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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靖宇一愣,旋即说道:“靖宇跟随师叔就好,如果师叔决意殉葬,靖宇跟着便是。”
这回换陈云生发愣了,过了一会,他喃喃说道:“靖宇此言差了,我何等何能,可以令你死心塌地地跟随。天穹派才是我们的家,就算要同生共死,你也应该和门派共存亡。”
诸葛靖宇笑道:“在靖宇看来,天穹派并非这太白峰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而是天穹派的传承。如果传承不断,那么天穹派便是万劫不复,也总有重新崛起的那天。在我眼中,天星书阁第二层存放的大事记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那里面记载了我们的根。除了传承之物以外,还需要传承之人,像师叔这样的人就是天穹派的传承之人。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将天穹派传承下去需要许多点星火。靖宇要跟随师叔共存亡,就是跟随门派共存亡。”
陈云生叹了口气,“靖宇境界非我能及。我索xing将天穹派面临的危机告知与你,让你自己选择。”陈云生将修罗门来袭的前因后果尽数告诉诸葛靖宇,就连张明远,灰风和白花花前来示jing的事情也尽数告知。
听完之后,诸葛靖宇霍然站起,大声说道:“都火烧眉毛了亏那谷思勤还坐得住,就算他要以身殉教,也不必拉着一群低阶修士一起啊。如果说是西凉国请修罗门前来灭掉我等,主要也是针对高阶修士,至于那些练气修士,他们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靖宇认为在生死之前,每个人都应该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陈云生思忖片刻,觉得他说的有理,站起身来说道:“我和你一同找谷师兄,将你的想法告诉他。我也觉得这样坐以待毙是最不可取的方法。”陈云生没有带上金灵,而是和诸葛靖宇一起赶往紫云殿,面见谷思勤。
……
紫云殿中。
看到秦洛水推门进来,谷思勤急忙拉住他的手说道:“五师弟,消息探听来了吗?”
秦洛水轻轻摇摇头,“那些安插在司天阁的细作全部失去了联系,我看不像是司天阁有所察觉,倒像是他们主动和我们断了联系。从听风谷来的消息,华剑远已经得到了黑煞令,修罗门令他们二十天之内不准出山门,看来此事已经千真万确,没有任何虚假。还请师兄早ri定夺。”
谷思勤一屁股坐到蒲团之上,两眼呆愣地望着牙白se的窗棂,陷入沉思。
第七十五章去留上
陈云生和诸葛靖宇来到紫云殿的时候秦洛水已经走了,只剩下蹙眉沉思的谷思勤。他思考的十分入神,以致于陈云生推门时都浑然不觉。那个名叫紫竹的小修士轻轻拉了一下谷思勤的衣襟,才将他从深思之中拉回。眼神有些茫然的谷思勤看到陈云生和诸葛靖宇出现在门口,声音略带嘶哑地说道:“八师弟,不要在门外站着,进来说话。”
陈云生和诸葛靖宇进入殿中,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正se说道:“我今ri接到几个朋友的示jing,看来修罗门入侵天穹派确切无疑,是去是留望师兄早ri定夺,以免贻误战机。”
谷思勤后背微微向上抬起一些,眼光落在陈云生脸上,淡淡说道:“师弟是不是有些怕了?”说到这里,谷思勤停顿了一下,“你本不是天穹派的嫡系弟子,也不用受天穹派的约束,可以自行离去,不用向我请示。”
陈云生被谷思勤曲解却不甚生气,他深知这个时候任何猜忌都会加剧事态向糟糕的一方转变。他认真说道:“师兄误会了,虽然我不是师伯的弟子,但都是天玄门的子弟。我在太白峰期间蒙各位师兄师姐照顾,岂能一走了之。只需师兄一句话,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谷思勤脸上的神情中有了一丝暖意,“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八师弟能有此心,师兄万般感激。此时天穹派便如同一座危楼,稍有风吹草动,大厦便会倾倒,师弟能身为表率,实在难得啊。”
陈云生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诸葛靖宇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朗声说道:“谷师伯,现在天穹派远非你所说的那样,只要你能对派内弟子言明,相信有很大一部分人愿意留下来共御外侮。只不过真的有必要令全部修士留下来防守吗?难道保留天穹派的实力不是一个更好的办法吗?”
