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等嬷嬷也上去,小丫头便搀着我上了车,嘴里还说着:“奶奶快上吧,别冻着!”
方嬷嬷坐在门边为难地笑着说:“老媳妇还是坐后头吧!”
“啰嗦啥?坐都坐上来了,别下去了!快,往里挪点!”我弓着身,在门口等着。她执拗不过,只得和点点进去,然后递手给我说:“唉呀,这怎么使得啊,再挤着您啰!”
我笑着说:“行了行了,这不地方大着呢吗?你就别瞎操心了!挤不着!咱们仨不坐一块那哪行啊!”我爬进车厢,把鞋子脱了和嬷嬷的一并放在门口的红木箱上。小丫头把脚墩收起来,搁在车夫旁边,等我完全进了车,就放下帘子,然后对车夫说:“好了。”车夫又等了一会,等我们几个都坐稳了,才吆喝一声:“走嘞!”
嬷嬷给点点脱了鞋子和棉披,嘴里念叨着:“里头热。”又说:“可别把这干净净的褥子弄脏了。”
我朝车里上下看看,见四角都挂着香囊,底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还有一床缎子面的被子。车厢里暖和和香喷喷的,方嬷嬷把点点安置妥当,就弓着身非要和我换位置不可,我以为她是嫌里头挤,赶紧起身,哪知我刚跟她错开身,她就嘀咕着说:“您坐里头,靠门的地方冷。”
我这才明白,于是笑着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回原处。
“好啦,还以为你嫌里头挤呢!在里面呆着吧,车里一点也不冷,我还嫌热呢,你安心坐着吧,别瞎操心了!”我笑着看着她,冷不丁觉得腰下有个什么东西,伸手到褥子底下一摸,是个暖手炉,虽然包着布,但还是挺烫手的。我侧个身,把装着炭的暖手炉拎出来,放到点点的腿窝上。
方嬷嬷说:“老媳妇怕什么?都是庄稼人的身子,结实着呢!就是怕您冻着!”说着笑起来。
我摆摆手说:“我没事!”然后掀开车帘好奇地朝后面看看,只见那三辆车也都一辆接一辆地动起来。木质的车轮,承载着重重的车厢,轧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马蹄声又是笃笃作响,而马铃却叮叮当当的撞击着,几种清脆声混为一体,就像节日里轻快的音符。
我刚撤回身,就听见某辆车内发出一阵笑声便忍不住想看个究竟,于是又探出身,结果正看到从那车里飞出一只鞋子,车里又传出一阵大笑。我也越发好奇,就兴致勃勃地看着,就见一个女孩一手抓着车帮子一手伸着出去拾鞋,因为车子在慢慢走动,她只顾往外探身,差点掉下来,把我也吓了一跳,幸亏车里伸出几支手臂把她拉住,她和那几只手臂都缩回车里去,立刻又笑作一团。那车厢撑的鼓鼓的,看起来很挤,但却很热闹。
我忍不住笑起来,一面坐回到箱子旁边,一面说:“那一车可热闹了!”
方嬷嬷笑着说:“那,全是半大点的丫头,可不闹咋的?”说着也从车窗往后看了一眼。
车子很快绕到正门,然后停下,等正门外的那几辆车的人上齐——这里停了五辆车,三辆锦车,两辆粗布车,还有一些家丁和家仆,全在门口等着。我在车里坐了没一会,就见孙老太太那一伙从院里出来,孙正阳先服侍他老娘上了一辆车,又看着他媳妇上了另一辆车,便朝我走来。
我没好气地放下帘子,刚把脸抹开,他就探进身,朝车里看看,见方嬷嬷和点点也在车上,不禁皱了皱眉。
老嬷嬷怕他,但又没地方躲,只得陪笑着说:“哟,是大爷来了!”
姓孙的瞪了老嬷嬷一眼说:“你挤到里头干啥,下来!”
我听了,把腿横在门口说:“我让她们坐的,怎么了?要走一块走,要不走就都不走!”
他品品味转头向老嬷嬷说:“那就呆着吧,只要她不嫌憋屈!”又看了我一眼说:“老老实实的啊!”然后又翻着车里的褥子看看说:“缺什么短什么,就叫他们给你拿,别替我省事,别委屈了自己,听到没?”说着叫了一个婆子一个丫头,另外又叫两个小仆人,吩咐他们在我车前车后伺候着。
我嚷着说:“用不着派人监视我!”
