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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五年之前了……”
“事情经过究竟是怎样的呢?”
“我会说的,但此前你得先谈谈你这次的事情。你说完我再说。”
“好。”
晴明点点头,把昨晚从博雅那里听来的事讲了一遍。
“原来说的是那件事啊。这样的话,恐怕真的是得让我说。”保宪说道。
“那么,回到刚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
晴明这么一问,保宪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
“那男人是谁?”
发问的是博雅。
保宪这才察觉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
“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保宪用右手挠挠后脑,苦笑道。
“这是指圣上。”
保宪对博雅说道。
和晴明一样,这保宪也将天皇称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没有任何不
自在。
“晴明,五年前,有人诅咒过圣上。”
“没错。”
晴明点头。
博雅对保宪称圣上为“那男人”颇为惊讶,但他没有像听到晴明说这话时那样
予以规劝。
他静听保宪的叙述。
“圣上连续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过去了。”
“然后呢?”
“我射出了回头箭。”
“哦?”
“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诅咒打回头。因为那支箭飞向船冈山方向,我追过
去一看,结果就追到那棵古樱树昕在之处。”
“噢。”
“一个叫海尊法师的阴阳师被我的回头箭射中胸部,倒在那里。他已奄奄一息。
我打算趁他未断气前问清情况,便问他是受谁之托…。…。,‘”他怎么说?“
“这个阴阳师说,谁也没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干的。
当我问他。为什么要诅咒圣上时——“
“他怎么说?”
“他没有回答。”
“哦。没有回答?”
“海尊恨恨地瞪视着我,意思是说,他死了也不会放过我吧。”
“那么你……”
“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后跟他纠缠不清,便作法让他不能作祟。”
“于是,你就封山了?”
“没错。我把海尊的遗体埋在了那棵樱树下。”
“这样我就明白了。”
“可是,我并不知道事情发展成那样。”
“请问。保宪大人……”
“噢,什么事?”
“此事可否交给我暗明来处置呢?”
“可以。就由你来处置吧。”
保宪点头应允,他身体略为前倾,说:“不过,晴明……”
“什么事?”
“请允许我再到府上喝酒。”
“随时欢迎。”
“我喜欢上你那里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保宪满脸微笑。
他的肩头上,蜷成一团的猫又睡得正香。
六
来到船冈山的那棵樱树下时,已是晚上。
樱花花瓣自枝头纷纷扬扬地落下。
博雅和晴明捡来枯枝,在樱树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带来的铁锹在樱树根旁挖掘
起来。
火堆旁坐着蜜夜,她将砚台放在地上,正在研墨。
月亮升起来了。
博雅铲了好几锹,开腔道:“喂喂,真埋着人呢,晴明……”
“是海尊法师吧。”晴明说。
不久,这具遗体被掘了出来,摆在樱树下。
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里见过的那个男子。
樱花花瓣飘落其上。
“晴明,这事挺不可思议的吧?”博雅说。
“为什么?”晴明问。
“就是这具遗体呀。说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没有腐烂,也没有被虫子吃掉。”
“是因为施了封山的咒吧。”
“封山的咒?”
“对。”
“这个说法我已经听过好几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它。”
晴明指着遗体的额头。
那额头上是博雅也见过的汉字“山”。
“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极少能脱离躯体游走到外面去的……”
“……”
“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锢在肉体之中。不能前往来世,肉身也无法腐烂。”
“但在某种情况下也能逃出来吧?”
“对。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杰出的琵琶音乐结缘的话,便可以跟随着
音乐脱身而出了。”
“于是海尊法师就……”
“……呼唤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结缘了。”
“但是,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是啊……”
“哎,晴明,你已经知道了吧?”
“噢,大体上知道吧。”
“那你就告诉我嘛。”
“不,这事与其由我来说明,不如找个更合适的人。”
“是谁?” “就是这位海尊法师嘛。”
“什么!”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后就会解开。这样一来,由海尊法师自己来答复
你,岂不更好?”
“……' ,”说实话,就连我也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喂,喂,晴明……”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说话,由得博雅连声唤他。
“蜜夜,准备好了吗?”
“是!”
蜜夜略一低头致意,然后递上蘸好了刚磨的墨汁的毛笔。
晴明接过毛笔。
“你这要做什么,晴明?”
