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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想越觉得堵气,便开口嚷着问:“今天几号了?”
“都二十二了吧!唉,明儿可是最后一天了!这回,恐怕是白来一趟了!”碧莲咂咂嘴,又叹了口气。
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碧莲挑起帘子往外看看说:“弄水哩!”
“嗯?我要去看看!”我跳起来,拉着点点往外跑。
点点问:“咱们干吗去?”
“看她们弄水啊!”
点点没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兴奋,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但小孩子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只要妈妈高兴,他也就情不自禁地高兴起来。我们俩来到小院里,看见红玉正招呼几个小女孩去汤屋准备开水,我走过去,问:“这么大一池子,拎水得拎到什么时候?”
“哪能拎水啊,就在屋烧呢!”红玉一边答复我一边把那几个女孩分成两组,又分别安排了工作。
我是因为好奇,所以也跟着凑热闹,一会围着红玉,一会又跑进汤屋。红玉让珊瑚把汤屋的后门打开,然后让她和另几个女孩到里边劈柴烧水,她自己则亲自到浴池那边张罗挂帘子的事。我拉着点点从后门走进汤屋,准备看有什么忙可帮的。进了屋,这过发现这里是个锅炉房,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二楼为什么比一楼宽那么多,原来一楼是被隔成两间了。
珊瑚从墙根抱了一捆柴火,放到炉灶前的一块空地上,竖起一截木头,用斧子一劈就劈成两半,再一刀,便成了四半了,我看她那样麻利,便以为这是件很容易的事,于是也想试一试。
她说:“您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
我问她说:“我怎么就不能干了?”
她又嘟嘟拉拉地说了一番道理,就是不肯让我试,我没办法,就坐在她旁边看着,点点偎在我怀里,问我姐姐们都在忙什么,我耐心地跟他解释起来。这间屋子的结构是这样的——靠北边墙角有个井台,上面支着辘轳挂着水桶,沿墙放着一堆柴火。西面是道石墙,隔开外面的浴室,靠墙的地上,凿了一个方形的坑,也用砖垒砌起来,坑里有个灶,灶上架口大锅,锅壁上有两个孔,好像通着管子。
金穗儿把劈好的柴放到灶台下,榆饭儿则一桶一桶地往锅里提水可是锅里存不住水,每倒一桶水进去就立刻从那两个孔里渗出去了。我看她一趟趟地在灶台和井台之间忙活,又得打水又得把打上来的水倒进锅里,便兴致勃勃地跑到辘轳前,夺过辘轳说:“我来,我来,咱俩配合着来!”
榆饭儿忙说:“奶奶,您歇着吧,这粗活哪能让您干?”
“我咋不能干了?啥粗活不粗活的?没这一说!”
正说着,碧莲从外面走进来,先塞给点点一个苹果,然后挽着我说:“您就别在这添乱了!您不是要洗澡吗?”
“我这不是帮着烧水呢吗?”
“好了,这用不着您忙,来来来!”说着又拉着点点说:“走,姨给你削苹果吃去!”
我被硬拖着回了屋,又被硬按着坐下,点点扔了苹果缠着碧莲要糖吃,我气着说:“点点,把苹果捡起来!”点点被我骂哭了,碧莲却笑呵呵地拾起苹果,哄着点点,我站起来,准备摆出点威严给自己的小孩子看看。
红玉正好从外面进来,迎着我说:“水差不多了,要不再等屋里多聚点热气再进吧!”
“那么快?我还想着得好一会呢!”
“水不用烧开,只要热就行了,那还不快咋的?”
我转身对碧莲说:“别管他,不能太惯着他了!”点点听了哭得更大声了,方嬷嬷赶紧抱着他到别的屋子去了。
我气着说:“方妈,你别管他,这孩子惯的没样了!怎么能把好好的东西扔了呢?点点,你给我过来!”
秦家姐妹忙劝着说:“他这么小,哪知道这些个理啊,您消消气吧!”
“真是不像话!气人!”
“他一孩子,您跟他气什么?”红玉笑着把住我的肩。
我气乎乎地坐下,抬头一看,却看见一张生人的面孔——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略显富态,身上穿着枣色的缎袄,手里捧着个扁布包。因为见我们在说话,就一直在门外眼巴巴地等着,看那样,好像有什么事,急的直跺脚。
“嗯?这是谁啊?”我正纳闷怎么没见过,红玉已起身走向她,一边领她到一旁,一边小声地询问起来。
我伸着脖子看了看,轻轻问碧莲说:“她是谁啊?”碧莲也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后走出去了。她刚迈出门坎,红玉就回来,于是她也跟着进来了。
我问:“怎么啦?”
