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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时就有一些小童捧着点心果脯鱼贯而来,大娘又安抚了众人几句才咚咚下了楼,在半道上拉住急急忙忙小跑上楼的青松:“可找着人了?”
“没有。”青松摘下皮帽当扇子般扑啦啦地扇着:“大街小巷都找了,没见着人;又在先生家守了小半晌,依然没有见着宋先生。”
“只好如此了!”大娘不甘心地说了一句:“若我知道你有偷懒,看我不打折你双腿。”
二楼众人有些在听说那个至今还没有赠言诗的新人乐女要献唱的也是名家手笔,心中已经开始有怨气,还有几人抬腿便要离开,但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想着要从这些贩夫走卒之间挤开一条可以穿过的通道似乎并非轻而易举的事,最后只得把离开的念头压下去,悻悻地落座,开始相互分享起最近妙手偶得的佳作。
这次雍锦坊为了将月娇捧出来颇费了一些手笔,单是这楼上楼下几百号人的糕点、水果就是不菲的支出,楼上那些公子少爷还罢了,最能吃喝的便是楼下那些三教九流之人,总算大娘没有打出酒水免费的招牌。
看着那些人胡吃海喝,大娘便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发汗,这些人的肚子莫非是妖魔的无底洞,还不等端上桌子,无数双手就抓了过来,只要是吃的,转眼就一抢而空。
三楼上那些姑娘也同样没有闲着,一群人莺莺燕燕地偎在栏杆处说笑着。绿竹、心怡等被一群女子围在最中央:“绿竹姐姐,你倒是再和我说说呗!”
“有什么好说的,那天大娘将手稿转交给我,我也就随手打开看了,开篇便是‘贺月娇小姐十六岁生辰’这几个字,不过话说回来,宋先生有才情不假,但在这书法一道上,似乎荒废已久。”
“姐姐你就别说先生笔迹了,我们都看过那稿子,自然也知道先生的字写成什么模样,你当时怎么就将这稿子转手给了月娇妹妹,难道真没有想过据为己有?”
“小鬼头,就你鬼精灵。”绿竹笑骂着旁边的同伴:“你们也传阅过那曲子,恐怕心里也明白,这词曲便是为月娇妹妹那嗓音量身定做,换着其余人,谁能比她更合适?冰雪少女入凡尘,西子湖畔初见情。寥寥数语便将这天地、人物场景给勾画了出来,还不显生涩,不显华丽,却不知西子湖在何处。”
“月娇妹妹真是好福气。”有姐妹叹息着:“不过话说回来,宋先生那夜便坐在绣台边弹奏,当时我居然没有注意他多少,甚至没有注意看他长什么模样,只觉得挺年轻的,今夜一过,天关城怕是多了一位可以和周大家媲美的乐师。”
“亏得是宋先生,竟然就这样一只手托着盘子,一只手提着衣摆走到王家少爷面前。”一名女子笑嘻嘻地模仿着那夜宋钰上楼梯的姿态,模仿得半分原有姿态也没,倒显得极尽柔美:“就这样……咳咳,小爷不偷不抢,虽然每天不过毫厘的收入,但凭自己本事挣得……”
楼上在嘻嘻哈哈着乐,二楼众人也没有闲下来,刘安静听完同伴那晚王之源被饱打的精彩回顾,不禁也笑道:“好一句关卿鸟事,看来那乐师到还是性情中人,只是王之源也太过胆小,尽然被对方这样一吓,硬生生地没了下文。”
“恐怕不是因为吓唬,当时我也在场。平时我自信还有三分胆量,竟然也被震慑得不敢妄动,生怕这泼才失心疯发作,将手中托盘打了过来。不过听王之源说过,他不和死人计较,恐怕是在龙蛇帮宋大义那里打赏了些花红,买那乐师的性命。”
刘安静暗自里也默默点头,这样的事王之源是做得出来的。只是为罗雅丹那个女人无端地争风吃醋,王之源也就只有这点能耐,还大言不惭地想要娶罗雅丹。
刘安静对娶罗雅丹这样的话自然嗤之以鼻,大小姐喜爱热闹却骨子里及其高傲,对于不认可的人,就算是撞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将多余的目光停留在你身上分毫,偏偏这样的人让整个天关城仕子名流们趋之若鹜,神魂颠倒。