“就是做这个。”
晴明用毛笔在海尊额上的“山”字下面写下了另一个“山”字。
“山”字变成了“出”字。
“这样就行了。”
就在晴明嘴里小声喃喃着咒语时,海尊的遗体缓缓坐了起来。
“晴、晴明……”
博雅哑着嗓子低声叫起来。
“不用担心。”睛明说道。
海尊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看晴明,然后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樱花,便抬起了头。
“樱花吗……”
海尊喃喃道,声音显得干涸。
然后,他把视线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我看见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声音像风吹过干枯的树洞。
“是海尊大人吧?”
“是。”
海尊点头。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来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
“于是,你听了伊成大人的和歌与琵琶……”
“对。”
海尊又静静地点点头。
春来绕彩霞,群山尽樱花。
一朝飘零落,何惜颜色改。
海尊沙哑的声音念出那首和歌。
“我无论如何也要得到这首和歌里的‘山’字,便与那琵琶声结了缘,每天晚
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
这样一来,海尊额上的“山”字就可以与和歌里的“山”字重叠,成为“出”
字。
“原来是这样。”
博雅终于明白似的点点头。
“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说道。
“请问吧。对于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会有任何隐瞒。”
“五年前,你为何诅咒圣上?”
“原来是那件事啊。”
海尊唇边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想要钱。”
“钱?”
“钱,和欲……”
“欲?”
“诅咒圣上并非出于仇恨。当时,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没有
人能打回头。安倍晴明、贺茂保宪等名声在外的京城阴阳师都不足惧。在他们一筹
莫展之时,我便亲自出马替圣上解开咒语。这一来,便名利双收了……”
“结果却被保宪大人把咒打回头了,是吗?”
“是的。”
海尊点头。
“正因为我很不甘心,说要作祟报复,才落得这个下场。唉,实在惭愧得很…
…”
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礼:“非常感谢。”
他抬起头说道:“这样,我终于可以踏上旅途了。”
樱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多美的樱花啊……”
海尊喃喃着。
“请转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弹得太美了……”
海尊双唇吐出这句话之后,悄然抿合。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变成了仰望樱花的姿态。
唇边带着一丝笑意,海尊的双眼缓缓闭合。
樱花积在这张脸上。
海尊的双唇再也没有动过。
“他终于走了……”
博雅喃喃低语。
“嗯。”
晴明低低地应了一声。
飞 仙
一
两人在浅斟慢酌。
时已过午,阳光仍照射着庭院。
庭院一角,有一个沼泽似的水池子,好几只蜻蜓在水面上飞翔。
蜻蜓翅膀的扇动几乎难以察觉,它却能悬停在风中。
或左或右地俯冲着,捕食小虫。
梅雨已经结束。
已是夏日的阳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边开放着。
叶尖上停着几只蜻蜓。
如果太阳再偏一点,就会凉快许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热。
这里是位于土御门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内。与源博雅喝着酒。
晴明一身凉爽的白色狩衣宽松地包裹着身体。
他额上没有一丝汗水,仿佛对炎热浑然不觉。
他的红唇不时触碰右手端来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边。总像带着一丝微笑。
“真是不可思议。”
博雅杯刚离口,便望着水池的方向说开了。
“什么事情不可思议?”
晴明只是将视线往博雅身上一转,说道。
“蜻蜓呀,也看不见它的翅膀是怎么动的,却能在风中那样悬停、疾冲。”
的确如博雅所说,蜻蜓时而在风中悬停,紧接着突然转弯。冲向水面。
“也不知怎么能设计得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无与伦比啊。”
博雅感佩地点头赞叹。
二人之间放着盛有盐烤香鱼的碟子。
干手忠辅送来了从鸭川河捕获的香鱼。
因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辅的孙女,所以每年到了时节,忠辅都以香鱼
相赠。
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鱼,一边对博雅说道:“是时候了吧?”
“什么时候?”
“博雅呀,你今天到我这里来,不是特地来赞美蜻蜓的吧?”
“对,对。”
“是有事而来吧?”
晴明说完,雪白的牙齿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鱼。
烤香鱼的香气飘散到风中。
“晴明,是这么一回事……”博雅说。 “不外是坊间盛传的宫中怪事吧?”
“怎么,你已经知道了?”
“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凉殿目睹了怪事。
对吧?“
“就是这事,晴明。近来宫中净是发生莫名其妙的事呢。”
“还有酒,慢慢说吧。等谈完也到傍晚了,多少会凉快些。”
“是啊。”
博雅点点头,开始讲述那件怪事。
二
最早听见那个声音的,是藤原成亲。
约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厕的成亲在返回时,听见有奇怪的声音。
“哟。这可怎么办呀……”
是这样一个声音。
一个沉痛的、虚弱至极的声音。
在这样的夜晚,究竟是哪里来的什么人,在说什么“怎么办”呢?
