旅游,但这些我都不喜欢,我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在公园里看着来往的人,或是捧着一本书在偌大的S市图书馆里看上一天。这就是我的性格,有点儿孤僻,还有点儿内向。

我已经去世的爷爷是个老公安,父母是医疗系统内的干部,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二者之外的其他职业更适合我。

我不太喜欢当医生,相比之下,我更崇拜爷爷那种有正义感的职业。但我却被父母强迫去学医,而能把这两种职业相结合的工作,就只有法医了。

还好,我的性格对我的学业还是有帮助的,我很顺利地考上了S市医科大学的司法鉴定专业,后来顺理成章地在S市法医研究所当了一名普通的警员,成为一名正式的法医。

不过,上帝可能是认为我的少年时代过得太顺利了,在我上大学期间,他给了我两个沉重的打击。

首先是跟我相处了三年的男朋友——他比我大一届——突然向我提出了分手,没有原因,只说大学生活要结束了,他认为属于我俩的感情游戏也该结束了,他临走时还特意笑着感谢我在这三年间填补了他的感情空白。

当时,我傻了!难道我只是他慰藉感情的工具吗?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把这份情感当做游戏,我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为了惩罚自己的愚蠢,我把自己关在家里足足两个星期,父母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却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不过还好,虽然当初他一再要求,我却什么都没答应他,哪怕是一次接吻。我其实一直都在琢磨我是不是思想太保守了,但事后想想自己的矜持还是明智的。

第二件不幸的事是在我大学快毕业的那个夏天发生的,我的爸妈突然出了交通意外,双双离开了人世。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现在想来我真的是太幼稚了,只知道哭,却未曾关心过事故的具体原因和细节。

父母的后事是哥哥一手操办的,但是我总是觉得哥哥这事办得非常草率。按说像我爸妈这种级别的干部,最起码要有一个追悼会才像样子,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我只是哭着从殡仪馆里抱回了爸妈的照片,却没见有什么人来参加追悼会。

这两件事,几乎决定了我未来三年的人生走向,我孤独、无助,除了继续深造,感觉自己没有任何人生方向,除了尸体,我几乎什么人都不想见,包括我的哥哥!

后来我又读了三年的研究生。这段时间,我除了帮我的导师整理了一本《洗冤集录》的注解书,几乎每天都是在停尸房和解剖室之间来回地奔忙。

那是一条连男同学都不敢单独行走的死亡隧道,但我却常常一个人来往。我的导师常对我说,女孩子当法医还是应该多做活体实验,少沾染一些死人的阴气才好。

但我却主动放弃了很多活体鉴定的工作,一心投入到对死尸的鉴定工作中去。因为在我看来,活人远比死尸要可怕得多,我真心愿意去跟死尸打交道,在那里我不会感觉到任何恐惧,而是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哥哥常常让我去他家吃饭,我不想去,与其说我不想见哥哥,倒不如说我不想见我的嫂子,那个极其妖艳的女人。

说实话,自从我看她第一眼起,我就对她有一种感觉,认为她不是什么好人!

有个同事对我说,我是在嫉妒嫂子的漂亮,忌恨她夺走了哥哥的爱,这是很多小姑子对嫂子的一种共有的感觉。我倒觉得不是这样的,因为我从小就没感受到多少来自哥哥的爱!因为我从童年起,对哥哥就没有什么好感,能够跟他亲近,只因为他是我的哥哥。我总感觉在他的世界里永远充满了野心和霸道,很少关心家人。

嫂子是第一中心医院的妇科大夫,她的父母曾跟我的父母是同事。哥哥和嫂子结婚时,哥哥已经开始经营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很多人出席了他们的婚礼。

而我没从他们的结合中看出有多少爱情。我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即便是曾经遭到过无情的抛弃,但是我依然坚信,我能遇到真正属于我的爱情!这种爱情没有利益,没有贫富之分,只有两个人的心互相贴在一起。

我越来越不喜欢我的嫂子。虽然每次见到她,她都会对我微笑,对我嘘寒问暖,但是我就是难以体会到她的任何诚意。我似乎看到了她的笑容下一张阴森恐怖的鬼脸,比已经扭曲的尸体面部还要可怕。

哥哥偶尔会跟我吃一顿饭,但是地点却不是在他家里,而是在我学校旁的一个餐厅,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去他家见到我的嫂子。

吃饭时,我们兄妹的话题也很少,交谈总会被哥哥公司的业务电话打断,而且他也是只会问我一些生活上的情况。在我看来他根本没有关心我的诚意,跟他交谈还不如咀嚼美味的菜肴来得实在。

没有人关心我,生活也失去了方向,我的学习和工作也只是在机械地开展着。

不过,在很多人的眼里,我却被认为是一个十分优秀的法医,特别是我的导师,常常在很多学弟、学妹面前夸奖我,说我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鉴定人员,Ⅴ9㈡心细如尘、知识扎实、绝不放过一丝疑点。最重要的是他说我毫无功利之心,说这是法医最难能可贵的素质,我当时还不太懂这句话的分量。

