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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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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

韩生,世家也。好客,同村徐氏常饮于其座。会宴集,有道士托钵门外,家人投钱及粟皆不受,亦不去,家人怒归不顾。韩闻击剥之声甚久,询之家人,以情告。言未已,道士竟入,韩招之坐。道士向主客皆一举手,即坐。略致研诘,始知其初居村东破庙中。韩曰:“何日栖鹤东观,竟不闻知,殊缺地主之礼。”答曰:“野人新至无交游,闻居士挥霍,深愿求饮焉。”韩命举觞。道士能豪饮。徐见其衣服垢敝,颇偃蹇,不甚为礼。韩亦海客遇之。道士倾饮二十余杯,乃辞而去。自是每宴会道士辄至,遇食则食,遇饮则饮,韩亦稍厌其频。饮次,徐嘲之曰:“道长日为客,宁不一作主?”道士笑曰:“道人与居士等,惟双肩承一喙耳。”徐渐不能对。道士曰:“虽然,道人怀诚久矣,会当竭力作杯水之酬。”饮毕,嘱曰:“翌午幸赐光宠。”次日相邀同往,疑其不设。行去,道士已候于途,且语且步,已至庙门。入门,则院落一新,连阁云蔓。大奇之,曰:“久不至此,创建何时?”道士答:“峻工未久。”比入其室,陈设华丽,世家所无。二人肃然起敬。甫坐,行酒下食,皆二八狡童,锦衣朱履。酒馔芳美,备极丰渥。饭已,另有小进。珍果多不可名,贮以水晶玉石之器,光照几榻。酸以玻璃盏,围尺许。道士曰:“唤石家姊妹来。”童去少时,二美人入,一细长如弱柳,一身短,齿最稚;媚曼双绝。道士即使歌以侑酒。少者拍板而歌,和者和以洞箫,其声清细。既阕,道士悬爵促釂,又命遍酌。顾问:“美人久不舞,尚能之否?”遂有僮仆展氍毹于筵下,两女对舞,长衣乱拂,香尘四散。舞罢,斜倚画屏。韩、徐二人心旷神飞,不觉醺醉。道士亦不顾客,举杯饮尽,起谓客曰:“姑烦自酌,我稍憩,即复来。”即去。南屋壁下,设一螺钿之床,女子为施锦裀,扶道士卧。道士乃曳长者共寝,命少者立床下为之爬搔。韩、徐睹此状颇不平。徐乃大呼:“道士不得无礼”往将挠之,道士急起而遁。见少女犹立床下,乘醉拉向北榻,公然拥卧。视床上美人,尚眠绣榻。顾韩曰:“君何太迂?”韩乃径登南榻,欲与狎亵,而美人睡去,拨之不转;因抱与俱寝。天明酒梦俱醒,觉怀中冷物冰人,视之,则抱长石卧青阶下。急视徐,徐尚未醒,见其枕遗屙之石,酣寝败厕中。蹴起,互相骇异。四顾,则一庭荒草,两间破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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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

