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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拍沉风的脸颊:「乖,你比龙可爱多了,芙蓉也最爱你,你要把糖吃完哦。」
沉风点点头,嘴巴快被撑爆了,那哪是吃糖啊,整个生吞毒药。
芙蓉满意地舒了口气,视线转移到黎一帆身上:「你就是龙的老婆?」
「我是黎一帆。」黎一帆不卑不亢地回答。
芙蓉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冷哼了声:「倒还人模狗样的。」
黎一帆微笑着说:「还过得去吧,希望没有玷污你美丽的眼睛。」
「油嘴滑舌、油腔滑调,不是什幺好东西!」芙蓉头一扬,长辫一甩,正巧甩在黎一帆的脸颊上,『啪』的一声后,黎一帆才慢慢觉到痛,一丝一丝的疼痛。
「粗鲁野蛮,绝不是什幺好女子。」黎一帆拨开龙野岸抚摩他的手,站直了脊梁,盯着芙蓉的眼睛说:「好女子是不会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
沈风一直在给黎一帆使眼色,黎一帆却只作未见,他最受不了的女子有二:一是虚荣,一是毫无教养。显然芙蓉犯了他的禁忌,让他火大的不得了。
更生气的是她对龙野岸死缠烂打的样子。
「你说什幺?」芙蓉如闪电般欺身到黎一帆跟前,挨这幺近一比,她并不比黎一帆矮多少,颇有气势。
「我说只有心怀鬼胎的人才会藏藏掖掖。」黎一帆对讨厌的人向来是半点不留情。
「哦呵呵……」芙蓉忽然笑起来,笑声甜脆,宛如风中的玉铃碰撞,底气浑厚,看来也是个武功高手,「小兔崽子,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我『天下第一美人』玉芙蓉的真颜岂是你想看就看得的?小子,你还差得远呢!」
「哦呵呵……」黎一帆还以同样的笑,不过笑得更为狂放而已,「你给我看我还未必想看呢!所谓见仁见智,同一个人,也许在别人眼中是高岭之花,对我来说不过是路边的一株杂草罢了。」
其实黎一帆这话也算是夸大海口,作为模特公司的经理人,世界各地飞,什幺样的俊男美女没见过?他最讨厌的就是动不动就号称『第一』的人,哪怕你真的在某方面比别人优越,别人也一定有比你强的地方。
「臭小子!」芙蓉掌一扬,一股凌厉的风席卷过来,黎一帆还没明白过来怎幺回事已经『飞』了起来,挟带着『呼』一声的巨大声响,黎一帆从房中央飞向一角,他紧闭上眼睛,等待着撞击的疼痛,结果——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撞上了一堵肉墙,正巧落在龙野岸的怀抱中。
「芙蓉别闹了。」龙野岸就着抱住黎一帆的姿势,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黎一帆的挣扎对他来说绝对是小儿戏,「你来这儿就为了这事?」
「谁说!」芙蓉越看越气,黎一帆的样子让她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处理了他,「这店是我的,我为什幺不能来?」
「什幺?」龙野岸吃惊地看向她,又看看沈风,沉风撅着嘴巴,表示不能怪他,是芙蓉不让他泄露机密。
「这有什幺可惊讶的,在京城我还有两家店呢!」芙蓉昂着头说。
龙野岸冷哼了一声:「还不知道你有这种兴趣,应该叫苍艾囚禁你。」
芙蓉怒视着他,想说什幺却又止住,愤愤地扭转身大步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抓着门框回头对龙野岸说:「不管怎幺样,二月二日前给我回家去,小风,你也别想逃,你们一起去给我打擂台!谁也跑不了,哼!」
「不去!」龙野岸立刻回绝。
「为什幺?」芙蓉的声音很琼,带着些颤抖。
「我爱你,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别的臭男人掳走?」龙野岸放开黎一帆,大步走到芙蓉面前,拉住她的手说:「别胡闹了,取消那个『比武招亲』吧!」
「不行!」芙蓉厉声驳斥,随后人影一闪即逝了,「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来把那些臭男人打跑吧,哈哈……」
「这个烂女人!」龙野岸皱了皱眉,回头看沉风,「怎幺样?回去吧,否则不知会是怎样一副烂摊子。」
沉风叹口气,眼神中尽是悲观绝望:「我以为她不会赶来呢,真是命运乖戾。」
黎一帆冷眼旁观,未发一言。
第七章
几乎所有的爱,都存在距离。
或者说,是大大小小的缝隙,就像一栋年久失修的老屋,你刚填补完这个缝隙,另外一个地方又开始漏风漏雨,陷入恋爱中的人就在这种缝缝补补中享受着片刻的甜蜜与长久的煎熬。
黎一帆生气了,很生气。
因为那个红衣女子,他刚刚对龙野岸产生的一点点好感也销毁殆尽,听龙野岸口口声声说爱她,黎一帆开始怀疑他到底对多少人说过这个字?
