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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从鼻孔中发出一声代表轻蔑嘲讽的哼笑:“京兆尹上奏的折子上,的确是找了个合情合理却又漏洞百出的理由结了案,但有件事情,我却特别地想不明白。”
长清子又没有说话。
太子兀自道:“我前去京兆衙门查看这件案子的卷宗时,卷宗记得特别潦草,明明是桩命案,却没有任何对尸体的记载,如果这还不够让人好奇的话,那有关天家酒的一些传言,却让人不得不想去深究一番。”
长清子低低叹了口气:“你的关子买得太多了。”
太子又笑了一声:“有人说曾经见过天家酒老板六口人,一对老翁老媪,一对年轻夫妇,还有一儿一女,他们的尸体从火场中被拖出来的时候,每个人口中都被灌了铁水,所以民间有传言,说是天家酒压根就不是寻常的走水,而是因为老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才会被灭口,因为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长清子道:“所以呢?”
太子的眼睛在他身上走了一圈,又道:“京兆尹中主办这个案子的刑名师爷祝梁,在结案不到两个月的时候犯了错,被发配到庐陵去,做了一个小小的驿丞,而十六年前,因昭宪皇后安葬礼仪一事触怒曹德彰的翰林蔺茂行,也被贬到了庐陵去做知县,万世二十九年,庐陵县令蔺既明因政绩突出,被调回了长安,入六部为官,然后他投靠了曹德彰,从此平步青云。同样是万世二十九年,蔺既明奉皇命前往延绥调查哗变一事,带回了隐居山林的世外散仙长清子,因此被封成了礼部侍郎,专职道事。”
长清子皱起眉,第一次露出除平静之外的神色,然而太子却摆手阻止他,又继续道:“在此之前,我刚刚授意傅博彦去千里传讯给你,请你出山相助。”
“这是巧合吗,长清真人?”
长清真人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一声:“你怀疑我?”
太子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罢了,我很不喜欢有什么事情被瞒着。”
长清真人问道:“我说我和蔺既明都是为帮你而来,你相信吗?”
太子毫不犹豫地点头:“相信,我也从未怀疑你们会有二心。”
长清真人又道:“蔺既明……他只是因为背负了一些人的嘱托,所以想代替他们,向曹德彰讨一个罢了。”
太子道:“他是想用这些命案和罪名推翻曹德彰吗?”
长清真人默默无言地点了下头。
太子冷笑一声:“他想要的公道,本宫自然会给他,但他若想仅仅通过这些罪名便将曹德彰置于死地,那绝对是在痴人说梦。”
“能决定曹德彰生死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我父皇。”
然而长清子却抬起头,目光盯在他身上,一双长目里寒气四溢,声音压的低沉而残忍,丝毫没有平日的飘然出尘之态:“可是,如果你父皇死了呢?”
“如果陛下御驾归西,那么皇位上那个人便成了你,届时能决定曹德彰生死的,不就是你了吗?”
“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罪名都能成立,所有的公道都能讨回,致珩,这就是蔺既明一心要拥护你的原因,他希望能用这些罪名来致死曹德彰,而能满足他希望的,只有你。”
太子心中大骇,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声音微微发抖:“那……那你答应出山,进入宫廷的原因……”他一边说一边后退,不及防在炼丹炉上绊了一下,险些跌倒,然而这一下,却让他的神色愈发惊恐:“你呈给我父皇的仙药……”
长清子垂下眼睛,又变成了那个世外散仙:“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如果你不能同意,就去你父亲那里告发我吧。”
太子伸手扶住炼丹炉,却又被灼热的温度弹开,他踉跄了一下,又在蒲团上慢慢坐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殿中只剩下一片能让人窒息的静谧,太子不断地做深呼吸,逐渐又觉得大脑开始混沌,身体飘了起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又在自己手臂内侧狠狠掐了一下。
长清子沉声道:“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我整日在这样的熏香中,却并无异状。”
太子抬起头,目光已经镇静下来。
长清子道:“这香已经在我房中燃了将近二十年,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曾熄灭,为的就是这一日,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踏进皇宫,但这个场景,我已经梦想了二十年。”
他语气平静而飘渺,就像是素日给皇帝讲解经书:“他必须要死在我手上,就像……”
太子抬了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你的想法,母后知道吗?”