直隶有巨家欲延师,忽一秀才踵门自荐,主人延之。词语开爽,遂相知悦。秀才自言胡氏,遂纳贽馆之。胡课业良勤,淹洽非下士等。然时出游,辄昏夜始归,扃闭俨然,不闻款叩而已在室中矣。遂相惊以狐。然察胡意固不恶,优重之,不以怪异废礼。
胡知主人有女,求为姻好,屡示意,主人伪不解。一日胡假而去。次日有客来谒,挚黑卫于门,主人逆而入。年五十余,衣履鲜洁,意甚恬雅。既坐,自达,始知为胡氏作冰。主人默然良久,曰:“仆与胡先生,交已莫逆,何必婚姻?且息女已许字矣,烦代谢先生。”客曰:“确知令媛待聘,何拒之深?”再三言之,而主人不可,客有惭色,曰:“胡亦世族,何遽不如先生?”主人直告曰:“实无他意,但恶非其类耳。”客闻之怒,主人亦怒,相侵益亟。客起抓主人,主人命家人杖逐之,容乃遁。遗其驴,视之毛黑色,批耳修尾,大物也。牵之不动,驱之则随手而蹶,喓喓然草虫耳。
主人以其言忿,知必相仇,戒备之。次日果有狐兵大至,或骑、或步、或戈、或驽,马嘶人沸,声势汹汹。主人不敢出,狐声言火屋,主入益惧。有健者率家人噪出,飞石施箭,两相冲击,互有夷伤。狐渐靡,纷纷引去。遗刀地上,亮如霜雪,近拾之,则高梁叶也。众笑曰:“技止此耳。”然恐其复至,益备之。明日众方聚语,忽一巨人自天而降,高丈余,身横数尺,挥大刀如门,逐人而杀。群操矢石乱击之,颠踣而毙,则刍灵耳。众益易之。狐三日不复来,众亦少懈。主人适登厕,俄见狐兵张弓挟矢而至,乱射之,集矢于臀。大惧,急喊众奔斗,狐方去。拔矢视之,皆蒿梗。如此月余,去来不常,虽不甚害,而日日戒严,主入患苦之。
一日胡生率众至,主人身出,胡望见,避于众中,主人呼之,不得已,乃出。主人曰:“仆自谓无失礼于先生,何故兴戎?”群狐欲射,胡止之。主入近握其手,邀入故斋,置酒相款,从容曰:“先生达人,当相见谅。以我情好,宁不乐附婚姻?但先生车马、宫室,多不与人同,弱女相从,即先生当知其不可。且谚云:‘瓜果之生摘者,不适于口。’先生何取焉?”胡大惭。主人曰:“无伤,旧好故在。如不以尘浊见弃,在门墙之幼子年十五矣,愿得坦腹床下。不知有相若者吾?”胡喜曰:“仆有弱妹少公子一岁,颇不陋劣,以奉箕帚如何?”主入起拜,胡答拜。于是酬酢甚欢,前隙俱忘,命罗酒浆,遍犒从者,上下欢慰。乃详问居里,将以奠雁,胡辞之。日暮继烛,醺醉乃去。由是遂安。
年余胡不至,或疑其约妄,而主人坚持之。又半年胡忽至,既道温凉已,乃曰:“妹子长成矣。请卜良辰,遣事翁姑。”主人喜,即同定期而去。至夜果有舆马送新妇至,奁妆丰盛,设室中几满。新妇见姑嫜,温丽异常,主人大喜。胡生与一弟来送女,谈吐俱风雅,又善饮。天明乃去。新妇且能预知年岁丰凶,故谋生之计皆取则焉。胡生兄弟以及胡媪,时来望女,人人皆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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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术

有桶戏者,桶可容升,无底中空,亦如俗戏。戏人以二席置街上,持一升入桶中,旋出,即有白米满升倾注席上,又取又倾,顷刻两席皆满。然后一一量入,毕而举之犹空桶。奇在多也。
利津李见田,在颜镇闲游陶场,欲市巨瓮,与陶人争直,不成而去。至夜,窑中未出者六十余瓮,启视一空。陶人大惊,疑李,踵门求之。李谢不知,固哀之,乃曰:“我代汝出窑,一瓮不损,在魁星楼下非与?”如言往视,果一一俱在。楼在镇之南山,去场三里余。佣工运之,三日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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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僧

济南一僧,不知何许人。赤足衣百衲,日于芙蓉、明湖诸馆,诵经抄募。与以酒食钱粟皆弗受,叩所需又不答。终日未尝见其餐饭。或劝之曰:“师既不茹荤酒,当募山村僻巷中,何日日往来于膻闹之场?”僧合眸讽诵,睫毛长指许,若不闻。少旋又语之,僧遽张目厉声曰:“要如此化!”又诵不已。久之自出而去,或从其后,固诘其必如此之故,走不应。叩之数四,又厉声曰:“非汝所知!老僧要如此化!”积数日,忽出南城,卧道侧如僵,三日不动。居民恐其饿死,贻累近郭,因集劝他徙。欲饭饭之,欲钱钱之,僧瞑然不动,群摇而语之。僧怒,于衲中出短刀,自剖其腹,以手入内理肠于道,而气随绝。众骇告郡,蒿葬之。异日为犬所穴,席见;踏之似空,发视之,席封如故,犹空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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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狐

