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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的寒症是从小养成的,若不是二哥多年来的悉心照扶,我根本活不过十二岁。寒症入体,深入骨髓与血脉,南宫汲花只能极力帮我延命,却不能真正救我性命。
直到后来,好不容易被他琢磨出了能真正根治寒症的方法。
“西珏城的玄灵玉佩,触手温润如水,性温、至暖可抗寒。殇清宫的琦珑珠,汤水一过解百毒。西蜀铁矿山处有一种贴矿,矿里含石,石质白中透碧,可回血。还有那祁蚬草和印中香……”
“等等!你方才说铁矿?”我诧异看他,猛然想起之前上官若风不知为何大力采矿、夺矿的事。以及……上官若风总是莫名其妙瞒着我以各种借口去看的青楼女子林霜。
南宫汲花眯了眯眼,“谈起铁矿,我还着实不得不佩服子綦。不但不动声色的寻到了世代守护矿中石秘密的林氏族人,更不动声色的自导自演了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码,不仅让那女子私心暗许,还在美人前适当地做些番拒人千里的冰冷模样,美人虽是个同样冰冷性子,可看不到,得不到的终归是最好的。美人牵肠挂肚,寤寐思服,魂牵梦绕许久后,终是耐不住性子将矿中石的秘密抖了出来。”
我皱眉,想笑,笑不出,胸口酸酸的,难受。
“那之后呢?祁蚬草难采,你设计给上官若风下了药,让冷氏不得不说出采药的地方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你还要在给我的那株祁蚬草上动手脚?”
南宫汲花怔了一下,突地出声笑开,眸色忽明忽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他盯了我一瞬,“你老实说,那个时候你在上官堡过得好不好?”
我微敛眸,抿唇不语。
“那便是了,你既然过得不舒服,我又何必让他也过得舒服?”
我弯了唇,直直瞅着他,“所以那时,你并没有想要上官若风的命?”
他斜目看我一眼,冷哼了声。
我眉头蹙得更紧,“既然……你不想要他的命,那么在弋城的暗箭,果真不是你派人——”
他直接堵住了我的话,“你凭什么认为就一定是我派去的人?”
“那上头淬的毒正好能将上官若风体内余毒引出来,若不是你做的,哪还有别人?”
他冷冷一笑,眸光一扬,看向我,“谁跟你说那箭上的毒有这样的效果?”
我不假思索,“华景疏。”
漂亮的眸中有清泽来回流转,“华景疏与你什么关系?我又与你是什么关系?”
“这……”
他迫视我,目里微寒,“我说一句话,你要在心里反复猜忌狐疑许久?凭什么他随意一句话你就一点不疑的信了?”
我有些糊涂了,“华景疏虽然与我不大和,可他对上官若风一直都交心交肺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拿上官若风的命来玩笑吧。”
折扇直接从半空朝我砸了过来,“就你这破想法,被人卖了还为人家乐呵着数钱呢!”
我侧身躲过扇子,眸光一凝,“你说华景疏有问题?可是……”
南宫汲花没好气的一句,“还有什么可是,那华景疏对着你男人交心交肺,可不一定要对着你交心交肺。”
我不解,“他算计上官若风,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南宫汲花直直望住我,黑暗若夜的眸里沉寂一片,语声缓缓,“你不觉得,那华景疏对你男人是不是好得太过了些?子綦但凡哪里有些小病小灾,那华景疏首先就要到你面前折腾一番。便连三年前在弋城,子綦服下了印中香后,他还觉得不够,偏把你的血过给子綦让他永远无毒。”他的话语微微一顿,嗓音低沉了些许,“还有,华景疏娶的那门夫人为何这么多年肚子里都没一点动静?”
我越听心里越乱,前后林林总总家在一起,禁不住浑身一震。我震悚惊愕,好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华景疏他喜欢的是上官若……可,他为什么还要娶若雨……”话到了后头,我的声音细了下去。
华景疏若是真对上官若风有意思,那么迎娶若雨,便更有由头能随意出入上官堡……
我拧着眉,好恶心。
南宫汲花斜目看我一眼,突地笑出声,“这回该知道自个儿为什么平白无故不受人待见了吧?你抢了人家男人,占了人家男人的身子,还一个劲地总折腾人家男人,人家自然要和你对着干。不但把你耍得团团转,还让你心甘情愿的为了人家男人把自个儿的命给抛出去。”
左一个人家男人,又一个人家男人,听得我心里直窝火。
偏偏这厮还是一副随性懒散的模样,媚眼斜勾一笑诱人,“你方才问我,是不是没有想要上官若风的命,我若说,我老早就想要他的命了呢?”