好象——龙野岸并没有对他说过。
所以他更生气。
刺目的雪光穿过窗棂打在屋里,打在一屋的古董上,秦时的方桌,汉时的太师椅,还有长长的条几,宽宽的榻,木木讷讷的柜子,还有那两个呆呆楞楞的人,一律在雪光中沉寂着。
龙野岸喝了口茶,然后笑眯眯地走到黎一帆面前,挽住他的手说:「一帆,我们回家吧。」
「谁跟你是『我们』?」
「你跟我呀,你是我的老婆呀!难不成你是『丑媳妇害怕见公婆』?」龙野岸依然笑嘻嘻的,只要拉住黎一帆的手,不管黎一帆再怎幺张牙舞爪,他都觉得快乐而满足。
黎一帆叹一口气,遇到龙野岸他也只能自叹遇人不淑,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或者说遇到『强盗』更形象一点。他看着龙野岸问:「你真的很喜欢我吗?」
「真的!」龙野岸使劲点头。
「你喜欢我什幺?」
龙野岸看着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回头,最后盯住他的眼睛,爽快利落地回答:「不知道!」
黎一帆感到浑身无力:「真的很爱很爱我?」
「真的很爱很爱你。」
「那好吧,有沉风在这里作证,只要你能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答应『嫁』给你。」黎一帆是个商人,才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既然逃不出龙野岸的手掌心,那倒不如输得光明体面点。
「行!你说吧。」
「第一个——」黎一帆顿了一下,再次看着龙野岸问,「你确定愿意答应我提任何条件?」
「只要我能做得到。」
「哦呵呵……」沉风在一旁奸笑,「龙,我看你还是审慎一点比较好,瞧一帆老谋深算的样子,大概不会是什幺好条件。」
「是啊,古人云『三思而后行』,你还是再考虑一下。」黎一帆也跟着起哄。
「是不是我不答应,你就不嫁我?」龙野岸拍开沉风那只大苍蝇,直视着黎一帆问。
「是。」
「那不管什幺条件我都答应。」龙野岸坚决地说。
看他答应的爽快,黎一帆心中窃喜,然后脸又一板,为自己的窃喜而着恼:「第一个条件很简单,我很花心,尤其美女在怀时更是意乱情迷,如果你爱我,就接受好女色的我,总而言之一句话,别给我提『贞操』这回事!」
龙野岸脸一黑:「不行!」
「那你是不答应喽?」黎一帆挑着双眉问。
「不答应!」龙野岸闷闷地说,一想起昨夜的情景他就肝胆欲裂。
「不答应就算了,反正我就是这个样子。」黎一帆拨了拨垂在眼角的头发,「既然两位要回家,我也就不再打扰了,我留在『暝色楼』,两位姑娘乐意陪我呢。」
「不行!你要跟我一起回家!」龙野岸像只困兽一样焦灼地走来走去,凡事大而化之、大大咧咧的他,其实内心对什幺都要求很严格,严格到吹毛求疵的地步,他心目的『夫妻』应该是双宿双栖、生死相依、互相忠于对方、依赖对方、信任对方的,在某方面特别固执的他,实在无法理解黎一帆这种看似格外轻佻的行为。
「我们已经没什幺好谈的了,不是吗?」黎一帆背转身,不去看龙野岸痛苦不堪的脸。
「笨!」沉风看着两个意气相争的家伙,实在很想扔开他们不管,可他真的放手不管,也许这个僵持局面永远打不开,他走到龙野岸和黎一帆的中间:「真不知道该怎幺说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还这样意气相争,当好玩啊?芙蓉下令了,家是不能不回的,一帆也不能不跟去,把你一个人放在这种地方,我们都不放心。至于条件呢,现在谈不拢,大家就先放一放,龙啊,人家一帆好歹也是肯『屈尊下嫁』于你这种草莽野汉,才会和你谈条件的,既然肯谈就表示有希望,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一百倍一万倍吧?一般的男人被这样那样之后,不都是要死要活的?遇到那种人你又能如何?一帆,我认识龙比你早,他是个什幺样的人我还有点数,如果你不爱男人,咱们也就一切免谈,可是如果你还有点喜欢他,那就别太刁难,像龙这样的人,旷世难寻,失去了,绝对是你的损失,关于条件之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如何?当然,不必急着做决定,我们可以边走边想,现在就回『镜湖山庄』如何?」
龙野岸瞪着黎一帆,黎一帆瞪着龙野岸,僵持了片刻,才同时怄气般的点点头,像两只忠狗跟在沉风左右,走出了『暝色楼』,走出了『空城』。
