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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信夫人开了口:“我是主犯,要罚要杀都冲我来!摇红愿意伏诛,请教主免师弟死罪。”
赤澜看着跪在下面的女子,原来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口里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莫名泛起恨意。信夫人显然是不知道自己是被赎了罪,她有个丈夫宁愿生不如死也肯为她赎罪,可有谁能为先生赎罪呢?
“教主。”老妪忽然跪倒在地,“老身这辈子就两个徒儿,如今……如今……就让老身替他们死吧。”
“何师叔,你这又何必呢?”站在一边的长净天道了一句。
信夫人又道:“摇红与师弟情同手足,是我苦苦哀求他将教主行程告诉我,其余的他什么都没做。”
赤澜朝倪汝松轻瞥一眼,便见倪汝松站出一步,道:“以烛影之罪,未及死。罗教主在位之时,也有人曾设计谋害教主。阴谋败露后,罗教主只是判他们鞭笞之刑。全教上下都赞许罗教主仁厚,教中长老都是知道的。”
“可是那些人阴谋败露了,而他们却得逞了!”侯长羚丝毫不肯让步。
倪汝松也不退让:“可烛影并未直接参与计谋!”
赤澜眼睫轻垂,看向烛影的目光透着锋芒。
比起那时审信夫人时的鞭子,也是蘸过了盐水,但这一条足有它的两倍粗。握住鞭子,能感觉出它的异常坚韧。她不知道,这一鞭子打下去会怎样,五十鞭——又会怎样。算上执刑者的力道,打在一处的话,或许能把骨头打碎了。想起商师逆说的那些话,可见她的外公绝非仁慈……死罪可饶,活罪难逃。
看着被悬着的背影,一步步走近。攥紧了鞭子,深吸一口气,扬手挥鞭……
啪!
白色的衣衫裂开一大道口子,然后渐渐变成长长一条血痕。外面的光线比牢房亮许多,白衫,鲜血,异常惊心,他却没有叫喊。
另有执刑者完成了余下的四十九鞭。她就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看着他默默的承受,看着他逐渐变得血肉模糊的后背。直至看着最后一鞭下去,他失去意识陷入昏迷,她眼中的锋芒也未失一毫。可那长袖之下的拳头已经捏紧,关节泛了白,说不清是恨,还是,疼……
五十鞭,他欠她的。
五年,一年十鞭,可能偿清?
兼倚阁内,几个侍女正给伤者上药,地上已经扔了一堆染了血的棉布。烛影闭目趴在床上,紧锁眉头,额上都是汗珠,偶尔闷声呻吟。
伤口处理完后,脸上传来轻柔的温湿之感,他微微睁了眼。看见那拿着脸帕为他拭汗的手,便知是她。行刑后数日来,她第一次踏入兼倚阁。
其他人已经退下,赤澜开了口:“摇红,对你真那么重要?”语气平静。许久不见他回答,她又道:“看得出来,她对你也好,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他仍是不语,她也不盼着他会再跟她说话。抿了抿嘴唇,还是问了句:“我呢?我知道先生当初跟我走是为了师姐,而不是……因为我。可是,五年了,先生可有一样待我是真的?”
“教主以为呢?”烛影不带丝毫感情的反问一句。
教主以为呢?她心头有些冷。缓了片刻,低声问:“那一曲《凤求凰》,也是……”
“是。”
他硬硬地的扔出一个字来,砸在她心头,有些疼。眼眶一热,她忙将头撇开,一颗泪珠滑出眼眶,无声的落在手背,又悄悄翻过手,在衣上擦去。可这一切,又怎能逃过他的眼,但他只是默默移开目光。
她控制住情绪,又道:“就算开始是,可也有五年了,先生难道就没有……就算没有,那也……”几番起了头,却不知该讲些什么,她这算是祈求么?“我……当真差你师姐那么多?”
“教主以为?”他还是反问。
差,当然差,不然他怎会为了师姐骗她这么久。赤澜咬咬唇,问:“我哪里不好?”
“教主心中明白。”烛影淡淡道。
赤澜心头顿时怒起,猛转过头来,道:“我不明白。”眼中露出一丝倔强。
他淡然说道:“烛影记得教主曾对烛影说过——只许顺我,不许逆我。若是烛影想走,就先把命留下,然后你叫人把我的尸首丢回仙霞谷。是否有些刁蛮任性,霸道妄为呢?”