谷思勤双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线,用一种悠长的语调说道:“当年师父创立天穹派的时候思勤有幸不离左右,深知开山建派的艰辛。虽然我等名为仙人,可是修筑殿宇,开采灵石,种植谷物,经营商队,哪样都离不开众多凡人的帮助。当年太白峰四周山高林密,鲜有人迹,我们便依山凿洞,作为修行之所。随着时间的流逝,四周寻仙问道之人渐多,才一砖一瓦建立起天穹派今ri的基业。哪有说弃就弃之理?就算我们一走了之,想那西凉国也不会善罢甘休,双方已结成死仇,恐怕是至死方休。到时候我等一起流落凡尘,整ri惴惴不安,担心被人追杀,反倒不如拼死一战,尚能留的些许清名于世间。”
陈云生对谷思勤的话深有感触,当年他的父亲便因为一些原因,隐姓埋名混迹于凡间,最终还落得个命丧红枫谷的下场,他比较赞同誓死一战。
诸葛靖宇双眉一扬,显然有些不太赞同,“就算死战,也望师伯能早作安排,等到对手寻上门来,我们就被动了。”陈云生第一次见到诸葛靖宇在长辈面前如此大胆的表露自己的想法,这和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相差太远。实际上诸葛靖宇的改变,陈云生是最大的推动因素。他的纯净,坚定,豁达,对未知孜孜不倦的追索都给诸葛靖宇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谷思勤被诸葛靖宇说的有些语塞,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是应该谋划一下了。紫竹,通知各堂的首座,命他们率众弟子到排云殿议事。”
听闻此言,陈云生心头微微一凛,“去排云殿做什么,那里是做早课的地方,自从西凉国进犯以来,早课就取消了。难道师兄要在众弟子面前宣布什么?”他张口yu问,却被谷思勤用眼神制止。
……
陈云生和诸葛靖宇率先去了排云殿,而谷思勤并没有和他们一起。
由于几个月没人来过这座落寞的殿宇,院内落了厚厚一层积雪。紫竹传达完谷思勤的命令之后,便命令杂役将积雪清扫干净。陈云生遥想自己上次来这里还是叶穿云完婚之时,算算已经过了十二个年头之久。十二年之中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原本单纯的心境变得浑浊了不少。十二年前他身边有柳晓山和白木容,今天却只有他一人。
何望川和方明兰两人来到排云殿内,看到陈云生和诸葛靖宇,就走了过来。此时薛离和叶思寒也从一侧高墙上翻了过来。六人凑在一起,诸葛靖宇戏谑道:“除了金灵,云影小队已经到齐了,恐怕今ri之后,诸位就轻松不起来了。”
薛离听到有事情可做,登时来了jing神,双眼炯炯有神地问道:“师兄莫诓我。西凉国已经被打败了,恐怕几十年之内不会打仗,能有什么事情做啊?”
诸葛靖宇一脸严肃地说道:“有个极难对付的对头要对天穹派下手了,依我的意思,今ri之后你们两个最好出去避避风头,不要留在这里。”这句话说到陈云生的心坎里去了,他正琢磨着怎么把薛离和叶思寒转移走,毕竟这里对于他们来说过于危险了。
薛离和叶思寒一口同声地说道:“才不呢,我们要留在这里。”
诸葛靖宇哼了一声说道:“那也要看看队长他老人家的意思,既然加入了云影小队,一切都要听队长的安排,难道你们忘了?”
薛离不再理他,转而问陈云生道:“师叔,诸葛师兄说的是真的吗?”
陈云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回薛离异乎寻常的老实,没有问为什么,拽着叶思寒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到薛离不说话,叶思寒也老实了,两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
这时叶穿云和寒江燕也来到排云殿,言如诗跟在师父后面。这个女子相比初上山之时成熟了不少,从半开半闭的花苞蜕变为盛开的花朵。寒江燕jing于炼药,身边自然少不了女子养颜的药物,言如诗出落得越发美丽。三人来到陈云生面前,相互打过招呼。叶思寒看到父母来了,乖巧地凑了过去,薛离也退到寒江燕身后。
叶穿云低声问道:“师弟,你知道师兄叫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吗?难不成司天阁又有动静了?”