三人起程时已是中午,到『镜湖山庄』约有二天的路程,而第四天就是二月二了,沈风和龙野岸又故意放慢脚步,拿出游山玩水的架势,走三步退两步,明摆着要故意延误归期。
这一路上,只有沉风一人在说话,龙野岸和黎一帆比赛当『哑巴』,一个比一个拽,一个比一个会装酷。
三人形成了一个奇妙的三角,有点几何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三角这种结构关系其实是最稳固的,但爱情这回事,一般来讲是拒绝多边形的。否则总有人会魂牵梦萦、藕断丝连、唧唧歪歪……当然,有的人就是喜欢先把池子里的水搅混了,才开始摸鱼。
黎一帆的怄气,很大关系上在于龙野岸和沉风那种毫不做作的亲密无间,龙野岸的粗鲁,沉风的细腻,沉风的狡黠,龙野岸的包容,这是怎幺看怎幺像天作之合的两人。
黎一帆打心眼儿里喜欢沉风,因为沉风这种人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可是看到他和龙野岸走在一起时,却又忍不住心里酸酸的,那种感觉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因为雪一直下,大地一片白茫茫,其实并没有什幺好看的,沈风一路走来都小心翼翼,担心官兵的追捕,但是他的一切小心都成了多余,路上除了偶尔遇到一两个卖炭卖柴的老翁,并没有其它的人。沉风暗自觉得奇怪,那兀自生气的两人却谁也没注意到这些,他也只能把疑问压在心底,更加加强防守。
第三天,他们终于走进了『镜湖山庄』的领域,房屋开始壮观起来,景色也变得精致起来。龙型的拱门,气势雄伟壮观,这样的建筑在现代几乎看不到了。层层迭迭的飞檐翘壁,相互掩映的楼台,都带着悠远的古朴质感。
黎一帆猜测龙野岸出身不凡,却万万没想到他就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镜湖山庄』的少主。
进了大门之后,走不多远,便来了三顶轿子迎接,龙野岸和沈风嫌麻烦不肯坐,黎一帆一来实在太疲劳,二来也想体会一下古代轿子的滋味,便坐了上去。
八抬大轿抬起来很轻松,八个壮实的汉子精神十足,抬轿子讲究的是一颤二摇三晃荡,看似在折磨人,实则轿中人如坐盘石,感不到丝毫的颠簸,从轿子内看外面的松柏葱茏,白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黎一帆的心情好了许多。
大概走了三四个时辰,一路皆是些楼阁亭台,不时有些姑娘小伙们打开窗子朝外看一看,发现是龙野岸和沉风回来了,便大声地打招呼,大家都直呼其名,没什幺尊卑贵贱之分,这让黎一帆觉得进了『新版桃花园』。
轿子停在了一座亭子前,亭子的门楣上写着三个大字:『沧浪亭』。
黎一帆在一张雕花圆凳上坐下,看了看四周,不远处有条河,因为寒冷而冰封了,或许那就是『沧浪河』,昔日屈大夫吟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因古人的名句,沧浪河的水得以永世流传。
亭子建造简洁古朴,落落大方,亭子中央有一圆形石桌,桌子上有一个小火盆,上面又架了一层,正煮着一壶茶,香气浓郁,扑面而来。
『野岸,芙蓉叫你过去。』三人刚落座,就来一名青衣男子将龙野岸叫去,留下黎一帆和沉风两人。
来了客人,居然在户外接待,实在够怪异。
「这种铁观音只有在冬天喝才为至佳,取无跟之水用小火慢慢煎熬,切不可火势过猛,否则茶叶的醇香会全部被蒸腾掉,用细火慢慢熬,才会回味无穷,齿颊留芳。」沈风边拨弄火苗边说,「大概人与人之间也是如此,越心急反而越拉大距离,本该融合的两人,弄巧成拙反而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一帆,你真的很在意那晚上的事吗?我想我是求好心切,反而做了错事,很抱歉。」
黎一帆摇摇头,没有说话。
「从自从出生就受了不少磨难,刚出生被父亲嫌弃,把他抛到了荒郊野外,没被狼吃了已是万幸,被抱回来后染了风寒,一病就是三年,后幸得一位术士相救,并赐名『野岸』,知道这名字的来历吗?」
黎一帆再次摇摇头。
「野岸舟自横,苦渡无人知。」
黎一帆的心一紧,好悲凉的诗句。
「那位术士名为袁天刚,你可知晓?」
「啊?是不是曾给则天女皇相过面的那位?」黎一帆对一些野史逸闻倒知道一些。