长清真人点了一下头。
太子也点了一下头。
短暂的静谧之后,门外传来了吴卫唱诺的声音:“陛下驾——到——”
长清子立刻站起身,疾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对皇帝和吴卫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太子殿下刚刚感悟到玄音,正在静心参悟,还请陛下不要打扰他。”
皇帝露出欣喜的神色:“哦?致珩也感悟到玄音了吗?”
长清子拜道:“贫道与您说过,您仙缘深厚,会福泽子女。”
皇帝欣慰地舒了口气:“甚好,甚好。”
长清子便引着皇帝进殿,轻手轻脚地在太子身边坐下,太子闭着眼睛,感觉到皇帝来到他身边,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长清子在他耳边敲响了一个铃铛,叮叮咚咚,节奏舒缓,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太子顺着铜铃的节奏顺平了呼吸,慢慢睁开眼睛。
长清子依然是那幅和缓的表情,仿佛万事万物都已经看透,他将铜铃收了起来,解释道:“殿下并没有陛下那样深的根基,悟道的时间太长了,恐怕会失了魂。”
他配合着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皇帝在他肩上拍了拍,缓言安慰道:“你还年轻,不必心急。”
太子看着皇帝的脸,上面布满了衰老的纹路,眼睛里却偏偏投射出贪婪和野心的光。
长清子又道:“殿下请回吧,陛下要修道了。”
太子依言站了起来,恭敬告退,掩上殿门的那一刻,他看到长清子又取了一枚丹药,与一个小瓷瓶一起交给了皇帝,忽然之间,那药匣变成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皇帝的心脏。
他急忙眨了眨眼睛,看到皇帝已经从小匣子取出了丹药,放进嘴里,又执起那个瓷壶,将里面的液体尽数饮尽。
长清子站在皇帝面前,看向皇帝的目光平和,方才在他面前露出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怨毒仇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真是一个修道的高人,正在指导后辈修习长生之术。
☆、第百零三回神机算谋定战场局
李劭卿终于带着他的第一军进入广西境内的时候,广西已经连着失去了五座城,叛军首领柏大峥自立为归皇帝,取的是天下归心之意。
李劭卿在中军帐里骂:“要你们干什么吃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的一时呢!除了吃还会干什么!饭桶吗!”
广西守将茅绍均被他骂的抬不起头,终于逮着他中场休息的一个间隙,弱弱地插了句嘴:“您不是要我们不必死守吗……”
李劭卿继续骂:“不必死守和不必守是一个意思吗!听不懂人话吗!叛军是有多少人,战斗力有多强,让你们必须死守才能守得住,不对,连死守都不一定能守住!”
他骂一句,茅绍均的头就低一分,周维岳和蔺既明一左一右地站旁边,各自低着头庆幸自己幸好没有在他手底下当差——尝闻昭平伯脾气暴烈飞扬跋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茅绍均的脸和地面平行,又逮着一个机会,弱弱地插了一句:“我们也尝试过反攻,但敌军占据城池后坚守不出,况且城墙高大,都是用巨块石条堆砌,以糯米和蛋清为粘合,十分坚固,易守难攻。”
李劭卿没搭理他这一句,继续往下骂,一点也不消停,压根不听人解释。那守将憋了一肚子气,但是因为李劭卿的背景实在不是他能动的了的人,只好自己憋住,毕恭毕敬道:“末将无能,还请爵爷指教。”
李劭卿骂舒坦了,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很随意地说了一句:“你去给我准备五万只布口袋,填满土。”
茅绍均以为他要调兵遣将,结果却得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命令,于是不怕死地问了一句:“敢问爵爷,攻城为何要准备布口袋?”
李劭卿立刻又破口大骂:“废物!知道自己没长脑子还问什么问!我解释你能听得懂吗!”
周维岳实在看不下去,出来打圆场:“爵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别那么多问题,还不快下去准备。”
茅绍均如蒙大赦,行了个礼就灰溜溜跑了出去。
周维岳道:“李兄不是在路上已经料到了他们必然守不住城池,还特意嘱咐了不要硬守吗?怎么还如此大动肝火?”