红玉说:“哦,她是咱们‘老孙家客栈’孙掌柜的家里的,说有事要跟您讲。”
“什么‘老孙家客栈’的……什么?”我听着绕口,也学不清,就看了看红玉。
碧莲笑着抿抿嘴说:“我听说家里的生意都是由族里的亲戚照管着的,也不知道这位掌柜是哪一辈的。”
红玉说:“刚才听她报她男人的名字,应该是位叔伯辈的!”
“哟,那这位岂不是位婶娘?”碧莲吐吐舌头小声地说。
我不解地问:“那她……找咱们有什么事?”
红玉摇摇头说:“她说最近店里有客人丢了东西,客人吵着要店里赔,她男人不敢自作主张,又怕出入内宅不方便,就打发她来,向您讨个主意。”
“那干吗找我?”我困惑不解,“老孙家的人不都在么,问我干吗?我才是最不相干的呢!”
“她说大爷临走的时候交待了,要是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就问您一声。”
“问我干吗?别问我,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们家的人!问我干吗?”
红玉笑笑说:“那,您见是不见,倒是答复我一声,人家不还在外头候着呢。”
“找我有什么用啊,找孙老太太去吧,我才不管他们家的破事呢!”
碧莲笑着说:“那我这就打发她去!”
红玉忙拦住她说:“人家都说了,是爷交待的,你怎么说撵就撵?总得先问问吧!要不,爷回来要是怪罪了,看你怎么办?”
“哦哟哟,我咋没想到?”
我忍不住说:“那你们要我怎么办?”
红玉说:“咱们有什么难办的,自管听她道个缓急,听完了只说‘一切等爷回来再作定夺。’不就结了?这样一来,咱也不用担什么责任,也没有违抗爷的话不是?”
“那随你们的便吧,反正我不问,我也不管!”
碧莲笑着点头,说了声:“我去叫她进来问个明白!”我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冲那位大婶点头笑笑。
那大婶冲我深深道了个万福,我出于礼貌起身相迎,一面让座一面招待着。
碧莲说:“婶太太请坐。”
那大婶笑着推却着说:“当着二奶奶的面,老媳妇哪敢受这大辈份,叫声老媳妇便是。”
碧莲咯咯一笑,让了把椅子便飘身走开了。
红玉说:“婶太太不用客气,咱们奶奶不是计较的人。”
我也忙说:“你别客气,咱们随便点吧。”
她“哎”了两声,勉强欠着边坐下了。
红玉叫人上茶,碧莲则绕到我身后站着。
我问:“红玉说你有事情,是吗?”
她听我问她,立即站起来道了个万福说:“蒙小叔叔照顾,把这客栈掌柜的差事交给我那口子,如今我家的生计,也全仰仗小叔叔哩!”
我笑笑说:“坐吧,咱们都别太客气!”
她谢了又谢才敢坐下,然后接着说:“我那口子,为人本分,对店里的生意从来都是万分谨慎的,每笔帐目,无论是赊的欠的都记的清清凉凉的,从来叫小叔叔放心的!”
“嗯。”我点点头,虽然有点不耐烦,但尽量不失礼貌。
“店里的客人多半都是老主顾,因为我那口子为人和善,一来二往的,都相当熟了,这走一批,住进一批,年年岁岁平安无事,也都这些年了。可这两天,几位客人连续丢了东西,大家吵吵嚷嚷的,说是有贼,可又不见任何踪迹,门窗都关的好好的,又没有坏损的地方,谁道这贼是怎么进的屋?于是有那不怀好心的,非说是咱们店铺里出的内贼,我那口子好劝歹劝,求大伙宽限几日,好在大伙也都是熟客,不愿撕破脸皮惊动官家,但却叫咱们柜上去赔那损失。我那口子没主意,又不敢擅自作主,想着咱家叔叔头前出门还不曾回来,又怕耽搁太久了客人们不饶,便叫老媳妇来问小夫人,讨人办法则个。”说着焦急地抖了抖袖子。
我说:“你应该直接去找孙老太太啊,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他们老孙家的,他们家的事我不管!”
