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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算命先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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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和青龙帮火并,小六子替我挨了一刀,就砍在胸口,肉往外翻着,我问他疼吗,他笑着说,二爷,不疼……”

说到这儿,二坝头哭了,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体味到了“兄弟”二字的含义。在我记忆中,这是二坝头第一次为兄弟之间的事打我,打完后,二坝头又喝了好多酒,喝到烂醉如泥。

一个月后,“风子手”奄奄一息,死前,祖爷在床头抱着他,他努力睁开眼睛,虚弱地说:“祖爷,小六子跟随您十四年,您待我不薄……小六子打心眼里佩服您,愿意跟着您,当初在九爷堂口您把我收下时,我那时不懂事,还顶撞您……祖爷,小六子不能陪您走下去了,您要照顾好自己,清风法师不是说过吗,说我杀心太重,我确实杀了很多人,现在我要死了,死了就不会再杀人了……祖爷,这辈子跟你,我不后悔,下辈子我还当您的小六子……祖爷,我死后,你要多替我烧点纸钱,不是我用,是给那些被我杀死的冤鬼,黄泉路上,我拿这些钱打发他们,别让他们缠着我,我好投胎,再回来服侍祖爷……”

祖爷的眼泪哗哗流了下来,落在“风子手”的脸上,我也忍不住哭了,二坝头更是趴在床头,号啕大哭:“六子啊,二哥舍不得你!”

“风子手”终于把眼闭上了,祖爷紧紧把他抱在怀里,那一幕,我感觉不像堂口的老大抱着手下,更像是一个哥哥抱着弟弟。

六爷“风子手”出殡那天,黑白两道的人全到了,二坝头跪在灵前哭得泣不成声,尤其下葬时,二坝头哭疯了,扯开坟坑周围负责埋土的小脚,趴在棺材上不让埋,最后还是祖爷让几个小脚硬生生地把他抬走了。这是我跟二坝头以来,第一次见他这么伤心。

其他几个坝头也是伤心欲绝,三坝头穿着孝服,跪在棺材前,一边哭一边念他自己写的悼词:“呜呼吾弟,痛哉吾弟!汝与吾兄弟十几载,汝却于吾先逝,自此天人永隔,让愚兄情何以堪!吾下有胞弟一人,不幸幼年罹难,自汝入祖爷麾下,吾视汝如亲弟,弟武艺超群,重情重义,老天无眼,痛杀英才,痛杀吾心啊……”听着这些悼词,大家哭得更凶了。

每个坝头都在哭,每个小脚也都在哭,但祖爷心里有数,有些人是真哭,有些人是假哭。祖爷深谙历史,当年孔明哭周郎,也是感天动地,但哭的背后是笑。

对于“风子手”的病,祖爷一直感觉不对劲,但始终查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开始,祖爷也认为是劳累过度所致,后来病情加重后,祖爷认为有人下毒,结果查了个底儿朝上,也没发现问题。

“风子手”本身也是聪明睿智之人,又加上这些年祖爷言传身教,他更是聪明绝顶,对饮食起居很小心,甚至祖爷想不到的他都能想到,四坝头研制的测毒的各种银针,他都随身带着,每到一处陌生地方吃饭,他都先测一遍,然后自己品尝后,再让祖爷吃。

所以,要想在他饭菜中下毒毒死他,根本不可能。而且医生也检查过了,体内无毒。

祖爷虽起了疑心,但始终找不出什么线索。那段时间,祖爷总是板着脸,夜里不停地喝茶,我小心翼翼地陪在旁边,有时看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发愣,我知道他又想起了“风子手”,我不敢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

有天深夜,祖爷突然跟我说:“陪我去走走。”

我不敢问去哪儿,乖乖地跟在后面。祖爷竟向“风子手”生前住的宅子走去,那宅子自从“风子手”死后,祖爷就叫人锁了,祖爷拿出钥匙,把门打开,里面一片漆黑,祖爷让我拿出火石,点着油灯。

我摸了好一阵才在灶台上摸到一盏油灯,点着端过来,祖爷说:“去后厨。”

我不知道祖爷什么意思,乖乖地举着灯,随祖爷来到后厨。

祖爷认真地打量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漏掉什么。

突然,祖爷眼睛盯在了墙壁上,对我说:“把灯拿过来!”