“我,我是怕你走……”赤澜讷讷道。不知年少时一句随性的话,竟给先生留下这样不好映像。
不容她说完,他又道:“那个都漕运使司运使,纳哈赤一句话不顺你意,你就让他家人入狱。那个吴山派的小弟子,你随意就给人下剧毒。你可知烛影为何要离开仙霞谷?因为它杀人。”
赤澜无言以对。
烛影接道:“还有仙霞岭,那些人已毫无反击之力,你却要将他们赶尽杀绝。那么多人,那么多条性命。还有,教主,你爹……你说,人性何在?”
人性……她感觉脑子里嗡的一下,仿佛有什么轰然坍塌。又听他道:“烛影能留得一条命,已是万幸。若教主仁慈,肯放烛影一条生路,烛影这就离开听雨庄,离开天水教。”
离开,先生要离开她……脑子里一团混乱。良久,她才痴痴说道:“先生,伤重,待养好伤,再说。”缓缓起身,默默走出兼倚阁。
身后,床上的人眼睫轻颤,张嘴咬在自己的手上,眸中漾着水光。不想伤她的,只是,陷得太深,而他,终是要离开的。
一丝清风,细长的竹叶在枝头微微一颤,脱离,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在水面上。水里映着一道赤色的身影,皱了的水面,扭曲了那张脸。在先生心目中,她竟是个没有人性的。如今先生也要离开她了,那她还剩下什么?
碧竹间,长身而立,白衣胜雪。微风轻拂,扬起肩上的发丝。听沙沙风声,烛影不由皱了眉——不知是伤痛,还是心痛。
终是向着泉眼走去,绕到假山后。蹲下身,牵动后背的伤口,额上渗出一颗汗珠,静静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她慢慢抬起头,两眼闪着水光。与他对视片刻,忽然投入他怀里,久蓄的泪水溢了出来。
烛影身上有伤,不堪重负,一下子跪在地上。抬手环住她的肩,感受到她的身体因压抑哭泣而颤抖。五年前那个想娘的孩子,也是这般依在他怀中,如今却是因他而悲。
“先生,是我不好,你别走……”她闷声低低的说道,“赤儿只有先生了,先生不要走,好不好?”强收住眼泪,仰起头望着他,满眼期盼。她没了娘,又没了爹。这五年来,先生就是她的爹、她的娘,她的一切。先生怎能抛下她独自一人?
他抬手轻拭她腮边残留的泪痕,“你有整个天水教。”
她有天水教,就不能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要过年了,下回更新得二月初(阳历的)了可能。还有万把字,这一卷就要结束喽。
第四十〇章 真相
雷电交加,自天上泼下的雨水用力冲击着地面,好似要将它剥下一层皮去。雨横风狂三月暮,似是要将春意打扫个干干净净,丝毫不留痕迹。雨中的伞不住地颤抖,消失在假山群中。走进阴湿的地牢,慢慢行至关押信夫人的牢房门前。
“你怎么还在?”角落里传来信夫人的声音,“难道你要把命留在这里么?”语气里带着薄怒。
“我已经说了,可她……”烛影垂下目光。她不肯让他离开……
“等她知晓你的身份,看她会不会放过你。”她无奈的说道,俄而又冷笑两声,笑声却渐渐变成哭声,“该狠心时狠不下心……呵,注定要败的。”
烛影沉默良久,说道:“阿姐去到关外,要多保重。”
“你还是保重你自己吧。”她叹息道。
传来脚步声,两人都安静下来。
人影一晃,便听得侯长羚的声音:“姐弟情深啊!”嘲讽的目光落在烛影身上,“看来,那五十鞭子对你来说着实轻了些。”
烛影默默站着,一言不发。
“该说的都说了吧,这日后可就没机会了。”说话间,侯长羚挥挥手,便有人上前打开牢房门,将信夫人押出来。“这一西去,便要在那荒漠里待一辈子了。”他瞥一眼烛影,“你倒是走了运,有个女人护着。”
烛影目光流转,森然落于侯长羚脸上。
侯长羚也挑衅似的顶上他的目光。还不到向他发难的时候,留下此人,那个小教主也许会因他闹出点什么笑话来。
“教主!”身后忽然传来众呼声。
侯长羚也忙转身施礼:“教主。”
“去吧。”赤澜吩咐道,眼睛却是看着烛影。
“是,教主。”侯长羚领命退出去。
赤澜看看烛影,摆上一副略显不自然的笑脸,道:“下这么大雨,先生伤势未愈,怎么出来了?”