说实话,我一直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而已,并没有特意去表现过自己。得到这样的夸奖,可能和我帮助导师完成过很多有难度的法医鉴定工作有关,而且我确实在一些案件中提出过我的思路,后来的案件真相也确实和我的推理完全吻合,这让很多老刑警都对我赞赏有加,就这样我在S市的法医界也算是“年少成名”。

为了躲避哥哥,我在研究生实习的最后阶段,选择了离S市很远的北方城市T市作为我的实习地,这是我成为一个真正法医之前的最后一个考验。

T市是北方的一个小城市,比起S市来,要闭塞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很喜欢这里的生活。总体来说,这里的民风比较淳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我生活的城市那样复杂。

我觉得当一个人从简单的地方到了复杂的地方就会觉得痛苦,而从一个复杂的地方到了简单的地方就会觉得无比的快乐。

我在T市三个月的生活,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我依旧保持着冷峻的表情,但是我却深深地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除了那个城市中跟我一起工作的同事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一个人在此时踏入了我本无波澜的生活,是他把所有的阳光都带给了我。

2

当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夹杂着刺耳的铃声颤动了起来。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如果是私事,大家都是打我手机的,当我桌上这个电话响起时,十有八九是有案件发生了。

我有些不情愿地拿起了听筒,轻声说道:“喂,您好!”

听筒那头传来了一个略有点儿沙哑的女人声音:“喂!是张敏吗?我是石秀美!”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心立时抽紧了。

石秀美是我的顶头上司,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让我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敬畏感。起初,我看见她时就浑身不自在。现在,只要听见她的名字,腿就有点儿哆嗦。

我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我觉得她好可怕!

但是,没有办法,上司安排任务还是不得不听着,“我是张敏,石科长,有任务吗?”

“嗯。松坡街12号的一栋居民楼中发生了一起案件,管属分局刑警队的人已经过去了,那个分局的局长刚给我打了电话,要咱们也过去帮忙。你先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车已经在楼下等你了。有什么事及时打电话联系。”

我还想再问一下具体情况,但听筒里却传来了重重的塑料碰撞的声音,原来石秀美那边已经撂了电话。

这时,旁边的同事似乎都已经知悉了我的“不幸遭遇”,他们同时向我投来了同情的目光。没办法,我只能抱着诸多的疑问,硬着头皮前往案发现场。

法医出警的程序十分简单,平时我们有严格的出警着装要求,警服是必须要穿的,而警服外也必须套上象征医生的白大褂。由于我上班从不穿便装,所以出警时只需要提上我常用的工具箱,便可以上路了。

电梯似乎也预料到了事态的紧急,下降的加速度让我的头都有点儿眩晕,好在中间的楼层并没有人再按动电梯,门很快就在一层大厅打开了。

一出大门,一辆警车果然已经停在了门口,警车是威志轿车改装的,车顶上是红、蓝色的警笛,车身也被涂成了蓝白相间。

车里的司机梁师傅冲我招了招手,Ⅴ我快步走到了车的跟前,冲他点了点头,便拉开了车的后门,坐了进去。

只要是石秀美下发的任务,她会把一切的工作准备都安排好,包括前去的车辆和要走的路线。所以,只要坐上梁师傅的车,我不用再说一句话就可以到达目的地,这算是我对这位上司唯一抱有的一点儿好感。

梁师傅四十多岁了,是个很健谈的司机,即便你不答理他,他也能跟你聊上半天,我们科年轻的女同事们都觉得他有点儿烦人。

不能指望时尚的少女跟啰唆的大叔有什么共同语言,但是我倒觉得他挺亲切的,所以虽然我不多说话,但是却对他提出的疑问有问必答。这次也是一样。

“张法医,这次是什么案子啊?”梁师傅又开始了一如既往的“搭讪”。

“杀人!”我还是用惯用的语气说道。

“你一个女孩子家,老是跟死尸打交道,怪可怜的。”

这句话,我没有搭话,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听到我没有答话,梁师傅并不“气馁”,继续说道:“我想问你个问题,张法医,你看到死尸的时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没什么感觉,跟见到桌子、椅子一样。”

梁师傅似乎被我的话吓到了,车的方向有点儿偏离,好在车速并不快,他很快又将车摆正了轨道。

“唉,我就是一个典型的S市男人,胆子小,看到血啊什么的,腿都软了。上次去陪儿子打针,没想到他没什么事,我见到针竟然吓得要昏过去了。看来,论胆量,我还不如张法医你一个女孩子。”

“您一定是低血压吧?”

“你怎么知道的?我也是去年体检时才知道的,我竟然是低血压!”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梁师傅满脸的惊奇。

“晕针最常见的诱因就是直立性低血压。”

“低血压还分立着或躺着吗?”