我把灯举过头顶,祖爷把油灯贴近墙壁,我也看到了,上面贴着一张熏得发黄的纸,纸上写着“六爷季春食谱”,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苍头小字,都是记载的每日应给“风子手”所做的饭菜及做法,每七日一个轮回。

“风子手”爱美食,这堂口的人都知道,他练武,体能消耗大,食量也大,爱吃肉,总是喜欢换着样儿地吃,吃得满面红光,打起拳来虎虎生威。为此,他还专门从小脚当中找了一个会做饭的,专门负责他的膳食。

祖爷小心翼翼地将这张食谱揭下来,回到祖爷家,祖爷把这篇食谱仔细研读:

丙寅日 混沌开元猪肉 阴阳大菱角 老坛鸡丝黄瓜 九阴醉花生

丁卯日 三阳开泰狗 双色秘制豆 千窟兔肉 老鬼芹菜

戊辰日 秘制咸鲫鱼 走马油麦 地龙煎鹅肝 凤舞蛋花

……

祖爷看了很长时间,没发现什么不妥。最后,拿着这张纸,躺在椅子上困倦地睡去。我为祖爷盖上一件毯子,刚要出门回住处,祖爷竟说话了:“大头,今晚睡这吧,东厢房没人住,里面有被褥。”

我才知道祖爷没睡着,他在苦苦思索,看他这个样子,我心里一阵发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祖爷就叫我:“大头,传我的令,就说今晚‘食禄’,让钱爷、燕姐及各个坝头都来。”

我一听,有点懵,前两天不是刚食过禄吗?最近堂口的钱也很紧,祖爷这是怎么了?况且今天是“风子手”的五七,本应去扫墓祭奠的。

我不敢问,陆续通知各个坝头和师爸。

晚上祖爷摆了两大桌,祖爷、江飞燕、钱跃霖、大坝头、二坝头、三坝头、四坝头、五坝头、七坝头一桌;其他坝头和出色的小脚一桌。祖爷让我和他一桌,斟酒倒茶。

开席时,下人们把饭菜往上一端,我惊了,这些菜都是从“风子手”厨房里拿的那张菜谱上的饭菜。三坝头眉头一皱,看了看钱跃霖,钱跃霖不动声色。

祖爷举起杯,说:“钱爷,燕姐,各位兄弟,‘江相派’发展至今,已逾三百年,当年洪门五祖之一方照舆祖师爷创立‘江相派’,反清复明,除恶扬善,靠的就是兄弟们的团结,各位兄弟对内同心同德,对外斗智斗勇,才使得‘江相派’不断发扬光大,团结,是我们经久不衰的法宝,这第一杯酒,为了兄弟们相互团结的手足之情,干杯!”

众人一同举杯:“兄弟同心同德,‘江相派’发扬光大!”大家一饮而尽。

祖爷又举起第二杯酒:“多年来,‘江相派’历经风风雨雨,很多兄弟为了堂口的利益丢了性命,自鄙人执掌‘木子莲’以来,堂口已有十二位兄弟先后离去,仅今年开春以来,就折了四位兄弟,今后还有兄弟会死,我也可能会死,这第二杯酒,敬那些世世代代为了堂口死去的兄弟!”

众人感觉祖爷话里有话,相互望了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祖爷再次举起酒杯:“第三杯,敬钱爷和燕姐。钱爷不远千里来到‘木子莲’,令堂口蓬荜生辉,几个月来,钱爷坐镇堂口,出谋划策,为我分忧解愁,我甚是感动;近期时局剧变,我率众兄弟来到南粤贵地,燕姐出城二十里相迎,待我‘木子莲’堂口兄弟恩重如山。钱爷,燕姐,鄙人敬您二位!”

钱跃霖慌忙起身,满脸堆着笑说:“祖爷客气了,愚兄无能,蒙祖爷不弃,已是万分感激,是我应该敬祖爷!”说罢,一饮而尽。

江飞燕没说话,对祖爷微微一笑。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江飞燕笑,47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三十多的,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春情四溢。最令我不解的是,她竟没有一根白头发,后来二坝头告诉我,她每年都会托军统的人从西洋购买一种药水,涂在头发上,白发就变成黑发了。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叫染发剂,二十世纪初,由一个法国人发明的。

祖爷说:“燕姐请。”

江飞燕说:“祖爷请。”

两人一同喝下。

祖爷接着说:“今天是小六子的五七,六子生前是个爱吃的人,前天打扫他屋子时,下人们发现了他的一张食谱,我一看,果真是好饭菜,他走了,我借他这张菜谱,款待大家,也算是祭奠六子在天之灵了,大家请!”