他说道这里时,话语倏地转寒,阴测测的朝我一瞟,笑意里透着寒光。
我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这么多突如其来的消息。茫然看了他,有些近乎不祥的预感,“为什么?”
“为什么?”他挑眉,“你身上的寒症如果受不到大的刺激便一直不会发作,也一直不会让你有性命之虞。你五岁之后,十六岁之前,除了母亲去世时寒症发作过一次,别的什么时候哪里见过寒气攻心了?可你算算看,你自嫁给他到三年前,寒症反反复复发作过多少次?尤其是弋城那阵,只差真没被活活折腾死!”
他的话里全全满满带着怒火,听进我耳里,只有一股难言却不能消除的惆怅。我垂了眼睫,“二哥,这到底还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你管得……太过。”顿了顿,迟疑开口,“那……你先前说,上官若风这些年为我……又做了些什么?”
他闻言默然,睨向我,语言却止,终是重重一叹。
我说不出此刻是种什么感觉,心里头憋的慌。
“二哥?”
“有些事情知道了心里反而不好过,你还是不要知道了。”他沉着面色,话里再无回旋的余地。
我抿唇,“最后一个问题,没有了印中香,我的寒症当时又发作得那般厉害,再加上华景疏将我的血换去了一半,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南宫汲花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烦躁之色浮于表面,当即锁了眉头,“你该庆幸,你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你一命。”
我僵了僵,陡然觉得浑身力气都无,莫名其妙的心口缺了点什么。
他说孩子……我记得,我当时怀的是双生子。
这么说,果然死了一个。
心神俱震,突入而来的悲凉,入心入肺。恍惚之间,眼角微湿。
我深吸一口气,极力掩去自己目里的悲凉。
不过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时却已经世事皆变。
阿云嫁了人,生了子。上官堡的老夫人在阿云孩子满月以后,便离了世。没人知道老夫人是如何死的,只知道老夫人临走之前的一天在老堡主的坟前独坐了一日。
我知道这事时,黯黯垂目,再失神了许久。而令我更加出神的,却是另一件事。
南宫汲花中途从我的房里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笑容满面,“西珏城城主苏流觞听说你醒了,立马飞鸽传书过来,说……要娶你。”
“什么?”我惊骇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聘礼已经在路上了。”南宫汲花笑得灿烂非常,“苏流觞快马加鞭过来,估计两日内能到。”
“荒唐,我一个有夫之妇——”
“乱说,休书都有了,你就是个殇清宫未出阁的闺女。”
“你不是说那休书不作数?!”
“啧啧,我现在想让它作数了。”
“你——”
“哦对了,为避免节外生枝,婚期定在七日后。明日里,我着人给你量身做嫁衣。”
文章正文 结局篇(五)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我的婚事都不可能由我做主,更不可能由我有半分置喙、回旋的余地。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三位兄长的情绪为何说变就变,前一刻还为我初醒而感到欣喜振奋,后一刻,冷话里夹着威胁对我,嫁也得嫁,不嫁更得嫁。
我惊愕看着婢女手中捧来的各式嫁衣式样,才猛地意识到他们不止是随意说说而已,“太荒唐了!那苏流觞——”
“那苏流觞如何?”南宫汲花摇着折扇,一手轻轻滑过那繁杂凤冠上的鎏金流苏,“西珏城主,富拥天下。那江南之地风景秀美,冬日不寒,夏日不热,小桥白墙,曲水流觞,景美,人亦美。”
我处在一堆嫁衣首饰旁,哭笑不得,“那苏流觞都三十多了,这么多年都未娶妻,府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且不好女色,你们就不会觉得他这人……某些地方有问题!”
