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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翻个身,这床我老是嫌宽大,而黑暗,放肆了我的想像力──从前每晚跟秦钧共枕而眠时,动辄都会闻到他的气味、触到他的体温,有时听到他熟睡时低低韵律的鼻息,都觉得是催人入睡的安眠曲…
秦钧是个有正常欲望的男人,每隔一两天总会求爱一次,有时候我累、有时候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可是一旦他想要,他就忽略我的拒绝,想尽办法挑动起我的欲望,直到我的身体也随著他一起摇摆、到精疲力竭为止。
对於两个男人的互相交欢,我一开始只觉得恶心、肮脏、不习惯,到得後来,身体跟心理渐渐的适应了,也能享受由他点燃的生理快感,可是,同性的肉体关系,比起像妈妈那样成为人家的小老婆,更要来的禁忌,受人非议的程度也更大。
真的,我害怕被人发现自己跟男人在一起的事实,即使不是我自愿的。
现在,我无法遏抑的回忆起他的手曾经在身上游走、两人赤裸的身躯也曾是如何火热的贴在一起,直到汗流浃背而後已…今晚这黑暗,似乎薰染著春情,让我控制不住自己。
想著他对我做过的一切,倏忽之间,我的欲望起来了,无法阻挡,从脑中传达出某种热流、是需求,我竟然阻挡不了,想著他的手正爱抚著我,渐渐的往下…
是我自己的手,伴著滔滔的想像力,自蔚著。
为什麽我会在这样特别无助、特别孤寂的夜晚,靠著他虚无的拥抱、用印象中的体温、以及他挑拨欲望的无耻话语来帮助自己释放欲望呢?
叫嚣著解脱的身体让我思考不下去。
呼吸声愈来愈重,彷佛听到他正在耳边,用同样粗浊的喘息,哄著说:「再…再忍一会…两个人一起…」
很可笑啊,我根本想像不出该如何在女人的身体里去冲撞发泄,却能在脑中熟练的描绘出他的手臂是怎样用力将我收紧,而後,酥麻的快感立刻由欲望的中心蔓延到身体各处,闭起眼睛轻颤著,达到了高潮。
以为发泄过後就能回复正常了,以为他会再度被我埋回心底最深最深、最晦暗的那个角落,可是,张开眼,我仍旧空虚,黑暗飘荡在四周,无止无尽的来袭…
眼泪止不住…
秦钧投宿的饭店Sofitel Silom跟哥的公司同在Silom区,交通方便,很多为了商务原因来曼谷的旅客都喜欢投宿这里,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哥就准时把我放在饭店门口了。
好像是昨天跟他稍微讲了些心里话,今早见到哥时有些羞赧…哥如常,没多说什麽、也没多做什麽,只是临走前谆谆交代,有事就电话联络他,晚上早点回家云云。
我常常为著哥的贴心而感动,像他这样的好男人,应该早点找个配得起他的好女人来照顾他,我这个弟弟,占用他太多时间了。
走进旅馆大厅,没看到人…我打电话给他,说人在楼下等著,要他快下来。
「…我在房间里用早餐,言季你吃了没,上来跟我一起吃…」他说。
不!我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女,跟他单独同处,太危险,尤其是我知道他还对我…对我…是什麽?是病态、是放不开的迷恋、是…
「秦钧,我不上去,你自己下来。」我就只是这麽回他。
「好,等我五分钟!」说完,他立即挂断电话。
我坐在饭店大厅里,翻著旅店提供的曼谷观光手册,没多久他就出现了,真的只让我等了五分钟。
在我身边坐下前,他拉长脖子紧张的往四周看,我好奇的问:「怎麽了?你还约了其他人?」
「不是…你哥哥没跟来吧?」他忧心忡忡地问。
我失笑,继续低头研究手中的旅游导览指南,不经意地问:「你嫌随行的跟班不够、希望他来?」
「…这是我们第一次的异国约会,我不要有电灯泡…」他说。
若说我变得风趣,秦钧肯定就是变得恶心,讲话愈来愈奇怪。
