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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酒间花前老by水虹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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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王的军队营帐分布是一个大大的环形,如今处於边缘位置的营帐,都已经被不请自来的蛇群袭击,陷入一片惨叫挣扎。 

  虽说惶恐,静王却不是会陷入困境中待毙的人。他立即整理了思绪,扬声下令:“将所有火把点燃,放弃救援边缘营帐,所有弩手集中到军队外围,准备施放箭岚!” 

  用弓弩阻止蛇群接近军队,是目前最有效、把损失降到最小的办法。 

  虽说事发突然,但静王的部队到底是训练有素。很快,火把将半个天空都照得通明。强弩已上弦,只待一声令下。 

  此时,在蛇群的另一端,也渐渐浮现出火光来。一支打著以银白为底、上绣玄武大旗的军队,出现在静王军队的对面。 

  军队和军队之间,隔著如波涛般游走的毒蛇。 

  玄武旗下,为首的将军骑著匹火红战马,朱袍玄甲。虽然是在夜里,又隔得甚远,看不清面目,却已是气势逼人、绝代风华。 

  夜色正浓,面对著玄武旗和毒蛇的一名年轻弩手,不由得揉了揉眼睛,想要把那将军看得更清楚些。却不防一支冷箭夺空而来,穿透了弩手的咽喉。 

  临死的时候,年轻弩手听到了身边同伴的惨呼声。 

  倒下的人,不止他一个。 

  莫佑非置於前排的兵种,也是弓弩兵。静王军队的对面,是成群毒蛇和敌方森寒的箭头。 

  战争,就在没有预计到的此刻发生。 



  静王麾下的军队战力,应该说是远远高於莫佑非的军队。但目前的局面,却是莫佑非占了绝对优势。 

  面对群蛇的侵袭,静王除了将弩队置於军队外围,再没有第二个可保住全军主战力的选择。 

  而此时若集中攻击蛇群的话,莫佑非的弓弩队就会乘机发起致命攻击;若是集中攻击敌方弓弩队的话,蛇群很快就会涌上前来吞没全军。 

  此战,没有获胜的方法。而且,极可能全军覆灭。 

  静王深深吸了口气,明白自己只剩下一个选择,而且要进行得快,否则恐怕也是来不及的。於是扬声大喊:“弓弩手後撤,集中向左翼蛇群施放箭岚!步兵队上前,向敌左翼集中冲锋!骑兵从左翼突破点冲出包围,准备撤退!” 

  说完,他翻身上马,准备和骑兵一起突围。 

  如今蛇群和莫佑非军队的包围呈现出环形,在必败的情况下,最有利的选择就是集中兵力进行一点突破。 

  此处地形复杂,大队的骑兵突进极易遭到埋伏陷阱,所以静王带的兵种都是以移动力远远不及骑兵的步兵和弩兵为主,骑兵队只占总兵数的十分之一。 

  目前的形势,只能让步兵与敌方肉搏拼杀出条血路,然後让移动力强的骑兵从一点突围逃脱。 

  而弩兵队在这种情形下,只能做为後段的掩护而牺牲,注定无法逃脱。 

  天朝的弓弩术本就无双,静王训练这支弩兵又花了不少心血。让他放弃这支精锐,不能说不心疼。 

  但他身为主帅,绝对不能被俘或被杀。如果这样的话,他就输掉了整个战争,失去了扳回的可能。 

  箭岚如雨,朝著左翼的蛇群疾发。无数条斑斓彩蛇被钉了身子,痛苦地在地上扭动著。 

  步兵队踩过一片蛇尸,朝敌方左翼发起冲锋,兵士们虽然在敌方的箭雨下不断倒地,却无损攻势。橙红色明亮火把的映照下,只见一片甲胄兵器寒光,似柄巨大的利剑般切入敌阵。 

  静王所率的军队虽陷入困境,却始终是精锐。敌方左翼很快被撕开一条口子,骑兵队眼看就要突破逃逸。 

  “拿我的弓箭来。” 

  玄武旗下,火红战马上的年轻将军轻轻眯起了秀美无伦的幽蓝眸子,泛著水润色泽的唇轻轻勾起个笑。声音带著魔魅的磁性,令人足以忘记呼息。 

  随身侍卫递上弓箭,莫佑非拉开强弓,对准远处已经快要突围成功的静王,一箭射去。就连他的动作,也是完美优雅的无可挑剔,找不到半丝拖沓多余。 

  白色的羽箭没入了静王後背,鲜血喷溅在他的银色战甲上。但此刻,他顾不得疼痛,只能咬著牙策马往前奔。 

  “呵呵,看来静王也并非浪得虚名……到底让他逃了。”莫佑非收起弓箭,幽蓝眸子忽然透出冰冷杀机,“静王已经逃离包围圈,全军不必追击,集中歼灭敌方弩兵步兵!” 