南宫汲花闻言挑眉,折扇一收抵住下巴假意思考,“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声音拖得老长老长的,蓦地折扇合手一拍,眼光大亮,望着我,眉一敛,窃嘻嘻的笑,“我近日正好在琢磨着研究某些对于**事有明显功效的药,眼下正愁无人试药。四儿放心,若那苏流觞真有那些方面的毛病,二哥定当悉心替他治疗,保准给你个生龙活虎的好夫婿。”
我脸一僵,知道他是在打趣玩笑,心由念转,横目瞪他,“若他同那华景疏一样,好的是男风呢?”
南宫汲花唇角勾得老上,阴测测的笑,“妹妹放心,他若是个弯的,哥哥我一定替你给他扳直回来。”
这些话说得太过明显露骨,周遭年纪轻些的婢女大都或侧目或低头,所有人的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
我含嗔瞪他,咬咬牙,狠一跺脚,拂袖冲出门去。
一出门便见到各式各样的红绸喜结缠着的礼品大大小小摆了整整一院子,站在高处看见院落外头还有一条长长红色轨迹远远的往这边过来。这就是西珏城备的聘礼。
我从苏醒到如今,不过只有一日。这么多的聘礼,却明显是很早前就准备好了的。陡然想起许久以前苏流觞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阿汐,你如果那日被子綦休了,流觞一定马上赶着过去把你娶过门来。”
当时我只道那不过是席间调侃的玩笑话,可谁知……眉间拧得愈来愈紧,这苏流觞到底是要干什么?
心烦意乱,浮躁得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愿去看。支开了下人,一个人漫无目的到处走着。
假山小石,空殿、长廊。
天空的青色慢慢被日晖的橘黄渲染盖住,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人走了多久,一路走过,过往下人恭谨避让行礼,无趣生硬得亦如往日。
风过,树木枝叶沙沙摇晃作响,一片巴掌大的红叶陡然随风飘来,于半空回旋舞着,入了我的视线。
我伸手摊开,枫叶回旋,轻飘飘的落在我的掌心上。
我黯黯垂目,原来,又是秋天到了。
抬目,前方拐角,一片的红。
偌大的落叶乔木,风吹叶落。
我记得,上官堡的东苑里,也有一株这么大的枫树,春日叶生,夏日叶盛,秋日叶红,冬日枯枝没有叶……
我站在原地,愣愣看着前方,心头微微有些疼。
耳边陡然传来一阵泠泠笑意。
属于女孩稚嫩的嗓音,撒娇欢笑,明媚如新生,“爹爹,爹爹,前面真的有一颗和咱们家里面一样大的红叶子树吗?”
“说了多少次了,那不叫红叶子树,叫枫树。”男子随和耐心,声音里含着温润笑意,自然如风。
“爹爹骗人!”女孩话里透着蛮横,“那树叶子明明就是红色的!我同二舅舅说那是红叶子树,二舅舅也点头说那是红叶子说了!”
男子无奈,笑声朗朗,“好好好,小泧儿说是红叶子树,那就是红叶子——”
话到一半似是被什么突然窒住,再不说话了。
我背对着他们,最开始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就想要走,可是双腿就似灌了铅一样,怎么样都移步开半分。手里的那片红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从掌心滑出,落到地上。
我听得身后熟悉的声音轻轻唤我,“月儿?”
他的声音轻柔,语音里带着些微的颤,似绵软的羽毛般拂过我的耳朵,陡然撩起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经脉。
我听得我的心重重一跳,然后,浑身不受控制的慢慢转过身去,我听到我的声音淡淡,“好久不见了。”
仍旧是三年前的白衣模样,他怀里抱着孩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深黑深黑的眸子里好似跃动着晶亮的光芒,然后,又似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眸光陡然一黯。
平平静静的声音,“是,好久不见了。”
四目相对,相顾再无其它言语。我听人说,他是昨日来的殇清宫,一来就被我三个哥哥叫进房里叙话,然后这一叙,从当天下午弄到了今日中午。到底都说了什么,我想,无非是我那莫名其妙的婚事。
眼下的情形看来,他应该是被那三人说得妥协了。
心里闷闷的,好难受。
他怀里的孩子是我昨日醒来时见到的那个,明显是被我昨日的态度吓到,此时见了我,仍是有些害怕,双手勾上上官若风的脖子,身子一个劲地往上官若风臂弯深处挤,娇声嗔着,“爹爹,泧儿怕。”
他怔了怔,低目看孩子,“泧儿怕什么?”