「我是为了公司来尽地主之谊、不是约会!说吧,你想去哪里玩、还是想看什麽、想买什麽?我不会开车,得委屈你跟我在路边叫计程车或是嘟嘟车了…」
我故意不看他,用手指翻著书页,假装认真的研究今天的行程。
「那、言季,你决定好了,爱去哪就去哪,要我走路或搭公车都可以。」他坐在我身边,说。
想一想,我其实不擅长这种事项,平常有外国客户来时,都是仁琳招待、或是直接连络旅行社安排个三天、五天、或十天行程,轮不到我来烦忧这种事。
还是该找仁琳来的…不过,秦钧大概会拒绝。
「今天我们就市区内逛逛好了,我自己是没兴趣,可是观光客好像都对四面佛玉佛金佛很感兴趣,晚上我再带你去看人妖秀…这样可以吗?」我尽量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跟他徵询。
「好、好,没问题。」他只是笑著点头。
配合度如此高的他,真让人不习惯。
「你…」我开口,不解:「你干嘛一下子变那麽多,那麽客气,那麽听话…你真的是秦钧?」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说:「我当然是秦钧,而且,我要在这几天里,说服你跟我回台湾。」
「…秦钧,够了,我们在一起两年,你应该知道我是多麽无趣的人,为什麽不肯放手?从一开始我就拒绝了你,我一直都…讨厌你,无法两情相悦的人,不管是同性或异性,勉强在一起有什麽意思?」
「…你不过是记恨我一开始用的手段…我後来不是都改了?只除了…没问过你就结婚那件事…」他小声说。
「…你既然能结婚,就表示你可以跟女性共组一个家庭,过轻松的人生啊,何必一直执著在我身上?你以为被人指指点点贴上同性恋标签的人生好过吗?」
我愈说愈生气,这种事他应该早就知道,不需要我提醒。
「言季…」他叹口气,说:「…你说的我都懂,一开始我也打算好了,用正常的婚姻来掩饰跟你在一起的事实…可是,拿失去你做代价,我…居然无法承受…」
「…」我不要再听下去,阻止他:「…好了,别说了…」
他不顾我的拒绝,继续说:「我也知道你恨我,可是,我爱都爱上了,有什麽办法?亡羊补牢,总还是有机会吧…」
我可以跟他说吗?说以德报怨这种事我做不来。
17
对他保持着适当距离,尽职的带他逛遍大街小巷,我想,目前做到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知道,目前的温柔与讨好,都是假象。
认识秦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同我是个会记恨很久很久的小心眼,他也是个早将霸道跟自私渗入骨子里、只求万事能顺自己心意的人。
在仍旧畏惧的前提下,我硬着头皮对他说了我依然恨他、讨厌他──我不懂,话都挑了如此明白,他为何打死不退?我、我有什么特质是他放不下的原因?
没有的,我知道自己没什么优点,只除了长相不难看之外──可是,外表不是会吸引人迷恋的绝对因素。
就好像,客观的来看,我也认为秦钧的外表极富男人味,相貌堂堂,是常见的英俊型,可是并不能因此减低几分我对他的厌恶。
那么,他对我的执迷不悟,是因为…
「…爱都爱上了,有什么办法…」早上,饭店的大厅里,他这么说。
感情的事,可以这么简单就断定?这种事能一言就概括之?我一直没忘记自己在一开始拒绝他的主要的理由是:我没打算爱上同性…我没办法的…
可是,昨晚,我居然可以因着想象与他曾经共度的夜晚而达到高潮…是习惯了?那么,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居然扭转了我原本根深蒂固的观念、与行为。
就像现在,我也渐渐想起,曾经,我与这个男人同床共枕了两年之久,久到根本不须刻意思索,就能回想起他体温惯常的热度是多少、还有他在激|情难耐时脱口而出的一切淫辞秽语…