烛影只是冷淡的看着她,并不言语。她垂下目光,轻轻一抿嘴,上前两步走至他身边,搀着他往外走。两人一把伞,一路上却沉默无语,直到进了竹苑,来至兼倚阁。
坐在榻上,听雨打竹林,仍是无言,安静得让人难以忍受,于是她开口问:“先生换过药了么?”偏过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烛影的脸色。得不到他的回应,她站起身,“我给先生换药吧。”
“不必了。”他淡淡回一句,心中却复杂。他与她最亲近,自然也最了解她。
自小便没有亲人的关怀,身边之人如乐娘、陆晓知者也不需要她去关怀,所以她根本不懂得何谓关怀。于是,生就一个冷情、自私的她。她的心里只有自己,从来想不到别人,可她偏偏将他这个先生放进了心里。世间众生,她独对他一个人好。让他如何拒绝,如何割舍?
“烛影,打算明日走。”他轻声道。
她的手微微一颤,垂着头,“先生的伤还未痊愈。”
烛影也不看她,只是淡淡言道:“无大碍。”
她愤然转头看他一眼,起身跑出兼倚阁,冲进雨中,停下脚步,任雨水冲刷。垂着头,看着发梢上垂下的水帘。衣湿,心凉……
一拖半月,她再也没有来过兼倚阁。
白日里,天一直阴沉着,到了夜里便下起了大雨。江南总是爱下雨,阴阴绵绵,惹得人的心境也跟这天一样。夜阑卧听风吹雨,雨点仿佛落在心头,丝丝凉凉,凌凌乱乱。不知不觉,天渐渐明了,日光却似乎有些撕扯不过雨雾。
目光自窗外收回,低头看手中的玉佩。被手指挡住,看不真切上面的雕琢,只知是色泽透白,圆径长有一寸半,系一根红绳。握了一夜,带上了他的体温。
门口人影一晃,烛影手一翻,将玉拢入长袖。侧目看向门边背阴而立的那条纤细身影,心里不由烦乱起来。不是恼她,而是不知该怎么办。像她这种喜欢将一切都捏在手心的人,他不该去招惹的。她怎会轻易放他走……想着,她已在他身边坐下。
“先生……要走?”她看着床上的那只包袱。
“嗯。”他淡淡应一声,“正准备……去向教主辞行。”本想悄悄离开,此时想来便觉可笑,她定然是在周围布下了无数眼线。要走的,终是要走的,决不能再拖下去。
她目中冷光一闪,“若是我不答应……”
“教主可以留下烛影的尸首。”他毫不留情的说道。
赤澜顿觉心口一闷,究竟是因为什么,她和先生会弄到如此田地,因为她嫁给了别人么?迟疑着,闷声道:“我,和青雳子并没有……”
“呵——”烛影短笑一声,闭上眼,重重呼一口气。再张嘴,语音却依旧平静,“教主忘了烛影吧,青雳子才是你的丈夫,你该真心待他才是。”
她抬起头看他,语气淡然而又坚决:“先生知道的……若是这样……我会一个人过一辈子。”或许她该这样直白的跟先生说明白的,或许先生明白了她对他的心,就会愿意娶她的。
“你究竟想怎样……”他胸中烦闷,转过头欲呵责,可一见她眼眸中的哀伤与期盼,心又软下来。忽然想起师姐的话来,心一横,拿起旁边的包袱,起身便走。
“先生!”
只觉腰间一紧,被她从后紧紧抱住。烛影停住脚步,站在那儿。
“难道你真想我把尸首留在这儿?”他冷冷问一句。
赤澜身子一震,他当真如此决绝……一失神,他已挣开她的双臂,走出兼倚阁。她脑海里晃过王,公主,佟伯,噙日……先是爹,后是娘,再是师父陆晓知,现在轮到先生了么,一个个都离她而去……目光一颤,匆忙提步追出去。
“先生!”
