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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两人的剑招,竟都是华丽之极。
二庄主的剑路本就华美,门下的两个得意门生本就青出于蓝。
见他们斗剑,那使飞刀的女子只是满心的怅然。
早在二十几年前,山庄中比剑排行的战役,她本在场。
没想到,如今再度对剑,却已是生死相搏。
叶月明的剑招纯熟而犀利,赵飞英却是已然放下多年。
然而,叶月明意不在伤人,处处留了三分情面,而赵飞英却是一心挡着他的剑招。
也因此,双剑交集的火花不住闪耀着,而这方战得激烈,冷雁智那儿又何尝不是?
“唔!”背上被长枪重重击上一记,不只手上的刀从紧握着的手上震落了,冷雁智更也是被硬生生地震去了三步。
只见他踉跄几步,却再也站不住。
从嘴里溢出了鲜血,就是跌跪在地!
“我来了结了吧。”那师兄的双刀就这样往他身上击落,而赵飞英一声怒喝,就是回头为他挡下了这两刀。
他背上破绽尽现,叶月明的剑与那师兄的长枪本可直取他的性命,然而他们只是收回了兵器。
因为,挡下了双刀后的赵飞英就护在冷雁智的身上,双肩因为心痛而微微颤着。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赵飞英只是低声说着。
“……师弟,好了,你先退一边去。”那手持双刀的师兄只是低声说着。
“不要再伤他了!”赵飞英沉重地喊着。
“……给他一刀了结,也许还是便宜了他。”那师兄低声说着。
“你晓得叛出师门的重刑?一旦被擒获,就要毁去一身的武功。那种撕筋断骨的痛,好受吗?以师弟的所作所为,只怕还要坐上十年水牢,到了那时下身溃烂不堪,惨不堪言你晓得吗?”
“我会给师父磕头,求她老人家放过师弟。”
赵飞英低声说着。
“……师兄……”在他怀里的冷雁智,只是哽咽地说着。
“……师父死了以后,二庄主的性子也变了。前些日子几个胡兵寻着了山庄,二庄主就把他们肢解了以后送回。那是血淋淋的场面,我看得都想呕了。”那师兄如是说着。
“二庄主变了,变得更为阴冷,也更为残酷。三庄主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如果师弟你觉得这样的两个庄主会因为你的一句话放过他,我就不出手了。”师兄收起了刀。“反正,我也少了一个弑杀同门的恶名。”
察觉到冷雁智在他怀里微微发抖,赵飞英只是沉默不语。
就算他们说他说得如此不堪,自己对他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厌恶之意。
也许是因为,见着了他,他脑海里一直回忆起的片段,都是些快乐的回忆。
他们自小就是一起长大的,比兄弟还亲。
日后行走江湖,也满满都是跟他一起的记忆。
他记得跟他一起下溪捞鱼,一起攀登高山绝岭的日子,也记着与他驰马江湖,走过沙漠雪地的片段。
那些回忆都是快乐的,温馨的,也许也是因为那忘忧草的神效。
可这样的师弟,他是无法恨他的。
就算晓得了他看自己并不只是一般的朋友兄弟,可自己对他,就算没有暧昧的情欲成分,也是全心的疼爱与怜惜。
他无法想像日后没有他的日子,也可以晓得为何他为自己千里奔波、甚至宁愿舍去好不容易得到的江山。
今日两人立场交换,难保如今奄奄一息的不是自己。
不过,就也因为如此,想着他日后可能有的苦难,就也是同心的痛楚。
“不要怕……没关系了……有我在!”赵飞英却是如此对着冷雁智说着。
“……师弟,今日之事若是传到了两个庄主耳里,你也是难逃重罪。让开吧,我们当作这事不曾发生过。”
“……我有话私下跟师弟说,好不好?”赵飞英低声说着。
几人互看了一眼后,就是点了头,走了远去。
于是,在赵飞英怀中的冷雁智抬起了头,睁着一双眼睛,仿佛是想要把他的样子牢牢刻在心里似的。
