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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谍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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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叫从舟好是尴尬,不敢进府又不敢离去。‘楚江遥’乐呵呵道,“不急不急,马上有人来迎你进去。”

果然几名侍卫奔出来相迎,说是大王请虞卿入内。虞从舟全没料到王上也在此处,惊讶地瞧了瞧姜窈,她扮了个鬼脸说,“我方才看见大王近侍蔡小六站在院子里,所以猜他定会为你通报大王。”

虞府一行人总算入得平原君府,一并抬进个大红礼箱。到了前厅,拜见过赵王。赵王知道平原君仍气着寿宴时的事,有意打圆场,便低声对虞从舟道,“三弟还是小孩子脾气,你莫在意。他生辰那日我也走的略早了些,他是把气我的那份也算在你头上了。”虞从舟笑着诺下,支开姜窈让她别处玩去。

平原君故意摆了个玉树临风的潇洒站姿,负手立于院中,背对着虞从舟、不理不睬。

不料赵王一声温柔的呼唤、叫他登时破功:

“小三!过来!”

平原君最恼这称呼,尤其是虞从舟在场的时候。但又委实不能对王兄吼,“不许叫!”,每次只能含忿忍下。

他堵着气走到近前,赵王道,“小三,从舟也算是诚意致歉了,这箱子里是他特意为你雕的金红玉鱼,补你的一份生辰大礼。你就莫再别扭了。”

平原君知道从舟在雕玉这件事上造诣甚高,早就盼望着有朝一日他能主动为他雕上一枚,小环小佩都好、只要略寄情思。此时打开那大红箱,竟是将近两尺来长的一尾通透美璞、精工细雕的上品玉鱼,每片鳞上似乎都泛着润泽、犹如涤水,生灵活现。平原君不觉欣喜地懵了一会儿,心中暗慰,‘没想到从舟对我用情这般深……’

平原君眼眶里闪着点泪花,偏偏嘴上仍傲不过,横着眼波道,

“这鱼怎么… 连神情都和你一样?斜嘴坏笑,眼光睥睨,目中无人?!”

“哪有?”虞从舟琢磨不透。

“改了改了它!”平原君嚷道。

从舟想,今日既是来道歉,便忍去脾气说,“要改成怎样?”

“要改成扬嘴媚笑,对我一脸神往,痴心仰望!”

闻言,虞从舟剑眉一扬、广袖一抛,瞪住他双眼,也不答话,径直便走出房去。

这下平原君反而乱了阵脚,急急忙忙追了出去,拽住他说,“干嘛… 干嘛怒了呀?”

从舟心中想笑,脸上却一脸正直,心想赵胜真是没长大的心性,果然每次都吃硬不吃软。

既然这样… 他便脸色更冷道,“平原君言下之意,像我虞从舟这般、倒惹君厌恶,反而是李兑那谄媚虚迎的人物,才得君欢心?!”

“不不不!不是那样!”平原君连忙摆手、摆得十指恍惚,“我喜欢那鱼,那鱼… 像你当然最好了!不用改成仰望,我… 我蹲下来,它便看得见我了… ”

从舟转身忍笑,怕被平原君瞧出来,踱了几步到院中草坡高处,平原君唯唯跟上。虞从舟一瞥眼,看见远处平原君的众多门客聚在一人身边,眼露崇敬地听那人讲诸国大势,不觉哼笑道,

“那范雎似乎在你府上红的很?”

“我特意要捧他的,”平原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瞧见了范雎,“前几日我心烦时在湖边闲逛,不料天太黑、竟跌进湖去。幸好范雎路过,他水性又甚好… 不然我此刻都无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从舟想起他们两人从小便是一对旱鸭子,果真眼中生出些怜意,回头担心地看着平原君。

“诶诶,呛了几口水而已,早没事了。”平原君被他望得小心脏乱扑腾,“不过范雎的确是个人物。不但上通天文、下知人文,甚至还懂得不少医石毒理。上回他只看过一眼,就问我房中姌美人,是不是近来常常腰痛身软、凌晨腹泻。果真被他说中!他说姌美人是中了毒了,应是吃了什么多含芦荟的汤点。姌美人这才想起来是我那蕙姬近来赏她吃了不少养颜膏。我命人取了,果然是芦荟所配制。范雎说那东西少吃养颜,超过十钱便是慢毒,会致腹内渗血、伤阴劫津、泄气夺命… 没想到蕙姬竟这么心狠!我不过和姌美人亲近了些,她就给她下毒!”

“哦?才这么几天、就有两番救命之恩了……”虞从舟淡淡冷笑。

平原君又说,“当晚我就把那蕙姬给杀了!”

“你也够狠。”

平原君凑近他些、挑眉笑道:“那个妒妇… 我杀了她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虞从舟一头黑线。

“她如此善妒、心里定然最恨你… ”

从舟悚然道,“我都不认识她!”