太史某为狐所魅,病瘠。符禳既穷,乃乞假归,冀可逃避。太史行而狐从之,大惧,无所为谋。一日止于涿,门外有铃医自言能伏狐,太史延之入。投以药,则房中术也。促令服讫,入与狐交,锐不可当。狐辟易,哀而求罢,不听,进益勇。狐展转营脱,苦不得去。移时无声,视之,现狐形而毙矣。
昔余乡某生者,素有嫪毒之目,自言生平未得一快意。夜宿孤馆四无邻,忽有奔女扉未启而已入,心知其狐,亦欣然乐就狎之。衿襦甫解,贯革直入。狐惊痛,啼声吱然,如鹰脱韝,穿窗而出去。某犹望窗外作狎昵声,哀唤之,冀其复回,而已寂然矣。此真讨狐之猛将也!宜榜门驱狐,可以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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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龙

于陵曲银台公,读书楼上。值阴雨晦暝,见一小物有光如荧、蠕蠕而行,过处则黑如蚰迹,渐盘卷上,卷亦焦。意为龙,乃捧卷送之至门外,持立良久,蠖曲不少动。公曰:“将无谓我不恭?”执卷返,仍置案上,冠带长揖送之。方至檐下,但见昂首乍伸,离卷横飞,其声嗤然,光一道如缕。数步外,回首向公,则头大于瓮,身数十围矣。又一折反,霹雳震惊,腾霄而去。回视所行处,盖曲曲自书笥中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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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仙

高公明图知郴州时,有民女苏氏浣衣于河,河中有巨石,女踞其上。有苔一缕,绿滑可爱,浮水漾动,绕石三匝。女视之心动。既归而娠,腹渐大,母私诘之,女以情告,母不能解。数月竟举一子,欲置隘巷,女不忍也,藏诸椟而养之。遂矢志不嫁,以明其不二也。然不夫而孕,终以为羞。
儿至七岁未尝出以见人,儿忽谓母曰:“儿渐长,幽禁何可长也?去之不为母累。”问所之。曰:“我非人种,行将腾霄昂壑耳。”女泣询归期。答曰:“待母属纩儿始来。去后倘有所需,可启藏儿椟索之,必能如愿。”言已,拜母竟去。出而望之,已杳矣。女告母,母大奇之。女坚守旧志,与母相依,而家益落。偶缺晨炊,仰屋无计。忽忆儿言,往启椟,果得米,赖以举火。自是有求辄应。逾三年母病卒,一切葬具皆取给于椟。
既葬,女独居三十年,未尝窥户。一日邻妇乞火者,见其兀坐空闺,语移时始去。居无何,忽见彩云绕女舍,亭亭如盖,中有一入盛服立,审视则苏女也。回翔久之,渐高不见。邻人共疑之,窥诸其室,见女靓妆凝坐,气则已绝。众以其无归,议为殡殓。忽一少年入,丰姿俊伟,向众申谢。邻人向亦窃知女有子,故不之疑。少年出金葬母,值二桃于墓,乃别而去。数步之外,足下生云,不可复见。后桃结实甘芳,居人谓之“苏仙桃”,树年年华茂,更不衰朽。官是地者,每携实以馈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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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言