赵飞英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师弟,我只想要告诉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是你的十一师兄,这事不会变的,晓得吗?”为何……为何你不叫我雁智了……冷雁智的眼里满是迷惘。
“把眼睛闭上。”赵飞英只是哽咽地说着。
于是,冷雁智缓缓闭上了眼睛。
唔!剧痛,袭上了左胸,那刺骨的疼,让他的手紧紧抓着赵飞英胸口的衣裳。
然而,眼睛却再也睁不开,那透胸而过的长剑来得既快又狠,让他连挣扎的时候都没有。
然而……这疼痛却也去得极快……在他意识迷离的时候,赵飞英已经将他的脸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于是,不再疼了,因为他晓得,赵飞英比他更疼,他为他分去了不只一半的痛楚。
于是,只剩下轻飘飘的恍惚了,因为赵飞英的泪水已经滴在了他的脸上。
冷雁智的鲜血流满了他的手,流满了他的剑,也撒了一地。
冷雁智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也再也不会放开了。
直到一个闯入的女人,因为这一幕而当场昏厥后,众人才惊觉冷雁智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
叶月明收起了剑,走了过来,测了测他的颈脉后,只是叹了口气。
赵飞英略略抬头看向了他,叶月明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转身走了。
手持双刀的师兄本想要说些什么,江南城中的火焰却已然转移了他的注意。
“发生了什么事?”叶月明只是喃喃说着,接着就与众人奔向了江南城。
江南城中是一片的火海,多少人从城里惊惶逃出。
或是百姓,或是武林上的人物,都只往城外没命地奔着。
着火的地方却是叶庄,那占地甚广的叶庄,如今燃起了熊熊火焰。
想起了庄里的人,叶月明就这样站在了庄园外,让火光在他脸上闪耀着。
他晓得唐忆情是可以轻易逃出的,然而,他该晓得自己是多么的担心,既然逃了出来又怎会没先来告诉自己一声?而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庄主,叶大侠。”此时,从旁走来的,却是玄华帝。只见他一脸得意,叶月明就沉下了脸。
“那疯人是谁,我想我就不用问起了。是不是请叶大侠告诉寡人,为何那疯人与朕牢里的重犯,都会在叶大侠府里?”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砰!在城东的地方,竟然有一支响箭朝天空射了去。
认得了那只响箭,叶月明的眉头微微皱上了一皱。
他曾与玄武说过,若非危急之际,不可擅自使用。
可如今,也许他们正是在危急之秋?
“我想,叶大侠对他们去了哪里很有兴趣。”玄华帝只是狡诈地说着。“如今他们虽说逃出了城东,可却恰好遇上了我军大营。只怕凶多吉少。”
沉默了一会儿,叶月明只是快步走向了城东的方向。
“等等,叶大侠要去哪儿?”挡在他面前的玄华帝,只是笑着说了。
“朕与叶大侠还有要事协商,为何叶大侠却是行色匆匆?”
“我去救人。”
“不晓得叶大侠欲救何人啊?”玄华帝笑着,接着才沉了脸色。
“……朕故意放任城北虚空,就是要看看从城北究竟逃出何人。叶大侠,不晓得唐公子是您何人?朕听得唐门娘子与朕说过,叶庄里金屋藏娇,不晓得是何等国色天香?”
叶月明依旧沉默着。
然而,玄华帝却是笑得开怀。
“叶大侠……放心吧,朕又怎会为难叶大侠的人?只会邀唐公子入住宫中,以礼相待,让叶大侠能专心一意地为朝廷分忧解劳罢了。”
“……糟。”叶月明此时才变了脸色。
忆情是何种性子,若他晓得将成为玄华帝要胁自己的把柄,怕只怕……
“云开!”那两个师兄才一变脸色,叶月明就已经飞身而去,擒拿下了玄华帝!
一见皇上竟然落入敌手,身旁的大军更是登时哗然!
“云开!你忘了先收北方的吗!”
“我用他去城北救人,你们快去城东营救玄武帝!”