平原君见从舟讳莫如深,心中失落,他的意思都这么直白了,从舟难道还不明白?他按捺不住、忽然就扑上去抱住他。虞从舟大惊,大庭广众之下、甚至、王就在大厅里,倘若看见君臣如此失礼,不知会怎生气恼。“你这是做什么?!”他潜意识就急急去掰平原君的手。平原君吃痛、愈加不甘,抱得更紧。虞从舟急道,

“你别逼我!”

“我就是要逼你!”

“赵胜!是你逼我的!”

“我是被你逼的!”

平原君打定主意,今日偏不放开他了!虞从舟被缠得窘迫,转身与他扭打在一起,平原君武功不济,痴缠烂打却有些倔劲。

二人一股脑地手脚齐上,全忘了王公贵族的气质、打得愈发不像话了。一不留神果然栽下草坡,坡面略陡,两人止不住身形、扭抱着一连翻滚了十几周,一路滚到草坡最底处,直滚得天旋地转、满目冒星。

但那种久违的周身舒爽、心脾淋漓的感觉却教二人没来由地瘫在坡底朗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院中回荡,自己听着都觉得爽快至极。

笑着笑着、平原君心中微酸,这儿时的嬉戏多久没有重温了?他与从舟、曾经原是这般毫无君臣避忌……

但那时他很想长大,长大才发现、他想要的,其实只是一如儿时。

他一臂撑起身体,俯看着虞从舟悠悠躺在细草间,那绝美的容颜映在他眼中却叫他心痛。他蹙眉问,

“从舟,你今天会来见我,是不是因为,你也要去秦国战场?”

虞从舟浅浅笑了笑,并没有作答。这毕竟是绝密的王命。

平原君苦道,“太过于铤而走险!那日,我听见你与王兄的商议了……但若不成功呢?李兑绝不会善罢甘休!”

虞从舟隐去笑容,忽然神色凝重地望着他。这令平原君更加不安,只怕从舟竟起了诀别托遗之意…

果然从舟开口说,“我也担心有失,所以已经派沈闻驻军两万在河阳和姑密,若我失败,他即会扣捕李兑的两个儿子为质,李兑必会有所顾忌。而且魏王与王上已有盟约,因而魏二公子魏无忌亦有十万魏军驻扎在边境伯阳,加上你的十万兵马围护邯郸,李兑没有十足把握,不会逆反。”

“那你自己呢?若不成功,你绝不可能全身而返!”

“成功或不成功,总要有人去。所以… ”虞从舟淡泊一笑,带着些揶揄,

“不如我去。不然谁去?难道你去?”

平原君忽然俯□,贴在从舟一尺的距离,认真说道,“我去便我去!每次都是你远行,每次都让我担心!这次也留这般担心滋味让你受受!”

虞从舟见他模样严肃,愣了一瞬,一手不由扯住他衣袖一角,双眉淡淡胶濯,叹说,“你去那么远,我… 会很辛苦。”

平原君心中顿如蜜糖融了满腔,粘着呼吸,不得自控。原来虞从舟究竟是念着他的,只是向来不擅表达罢?却不料这般情谊早已深如清潭?

他眼眶中正微微漾泪,又听虞从舟望天说,“…我留在邯郸,日日夜夜都得进宫陪王,肯定很辛苦。”

这一句犹如一记闷棍,敲得平原君蜜糖变煤灰。日日罢了、还要夜夜?!究竟辛苦哪般?他颤抖着脸皮,一把揪住虞从舟的衣襟,将他囫囵拽起。

虞从舟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瞪着眼、怒从何来。他是王最疼爱的三弟,若真的领兵冒险,王必然日夜不安,自己肯定得在宫里跟着陪着、难眠难休,当然辛苦。却不知哪里又说到这平原君的暴点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这章基情一下,权当调剂,万望见谅明日入秦,全面回归‘舟窈’恋~~

☆、记取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Sorry 今天这章短了些,主要因为、觉得断在那里有点悬念,汗~~明日会写5000字以上补齐:)

奉阳君李兑统帅的五国联军向西境挺进,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只是尚未交战,李兑便下令全军驻扎在荥阳、成皋一带,并不急着西进。五国将领都颇有微词,却也无法违逆将令。

为绕开李兑耳目,虞从舟率了一支骑兵,沿山路僻径而行。这一路行军,越行山势越高,从舟心中不禁叹道,单是这巍峨高势、天险屏障,秦国便胜过其它诸国半场战事了。而赵国全境平缓,无险可守,他年敌国来袭,即便可得天时、人和,缺了地利,终是难成霸业。

他反复地想着,后知后觉、才发现山色清濛中已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在苍白的云雾中弥漫开来。

这一幕,为何如此熟悉?他的脑海中忽然翻腾出许多若隐若现的画面,仿佛梦境中他也常常在这样的细雪中骑马登山,而身边,另有一骑,一个荷绿色轻裘的少女翩然于山间。他愈想记起那少女的容颜,这些画面就反而愈朦胧,但他似乎真的能听见那少女轻灵曼妙的笑声。

他很烦躁地将无名指和中指按上眉间,狠力地揉搓着。

这些天来,他总是反复梦见同样一些地方,时而行走在雪山间、却倏忽有温泉的暖雾扑面而来,时而藏身在桥洞下、却霎那有飞扬的女子如莲绽放。

他一拉缰绳,转身问杜宾,“雪山上,可会有温泉?”