话题又自然而然地从乐师之间转换到了月娇身上,一群男人在一起若不议论女人,恐怕连漫天诸神也不会相信,更何况是这些以风流自居的一众才子。
几丝琴弦动,几道琴声响。
原本在旁边侍立的小厮便快速地将周围灯火取走,仅是隔着几米燃了一根小小蜡烛,勉强算得可以辨别黑暗。多余的那些灯火被齐齐挂到四方的绣台以及绣台通向暗门的通道上。
琴声悠扬,搭以三两声清脆的瓷罄,如流水般响彻在雍锦坊,众人暗中一声来了,也有着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琴声中参合瓷罄,瓷罄中夹杂着琴音。
众人觉得暗暗称奇,只是十余个音符在反复重复,每一段之间却又有着一些耐人寻味的变化,曲调风格俨然不同于北域乃至大荒已有的曲调。
琴声、瓷罄忽然高昂,首次出现同步的混响。
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在摇曳烛火中缓缓出现,伴随着人影出现的还有那清澈如黄莺的歌声。
“冰雪少女入凡尘……”
首句定调,一个甜美到任何人都不愿去伤害的无邪女子便跃然于众人脑海。
第十四章 不敢落笔
二楼众人顿觉呼吸艰难,歌词切入时间妙到绝伦,非得是在此中淫浸数十间的大家、大豪,才能在这一串串的音符之间插入词句。
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到刘安静身上,急切地想要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到一丝丝答案,可以安慰众人的答案。
“我也不信这阕词曲竟然是出自弱冠男子之手。”刘安静觉得整个心胆都被歌声给吊住,明明可以自如呼吸,却又觉得身子虚软到那一口气在嗓子眼里回旋着始终落不到底。
令他不能上,也不能下。
最后迎着众人殷切的目光,刘安静仓促定论:“这词曲作者必有些年岁,只有非凡经历者,方能化繁为简,破巧为拙。”
众人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在场众人多多少少都还写了一些诗句,平时倒也对此洋洋自得,但终究不敢提笔谱曲,若大娘所言不虚,这词曲作者岂不是和他们同年,甚至比当中一些人还要年轻。
这等才华堪比妖孽?
烛火摇曳。
甜美的歌声和曲调将众人带入另外一个世界,仿佛是一个笑容纯真的妙龄女子正俏皮地站立船头,久违的阳光温和地洒在她脸上。
两侧浅浅的酒窝,醇美而醉人心脾。
波澜壮阔的世界便在女子明眸靓睐间徐徐展开,有风刀霜剑,也有柔情万种。
“仗剑携酒江湖行,多少恩怨醉梦中……”本是激烈碰撞的情形,却在歌声中一点点柔软,最后熔化为无数欢快音符中的一小朵浪花。
刘安静虽然语气肯定,心中却也忐忑,甚至有不妙的感觉。
这时候他想到的竟然是“关卿鸟事”这一句来。
这句话与下面月娇所唱的歌没有半点的关联,但却像一团阴影般罩在刘安静内心。
无怪雍锦坊要花如此手笔来捧月娇,今夜一过,明日大街小巷所议论的必然是她的名字,甚至有可能成为不久后“跳月节”的台柱子。
雌伏月娇,不鸣则已。
“几重幕,几棵松……”
“几层远峦几声钟。”
摇曳的烛火中,月娇悄悄谢幕,由始至终没有和众人说多余的半个字,她的出现就是为了唱这一首词曲。
良久,掌声如无穷无尽的浪潮轰然响彻于雍锦坊。
众人这时才回过神来,甚至没有去注意先前那女子的容貌,也许是首次听闻这样怪异而又舒坦的乐曲的缘故,又也许是那不停摇曳的灯火的缘故。
“完了?”刘安静酣畅地吸了一口浊气,那歌声如猫爪一般轻松地抓住他心脏,却久久不松开。
很痛,痛得酣畅;
很爽,爽得亦淋漓尽致。
一曲终罢,刘安静才有些怅然若失地回头望着身畔众人,却发现那些好友也都如他一般,脸上表情复杂,如着魔一般,众多的表情汇聚成一个问号。
“这就完了?”