她伸手去抓烛影的手,他却将手一挑,将她的手甩开。她又去抱他的手臂,他竟反手出招将她打开。此时的她似是被什么迷了心窍一般,也出手攻向他。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能留住先生便可,她不要再失去任何东西……
二人倒不是真出狠招,她只是一直缠着他,而他只是想脱身,竟一时相缠不下。
不知何时,竹林里多了两个青色身影——青雳子、连城子。隔不一会儿,侯长羚与飞霜、云霁也站在了那儿。听雨庄里,总是不缺等着看戏的人的。
飞霜看向青雳子,话中带刺,道:“我们的教主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跟旧情人打情骂俏。”
青雳子却还是那副表情,千年不变,反倒是一旁连城子转头在他脸上瞥了一眼。
一听飞霜说如此,赤澜心中起怏,也自知不应当着众人的面与烛影打斗。身子一个虚晃,左手松开竹子,换右手攀住,绕竹一旋身,左掌运力击在烛影右臂上。
烛影不料她会出左掌,加之她向来招式快,一时躲闪不急,竟让她打中。更不料她这一掌会运足了力,只觉右臂一震,紧接着一麻,受势往后狠狠一甩。却见袖中飞出一件物什,水般清澈透白,映着周身的碧翠,在空中划过一道柔美的弧线,一缕红绳,好似洒出的鲜血……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同时落了地,同时向地上看去。落叶之上,一块半圆的白玉。
烛影目光微微一颤,神色依旧淡然,迈开腿不紧不慢的向那块玉行去。弯下腰,伸手去捡,手指刚要触及,侧旁忽然伸过一只布满伤痕尽显沧桑的手——抢先一步将它捏在手中。烛影心里一颤,整个身体僵住,血液仿佛已经凝固,呼吸也跟着停止。
看着玉上精雕细琢的龙蛇纹,侯长羚唇角勾起古怪的笑。
“真是久违。”
耳边响起阴恻恻的声音,烛影眸光渐渐暗沉下去,化作一潭死水。
=*=*=*=
月光自窗棂射入,冷冷洒在她脸上,嘴唇轻动:“原来你就是那个商丘白,可惜……我不是沈奕秋。”
声虽轻,却如一阵寒冷的狂风。他的右手攥了攥,又缓缓松开,清冷的月光洒在那块玉上——古老的图腾,纷繁的纹路里清楚的突出着那条似龙又似蛇之物。
原来,谎言与真相之间,竟不如一层窗户纸来得结实。
“我毫不设防的将你整个纳入心底,你却在我心上狠狠刺一刀……”说了一句,愤恨、辛酸、不忍,全哽在喉间,噎住下面的话。
烛影喉结一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脸上有些怅惘。像她那般猜忌心重,竟对他这般的信任,那是因为她将他放进了心里……
她缓慢而又沉重的问道:“你再回答我一次,你入天水教是因为两族的仇怨么?”
“是。”他轻吐一个字。
“跟着我也是另有目?”
“是。”
她秀眉微蹙,一双乌黑深沉的眼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反正你也骗了我这么久,为什么就不能再骗我一次,说点好听的……”说罢又自嘲地笑了笑,当中透着苦涩。
烛影抬眼看看她,又垂下眼帘,依旧不语。
他七岁的那年,巫族的人几乎死绝,失去双亲的他跟着族里人逃亡。后来被一个男子带进了仙霞谷,拜何满子为师。
二十岁那年,天水教寻得开轩琴,因侯长羚的缘由,他遇见了她。然后,设下局……
“烛影有幸来听雨庄,还要多谢侯堂主。”他笑容温和,感谢着对方给与的表现机会。
对面的侯长羚更是笑容可掬:“此事应是侯某感激烛影仙客才是。”
他嘴角轻扬,自怀中取出一个剔红漆盒,道:“这是烛影不经意得来的一件稀罕之物,现将之赠与侯堂主。据说只要吸入此香少许,便会让心中的欲念强上百倍,甚至出现幻觉……”
那是巫族的蜃幻香——海旁蜃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
在离开之时,侯长羚客套挽留。
他婉拒道:“近来谷中出了事。乌鸢老前辈练功走火入魔,狂性大发……”轻笑一声,看一眼侯长羚,“侯堂主可能不知,这种事谷中时常发生。谷中还有一个疯人窟,那里关了好些这样的人。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在石窟内,若是一不小心落入他们手中,便会落个尸骨无存……”
开石窟机关的人不是他,但他就是这样将她一步步引入圈套,他确实骗了她……
后来,见她聪颖非凡,他决定跟着她,伺机复仇。在桑家见她贪玩时,他也怀疑自己看错了人,所以说了句后悔出仙霞谷,却不料她说出那样一句狠话来,让他肯定了自己跟着她不会错。
久久等不到机会,他何曾没有动摇过。听陆晓知讲述了巫商两族的恩怨,他也迷茫过,也几乎想过放弃。弹完那一曲《凤求凰》,他便开始后悔,真要用情感欺骗么?若是没有机会,或许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