众人起身,纷纷说:“祖爷,节哀。”

祖爷又举起酒杯,对着天空大声说:“六子,五七是回魂的日子,你在天有灵,回头看看兄弟们,看看兄弟们多团结,你没走完的路,兄弟们替你走,你可以安息了!”

话音未落,“呯”的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二坝头不小心把酒杯打翻了。

祖爷看了二坝头一眼,而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大家动筷吧,什么得味就吃什么,吃得多,六子在天之灵才高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吃起来。

我悄悄地看祖爷,祖爷边吃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桌子上的每个人。我默默地吃着,饭菜真的很好吃,我把这些美食吃了一个遍,心想六爷生前可真有口福。

“食禄”持续了两个时辰,搞到亥时才结束。

夜深了,祖爷还是让我给他沏茶喝,沏茶时,我突然觉得肚子疼,跑到茅房一通拉稀,我怀疑是自己吃多了,刚提上裤子,又是一阵疼痛,一连折腾了三次,才算收住。

祖爷边喝茶边说:“大头,明天通知本堂口的各个坝头,还有钱爷,就说继续食禄。”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什么?”祖爷说,“明天继续食禄!你也参加,记住,别满桌子菜通吃,你只吃一道菜。”

我不解,“哪道菜?”

祖爷一笑:“随你口味,哪道都行,别混着吃就行。”

我糊涂了,也不敢多问,只得回答:“祖爷,我记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通知各位坝头,走到三坝头的府上时,竟发现五坝头、七坝头都在那里,我说:“三爷,五爷,七爷,祖爷说了,今日继续食禄。”

我永远记得当时那三位爷的脸色,都绿了,眼睛里透出一丝惊愕和不解。

这次“食禄”没有江飞燕和其他小脚了,就是祖爷、钱爷,各位坝头,还有我。

我一看饭菜,还是“风子手”那道食谱里的,我隐隐约约感觉这里面有事。

钱跃霖笑着说:“祖爷,昨天不是刚吃过吗?最近堂口的银子紧缺,还是留着用于其他……”

他还没说完,祖爷就打断了他:“不差这一点,呵呵,各位坝头跟我这么久了,难得清闲,最近生意不好,正好把酒言欢。”

大坝头哈哈大笑,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吃吧,吃吧,昨晚我拉肚子,正好补补。”

二坝头说:“大哥,你也拉了?”

没等大坝头说话,我竟忍不住掺了一句:“小的,也拉了。”

祖爷大笑:“都补补,这段时间,堂口搬家,车马劳顿,你们都累坏了,从今日起,连续食禄一个月!”

三坝头忧伤地说:“六子刚刚去世,我……吃不下……”

祖爷神色凝重地说:“生死由命,大家不要太悲伤了。”

祖爷接着说:“老六走了,堂口的生意还要继续,一个萝卜一个坑,他那些人得有人带,你们推荐一个。”

二坝头一听,忙抬起头:“祖爷,我推荐小海子。”

小海子是二坝头手下的脚,真名叫赵定海,擅长扎飞,胆子也大,排面也好。

祖爷摇摇头:“老六手下的那些脚可不好带,个个都是高手,没有点功夫,很难带。”祖爷转头对三坝头说:“老三,你有合适的人吗?”

三坝头看看钱跃霖,钱跃霖笑着说:“这事别看我,这可是你们堂口内部的事,我就不参与了。”

三坝头说:“祖爷,我确实有一个人选,向您推荐,就是老六的手下,樊一飞。”

三坝头说的这个樊一飞是“风子手”的得力助手,轻功和“风子手”有一拼,1942年加入堂口,外号“小时迁”,意思是说他像梁山好汉时迁一样,灵活异常,轻功无敌。

祖爷听罢,一拍桌子:“好!正合我意!”

二坝头满嘴塞着肉,愣愣地看着祖爷:“祖爷……还是慎重考虑……”

祖爷一摆手:“堂口不能一日无坝头,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人,和老三想到一块了,就这么定了,明天堂会就把这事定下来!”

三坝头赶忙说:“祖爷英明!”

第二天,当着堂口近百号兄弟,在一片庆贺声中,“小时迁”坐上了第六把交椅。

当天晚上,依旧食禄,我依旧按祖爷的吩咐,只吃一道菜,吃了一会儿,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桌上所有人都是只吃一道菜,什么情况?