  失去了主帅的军队,此时无论是调配还是军心,都已经完全崩溃。这已经称不上是一场战争,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天色微明时,静王军队的最後一名兵士停止了呼吸。满山遍野,只见血流漂杵,残破的旗帜、破碎的铠甲、断肢断臂随处可见。 

  “五万人,虽然明知必然战死……竟无一人投降。”莫佑非骑著火红的战马,走在那片寂静死地之中,也不由得心折,轻叹道,“如我牵萝上下都有这等团结一心,何愁外敌不灭。” 

  在他的前方,有一名虽战死,却仍然以单刀支地、屹立不倒的敌军战士。 

  他纵马上前,解下身上的火红大麾,披在了那战士的背上,做为对敌手的敬意。 

  “此番我军大胜,全军回营!” 

  莫佑非高喊一声後,取下厚重头盔,调转过马头,微笑著望向如潮欢呼的军队。 

  黑色、宛若丝绸般顺滑的长发,在微熹的晨光中闪闪发亮地散开。火红的战袍、魔魅的容貌、幽蓝的眼睛、修长玉立的挺拔身子……令人移不开眼去,令人简直暂时忘记了呼吸。 

  恍恍惚惚地看过去,骑著火红战马立在那里的,似乎已不是人类,而是传说中的八部众之一,战神阿修罗。 

  莫佑非所率的军队战力虽不及静王的强,却也是训练有素。很快,他们就撤出了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 

  此时,这片战场上看不到一个活人的影子。只有风,不时拂起那屹立战士身上的火红大麾,发出些呜呜咽咽的声音。 

  天色将明未明,正是值夜士兵最容易疲惫的时刻。 

  营火还在熊熊地燃著,东方露出了一点鱼肚白。守在西方哨所值夜的小兵,掩著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忽然看到远方的地平线上沙尘滚滚,出现了穿著我方甲胄兵服的几百骑兵。 

  难道说……是我方得胜归来?但这也未免太快,而且静王带兵,向来兵士损伤极小,为何出兵时足足有五万大军,眼前却只有几百骑? 

  向来信任静王统率能力的小兵,心中有些困惑不解,却不敢怠慢地敲响了警锺。 

  一直等到那几百骑兵近前,小兵才看清他们个个衣染血迹,神色憔悴慌乱。而这时,因为警锺的关系,所有值夜的兵士全部都聚集到了西方哨所前。 

  “我军只是一时受敌计所挫,胜券依然在握。不要慌乱,快传军医前来,为将士们疗伤。”静王明白此番战败,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他纵马上前,用宽大的披风掩盖住背上那支白色羽箭,依然挺直了身子,目光如电地审视著眼前的兵士们。 

  静王麾下的兵士本就对主帅深深信任,如今见他无恙归来,又胸有成竹地说出这番话,虽然明知战败,心却先定下了一半。 

  将所有伤兵送到所待的营帐後,军营里所有的军医都被唤起,赶到各营救治伤兵。与此同时,静王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一路亡命而来,又身负重伤。刚踏入营帐,静王便再硬撑不下去,喷出一大口鲜血。 

  “殿下、殿下!”旁边的近卫军士兵慌忙上前,扶住静王摇摇欲坠的身子,却怵然心惊地看到他背後那支白羽箭。 

  “本王没事……此事切莫声张,快传军医……把右将军和马先生也叫来。”静王说完这句话後便晕绝过去。那士兵连忙小心搀扶著,让他俯卧在软榻之上。 

  那箭虽来势猛烈,伤处深及入骨,但箭头未曾淬毒。否则一路颠簸,在半道上早就毒发身亡,怎容他纵马回营。 

  这箭主人不肯或不屑用毒,必定是极顾惜身份名声的人。 

  小半刻锺的时间,一名皓首军医便匆匆赶至营帐之中。静王出征所带的军医,大都是从皇宫御医房选出,无论医术还是识得大体,都是一等一的。 

  见此场面,军医早明白是什麽样的情况。他连忙上前,打开行医箱,将静王背後的箭羽剪断,然後替他脱去铠甲,露出健壮精赤的上身。 

  待到冯衍真与右将军蒙琛赶到的时候,看到静王背後的伤已经被包扎完毕,军医在铜盆里洗著被血污浸染的双手。一旁案上的托盘里,放著枚沾满碎肉鲜血的箭头。 

  “如果没有感染的话……此番殿下的伤应该无恙。”军医见冯衍真与蒙琛到来,连忙上前一躬,“只是殿下体力损耗过度,体虚内亏,伤口又深,两月内只宜静养。否则伤口绽裂扩大,引出并发症,便不堪设想。” 