李劭卿轻哼一声:“一口气丢了五座城,这次不骂一骂,下次他们就敢丢五十座,这帮兵就是给脸不要脸,我担心他们伤亡过重才不让他们死守,结果他们还真心不客气,居然一个伤亡都没有。”
“……”周维岳缓了口气,又问:“那你让他们准备口袋,又是为何呢?”
李劭卿连一眼都懒得看他:“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其实李劭卿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城墙高大,攻城梯高度够不到,那就找东西垫垫脚再架梯子好了。
七日后,五万口装满泥土的布袋垒在了方城的城墙下,茅绍均在指挥士兵垒布袋的时候,总算明白了李劭卿的意图,接下来的流程就简单多了:垒土堆、架云梯、攻城,直直攻了一天一夜。
没攻下来。
茅绍均又灰头土脸地带着战败的兵从前线撤下来,灰头土脸地站到李劭卿面前去,自觉主动地准备接受第二轮狂轰乱炸。
但李劭卿居然没骂他,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有点吃惊,本来以为是土匪叛乱,没想到人家居然是有点真本事的,根据锦衣卫送来的情报,归皇帝柏大峥还在他的发家之地康城住着,并没有跑方城来指挥战斗,看来叛军里也是有那么一两个英才的。
不错,有点意思。
次日,周维岳亲自披挂上阵,带着第一军去进攻方城东关,准备先将城池撬开一个口子,再大举进攻。大央的王牌部队在前几日嘲笑广西守将嘲笑了个够,早就卯足了劲准备去大展身手,进攻时十分勇猛,就连周维岳都身先士卒,带头爬上了云梯,结果城内叛军也十分勇猛,而且不知道是谁负责了周维岳爬的那架梯子,竟然将梯子生生给掀翻了,周巡抚自由落体还被砸了个正着,吐着血被人从战场上抬了下来。
茅绍均抑郁之余,还有点幸灾乐祸:对,我是不行,可你也不见得比我高明到哪去。
李劭卿将那倒霉催的茅将军含义万千的眼神记载心里,亲自骑马去绕着城池走了一圈,收到了城中军表达慰问欢迎的石头火弹一大堆。回营的时候,蔺既明来报周维岳已经醒了,除了断了两根肋骨之外,并没有致命之伤。
李劭卿去周维岳的营房里探望他,周巡抚脸色苍白,握着李劭卿的手忧心忡忡:“叛军如此顽固,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李劭卿却并没有如何忧虑,他在周巡抚手上拍了拍:“半个月之内,必定拿下方城。”
周维岳苦笑了一声,对于李劭卿如此狂妄自大的想法,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他走后,周维岳问蔺既明道:“听说他今天去前线了?”
蔺既明点了点头:“不过没有攻城,只是绕着城走了一圈,还差点被叛军用火枪打中。”
周维岳更加悲观,哀哀地问了一句:“那他回来有没有做什么安排?”
蔺既明道:“他让守将带了三千个兵去城墙下挖沟了,还让士兵紧贴着城墙挖,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维岳一下坐直身子:“挖沟?”
蔺既明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
周维岳激动起来,拍床大喊:“快快,快哪一份地形图来予我看看!”
方城北面不到百里处有一条河,因为常常有年轻姑娘在河边浣洗衣物,故而被当地人称作姑娘河,而方城正好处在姑娘河的下游,城池位置很低,一旦开闸,那城中必定会成为一片汪洋,这个战略举动在兵法上有个专业术语,叫做水攻。
周维岳仔仔细细地看完了那张图,心悦诚服地叹了口气:“昭平伯能有今日战绩,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他说着,将李劭卿的用意跟蔺既明详细解释了一遍,最后道了一句:“叛军这下要倒霉了。”
方城的城墙虽然能挡人,却不能挡水,城外的大水很快渗进了城内,叛军挖了东土补西墙,随着日子一天天后推,就连城墙的地基都被泡透,显出一副摇摇欲坠的倾颓模样,叛军看着这幅惨状,抑郁的无以复加。
李劭卿拿了单筒瞭望镜瞭望城头,志得意满地对身边的茅绍均说了句:“这么容易都攻不下来,无能。”
茅绍均闭着嘴一言不发:行行行,你厉害,你厉害你把城池攻下来再说。
李劭卿却笑了笑:“不着急,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三天之内,方城必然会派出使者离城求援,到时候你让兄弟们放行那个使者,千万不要打草惊蛇,等他走了之后,立刻集结大军,隐蔽在赵城和方城的必经之路上。从今日起,严谨所有将士离开兵营一步,谨防消息泄露。”
茅绍均表示怀疑:“爵爷如何得知叛军会往赵城求援?”