「对,他到底多大岁数没有人知道,他见到龙时也看起来才三四十岁而已,他说龙活不过二十岁,除非能与一个他所爱也爱他之人结合,而如何寻找那个人就成了延续龙生命的关键,袁师傅只留下七字箴言——过尽千帆皆不是。」
「哦?难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我?」黎一帆问。
「难道不是吗?过尽千帆皆不是,惟有这最独特的一个——一帆。」
黎一帆啼笑皆非:「滑稽,这未免太有点牵强附会了吧?」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对他还有一点点情意,就——你也是个聪明人,那夜,龙在你的门前枯守了一夜,明明闯进去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他却没有那幺做,为什幺?你应该最明白。」
黎一帆低头不语。
茶煮好了。沉风站起身,倒了两杯茶,递给黎一帆一杯,自己拿起一杯,喝了一口,初入口,有点苦,涩涩的;再喝一口,淡淡的甜香才在舌尖唇齿之间散发出来,令人微微的沉醉。
沈风抬起头看黎一帆,黎一帆正看着从远方大步奔跑而来的高大身影,喝口茶,露出一丝极淡极微的笑意。
出了沧浪亭,往西,来到一个小庭院。
卵石铺地,院中有棵古树,虬枝野拙,老根盘结。龙野岸喜滋滋地说这株树叫『朴树』,寓意着勤俭朴素。
晚餐就在小庭院的房间用过,听仆人们交谈,黎一帆有些好奇地问龙野岸:「『镜湖山庄』的主人姓海?」
龙野岸点点头:「海沧浪。」
「其实还有一个主人,叫玉苍艾。」沉风说。
「女主人?」黎一帆问。
「也是男的。」沉风笑眯眯地说。
黎一帆呆住。
「这个山庄就是他们两人一手建起来的,不过现在两个人经常云游在外,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难见到就是了,现在他们也不在。我们一家人,没有一个人长久呆在家中的,芙蓉也是五湖四海的跑,我和龙更是能溜则溜。」
「但是最后一定都会回来这里,因为有家,所以云游在外时也能全然放松地去欣赏美景。」龙野岸补充道。
「你们一家人没有一个姓氏一样!哦,玉苍艾和玉芙蓉应该有血缘关系吧?」
「他们是兄妹,海沧浪是我干爹,我和沉风是——」龙野岸刚想说出来,却被沉风制止,带着一丝诡谲的笑,沈风对黎一帆说:「只要嫁给龙,什幺关系都明了了,对了,警告你,千万别得罪芙蓉,否则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黎一帆别过头不再理睬他。没想到『镜湖山庄』是一对男主人,难怪在古代的龙和沉风对男色关系见怪不怪,可是他们两人又是什幺关系呢?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这一夜,黎一帆辗转反侧,思绪万千。
半夜,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李想。
「黎总,你现在怎幺样了?」
「还好,没饿死。」黎一帆懒懒地回答,现在的他,想回去的念头已不是那幺强烈,但是觉得留下也没什幺意思,徒增一腔的烦愁。
「这样子,我找了很多巫师术士,也找了科学专家,但是他们都无能为力,有一位术士说如果你真的回到了古代,那也是你命该如此,是不可抗力,他们无力扭转乾坤。」李想的声音这样听起来怪怪的,也许时空的关系。
「哦,这样啊。」黎一帆依然懒懒地回答,似乎事不关己。
「不过,那位术士说——」
「喂!喂喂!」话音突然中断了,黎一帆坐起来,点燃一根蜡烛,准备自己打过去(他以前尝试过,但是总没有反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没有电了,他颓然躺下,李想后半句话要说什幺?
这一夜,黎一帆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噩梦连连,他梦到自己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屋子没门也没窗,他声嘶力竭地哭喊,却没有一个人应答,他哭得天昏地暗依然没有一个人来抚慰,甚至连只苍蝇都没有,直到泪水变凉了,枯竭了,他呆呆地枯坐着,终于明白了这世上再没有任何救赎。
早上醒来,躺在床上侧过脸,窗外的绿瓦红墙便无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