  “知道了。”蒙琛一掀袍摆,在静王对面的红木太师椅上坐下。 

  冯衍真戴著铁面具,坐在蒙琛身旁,拿起手边托盘内的那枚箭头,用绸帕揩去血污碎肉,看到上面赫然用精美小篆刻两个字──佑非。 

  看来,射伤静王的人,必定是敌军主将莫佑非…… 

  冯衍真正在思忖之间,静王已经从昏迷中悠悠醒转。当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看到冯衍真坐在自己对面时,虽然背上伤痛难当,眼中却浮现出喜悦神色。 

  “此番战事,在下已从归来将士口中得知大概。”冯衍真无视静王投来的目光,神情平定,淡淡的一拱手,“蛇阵突袭大军,导致战场失利的原因,在於途中爆炸、嵌入众兵将衣甲缝隙内的面粉。经军医验定,那面粉内掺有蛇药引……恕在下直言,依莫佑非此等心机兵法,殿下非他敌手。” 

  “什麽?!”蒙琛性如烈火,听冯衍真如此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不由得拍案而起,上前就要抓他衣襟。 

  “蒙琛,给本王住手!”静王见此情形,生怕冯衍真有了闪失,也顾不得伤痛,强撑著身子坐起,对蒙琛暴喝一声。 

  “殿下保重!”蒙琛停下动作的同时,一旁的皓首军医连忙上前,搀扶住静王,“殿下後背刚刚剜出箭头,新伤尚未愈合,不可妄动!” 

  冯衍真端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冷冷看这营帐内乱作一团。 

  静王毁了他的一切,害他一生残疾,莫说做此姿态,就是立时在他面前死了,恐怕他也同情怜惜不来。 

  只是当今皇帝孱弱少断,静王手握天朝重权,他之下又无身份威信能力可以接替的人,若他一死,整个国家机构便会陷入夺权混乱。到时受害最重的,只会是天朝百姓。 

  而此番讨伐牵萝,也必定不能失败。想那北方异族尚在虎视眈眈,若此仗一败涂地,牵萝和北方异族必将乘势夹攻,呈现出胶著状态,从此烽火连年,征兵赋税必将越来越重,导致民不聊生。 

  他的归晴,就生活在这芸芸众生中的某一处。至少,他想要归晴在无战乱纷争的环境下,安安稳稳地度日。 

  “马先生说得对……论心机战法,本王确实非他敌手。”静王伸手挥开扶住自己的军医,望向冯衍真,“此战,先生胸中想必已有对策。” 

  “战法不能胜,便只能以计谋胜之。莫佑非虽天纵奇才,牵萝却已是强弩之末,高层统帅昏庸无能,内部各军队也并非齐心……” 

  冯衍真轻轻闭了下眼,将胸中计策向静王仔细道来。 

  这番计策,连他自己都觉得毒辣,绝非仁人君子所为。但要胜莫佑非,别无选择。 



  自静王大军从冀城开往狄道谷山的那天,归晴便被蒙了眼,由三两个兵士架著,送上了一辆马车。 

  归晴什麽都看不见,也不知在马车上颠倒过了多少时日,只知道饿时就有人喂饭,渴时就有人喂水。放他下车,又走了一段长路,才被解开蒙眼布。睁眼看时,已经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位於盆地的茂密森林,四周有高山围著,除了眼前这幢木造小屋,看上去荒无人烟。 

  “腾老儿,快出来接人!”兵士们架著归晴,站在木造小屋外,粗声粗气地吆喝著。 

  随著吆喝,木门吱呀开了,走出来一位葛鞋麻衣、精神矍烁的老头子。他虽然须发皆白,但双目神光奕奕,身材体形也保持著年轻时的魁梧健壮。 

  兵士们将绑成一团的归晴推搡过去後,便再不管不顾地离去。 

  腾老儿单手提住归晴的衣领,轻轻松松将他拎了起来,走进木屋。 

  “以後,你就住我这儿了……瞧这小模样,也怪可怜见的。”腾老儿伸出手,解开捆著归晴的麻绳,“甭想著逃跑什麽的,我不信你有能耐逃出这林子……也甭觉得自个儿委屈,你能来这里,必定是犯了大事。我这地方,也不是谁想来就来得了……” 