这是藤原成亲从渡殿走向清凉殿时的事。
正当他想:咦,这样的深更半夜里,会是谁呢?结果。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实在是太难办了……”
究竟是什么要怎么办啊,是谁在这么为难呢?
虽然还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他就像被那声音吸引过去似的,脚步朝那个方向迈去。
是紫宸殿的方向。
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时,那声音自上方传来:“来者何人?”
声音并非来自紫宸殿内,而是由外面、且是从上方传来的。大概是从屋顶上传
来。
有人在这样的时刻,爬到紫宸殿顶上,在那里自言自语。
那高度并不是轻易能攀爬上去的。
肯定不是人。
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间,成亲的身体不由得战栗起来。
他返回值夜的人那里,匆匆报告了这件事,众人随即决定:“好啊,我们就到
紫宸殿看看。”
然而,虽然这次人多势众,但来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时,众人却止步不前了。
因为众人听说可能是鬼,都害怕起来,脚下不敢挪动了。
众人停在渡殿,成亲从檐下举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见屋顶最高处有个朦胧的
影子。
“就是它吧。”成亲说。
“在哪里?”。 “啊,真的有啊。”
“会是谁呢,在那屋顶上?”
正当此时,半边明月闪出云端,那个月光映衬下的影子似是一个人影。
似乎有人爬到屋顶最高的地方,蹲在那里不动。
“人怎么会爬到那种地方……”
“所以才说那是鬼嘛!”
就在众说纷纭之时,有人“啊”地叫了起来。
原来那个黑影动起来了。
黑影沿着屋顶的斜面“嗖”地滑下来。 当影子滑到屋檐处时,又随着惯性“呼”地弹向空中。
“哇!”
见者无不惊呼。
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声却不曾响起。
那影子就此消失无踪。
从那天晚上起,在宫中听见怪声的人越来越多。
“遍寻不获啊……”
“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吗?”
“唉……”
“实在没有办法。”
据说听到的是这样的声音。
又传,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个红色的东西在宫殿上空悠然飞
舞。
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继让人预备了弓箭,弯弓射出一箭。
利箭正中那红色的东西,它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
“咦!”
众人赶过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樱袭红衣。
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内的北面,巡夜的人发现了一个跳着走的人影。这人影
“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是谁?!”
当值夜人喝问时,那人影并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树上,攀着枝干,消失
在树上。
“别让它逃啦!”
值夜人唤醒众人,围住那棵松树。
附近无树无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围住,树上的人下树逃走应无可能。
虽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隐没在浓云里,树上一片漆黑,甚至无法分辨出树
枝、树叶与人影。
就在此时,有石头从上面丢了下来。
一块、两块、三块……
不知何故,松树上的人把带在身上的石头扔了过来。
“敢来这一手!”
众人弯弓搭箭,估摸着往树上射去,尽管有箭插在树枝上的声音,但没有命中
目标的感觉。
“不要着急。”
照这样一直包围到早上,等天亮了,树上是什么东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于是众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树上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有人爬到树上去看,只见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树干上。
树是被十来个人团团围住的,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结果,大家得出结论:那不是人,应该是鬼吧。按理来说,人是不可能蹦起七
尺高的。
而兼家遇到的则是这么回事——有入夜访兼家,来者是藤原友则。
友则来告:女儿的病情越发沉重了。
三天前,兼家和友则在宫中碰过头。
当时谈到了友则女儿的事。友则的女儿名叫赖子,今年十七岁。
“前不久,赖子就患了疝气。”
据说情况不妙。
“不吃东西,一按肚子周围就很痛苦的样子。”
“那是因为疝气的虫子进去了吧。”
“我也是那么想,便从典药寮取了药让她服下,但完全不见效。”
“噢,我倒是有好药。”
说着,兼家把随身带着的药给了友则。
三天后的晚上,友则来到了兼家的家里。
“怎么样?赖子姑娘的情况有好转吗?”
“唉,她的病情还是完全没有……”
“让她服药了吗?”
“让她服了,但不见好转。”
“没有好转?”
“啊,疝气虫子倒是治住了,但这回又得了别的病。”
“别的什么病?”
“是狂躁之症。”
“狂躁之症?!”
“服用了您的药之后,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