李劭卿用鄙夷地眼神看了他一眼:“叛军已经独木难支,即将破城,难道会放过距离最近的赵城,绕远路跑康城去求援?你这样的脑子,是如何当上总兵的?”
茅绍均:“……知道了,属下遵命。”
所以说领导就是有水平,茅绍均命人放走那批使者的次日下午,锦衣卫来报,赵城拨了一万人,正星夜往方城而来。
李劭卿手里装模作样地拿了把羽扇摇着:“封路!拿火枪,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蔺既明道:“不是带了炮吗?”
李劭卿看了他一眼:“他们不知道我们带了炮来。”
蔺既明莫名其妙:“那不正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吗?”
李劭卿笑了笑:“这不过是我们攻的第一座城罢了,重头戏还在后面,何必要小材大用,漏了底牌。”
说来也合该叛军倒霉,驻守方城的敌军守将上午得知赵城已经派人驰援,还没高兴完,下午就听说了一桩惨事——东关城墙因为被第一军重点攻击过,城墙破损,又被大水泡了这么多天,地基下沉,城墙塌了……
好了,这仗没法打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李劭卿收到了叛军守将派人传来的密信,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三页的场面话,深刻检讨自己因为一时失误而走上不归路的错误决定,并且指天指地地表示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请求李劭卿放他一条活路。
蔺既明看完了那封信,矜持道:“既然有意改过自新,要放他一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拿出点投降的诚意来,我看不如这样,爵爷,你让他交代一下其余康赵谒靳四城的防御情况和城池弱点好了。”
李劭卿欣然同意,亲自写了回信,让使者带了回去。
看来那守将的确是有投诚的意思,傍晚收到李劭卿的回复,半夜就马不停蹄地回了信,不仅交代蔺既明问的,连没问的都全部倒了出来,什么兵力设置啊,暗哨埋伏点啊,还友情赠送了一张地图,标注的清清楚楚。
李劭卿捧着地图,情真意切地叹了一句:“幸亏他不是咱们这边的,不然有这么一个墙头草,鬼才能打的胜仗。”
远在京城的皇帝收到了李劭卿寄来的第一封战报,上面详细记载了方城之战的经过结果:以受降名诱其出城,伏兵,尽灭叛族。
投降?早干嘛去了?
☆、第百零四回边塞人频传草讯
“都说杀降不详,来日若有机会,你还是要提醒他一句,”太子将战报交给九公主时,顺口提了这么一句。
九公主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战报,看到结尾处,噗嗤笑出声来:“倘若那些人在激战正酣的时候投降,不论是因为识时务,还是不想让自己兵士白白送命,他自然会给他们应有的尊重,可像如今这样,敌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得不投诚的,便没有可以被尊重的理由了。”
太子笑眯眯地看她:“你对昭平伯,倒是很了解么。”
九公主颊上一红,将战报合起来,又交还给他,强作镇定道:“我只是曾经与他一同领过兵,仔细研究过他的作战风格罢了。”
太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我还记得之前你从三屯营回来后,与我沙盘推演的风格大变,看来也是从昭平伯处偷师而来。”
九公主很镇定很冷静道:“昭平伯与兵法一道有大才,与他相处,总是能让人受益匪浅。”
太子继续点头道:“难怪你如今的行事风格与他越来越相似。”
九公主:“……”
太子促销地笑了一下,善良的转移了话题:“近来可曾见过那日松?”
九公主摇摇头:“你揽政后不常在东宫,为了避嫌,他很少再过来了。”
太子道:“你下午若是没什么事,去昌平宫看看他,他近来有点过于安静了,让我觉得很不放心。”
九公主了然地应了下来,并且很行动派地去找那日松一同用午膳,她迈步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