我回答他的疑问时,依旧面无表情,“这种类型的低血压站立时的心率会明显增快,它是由低血容量引起的,而非常见的那种由自律神经功能失调引起的。请你一定要多注意,直立性低血压可能引发多种疾病,严重的还可能诱发心肌梗死、大脑休克等,有时甚至会威胁生命。”

听到我的话,梁师傅在换挡后,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口中喃喃道:“还好,还好,今天遇到了你这个小专家。”

随后的路上,我俩相安无事,梁师傅没再问我问题,我也没主动跟他说话。我怀疑是刚才我说的话吓到他了。

3

好在时间已过了出行高峰,道路并不拥堵,车子在几个街区转了几道弯儿,便到了松坡街前。

松坡街在民国时是法租界,Ⅴ9也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代表性街区之一。这个街区多是老式的洋房,建筑工艺相当考究,就连道边商铺的霓虹灯都还保留着旧式的模样。S市政府为了纪念护法运动的英雄蔡锷将军,特意用他的字命名了这条街。

松坡街12号是一栋很破旧的三层小楼,这种楼房恐怕需要当文物一样去珍惜,因为它在高楼林立的S市几乎已经绝迹了。楼前栽满了带刺的灌木,有几朵美人蕉在绿油油的灌木中,显得分外娇艳、妖娆,但和周围的楼宇却有些不搭调。

“这里太拥挤,我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先把车停下。”梁师傅有个毛病,一定要把车放在一个他认为妥当的地方才安心,即使他开的是警车。

我提着工具箱下了车,发现这里已经停了两辆警车,便冲着警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张法医,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韩海,这个街区的管片民警,之前因为案子跟他接触过两次,是个很有热情的青年。他面容白净,身形清瘦,年纪我没问过,但应该跟我差不多。

“张法医,死者在四门二楼。”

我没有说话,跟着韩海走入了楼洞,楼口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像众多案发现场一样,围观的人照例围满了楼口,他们看到我的白大褂和警服,都在窃窃私语。

韩海帮我撩开了警戒线,我弯腰进了四号门,一进门便看到白色的墙壁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装修、通地沟、铺油毡,应有尽有。而一楼墙上挂着一个已经锈迹斑斑的信箱,每个信箱里都塞满了来自各种卖场的广告,地上还散落了一地的彩色广告纸无人收拾,大多是S市郊区新开盘的房产信息。

我沿着破旧的楼梯上楼,这栋老楼房一层三户,二楼的楼道里还算干净,没有堆放什么杂物。案发的房间是中单,门开着,分局的几个刑警已经对这间屋子展开了搜查,看来他们已经到了很久。

00走进这间房间的一瞬间,我就有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整间屋子的布局我似曾相识,但可以肯定,我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这是一间传统的中国式住宅,一厅一卧,外厅的布局极其简单,只有一个书柜摆在左边,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文学作品。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心中又有了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因为书架从左到右,《乱世佳人》、《基度山伯爵》、《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三个火枪手》、《高老头》、《羊脂球》、《我是猫》……都是国外的经典文学,连一本中国人写的书都没有。

这些书我一本都没有看过,但是我清楚地记得有一个人给我讲过,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这些故事里的情节,那个人说他有全套的外国名著。不会吧?这难道是他的家?

但我很快摇了摇头,这些名著太常见了,恐怕这只是一个巧合。

“张法医,尸体在这边。”

屋里传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调不紧不慢,我才发现自己在书架前待的时间有些长了。

“刘警官,什么状况?”我大步走进里屋,站在屋子中央的是该区属分局的刑警队队长刘静生。房间面积只有不到十平方米,很小,屋中除了他,还有一具尸体趴在地上。

“应该是被人勒死的。”刘静生丝毫没有跟我寒暄两句的意思,他的态度比我还要冷淡。我见过很多警察在案发现场说说笑笑,像是他们的眼前根本没有发生什么案件。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刘静生这种开门见山的工作方式,因为在我们眼前的毕竟是一场悲剧。

我蹲下身子,把工具箱打开,戴上了白手套。尸体个子178厘米左右,身穿一件白色衬衣,衬衣一半扎在牛仔裤中,一半撒在裤子外,脚穿着皮鞋,但是一只鞋在尸体的旁边,另一只则穿在脚上。

由于当时尸体的周围已经画了白线,我并没有特意翻动尸体,因为所有的一切必须等待进一步的解剖。尸体的头发乌黑,脖颈后有明显的绳子交叉的痕迹。撩开尸体散在裤外的衣角,我看到他的左肋部有很明显的淤伤,呈现黑紫色。我又向肋部摸了摸,有点心惊,左肋的第二根肋骨有明显骨折的现象。

“还不一定是勒死,尸体有严重的内伤。照尸体的淤血程度看,造成内伤的时间应该是死亡前不久。而且凶器还没有找到吧?”我说。

“是的,行凶的绳索还没有发现。张法医,请问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范围?”刘静生仍旧冷冷地问道。

“具体时间还要等进一步解剖和肠温的检测结果才知道,不过从尸僵的程度看,不会超过八个小时。”

刘静生看看表,“现在是早上十点半,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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