他冷笑一声,把门帘高高挑起来,指着其他车让我看。我下意识地压低了身子往外看看,这才发现原来每辆车外都安排了有人,不是丫头就是婆子,四人一组,前后左右各一个。我不吭声,他拍拍我的褥子,转身走开了。
第五十八章
丫头婆子们上车,仆人们上马,而孙正阳也架不住天冷,居然一改往日爱慕虚荣的傲慢,不骑马而改坐马车了。他等所有家眷都上了车,又前前后后的转转看看,才坐进第一辆车里,然后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开动了。
路挺好走的,出了县城没多久就上了官道,虽说都是土路,但走的人多了,踩得很实,在车里一点也感觉不到颠簸,而且来来去去过往行人很多,有的坐车,有的乘轿,也有人结伴步行。节日的气息还很浓重,所以既使到了郊区,也并不显得偏僻。
气温很低,但天气真的很好,我始终兴致勃勃的,一会看看窗外的风景,一会看看鱼贯而行的车队。点点也很兴奋,在车里爬来爬去的不肯安生,方嬷嬷怕他累着,就扯着他的小脚,叫他歇会,他想挣开,却没那么大的力气。两个人一个小一个胖,一个使劲往前爬,一个拼命向怀里拽,我看着都快笑死了。
我拍着点点的屁股说:“乖,安静一会吧!别太兴奋了,车还有的坐呢!好不好?”
小不点哪肯听,硬挺着要往车窗爬,方嬷嬷赶紧逮住他,狠狠地搓着他的脑门说:“我的小祖宗,瞧这一头的汗,快别折腾了,再着凉了!”
我也故作生气地看着他说:“听婆婆话了没有?婆婆是怎么跟你说的?”
点点扭动着身体,伸出小手,在胖嬷嬷的肩上又拍又打,我轻掐了他的屁股,说:“点点!不听话是不是?”
嬷嬷笑着说:“不碍的,不碍的!”然后又把点点的衣服往下拉拉,生怕他着了凉。
我说:“太不听话了!”
她笑着说:“这是当着您的面才闹腾,平时可乖了!”
我挪过去和胖嬷嬷坐在一起,接过点点,搂着他亲了亲说:“还知道跟妈妈面前撒娇呢?嗯?妈妈的小乖咪!来,跟妈亲一个!”他就搂着我脖子,使劲亲了亲。
车夫戴着棉帽,穿着加厚的棉袄,搂着马鞭扯着缰绳,双手揣在袖子里,一声不响地靠坐在车厢外。马儿悠闲地迈着步子,时不时呼出一串鼻吸,就像鲸鱼换气,又像蒸汽机车喷吐的烟雾。
我透过摇摆不定的窗帘,看到车夫的半边身子、马儿甩来甩去的尾巴,以及被孙正阳安排在我身边不得不跟着车子步行的四个家仆。
车队行进缓慢,赶车的人辛苦,坐车的人也乏闷。一开始我还兴致勃勃,可是在狭窄的空间内呆久了,渐渐地开始觉得疲惫,后来就接连不断地打起哈欠来。点点早坐不住了,不停地闹人。方嬷嬷搂着他,试图哄他睡会,他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总也安静不下来。
方嬷嬷拍着他说:“再闹人,老猫猴就要来咬雀雀了!”
我知道孩子是因为在车里呆得难受才闹人,便从方嬷嬷手里接过他,哄骗着说:“好了好了,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孩子早就不相信了,一个劲拧动着。
正说着,马车慢慢停下来,嬷嬷掀开帘子看看说:“到了,要不下去走动走动?”
我问:“好像是个驿站。”
只听外面有人隔着帘子说:“奶奶,前面有个驿馆,要不要下来歇歇脚?”
我又问嬷嬷说:“去厕所不?”
她点点头,我挪到门口穿上鞋,小丫头赶紧把脚墩放到地上。我跳下车,伸手接了点点。
点点嚷着说:“到了!到了!”
我拉着他说:“哪到啦?小傻瓜?”
方嬷嬷坐在门口穿鞋,一边穿一边说:“大人都坐不住,何况是个孩子?”
而我想到的却是金小姐,我想:正常人坐着还难受,何况一个孕妇,也真是辛苦她了。
我侧过身,朝第三辆车看看,其实我所坐的车就紧跟在第三辆车后面。
就见那辆车的两个使女把车帘撩起来,让车里的孕妇透透气。我听到她在车里问:“还有多久才到?”
一个婆子说:“还得个把时辰吧,这还不到一小半路呢。”
她又说:“老太太下车了没有?”