大婶听了不知所措地看看红玉,然后跺了跺脚说:“唉哟,二奶奶,您就别让老媳妇焦心了,小叔叔临走时交待了,说要是遇到个大事小情的都别去惊扰老奶奶,说老奶奶岁数大了,容易着急上火。”
“他们家管事的人多了,找谁也轮不上找我的!”我喃喃地说。
碧莲却努努嘴笑起来,我看看她,她才开诚布公地说:“我倒觉得谁都不该找,唯独要找姐姐您才是!”
“碧莲!你少说几句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剜了她一眼。
她却笑着吐吐舌头,完全不在乎地说:“可不是么,爷一定说,”说着故意咳了几声,压低了声音学着孙正阳的语气说:“这府里上上下下,再没有比你们奶奶更见多识广,认字多的啦!”
“得了吧,认字的人多啦!”
“是是是,可是既认字又能作主的就您一位啦!”
我忿忿地瞪了她一眼,指着说:“那你算是看错人了!你你你你!我看你快成他肚子里虫了我看!以后,别跟我说话!我烦你!”碧莲却又吐舌头又作鬼脸。
红玉笑着摇摇头,转向那位大婶说:“婶太太,店里的客人都丢了什么?你可有个清单么?”
“有有有有,我这都带来啦!”大婶说着,从她裹着的布包里拿出一本帐和一张纸,递给我,我没接,她只得又递给红玉。
“都写在上面呢。”
红玉看了看说:“哟,还都是些值钱的东西呢!”碧莲也伸着脖子看看,咂了咂嘴。
“可不么!”大婶感叹着说,“要不那些客人怎么都急了眼了呢,要是些不起眼的东西,谁会那么急啊!”
红玉微皱双眉,想了想,又拿起帐本看了看,一边翻一边问:“住店的客人都有登记吗?”
“有,都有,我那口子向来做帐目做得最仔细!这是年前到现在的入住的名册,有的已经走了,有的还住着,我那口子猜着二奶奶要看,就叫老媳妇拿来了。”
红玉看了看,摇摇头,好像在说:“全无头绪!”而后又看看我。
我说:“看我干吗?你指望我有什么好主意?”
红玉说:“您看看,兴许您能看出点什么端倪。”
我笑了笑,自嘲地说:“非得叫我看!我看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破案!”
红玉也笑了笑,硬把帐册塞给我,我随便看了一页,心想能敷衍就敷衍,哪知,红玉和碧莲全都眼巴巴地看着我,而那个大婶则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秦家姐妹。我心不在焉地往屋外看看,想听听点点在隔壁干什么,但却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我无奈地笑笑,抓着头皮说:“我真不知道啊……那个,就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吗?你们光让我在这想,我能想出个啥啊,一点头绪都没有!真是的!太欺负人了吧!”
碧莲说:“您要是没主意,那我们就更没主意了!”
我勉为其难地说:“那,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呢?”
大婶说:“您这么一提醒,老媳妇还真想起一个古怪的人来。”
我笑了笑,没有打断她。
她接着说:“那位客人是年前住进来的。”她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那天,我从家拿了一个熟肚子送去给我那口子——他胃口不好,就爱吃我卤得烂乎乎的肚子。我到柜上,那会差不多酉时了,天刚蒙蒙黑,店里的生意也上来了,吃饭的住店的,一茬接一茬。我就在柜上等我那口子忙活完这一阵,赶巧那位客人从客房里下来。我一看,唉哟!是个绝顶俊俏的小官人,有道是‘胜过潘安貌十分’哪!那小官人穿一身银红道袍,里边是绣花白绫的袄子,脚下是双白绫袜,镶花的鞋。手上一把书画扇,身边还带着四个天仙样的美仆人,一个拿披风,一个拿弦子,一个握紫箫,一个提行囊。这班人物一出现,整个殿堂里都生浑呢,当时在座满堂,没有不直着眼看的,连门口的行人也都停下来赞叹哩!”