刘安静顿时豪气横生,转身走向旁边的桌案,提笔欲书。
周围小厮连忙帮忙展开宣纸,正要唱喏:“天关城刘家安静少爷赠诗于月娇小姐。”刘安静忽然扬手示意他停下来,提笔伫立于桌案之前。
周围众人也屏住呼吸,刘安静的才华在天关城算是首屈一指,隐然有第一才子的气度和胸墨,他的诗在传抄间甚至被叫卖到了七百两银子,若是来了兴致,三两首笔墨出来便可以为寻常乐坊女子赎身。
只是刘安静家族生意极好,他从来不缺银子,加之这半年来,刘安静渐渐题诗得更少,已经到了胸藏锋芒的地步。
见到刘家大少要即兴作诗,众人自然不敢轻易打扰。
刘安静闭目凝神,脑海中诗如泉涌,但每一朵浪花扑来,却都被“冰雪少女入凡尘”这一句给狠狠镇压下去,半晌都不敢落笔。
三楼的厢房内,月娇脸上还挂着兴奋的潮红,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一个劲地追问着:“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青松也脸上挂着得意的神色,满脸的与有荣焉:“那刘家公子大大吐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说道:‘有《天仙子》在前,我不敢落笔!’刘家公子一言出,众人竟然也跟着点头,仿佛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一般。月娇姑娘,刘家公子不会是吝啬了笔墨吧,亏得大娘还预先备了五百两银子,打算给他润笔呢。”
月娇微微有些失落:“怎么回事嘛?前面那些姐姐,她们哪一个不是初音的时候便有人大把大把送诗、大把大把送花,今夜明明我按照先生留下得提示做了,从场景布置到唱腔回旋,自觉唱的也不错啊,我自己都觉得是这些年唱得最好的一回,偏生满楼数百人竟没有一曲赠诗,以后怕是要在那些姐姐面前抬不起头了,只有沦落为洗碗叠被伺候各位姐姐的命了。”
“好啦好啦,我的傻妹子,老远就听见你抱怨来着。”一群穿红戴绿的女子快步进来,房间里顿时热闹了不少,那叫心怡的女子走在最前面:“要怨,你自个怨宋先生去。有他这词曲垫调,恐怕就是周大家来了,也不敢轻易提笔赠诗给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是啊,月娇妹妹,我们姐妹可是眼馋得紧,若能有这等词曲,那些赠诗不要也罢。”
“谁说没有赠诗,前些日子,王之源少爷不是送了你诗吗?‘盼伊记我千百世,今宵再续前世缘。’若能得王家少爷一席温存,也算是妹妹找到一个好的归属。”
“绿竹姐姐莫是要讨打。”月娇嘟着嘴便举起粉嘟嘟的拳头打过去,只是这拳头的力量,实在太弱,反倒是一股女儿姿态展露无遗。
“好啦,都别打趣了。”心怡制止众人打闹,又朝月娇问道:“妹妹和宋先生可说得起话,不知能否让宋先生也为我们几个姐妹随便谱一曲,也聊胜于无,总好过日复一日都唱着的是大家都唱得腻了的歌。”
※※※
宋钰很高兴那个什么事都顺着别人,只会点头说好的小姑娘能再次登台献唱,只希望她能够顺利一些,毕竟那晚算是被自己和王之源给联手毁了,月娇要想重新站到众人满前,无疑需要更大的勇气和努力。
为此宋钰还特意喝了点酒,拌了五文钱的猪头肉。
直到食客居的伙计打烊歇灯,将醉醺醺的他赶出来的时候,宋钰手上还提着酒罐:“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清冷的月光和他孤零零的身影,宋钰就这样偏偏倒到歪歪斜斜地走着。
走出了似锦巷、走过了自己家门、走出了天关城,来到一处有浅丘的树林中,看着皎洁的月光将树林分割为明暗两个世界:“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你觉得这诗如何?”宋钰忽然朝着空寂无人的树林问了一句,将手中酒罐朝着侧面树干扔去。
在月光不能照耀的阴影下,一只大手蓦然伸了出来,将在空中滴溜溜转动的酒罐抓在手中:“我不懂诗。难道你也打算这样一辈子浑浑噩噩过下去?”
第十五章 先生的歌
“焚琴煮鹤!”宋钰低骂一声,似乎对躲藏在暗处的人没有任何防备:“知道吗?我可以轻松地成为大文豪、做当世大儒、声名雀跃的词曲大家,也许将来会做生意,收敛无数财富,哪一样不比你这样偷偷摸摸躲在暗处强?”