李生伯言,沂水人,抗直有肝胆。忽暴病,家人进药,却之曰:“吾病非药饵可疗。阴司阎罗缺,欲吾暂摄其篆耳。死勿埋我,宜待之。”是日果死。
驺从导去,入一宫殿,进冕服,隶胥祗候甚肃。案上簿书丛沓。一宗:江南某,稽生平所私良家女八十二人,鞫之佐证不诬,按冥律宜炮烙。堂下有铜柱,高八九尺,围可一抱,空其中而炽炭焉,表里通赤。群鬼以铁蒺藜挞驱使登,手移足盘而上,甫至顶,则烟气飞腾,崩然一响如爆竹,人乃堕;团伏移时始复苏。又挞之,爆堕如前。三堕,则匝地如烟而散,不复能成形矣。
又一起:为同邑王某,被婢父讼盗占生女,王即李姻家。先是一人卖婢,王知其所来非道,而利其直廉,遂购之。至是王暴卒。越日其友周生遇于途,知为鬼,奔避斋中。王亦从入。周惧而祝,问所欲为。王曰:“烦作见证于冥司耳。”惊问:“何事?”曰:“余婢实价购之,今被误控,此事君亲见之,惟借季路一言,无他说也。”周固拒之,王出曰:“恐不由君耳。”未几周果死,同赴阎罗质审。李见王,隐存左袒意。忽见殿上火生,焰烧梁栋。李大骇,侧足立,吏急进曰:“阴曹不与人世等,一念之私不可容。急消他念则火自熄。”李敛神寂虑,火顿灭。已而鞫状,王与婢父反复相苦;问周,周以实对;王以故犯论笞。答讫,遣人俱送回生,周与王皆三日而苏。
李视事毕,舆马而返。中途见阙头断足者数百辈,伏地哀鸣。停车研诘,则异乡之鬼,思践故土,恐关隘阻隔,乞求路引。李曰:“余摄任三日已解任矣,何能为力?”众曰:“南村胡生,将建道场,代嘱可致。”李诺之。至家,驺从都去,李乃苏。
胡生字水心,与李善,闻李再生,便诣探省。李遽问:“清醮何时?”胡讶曰:“兵燹之后,妻孥瓦全,向与室人作此愿心,未向一人道也,何知之?”李具以告。胡叹曰:“闺房一语遂播幽冥,可惧哉!”乃敬诺而去。次日如王所,王犹惫卧。见李,肃然起敬,申谢佑庇。李曰:“法律不能宽假。今幸无恙乎?”王云:“已无他症,但笞疮脓溃耳。”又二十余日始痊,臀肉腐落,瘢痕如杖者。
异史氏曰:“阴司之刑惨于阳世,责亦苛于阳世。然关说不行,则受残酷者不怨也。谁谓夜台无天日哉?第恨无火烧临民之堂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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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九郎