「想什么?」挑选柚木纪念品时,他停止审视工艺品的动作,问我。
「我在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是不是绝对的…」顺口回答。
「?」他愣了一下。
「…习惯真的可以改变某些天生的东西,不管是想法、还是行为…」我把眼光放辽远,慢慢说。
「干什么想这种无聊问题?」他皱眉。
的确啊,对他而言,我必须苦苦思索好久却不一定找得到解答的问题,是他不屑去考虑的玩意儿,他一向只把时间花在获得既定的目标上。
所以,秦钧还是有某些值得我借镜的地方,譬如说:不将心比心、不站在别人立场想事情、喜欢的东西就想办法拿到手等等。
用完晚餐,我又带他去架空铁路Phrom Phong站附近的Mambo Carbaret观赏人妖歌舞秀。Mambo Carbaret是曼谷最早的一家人妖表演剧院,外表虽然黯旧,剧院内部却充满了百老汇的豪华气氛,歌舞表演也具水平。
看完秀送他回饭店都晚上十点了,我在门口跟他道别,准备搭原出租车回去。
他迟迟不替我关上出租车后座的门,然后说:「…留下来,到我房间去…」
我淡淡地看他。
「要不、我去你那里住…」说完,他又试探着问:「…你…你是一个人吧…」
「…我跟哥哥住一起,不方便招待你。」骗他,为了自保。
我挪过身子,自己伸手过去拉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回去,回到那个其实只有我一个人,永远孤零零的房子,是窒息着我的呼吸、显得暗飕飕的房子。
几乎是苍苍惶惶地,我点亮所有的灯,一楼的、厨房的、包括后间隔离建筑浴室的灯──上二楼,寝室走廊也都揿亮。
然后,我好累、好累、我一定要睡个什么梦都没有的好觉。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走过曼谷各处有名的景点,许多地方是连我这个曼谷土生土长的人都没有造访过的地方。
说真的,我不是体力很好的人,好几天的奔波让我快吃不消了,再加上出游的途中,还得随时应付他的骚扰。
因为是身处异国的缘故吧,他不像在台湾时怕受到侧目,动作都大胆了,时不时跟我勾肩搭背的,动作也体贴,常常主动买些冰矿泉水给我止渴,见我累了,也自动的提议要我找个荫凉地点休息一下。
我不讳言他这样的改变很好,可是我依旧防着他,就像刚回来泰国时我会对哥献殷勤的表现怀着戒心一样。
「你这个经理也混太久了吧。」当我两脚酸软的坐在秦钧下榻饭店的酒吧里时,忍不住问:「不需要回去主持公司的业务吗?你已经待在这里七天,该收心收假了…」
「…是呀,都七天了,你怎么还是对我冷冷淡淡地?」他闷闷不乐地说。
今天我们提早结束游玩的行程,因为泰国的太阳既毒且热,市区环境也不好,几天下来我已经虚脱了。
他提议到饭店的吧台坐坐吧,轻轻松松地喝些淡酒精饮料、两人好好地聊聊天。
我对酒精的抵抗性低,只点了软性饮料来喝,秦钧却心情不定,要酒保调了两份烈酒。
酒类的饮品让我的态度放开许多,避开刚才秦钧敏感的话题,我轻轻一笑,问:「你…你在家族企业里干的好好的,为什么在短短的一年间脱离本家、开了Shung Shing这家公司?我…」
没错,当初仁琳说来拜访的是一家普通的贸易公司,我听名字跟秦家没关系,才放心答应做个临时翻译,再加上她又搞了个大乌龙,把秦先生叫成陈先生…若说是阴错阳差,也太巧合了。
连我都不得不喟叹,有些事──真是天意。
「噢,这家公司啊…」他得意的笑了起来:「我因为离婚这件事得罪了前妻一家人,我父母要我暂时离开,幸好我早就以朋友的名义合开了新公司,为了不太招摇,他挂名董事长,我则是总经理…」
我沉默了…他说得是很轻松,一年前的我绝对听不出来有什么玄机,不过现在,我也能稍稍了解秦钧曾经身处的世界…他面临的,比打入冷宫还要惨…
他被驱逐出本家的企业体系了吧!