“你比我想象中狂妄多了,就像忽然间换了一副心窍。但再多的荣耀总要有命去享受。就像这片树林,有光必有暗。其实这世界还是熟悉的世界,只是我一直站在暗处,你不能看见而已。”阴暗处一个声音传来:“你已经二十三岁有余,别再说那些幼稚的话,你有属于你的使命在等着你,少主!”最后那一声称呼略有迟疑,但终究还是叫了出来。
“出来和我说话,我不喜欢躲躲藏藏的家伙。”
树林一片寂静,那立身于暗处之人终究是没有现身:“你这是在玩火。据我所知,弱水启动了一个代号为‘临渊’的计划,所针对的对象正是你我这样的‘影牙余孽’,可惜影主仙逝,天目名录我也无从查知。弱水既然启动临渊计划,必然是找到了一些线索,也许有天目背弃了影神,投入那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小神小怪的怀抱,你迟早也会暴露在他们面前。你虽然当了一年小杀手,但终究是没有经受过完整的训练,遇上劲敌只会饮恨当场。和我走,我会将辅佐你带上影主桂冠,影牙将重新席卷大荒。”
天目,顾名思义自然是上天俯视大荒的眼睛。
影牙的天目一代代的雌伏着,为影牙提供情报,也是影牙唯一保留下来的实力。
六年前遭逢大难,宋时关当机立断下令天目“闭眼永眠”,并亲手毁去天目的人员名录。
永眠,自然是不再睁开眼睛的意思,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的身份,除非有一天,那些人主动现身。
宋钰打着酒嗝说道:“有没有能力自保,不需要你来担心,你也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朽木不可雕。”黑暗中那人有些愠怒:“你肩上扛着的是影牙的复苏重任,怎可沉迷于声色场所,放纵于那些一无是处的诗词歌赋中?”
“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区别。”宋钰不无嘲弄地说道:“宋时关一直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能扛起影牙,在临死的时候也对你念念不忘。你也一直很努力地拼搏奋斗,无论是生意上还是武道修为上。其实,你一直只是一个躯壳,活在那个叫‘影主’的阴影下,直到有一天你成为那个影子。再然后,你会继续培养自己的接班人,让他沿着你走过的路,再走一次。君岳,看看你那张脸吧,你只比我大一岁,但额头上的抬头纹连那片阴影都快遮不住了。”
黑影沉默着,对于宋钰知晓自己身份微微有些吃惊,他和宋钰之间并没有大多接触,以前一直都被师傅支配着,生意上的帮衬和修炼是他生命的全部。
两人之间也没有过自我介绍,相互递换名刺一类的事,但却有着异样的默契。
在这月夜下得小山岗上,君岳认出了宋钰,宋钰也认出了君岳。
“可是我不同。我可以纵情于风月场所,我想醉酒的时候不担心自己酒后大舌头,也不用将刀剑搁在枕头下睡觉;我睁开眼睛便要谋算生计,想着月底若能赚上三五两银子该是何等的幸福;觉得春天来了,该恋爱了就敢跑到喜欢的女孩面前去表白,不高兴了管他少爷小姐可以暴打成猪头,这些你敢做吗?”
“三五两银子的幸福?”一张银票从黑暗中飘了出来:“这上面的钱足够买下你一生一世。你以为做几天杀手然后不高兴了拍拍屁股换个身份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吗?影牙有句俗话代代相传:无论你选择怎么样的方向,都会游向同一个宿命。”
“别给我讲狗屁的宿命,小爷从来不信……”
“我不能离开海口城太久,希望不久的将来,你能提着师傅的行李箱重返海口城,再见少主!”随即,一个酒罐缓缓从黑暗处慢悠悠地飞了出来,稳稳落在宋钰面前。
君岳如幽灵般在月夜树荫下抬步而行,所有景致都在这方寸的提腿迈步间快速后移,竟有缩地成寸的气度,眨眼间已走出树林,到了山凹处:“犬牙。”
“首领!”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你去拜访一下段天蓝,少主在他眼皮下呆了一年,他这双招子看来该退休了。”
“段先生?”那声音微微有些吃惊:“首领目前还不能支配天目,此事恐怕不妥……”
君岳眼神若鹰,直直落在犬牙藏身之处:“你只需要执行我的命令。”
“是!首领。”犬牙略有沉吟,随即毅然领命。
君岳已经离开。
树林里安静得可以听见落叶的声响,宋钰一口气将剩余的酒通通灌进肚子。
前后思量很多,有惊有喜但更多的是不安,能被君岳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意味着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可以知道,回想起那便宜老爹临终前的叮嘱,对也罗家更是警惕三分,想来世俗间的财富不会被宋时关看在眼里,这“看着”的意思恐怕更深了三分,但究竟是什么意思宋钰却始终想不明白。
宋钰忽然想起那个那娇弱温顺的身影来,又站起身颠颠倒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