“我那口子见小官人要出去,便去唱个诺,又问小官人几时回来,要不要准备吃食,那小官人只说到外走走,下黑就回来的,我那口子满口应着,吩咐了一个小伙计,让到时提前准备着。那小官人走了,我就问呢,‘这是谁家公子,长得这般齐整啊?’我那口子说这小官人姓潘,苏州人。后来,我俩就坐那吃了肚子,我闲坐了一会,就回了。”
“第二天,我又去送饭食,我那口子悄悄叫我到一旁说:‘店里出了件怪事。’我问:‘出啥怪事啦?’我那口子说:‘昨儿你亲眼见的那潘小官人出店了不是?’我应道:‘是啊,咱不是亲眼见的么?咋啦?’他说:‘是说啊,咱可不亲眼见着那潘小官和那四位小娘子一道出去了么?而且还说下黑就回来的?我记着啊,我不是还交待小四说可能有客人回来的晚些,别上门上得太早吗?结果你道咋的?’我那口子这么一说,弄得我也怪慌哩,我赶紧问哪,我说:‘咋啦到底?你快说啊,想急死我啊!’”
“我那口子说:‘我让小四守在柜上,等着给那位潘小官人开门,结果等了一宿也没见回来!可是你道怎的,早上一开店,却见那潘小官从客房里走出来,你说怪不怪?’”
大婶看看我,继续说:“您说怪不怪?”
“该不会是伙计睡着了,没注意到吧?”红玉问。
“哪啊,我也是这么问我那口子的,我那口子说,小四说,他为了提神,就和另一个叫满团的伙计在柜下耍钱,直耍到天亮,一宿连眼都没闭过。再说了,那店门,虽说没上板子,却是从里头插死的。”
“那会不会是从后门上去的呢?”我问。
“没有后门,根本就没有后门啊。”大婶说。
“那倒怪了,那位客人是什么时候回的客店呢?又是怎么进的屋呢?”碧莲问。
“是说啊!”大婶点头说,“要么说古怪呢,不走门,又走不得窗户,怎么就进了屋子……唉,说这事吧,也过去一阵子了,我俩也给忘了,您要是不提,我还真想不起这当子事。要这么的,看来这丢东西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难说!得有证据!”我说。
红玉捧过名册,翻着看了又看,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问:“这个属名江浙的潘玉,可是婶太太提的潘小官人?”
“正是正是!说来也巧了,这人长得俊俏吧,还叫个‘潘玉’。”
“怎么了,有什么说法吗?这不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吗?”我问。
碧莲却咂咂嘴说:“哦哟,照这么说这人得多好看!”
“怎么见得?”我问。
“您想啊,集了潘安之长,还要取那宋玉之美,您说不好看能行吗?”
“能有多好看啊?”我坚持着怀疑的态度。
“我看不一定是真名呢。”红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婶皱了皱眉说:“要说那小官人的打扮也是派王孙公子相,倒真不像干那勾当的人!可是,店里单单他的东西一样也没丢。”
“人不可貌相嘛!贼人哪会承认自己是贼人呢?”碧莲肯定地说。
红玉看看我,等我拿主意。
我苦笑着说:“又看我啊?我真不知道啊!”
大婶说:“唉哟,二奶奶,您就别卖关子啦!快帮老媳妇我想个办法吧!铺子那边还闹着呢!”
我想了想说:“我觉得那个姓潘的嫌疑最大!俗话说:‘贼喊抓贼,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立刻报警,去抓小偷,等警察到了再说。”
“是报官吧!”红玉说。
“一样一样,我们那就说是报警,你们这就是报官,都一样啦,意思是一样的!”
“唉哟,二奶奶!”大婶一跺脚,哭丧着脸说:“就是不想捅到官府那,这要是再被查封啰,那得耽误多少生意啊,就算小叔叔不计较这点,那对咱家铺子的名声也不好不是?再说了,那当官的也是拿钱办事,不见银子哪会用心的,到头来,咱使钱不说,还不一定落好呢!”
“那就别报了,赔偿他们损失不就得了!”我说。
“那不等于咱自个承认是咱们养了内鬼吗?”
“那就把小偷抓回来,澄清事实!”
“唉哟,那潘小官人虽说是店里的客人,却不常回来,这又多些日子没见着了,说不准是听到风声躲起来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我实在有点烦了。
正在这时,就听屋外有人喊:“大爷回来了!”随后,院子里传来一阵阵喧哗的脚步声。
第六十六章
门房去牵马,孙正阳则由和他一块出去的那两个年轻人搀着走进院门,赖三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连连作了好几个揖。我隔着院墙看着,就见姓孙的一瘸一拐,每走一步,脸上都会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