杯子空了,他喝的醺然,眼神朦朦胧胧地靠在我身上,轻轻叫着,一声又一声:「…言季…言季…」
我能怎么办?秦钧,我早就不怀疑你悬念我的程度,即使你这样的爱太强迫、太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给予,不许人抗拒。
我只好恨你,不这样,对不起你这份强烈的感情。
18
倚靠着我,将所有的重心放在我身上,他只是重复着、重复着低低呢喃,柔柔的,像一轮又一轮催人入眠的微风。
言季,跟我回去吧。
你其实没有那么恨我,对不对?
公寓还维持原来的样子,这一年来,我天天都等着你回去。
早知道我不结婚的,这给了你理由逃走、还逃的那么远那么远。
我们重头来,好不好,言季…
他的话辽远、像梦境,从某个陌生的时空传来,每一字一句,都包含了什么东西──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听着有些酸。
可是,我想跟他说,横亘在我两之间的事情不是谁跟谁回去就能解决的,这里有我的根、我的兄弟,秦钧尽管去一心一意的爱着萧言季,可我不行,我是萧仁煜。
曼谷这里,不存在着萧言季这个人。
他醉的几乎要睡着了,我买了单之后就搀扶着他上楼回客房;这七天来我极力避免跟他单独进房,可是他现在醉了,醉到不醒人事,此时此刻照顾他是不能推托的。
好重!他体格本就比我魁梧,幸好电梯就在附近,我只好又推又拉又挤的勉强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让他自己摔上床。
看看他这样,实在不忍,还是帮他脱了鞋子──就这样,剩下的、等他稍微清醒再自己弄吧,我得先走人,毕竟跟他共处一室还是让我有心结,该小心地还是该小心。
看他眼睛紧闭,睡熟了…我拍拍他,小声地说:「秦钧,很晚了,我先回去,明天你想到哪玩再决定吧…」
转过身,我蓦地一个重心不穏,坐倒在床上…是秦钧,他突然间抓住我的手臂扯下来。
「你…」我气、且急,这家伙不是喝醉了吗?
他眼睛透着血丝、脸颊鼻头也红红的,可是已经清明许多,望着我,整个身体、整个表情载满的都是恳求。
「别走,留下来陪我…只要一会,一会就好…」他说。
「你装醉!」我忍不住愤怒的指控:「别用这样无聊的手段,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有事不能好好说吗?」
「…我有好好跟你说,可是你一直拒绝听进去…」他可怜地说:「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我不相信我们不能重新开始!」
想抽回被抓住的那只手,可是徒劳无功──我恐慌起来──想起自然界中某些物竞天择的论调让人无言以对,不管是男人对女人、或是男人对男人,只要力气够大,体型够壮,就能凌驾他人之上,作操控形势的一方。
「…放开我…」我咬着唇,下最后通牒:「…放手…」
他不松手,狠盯着我,有紧紧咬住猎物的企图。
「言季,都七天了,为什么要考虑那么久?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就算怎么恨,日子久了,都有烟消云散的一天吧?」
「这种事由你说来当然轻松!可惜,我不是你!」我恨恨地说。
「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歉意的!回到台湾后,你如果不喜欢原来住的地方,我们就搬家,你也可以决定继续念书,想工作也可以…到我公司吧,我们两个每天在一起…」
「问题不在这里!」我再次打断他的一厢情愿,说:「我根本就没考虑要不要跟你走,如果你还在等答复,我就劝你赶快回去,因为,我、要、留、在、曼、谷!」
「言季…」他的眼神脆弱的像个孩子。
我突然觉得胸口部位一阵一阵缩紧,是酸是痛说不上来,好像是气闷,而且不舒服的感受继续往上,直到顶住喉咙,我有点、有点呼吸不顺畅…
──我动不了──
叮铃铃的电话声从口袋中传出,成了解除魔呪的符语,将我从动弹不得的状况中解救出来…特殊的音乐曲调,是哥哥打来的。
我慌慌张张地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掏口袋接电话,秦钧立即起身阻挡,说:「不要接!」
「别闹,是我哥打来的!」我瞪他。
无视秦钧抗议的眼光,我用泰文跟哥在电话中交谈:「哥,怎么?」
「仁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