“天哪!”一见前方竟是大军囚兵之地,萧子灵就是惊呼失声。
他与玄武帝一同逃来城东,本也是故意引开大军,让其他人能从城北逃走。
然而,成功是成功了,此时却是一万大军在后,十万大军在前,他们究竟该如何飞天遁地?只听得军营中战螺之声已然响起,后方又已被大军团团围住。
萧子灵只能无奈地看着身旁的玄武帝。
“你的救兵若不能在半炷香内赶到,我们大概会被乱刀砍死吧。”
萧子灵虽说勉强笑着,却也已经释然。
如今大军围剿,至少让忆情跟师叔及其他山庄中人逃出生天。
这点玄武也赞同着,因为着玄华本就是冲着他来。
“……对不起,灵儿,又拖累了你。”玄武说得丧气。
“……玄武,我跟你说。”萧子灵却是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拉着玄武,连忙跟他说着。
“等会儿,看哪里人少,你一径儿往那逃去。我会跟着你,帮你挡着后头的追兵。你就不要管后头,只管杀出一条血路。如此一来,运气好的话我们两个人搞不好都能活下来。”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
“……我们就死上一双。”萧子灵笑着。
“谁与你死上一双……”晓得萧子灵要他生存的机会大些,却不说出口,玄武帝说到了一半,就是哽咽地紧紧抱住了萧子灵。
“你一定要活下来,求求你,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
“……如果你活下来了,就让我葬在爹娘的墓旁,好不好?”萧子灵在他怀里,只是闷闷说着。
“……一定……”
“……君无戏言!好了!走吧!”萧子灵低声一喝,就推了玄武往北跑去。
就在玄武奔去不出十步,本来的追兵就有如海潮一般地击了来!“杀!”同时从上万人口中喊出的呐喊,那声音真可震慑天地。
玄武本只担心地略略回头,却已然见到萧子灵冲入了大军!
“灵儿!”玄武失声惊呼着,然而萧子灵却已然被人潮所淹没,玄武甚至看不清他在何方了!萧子灵要他先跑,然而此时他又怎么舍得下他?双脚就有如陷入了泥沼之中,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从军营中,整整十万大军已然整齐划一地缓缓步了出。
绝望的冰冷登时笼罩在了他身上。
“玄武帝!”两个男子手持双刀与长枪而来,一左一右地站在了玄武帝身旁。
其中手持长枪的人,左手扯着正在发呆的玄武帝的袖子,高声喊着。
“趁着此时,还不快走!”
“……灵儿!既然你们来了,我们快去救灵儿!”回过神的玄武,就是连忙喊着。
两人看了看前方,又再互看了一眼,利弊得失尽在两人心中。
于是,那人就把玄武硬扯上了背,背着他转身就跑!
“等等!那灵儿怎么办!”玄武惊慌地说着。
然而,那两人并不回答,只是一径儿地往北方奔着。
但是,才奔不出三里,竟然在前方,又再出现了大军。
看那直接天际的军容,只怕也有十万之众!再高的武功,也难在二十万大军面前进次。
两人苦笑了一下,将背上的玄武帝放了下。
一人手持双刀,另一人也祭出了长枪。
面对着十万大军,就是凛凛然有如天神降世的威猛无惧。
“我想,今日大概可杀一百人。”手持双刀的人低声说着。
“那我就杀个百二人吧!”手持长枪的人笑着。
“……今日是因为你兵器占了便宜。”手持双刀的人说着。
然而,就在大军到来之际,却不见杀意。
反倒是从军中有人驾马而出。
只见他一看到玄武帝,就是翻身下马行礼。
玄武见着了是他,也是放心地笑了。
“太好了!”
“属下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那将军高声说着。
“杨将军身在楚营心在汉,为朕保全了十万大军!”玄武高声喝着,身前的大军就也是激动地举刀高喊着。
“圣上万岁!圣上万岁!”