这一声“泧儿”轻柔,自然,听进耳里,亦如他平常唤我时的一样。
女孩腾出只手隔空朝我一指,撅着嘴,脆生生的,“她坏!”
上官若风讶异看我一眼,再疑惑看向自己孩子,“怎么了?”
女孩似是因为感觉有人撑腰,不复之前畏缩模样,双颊一鼓,告状说着,“爹爹,她欺负泧儿,她将泧儿从床上扔到地上,还叫泧儿滚出去,还……”
一句一句,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上官若风耐心听着,眉宇之间慢慢蹙起。
我在一旁看着,不觉好笑,“上官堡主可是要为府中小姐讨个说法?”
他微愣,皱眉,“泧儿她,可能胡闹了些。”
我扬眉。
他怀里的小人儿发觉情况好似有些不对,眉头一蹙,不满地一句,“爹爹!”
他低目伸手抚了抚女孩的头,弯腰低声将女孩从怀里放落在地上,语声温洵,“泧儿乖,先去别的地方玩,爹爹等会儿去寻你?”
女孩不依不挠,揪着他的袍子不放手,“爹爹坏!坏爹爹!”
上官若风柔和一笑,“听爹爹的话,过些日子爹爹带你晚上去逛灯会。”
女孩听到灯会,眼前一亮,欢呼一声,抬脸在上官若风脸上湿哒哒一亲,然后欢乐的蹦跶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浑身不自在得很。
待孩子走远了后他才缓缓起身,“你……”
“我……”
两人一齐开口,双目相对,俱是一愣,顿了顿会儿。
“你先说。”
“你先说。”
再次怔住。
他看我的目光游移,我看他的目光尴尬。一番静默,我抿了抿唇,口中漫不经心道:“西珏城下了聘礼,殇清宫收了。”
他目里暗了暗,语声淡淡,“我知道。”
眸色忽凉,我挑了眉,弯唇轻轻一笑,“我又要嫁人了。”
“恭喜。”简简单单两个字,飘进我心里,细针般扎的疼。
我故意直直盯着他,面上笑得自在,“表哥除了一句恭喜,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一句“表哥”出口,我见到他肩膀微晃了下。
他静静看我,眼底颜色愈见似夜暗沉,良久,哑声说出一句话:“苏城主不论家世、人品,都极好的。”
“是么。”陡然感觉足下虚软无力,我笑得牵强,“所以表哥是真心祝福我?”
他看我的眼神灼热,似有些许凄楚,更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愫,深深藏抑其中,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心中一哽,假作抬头看了看天,“天色不早,汐月该回去了。”
他握紧了拳,久久凝视我,眉目间的暗沉之色渐化作一片惨淡,淡淡四字,“表妹珍重。”
身子一颤,我又气又悲凉,紧紧抿了唇,转身就走。
我的脚步很慢,心中期待着他能从后追上来,一小截路走了好久,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往近而来,只有一声极清极淡的笑,寂寂然,寥寥然。
心底陡然只剩下一片空洞。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落落的死寂。
绕过拐角,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顷刻间朦胧了我的眼。
巨大的落叶乔木,叶子火红火红的刺眼万分,足下一软,我跌坐在树下,泣不成声。
这回,你是真的不要我了。
一阵脚步声飞快从远处过来。
我陡的突然一惊,抬眸。
拐角出现一抹白影,跑过来的步履一滞,这里是个岔路口,他目中惊惶紧张地四处顾盼,各个路口看不见半点人影。他眼里一黯,失落落的瞟到树下,目光猛地一凝。
文章正文 结局篇(六)
夕阳的余晖橘黄染就了整个天宇,风过树摇叶落,斑斓的红影如同那满室大红的喜服、聘礼,缭乱得,花了人的眼。
“不要嫁,不要嫁给他。”上官若风缓步向我走来,明亮的目光凝在我面上,一点不移开。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迷失在他的眼里。直愣愣地呆立在那里,看着他一步步向我过来。夕阳的余晖辉光温润,透过树叶斑驳,洒了他一身。
直到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抚上我的脸,他的手指微颤着,擦掉我眼睛边上的泪,一句句,一声声,说得恳切,“不要嫁给别人。”
我倏然胸口一窒,倒退了一步,盯着他,不由冷笑,“不要嫁给别人?上官堡主拿什么身份同汐月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