有人答:“下了。”
我就看见她那车厢轻轻动了动,然后听她在里头说:“张妈,扶我出来,我要到老太太跟前伺候着。”
车外几个婆子答应着,这就探身到车里搀扶孕妇。我又朝金小姐前面的孙老太太的那辆车看看,只见老太太也已经下了车,而她那王八蛋儿子正搀着她往驿馆走呢。我又回过头,往我身后的车子看看,秦家姐妹正朝我走来。这时,方嬷嬷也下了车,于是我就和嬷嬷等秦家姐妹到近前,然后一块往驿馆走,刚走没几步,孙正阳又从驿馆里出来,看样子是朝我们走来的,可是走到他媳妇车前,又被拦下了。秦家姐妹急着去厕所,就先跑开了。
方嬷嬷对点点说:“急不急啊?”说着解开点点的棉裤,把着他在路边尿了。
我的视线又落到金小姐的车上,因为我很好奇,确切地说这种好奇中夹杂了一些想看热闹的成分——金小姐上车的时候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倒不是她的身子很笨,而是那些照顾她的人太紧张了,我就是觉得那些人的样子可笑。我当时在想:这也难怪,因为由于胎位不正而引起的难产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是难以解决的,再加上自然分娩也确实存在很大的风险,妇女与胎儿大概也是经常死亡的,所以但凡照料孕妇都特别小心。不过要按现代科学的观念来说,孕妇做适当运动是有益于身心的,可是她们哪懂这个啊,只知道按迷信的说法,这也忌讳那也忌讳,破规矩还特多,就是好端端的人也被折腾坏了。
孙正阳看看我,对他媳妇的使女说:“小心伺候着!”说着就要朝我走来,这时,他媳妇的车里传出娇滴滴的一声“孙郎”,他却站在车外给我打了个手势,意思叫我别在外面呆太久,要么进驿馆去,要么回车里去。
金小姐又唤一声“孙郎”,便从车窗里递出一支纤纤玉手来。孙正阳犹豫着是接还是不接,那几个婆子则在车门口谨慎地准备搀扶孕妇。
我也还给孙正阳一个手势——我双手形成一个环抱,然后拢在肩头,假装怀里抱了个人似的那样侧着头轻轻拍了拍。
他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正巧金小姐挪到车门口,两个小丫头高高挑着门帘,一个婆子弯腰摆好脚墩子准备接小姐下车,而孙正阳就上前一步,一把抱起金小姐,像抱孩子那样抱着就走了。他这一抱,可把金小姐惊坏了,丫头婆子也面面相觑,愣着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朝身后说:“把鞋拎着,拿进屋来!”说着快步进了驿馆,那伺候金小姐的张嬷嬷都看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答应一声,拎着金小姐的鞋子跟进了屋。
我笑了笑,心想:“这小女孩,都嫁人要作母亲了,被丈夫抱一抱,还会脸红,真是纯情的可爱。”虽然我不喜欢她,但看到她发自内心的微笑,也忍不住感动。
我不禁对方嬷嬷说:“有时候,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方嬷嬷本没注意听,便问我说:“您在跟我说吗?”
我笑笑说:“也没什么,我随便嘀咕的,你去厕所吗?我得去一下。”
她点点头,叫我先去,她看着点点。
我们在驿馆吃些点心喝点茶水,休息了能有半个多小时才重新上车。回到车上没一会,点点就又开始哭闹,我想主要是因为困了,就拍着他说:“是不是想睡了?”
方嬷嬷说:“也该睡了。”
我点点头,试着哄孩子入睡,胖嬷嬷靠门边坐着,让出宽敞的地方给我和孩子,并把被子铺开,搭在我们身上。
我说:“你可别冻着啊!”然后拿过点点的棉披裹住他的上半身,一边抱着他一边轻拍哄着。
我说:“睡一会,睡一会,我们困了,我们困了,醒了就到了!好不好?睡一会,乖!”说着把他的一支小手放到身后,拍着他说:“睡觉觉,宝宝睡觉觉。”
点点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可还是哼着闹人,我没办法,就解开衣服哄着说:“好了,吃口咪,妈说睡会就到了,好不好?瞧把我们困的!”
嬷嬷说:“呆着难受,可不闹吗?”
“妈说不来吧,非要来。”
“他哪懂得这些啊!”
点点很快安静下来,因为他认为他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慰藉品,他一面用小手摸着我,一面在我胸前轻吮着,我用棉披把他裹严,轻轻拍着他。
胖嬷嬷笑着说:“小小子只要一见‘妈妈’就亲的不能行!”