“……杨将军,玄华挥动十万大军于后追来,这该如何是好?”玄武问着。
“启奏圣上,城东驻军该是戴将军。戴将军亦为旧朝忠臣,只须圣上登高一呼,必定改投圣上麾下。”
“……难不成是戴云将军?”玄武想起了其中一个武状元。
“正是。有感圣上提携,戴云虽说为贼王效命,不时却与属下感叹前朝恩德。”
“太好了……”玄武喃喃说着,心情异常的激动。
就在今日,他要亲手杀了玄华!城北。
“唐公子……”面对着成万大军,唐忆情仗剑以对,竟只是平静神情。
他晓得的,已经落入了陷阱。
然而,如今想着的,却是该如何让最多的人活着。
丐帮对他有重恩,即使舍身以报也是当然。
任何想伤谢卫国的人,都得要踩过他的尸体去!然而……然而就在刚刚,敌将竟是说出了招降的话语。
只要他束手就擒,就放过其他的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不是?但是……他就是晓得的……他,唐忆情,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
玄华帝要他,必定为的是叶月明。
叶月明是武林的统领,有了他的效命才是真正收复人心。
然而……然而他晓得,大哥心里想着的是前朝,那么,如果他在玄华帝手上,大哥该怎么办……他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我降。”过了一会儿,唐忆情却是如此说着。“可我要见他们平安离去。”
“成!”那敌将豪迈地说着。
“唐公子……”几个庄里人双目含泪。
“快走吧,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唐忆情只是喃喃说着。“见到了大哥,为我说声抱歉就是。”
庄里人,几个从玄华帝大牢逃出的人,背着谢卫国缓缓离开了。
那敌将信守诺言,然而等到了他们远去之后,唐忆情却只是高声笑了起来。
“糟!给我拿下他!要活的!”那敌将连声喝叱,上万大军就是蜂拥而上。
然而,几道剑光闪过,唐忆情手上的宝剑却已然斩杀六人。
鲜血喷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上,唐忆情却是面无惧色。
只有此时此刻,看着那几十人因自己得救,才令他有活着的感觉。
下一个,要救的人就是大哥了……也许,唐忆情不晓得,此时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就与当日让沈云开如痴如醉的“柳青青”一模一样。
自从晓得了师姐的毒无药可解,只潜伏着、等着某日发病而死的时候,唐忆情就在想着,该怎么救沈云开。
沈云开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他不像他,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只要有他在,像自己这种不幸的人就会少上很多很多。
可是沈云开却意外地让他的情网缚住了,他始终挣脱不了。
那么,当自己走了后,就会带走他的心。
也许不是全部,但是,也会是血淋淋的一块。
那日他就是见到了把自己关在房里痛哭失声的沈云开后,才毅然决然地走了。
他不要在感情最深的时候死别,宁愿生离,让沈云开从那时起就逐渐疏远他、忘记他。
可他两人始终做不到,短暂的离别造成了更深更浓的感情。
他不要他伤心,更不要他为了他成为千古的罪人。
既然总有一天要走,就要走得有意义。
一剑挥出,又是击退了三人,然而,就着沈云开送给他的随身佩剑,唐忆情双眼一闭,将它刺入了自己胸口。
——待续——
番外·声声慢
荒野上,马车徐徐走着,震动着伤口,也震醒了冷雁智!冷雁智翻身而起,不晓得自己此时究竟在何方,可那伤口的剧疼却让他惨呼一声,重新疼得跪落在地。
极度的痛楚让他额上渗着涔涔冷汗,他胸口的伤又再渗血了。
身上的低烧让他的唇干裂不堪。
没等到马车停下,冷雁智就已然靠着车厢,再度昏睡了过去。
离当日大战,已经是第三天。
他一直在想,救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可眼睛睁不开,脑中也始终浑沌一片。
断断续续的思绪走了又停,停了又走,始终无法贯成一片。
清凉的水流入口中,冷雁智渴求般地不住吞咽着。
那人将他抱入怀中,用茶盏喂他喝水。
冷雁智身上的烧始终没退,然而那人的体温却让他好是舒服。
“好些了吗?”那人只是低声说着。
闻言,冷雁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是他最希望见到,也晓得最难见到的人。
赵飞英……救他的人竟然是赵飞英……温热的泪水从他本已干涸的眼眶里不断涌出,那日他刺他一剑,竟是为了救他……冷雁智想说些什么,却还是继续昏睡了过去。
因为,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