何师参,字子萧,斋于苕溪之东,门临旷野。薄暮偶出,见妇人跨驴来,少年从其后。妇约五十许,意致清越;转视少年,年可十五六,丰采过于姝丽。何生素有断袖之癖,睹之,神出于舍,翘足目送,影灭方归。
次日早伺之,落日冥蒙,少年始过。生曲意承迎,笑问所来。答以“外祖家”。生请过斋少憩,辞以不暇,固曳之,乃入;略坐兴辞,竖不可挽。生挽手送之,殷嘱便道相过,少年唯唯而去。生由是凝思如渴,往来眺注,足无停趾。一日日衔半规,少年欻至,大喜要入,命馆童行酒。问其姓字,答曰:“黄姓,第九。童子无字。”问:“过往何频?”曰:“家慈在外祖家,常多病,故数省之。”酒数行,欲辞去;生捉臂遮留,下管钥。九郎无如何,赪颜复坐,挑灯共语,温若处子,而词涉游戏,便含羞面向壁。未几引与同衾,九郎不许,坚以睡恶为辞。强之再三,乃解上下衣,着裤卧床上。生灭烛,少时移与同枕,曲肘加髀而狎抱之,苦求私昵。九郎怒曰:“以君风雅士故与流连,乃此之为,是禽处而兽爱之也!”未几晨星荧荧,九郎径去。
生恐其遂绝,复伺之,蹀躞凝盼,目穿北斗。过数日九郎始至,喜逆谢过,强曳入斋,促坐笑语,窃幸其不念旧恶。无何,解屦登床,又抚哀之。九郎曰:“缠绵之意已镂肺膈,然亲爱何必在此?”生甘言纠缠,但求一亲玉肌,九郎从之。生俟其睡寐,潜就轻簿,九郎醒,揽衣遽起,乘夜遁去。生邑邑若有所失,忘啜废枕,日渐委悴,惟日使斋童逻侦焉。一日九郎过门即欲径去,童牵衣入之。见生清癯,大骇,慰问。生实告以情,泪涔涔随声零落。九郎细语曰:“区区之意,实以相爱无益于弟,面有害于兄,故不为也。君既乐之,仆何惜焉?”生大悦。九郎去后病顿减,数日平复。九郎果至,遂相缱绻。曰:“今勉承君意,幸勿以此为常。”既而曰:“欲有所求,肯为力乎?”问之,答曰:“母患心痛,惟太医齐野王先天丹可疗。君与善,当能求之。”生诺之,临去又嘱。生入城求药,及暮付之。九郎喜,上手称谢。又强与合。九郎曰:“勿相纠缠。请为君图一佳人,胜弟万万矣。”生问:“谁何?”九郎曰:“有表妹美无伦,倘能垂意,当执柯斧。”生微笑不答,九郎怀药便去。
三日乃来,复求药。生恨其迟,词多诮让。九郎曰:“本不忍祸君,故疏之。既不蒙见谅,请勿悔焉。”由是燕会无虚夕。凡三日必一乞药,齐怪其频,曰:“此药未有过三服者,胡久不瘥?”因裹三剂并授之。又顾生曰:“君神色黯然,病乎?”曰:“无。”脉之,惊曰:“君有鬼脉,病在少阴,不自慎者殆矣!”归语九郎。九郎叹曰:“良医也!我实狐,久恐不为君福。”生疑其诳,藏其药不以尽予,虑其弗至也。居无何,果病。延齐诊视,曰:“曩不实言,今魂气已游墟莽,秦缓何能为力?”九郎日来省侍,曰:“不听吾言,果至于此!”生寻死,九郎痛哭而去。
先是,邑有某太史,少与生共笔砚,十七岁擢翰林。时秦藩贪暴,而赂通朝士,无有言者。公抗疏劾其恶,以越俎免。藩升是省中丞,日伺公隙。公少有英称,曾邀叛王青盼,因购得旧所往来札胁公,公惧,自经;夫人亦投缳死。公越宿忽醒,曰:“我何子萧也。”诘之,所言皆何家事,方悟其借躯返魂。留之不可,出奔旧舍。抚疑其诈,必欲排陷之,使人索千金于公。公伪诺,而忧闷欲绝。
忽通丸郎至,喜共话言,悲欢交集,既欲复狎,九郎曰:“君有三命耶?”公曰:“余悔生劳,不如死逸。”因诉冤苦,九郎悠忧以思,少间曰:“幸复生聚。君旷无偶,前言表妹慧丽多谋,必能分忧。”公欲一见颜色。曰:“不难。明日将取伴老母,此道所经,君伪为弟也兄者,我假渴而求饮焉,君曰‘驴子亡’,则诺也。”计已而别。明日亭午,九郎果从女郎经门外过,公拱手絮絮与语,略睨女郎,娥眉秀曼,诚仙人也。九郎索茶,公请入饮。九郎曰:“三妹勿讶,此兄盟好,不妨少休止。”扶之而下,系驴于门而入。公自起沦茗,因目九郎曰:“君前言不足以尽。今得死所矣!”女似悟其言之为己者,离榻起立,嘤喔而言曰:“去休!”公外顾曰:“驴子其亡!”九郎火急驰出。公拥女求合。女颜色紫变,窘若囚拘,大呼九兄,不应。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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