我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我把他惯坏了,一闹人就非得吃口咪咪不可。”说着低下头看看点点,拍着他的屁股说:“丢不丢人,都这么大了还吃咪咪?嗯?丢不丢人呢?”
嬷嬷说:“他这么小,哪懂得啊?别说是这么个小小子,就是再大一点也不一定懂哩!”她往箱子上靠靠,乐呵呵地接着说:“就我那两个儿子,光吃奶就吃到八岁哩,他才几岁,根本不打紧。”
我不禁惊讶地问:“啊?吃到那么大啊?我们那边好像一岁多就断奶了。”
嬷嬷笑了一会,胖胖的脸上露出酒窝。
“我们不是庄稼人么,家里头贫困,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所以得紧着一个喂,等大的长结实了,才敢养小的呢!”
我倒是听说过古人有通过延长哺乳期而达到避孕效果的,听她这么一说,心想大概真有这回事,也就理解了。我看看点点,他虽然还在轻吮,但已经全无意识了。
我叹了口气说:“我就怕把孩子宠坏了,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已经把他惯坏了,越来越不听话,我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也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孝顺。”
方嬷嬷忙摆摆手说:“不碍的,不碍的!俗话说:‘树大自然直’嘛,他这个年纪的小小子啊,就是捣!我那小子到这年纪,还不如他呢!”
“唉,希望借你吉言吧!”我看看点点,又看看嬷嬷。
点点睡着了,但还保持着睡前的姿势,我拢起衣服,轻轻把他放在我身边,用他的棉披盖住他。
嬷嬷轻声说:“睡了!”
我点点头,对她说:“你往里来点,坐门口太冷了!”
她拍拍盖在腿上的被子轻声说:“我这一点也不冷。”
因为怕吵着孩子,我们很少再说话,没一会,她就打起盹来,我也有点困了,便蜷着身子靠着点点眯了一会。
我就听见嬷嬷说了句:“哟,又停了。”
我睁开眼,问:“到了吗?”
嬷嬷说:“没呢,又要停车歇息,估计是前头挨不住了。”
我抬起身,问:“我睡了多久了?”
“有一会了吧。”
“我再去趟厕所吧,你去吗?”
“我不急。”
我轻轻从车上下来,看看天,天气已经变暗了,太阳也好像没劲了,心想可能有个三四点钟。车子这回靠路边停的,两旁都是野林子,我朝前后看看,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路上的行人也很少了。
我问车夫说:“还得有多久才到?”
车夫咧嘴笑笑说:“照这速度,可得一会呢!”
这时,秦家姐妹向我招手说:“姐姐,这边。”
我看见她们站在一片小树林边上,便会意地跑过去。两个女孩正愁没人说话,一拉住我,可不肯放手了。我想着,干脆到她们车上聊聊,省得犯困,便走去跟方嬷嬷打声招呼,然后上了第五辆车。
车子很快又上路,跟车步行的人又换了一茬,被替换下来的都坐进队尾的几辆车里。我和两个年轻女孩坐在一起,也不觉得困了,就跟她们说话聊天,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也不知道怎么又提起了孙正阳。
我说:“得得得,别跟我提他!咱换个话题!”
两姐妹笑了笑,问:“那也不怪我们提起他,是谁引了个头,说那孕妇怪可怜的?”
我嚷着说:“我是觉得她挺可怜的,是我说的,可谁叫你们提那王八蛋了?”
红玉抿着嘴笑着说:“姐姐这就不讲理了,本来是一件事,说到婆,自然要说到公嘛!”
碧莲也在一旁附和着,非说孙正阳对我与对别人不一道劲什么的。我不服气地和她俩争论起来,但主要是我说,她们听着,我一口气把心中的种种委屈掏干,又把姓孙的一顿大骂,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碧莲笑着说:“好嘛,早上那口气一直憋到现在呢!”
红玉拍拍她,又拉拉我的手说:“这回痛快了吧?”
我撇撇嘴说:“骂完还气着呢!”
俩人都笑了。
第五十九章
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道路两旁开始出现零星茅屋,再往前走,便看见村落和小集市,土路变成石板路,路上悬灯,热闹的气氛也已经初显。车队沿着石板路向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城门附近,车夫只能下车牵着马儿走了。
我透过车窗向车外看,秦家姐妹则围在另一边开心地往外看着。街上的集市还没有散尽,准备撤摊的商贩和提前出来看灯的行人,把街道堵的水泄不通。车队也被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