快吃完时,祖爷当着大家的面,对我说:“这些天太累了,六子的死,让我心力交瘁,大头,你看看,这两天搞几张戏票,大家一起去看戏吧。”

大坝头和二坝头一同说:“好啊,广东大戏我还没听过。”

第二天,我定了十几张票,祖爷一看,说:“好,通知各位坝头,明天一同看大戏!”

当晚,我依旧给祖爷沏茶。

祖爷坐在摇椅上,边喝边说:“大头,跟了我多久了?”

我仔细算了一下,“祖爷,一年零三个月。”

祖爷一声叹息:“嗯,时间过得真快。大头,你觉得祖爷我这人怎么样?”

我不知道祖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平心而论,我挺羡慕祖爷的,同样是男人,怎么人家就长得这么好,有智慧,又有手段,再看看咱自己,丑得像个面瓜,又呆又傻,我曾无数次发愿,下辈子变人,一定要变祖爷这样的!心下虽满是感慨,无奈我嘴笨,不会用词,结果说了一句:“祖爷,你挺厉害的。”

祖爷问:“哪厉害?”

我说:“哪都厉害!”

祖爷豁然大笑,笑了好一阵,而后说:“大头,还记得吗?当初收你时,我曾问过你,你有没想过自己将来也当爷。”

我说:“记得,我当时说我命贱,当不了爷,您还骂了我。”

祖爷说:“是啊。做好当爷的准备吧,你快要当爷了。”

我一听差点把茶壶扔在地上,“呃……祖爷……”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祖爷抬起头,双眼放出两道寒光,吓了我一跳。我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声:“谁敲门?”

清廷食杀秘方

祖爷没应声,对管家说:“去开门。”

管家应诺,打着灯笼去开门了。

我不知道咋回事,愣愣地看着祖爷,又回头看了看院子里,突然呼呼几声响,好多人从房顶跃下,我一看是大坝头,还有很多堂口武艺高强的小脚,每个人都端着一把盒子炮。

我知道堂口共有几十把盒子炮,平时都是锁在祖爷的府内,对外有任务,才会根据出动的人数拿出若干把,任务执行完后,再回收入库,祖爷不允许任何坝头和小脚私自带枪,这次这么多人都发了枪,我的心一下提起来:堂口要出大事了!

祖爷一摆手,大坝头迅速躲进祖爷身后的屏风里,其余小脚也都躲进黑暗里。大坝头探出头,悄悄地发出一声:“祖爷,房上还有二十个兄弟,二坝头那边也准备好了,外围燕娘(江飞燕)已经布置妥当,各个要道都是我们的兄弟。”

祖爷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管家领着一个人进来了,我一看,是七坝头,王家贤。

七坝头进屋后,什么都没说,扑通跪下了:“祖爷!小的前来认罪!”然后梆梆磕头,“祖爷,我错了!祖爷,饶命!”

祖爷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说吧。”

七坝头边哭边说,我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好大的一个阴谋!

原来钱跃霖这个老狐狸和西派的秦百川勾结已久了,他们早就准备搞掉祖爷!

祖爷是个枭雄,谁都看出来了,祖爷21岁执掌“木子莲”,当初从张丹成手里接过堂口时,堂口里老的少的全算上才二十几号人,家底薄得要命,人财两缺,二十几年后,祖爷已将堂口经营到上百人,银子赚得数以百万计!

几百年来四大堂口平分秋色,实力都差不多,大家相互制衡,谁也不能威胁到谁,结果历史走到民国,横空出世了个祖爷,“木子莲”被他经营得红红火火,一枝独秀,出尽风头,这一下打破了几百年四大堂口的均衡态势,这是大忌!

祖爷何尝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前些年,尽管堂口实力不断在增强,他都不露声色,对各个大师爸也是毕恭毕敬,直到1945年后,他对自己的实力绝对有把握时,才开始大打攻心战。近几年,他不断散发大把的银子给其他堂口收买人心,表面上看这是好事,各大师爸也千恩万谢,但实际除了江飞燕,其他两大堂口的掌门人是心存忌惮的,人心都被你祖爷买走了,这还了得!再加上1943年,四大堂口在重庆被军统局包围时,祖爷把秦百川架在火上烤,置他生死于不顾,秦百川更是怀恨在心。

另外,钱跃霖从抗战开始,就在北方越混越惨,解放战争打响后,他基本混不下去了,他想南迁,又怕与祖爷的堂口起冲突,其实他已暗地里几次南下抢生意了,祖爷知道,但碍于大局,未曾追究。后来,钱跃霖又带着一群阿宝跑到南粤,打起南部四省的主意,也被江飞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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