  归晴近两个月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胸中又是酸楚又是委屈。不知不觉中,泪水慢慢从眼内流下。 

  “怎麽了?”腾老儿俯下身,用袖子擦去归晴脸上的泪水。 

  “让、让我出去见拂、拂霭……他、他若知道我被关著……绝对不会不管……”归晴被捆得浑身酸麻,软在地上抓住腾老儿的裤摆央求著。他太久没有和人交谈,讲话都变得困难。 

  “看你这样子,定是有委屈的。不过,到这里来的人,又有谁没委屈?就是我……”腾老儿叹了一声,“我去给你收拾收拾住处,再拿些吃食来。既然到了这份儿上,就想开些……其实,在这里清静度日,强似红尘万丈中勾心算计,你慢慢就会知道……” 

  说完,腾老儿便转过身,朝里屋走去。 

  归晴见这腾老儿反过来劝他,便知道此人断断不会轻易放他离开。此刻见腾老儿去收拾房间,连忙撑起酸软不堪的身子,半滚半爬地摸到木门前。 

  咬著牙打开木门,只见眼前一片苍茫林海,也不知哪里才是出路。但此刻归晴心心念念全是冯衍真,也顾不得辨认东西南北,站起身就跌跌撞撞地冲入那片森林。 

  过了小半个时辰,腾老儿端著饭菜从里屋走出来,只看见地上堆著团绳子,归晴早不知去向。 

  “原指望是个知情识趣的,林中寂寞,平时还能陪我说说话……却不料,竟是个脾气倔强的。”腾老儿轻轻摇著头,自言自语,“这林子中也不知埋了多少妄想逃脱的王孙显贵,枉死城中不少你一个冤魂,又何必呢……” 

  风吹过半掩的门扉,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伴著腾老儿无休无止的自言自语,显出种诡异气息。 

  山中四十年寂寞。若是没有养成这自言自语的习惯,怕是早就发疯了吧。 

  ********************** 

  归晴不辨东西南北的在林中一通乱走,眼看著天就黑了下来。幸好明月当空,皎洁清辉洒遍大地,虽然不比白天,倒也瞧得清楚周围。 

  深夜独身在密林中行走,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此刻就是想回头,也寻不回那小木屋的所在。 

  将脚下的枯黄落叶踩得嘎吱作响,归晴隐隐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小片白森森的东西在月光下发亮。他满怀期待地快步上前,却在看清那些东西是什麽的时候,顿时被唬得浑身冷汗涔涔,脚软手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是一个人的零散骸骨。 

  骸骨身上被扯得稀烂的衣服料子,是上好的绸缎抽了孔雀毛织成。散落於地上的饰物,尽管大都破碎,却看得出其价值绝对不菲。 

  这人生前,贵不可言。却也只落得个曝尸荒野,任野兽啃啮的收场。 

  归晴坐在地上心惊良久,忽然觉得背脊发凉。他回头望去,只见一只尾秃毛残的老狼正用双绿莹莹的眼晴直直瞪著他,灰白色的大厚舌头不时舔著没剩几颗牙的牙床。 

  这种老狼其实已经没有猎食能力,却经验丰富。若遇上注定会死去的猎物,它就会不紧不慢、永远保持同样距离地跟在那猎物身後。 

  十天、八天,甚至半个月,它都有耐心一直跟下去。等到猎物虚弱不堪,快要咽下最後一口气的时候,它就会扑上去,用它没剩几颗的钝牙齿,慢慢咬开不会反抗的猎物咽喉。 

  归晴在它眼中,已经是注定会死去的猎物。 



  近半个月过去,静王大军仍然驻扎在狄道谷山前,却再没发起过攻击。 

  已是深秋,染霜的树叶随著冷风,纷纷雨落,散了满天满地。 

  清晨,古井旁的黄|色落叶上,整整齐齐地放著一袭红衣、一套玄色甲胄。而衣物的主人,正提起一大桶冰凉井水,朝自己白皙修长、却充满了劲道力度的身体上冲去。 

  莫佑非抬起头,轻轻眯起幽蓝眸子,在冷冽的秋风中深深呼出口气,化做层薄薄的白雾於眼前慢慢消散。 

  甩了甩湿漉漉的及背黑色长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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