陈云生苦笑一声,“这回的来头比司天阁大的多,是修罗门意图对我们下手。”叶穿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一旁的寒江燕突然“啊”了一声,惹得远处几位修士回头观看。
寒江燕急忙问道:“小八,你确定吗?”陈云生点了点头,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说的不是真的。几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而四周的喧哗之声却大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人来到排云殿的广场内,人们按照师门排到队列。陈云生远远地看到了谷剑和寇华等修士。
这是大战之后第一次全体弟子聚集一堂,大家都热切的交谈着,寒暄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更有甚者开始探讨一些道法,排云殿前的广场顷刻间变成一处喧嚣的所在。只有陈云生几人安静如水,知道大敌当前还能谈笑风生的人,那便不是洒脱而是没心没肺。
半个时辰过去了,很多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广场上的喧哗声越发响亮。正在此时,一道青光落于排云殿屋顶,粼粼的青瓦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身青袍的谷思勤面无表情出现在众人面前。
广场上顷刻间安静下来,谷思勤掸了一下有些发皱的长袍,迎风说道:“自从天穹派挫败强敌之后大家还没有聚在一起过,这件事情也怪老夫,总认为来ri方长,便一拖再拖,将这么重要的一件大事一直拖到现在,实在该死。谷某应该感谢众位天穹子弟能够以死力保天穹派,屡次杀退强敌。谷某代老祖天穹上人向阵亡的修士致敬,用鲜血祭奠他们的亡灵。”说到这里,谷思勤露出胳膊,一道青芒划过,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胳膊流下,滴滴答答淌在房檐上。
此时院中的修士们发出了一声声惊呼,且不说元婴修士的jing血如何宝贵,就是普通人能用自己的鲜血祭奠亡灵也是极为不寻常的。在信奉啸天古神的人中,血祭是对亡灵最崇高的敬意。熟悉谷思勤的人已经感觉到今ri的气氛有些不对,平ri中那个冷静、谨慎的谷思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泛出一丝疯狂的青袍人。
谷思勤左手蘸着鲜血在房檐上画出了一副血祭的阵图,慢慢地注入一些灵元,排云殿的屋顶竟然亮了起来,那是一种赤红se的光芒,映得谷思勤面颊血红。他右臂的伤口渐渐凝固,伤口处淤了一大片干涸的血迹。谷思勤睁开双眼,俯视脚下的众位天穹修士,用一种近乎疯狂的语气说道:“最后,我要宣布天穹派今ri解散,诸位各自散去!”
第七十六章去留下
广场上顷刻间如同开锅了一样,除了诸葛靖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极为震惊的表情,呆立半晌之后,大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修士们脸上的震惊逐渐转变为质疑,面对一张张充满疑问的面孔,谷思勤并没有解答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目视天穹,似乎自己也是一个求知者,在向苍天求索这一切的答案。
有些修士脸上的质疑变成了愤怒,怒火在他们脸上灼烧着,这其中就包含谷剑,他们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用生命和鲜血守卫的门派在某天早晨突然“被”解散了,即使宣布这个消息的是天穹派的代掌门也不行。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为什么!”
“告诉我答案!”
“我们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质疑之声此起彼伏,在责问中还夹杂着一些怒不可遏者的责骂,一时间排云殿旁乱如闹市。谷思勤依旧没有回答的意思,他双目冷冷地看着院子中的众人,只有少数人能从这种目光中感觉到深沉的悲伤。陈云生知道,在场的修士中很少有谁比这位华发老者更爱自己的门派。
谷剑的心仿佛被万剑齐戳一样,对于谷思勤的所有指责仿佛都是对他而发的,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入手中,指缝渗出几点鲜红。蓦然间,谷剑窜上了排云殿的屋顶,骈指指向谷思勤,伸出的手指带有几分颤抖,声se俱厉地质问道:“为什么你要说这样的话?!请你收回方才的话。”
谷思勤淡淡地看着他,声音中透着几分伤感和无奈,“为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据线报,西凉国勾结修罗门妄图荡平我天穹。为父思忖再三,为了大家的安危,只有暂时解散门派。”
谷剑目眦yu裂,大声说道:“修罗门又怎样?大不了一死而已,天穹派的修士们又有几个怕死的。我们生于这里,长于这里,自然也要死在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将这里拱手让人,我做不到。谁想走和谷思勤一起走,不走的留下和我一起将修罗门杀的一干二净。”
谷剑义愤填膺,直呼其父亲的名讳本已经大不敬,但在这种场合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广场中的人群沸腾了,热血在这些修士身上流淌着,人们呼喊着决一死战的口号,要誓与天穹共存亡。
谷思勤的目光渐渐变得坚毅起来,突然他大声说道:“没想到天穹派还有这么多铁骨之人,既然你们不走,老夫也不走,修罗门想要攻陷太白峰,就必须踏过老夫的尸首。”排云殿前,众人的士气再次被鼓舞,一股凌然的战意直冲云霄,令天空中那轮半遮半掩的白ri的光芒更加萎靡。
诸葛靖宇捅了捅陈云生,无奈地道:“谷师伯这哀兵的手法用的恰到好处,只不过太白峰要多上一些枉死之人了。”陈云生本就感到谷思勤的做法有点怪异,经诸葛靖宇点破顿时恍然大悟,暗叹谷思勤的心机深沉,就算自己知道前因后果,也无法看穿,更遑论其他并不之情的天穹派修士了。
只听谷思勤接着说道:“司天阁与修罗门不可同ri而语,我们决不能等闲视之。修罗门行事极为诡秘,从修真界中流传的一些蛛丝马迹中可以得出,此门中弟子修为较高,手段残忍,皆是悍不畏死的死士。方才老夫思忖再三,觉得应该将山中筑基修为以下的修士和杂役尽数遣散。此等级别的争斗他们能起到的作用有限,留在这里徒增伤亡,意义不大。不知诸位有何想法?”
此语一处,广场上又掀起了一阵sao动,不过时间不大sao动便逐渐平息,人们显然对于这个想法没有过多的反对意见。就连刚才一直义愤填膺的谷剑也没说什么,倒是有几个练气修士有些不忿,似乎在责怪谷思勤有将他们看扁之意。
诸葛靖宇使劲拍了一下大腿,低声对陈云生说道:“看来谷师伯早就想好要遣散练气修士了。这样的做法很好,能挽救很多人的xing命。”
陈云生点头道:“的确如此,如果谷师兄不使用哀兵的手段,恐怕甫一宣布遣散练气修士,其他弟子就会沉不住气,到那时候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诸葛靖宇点头认同,就在二人窃窃私语之际,叶思寒和薛离同时开始“撒泼”,他们都属于被遣散的对象,如果说薛离还有咸州的家可回,叶思寒就彻底无家可归了,她从小就是在这座山上生长起来的。
叶思寒一双泪水婆娑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母亲,略带哭腔地恳求道:“娘亲,求你别把我送走,思寒哪也不去,有你们保护,思寒什么都不怕。”看着女儿稚嫩的脸颊,叶穿云和寒江燕也有些发愁,到底将这两个孩子送到什么地方去,既然修罗门已经染指天穹山脉,放眼四外,哪里又是乐土。
看到叶穿云夫妻的苦恼,陈云生建议道:“六师兄,云生知道一处所在,那里应该是安全的。”
“什么地方?”叶穿云抬头望着他问道。
“白虎神坛,那里虽然盘亘着一些白虎族裔,却还有一些蛮人聚集,这些人虽然被称为蛮人,但在云生看来和常人无异。白虎神坛的白十三和我有旧,我愿意护送两个孩子去哪里避难,等过了风头,再去接他们出来。”陈云生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地方,相比恶狼谷,这里更像人待的地方,并且白虎神君的修为也较白牙更高一些,可以给这两个孩子提供更有力的庇翼。
寒江燕突然问道:“修罗门很可怕吗?穿云我们能不能不将思寒送走,凭太白峰四周的防御法阵还有山上的门人弟子,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不久前我们不是大胜司天阁吗?”
诸葛靖宇接过话头,“七师叔还是将思寒师妹送走为妙,此时白虎神坛绝对比太白山安全多了。现在不是考虑儿女情长的时候,毕竟能够保全xing命才是最重要的。”寒江燕本是开明之人,只因涉及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时有点难以割舍,等思绪冷静之后,点头同意了陈云生的提议。
正在此时,排云殿响起了一阵诡异的笑声,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天空中突然浮现出三条人影,这三人如同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众人竟然一点觉察都没有。三人分别穿着红白黑三se的麻布袍,都赤脚没穿鞋,各个脸上的神情凶恶,一看就知道绝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