“温泉?不曾听闻。若雪山上会有温泉,那倒是人间仙境般的地方。”

人间仙境… 是了,他愈发肯定的告诉自己,这些梦境,一定是江妍托梦与他。

他闭上眼,一再把江妍的绝美容颜带入那些画面,想象她穿着那身荷绿色轻裘,在他身侧且笑且歌,果然一切契合,神韵相得。

原来他想要的相拥相舞、嬉笑嬉闹,她生前,终不肯给,却在她身后,才来与他每夜梦中相会。这算是安慰还是慈悲?

他眼中渐渐朦起一层水雾,似雪似泪,心中隐约还混杂着一种强烈的自责。明明是江妍托梦,为何每日清晨、将醒未醒之际,他梦境里的少女总会幻化成姜窈的摸样?

正烦闷不堪地想着,忽而听见一阵轻灵曼妙的笑声,在山谷中荡开,与他梦中所闻如出一辙。

他回头望去,又是楚姜窈!她与小盾牌正边行边笑语。

原来竟是因为这笑声!因为记忆中的江妍从未百无禁忌地笑过,至多、不过文雅莞尔,所以梦境中,每当那少女倾心而笑,江妍的容颜便会一缕消散,转而幻成姜窈的回眸一媚。

他把冻得冰凉的手、猛地在脸颊上拍了几下,不再去想这些患得患失的事。他打开之前绘制的秦国边境地图,凝下心神来专注于其间。

及至夜色渐浓,全军在林间隐蔽扎寨。杜宾又得暗探来报,奉阳君也已率一小支亲信部队行至沁源,看来他与秦国的暗中取封就在这一两日之间了。

杜宾与虞从舟商议之下,均是觉得奉阳君与秦国密会之地,最有可能在褒山一带,此间地势隐蔽,便于阴构,且离成皋只有一山之隔,易于撤离。只是最终的地点,尚不得确定。

是夜,从舟和衣而卧,一夜无梦,直到听见一阵鸟鸣声,方慢慢醒来。天刚蒙蒙亮,整个营寨十分安谧。他加了件裘衣,往帐子外面信步走去。

一山苍茫白雪之间,只有三、五只麋鹿在林间跳跃,空气清新得可以闻到松柏的香气。他顺着麋鹿的行踪望去,看见楚姜窈坐在一池已经冰封的小湖边,一手抱着膝,一手研着墨。她长发如瀑、肌肤如雪,生动得宛如一个林中仙子。

他一边向她走去,一边透着林子问道,“你在做什么?”

楚姜窈抬头望见是他,报以一个娇丽明媚的笑容,“哥哥,早安!”

“研这么多墨,是要画画?”

“嗯。” 她笑着认真地点了点头。

“绢帛都没拿,要画到哪儿去?”

“就是这冰封的小湖啊,哪还有比它更白的绢帛呢?”

她瞟着小眼神、指着那片冰湖。虞从舟隐隐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但仍然想不清她能如何落笔。

却见她站起身,端起整个砚池,手臂轻扬,将墨汁一点点、一片片的向湖冰上泼洒,三五下后,纯白色的冰面上,便好似真的有一片远帆、漂于俊山秀水间。

居然如此以砚池代笔,以湖冰代绢,泼墨而成水墨画,他赞叹一笑,愈发温宠地看着她。

她被看得略有些腼腆,伸着手、端着砚,微微撒娇地说,“没墨了,哥哥帮我找点水吧。”

他点了点头,却没有走向她。反而左手一扬,右手一引内力,劲力如风般疾疾指向她身侧一块大石。石上白雪随力反弹迸落,散入她手中墨砚之内。她惊讶之间,不觉欢声而笑,“好妙啊!”

她蹲□,仔细地研磨起砚中白雪。他走近几步,见那白色的雪晶,渐渐融成水珠,又化作浓黑的墨汁,恍如世事变幻、黑白莫测。

她忽然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我们来对个对子可好?”

他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她用手指蘸了砚中浓墨,在冰封湖面上写到,

“冰湖一砚墨,墨研一山雪”

看到这一联,不知怎的,他觉得好似有两句前后匹对之话在他心中涌动已久,他几乎不用思考,便也用手指蘸了墨、出神地在冰面写上,

“雪山一温泉,泉温一壶冰”

一气写就,与姜窈的句子首尾相联,他欣然一笑,转身看向她。姜窈原本甜甜带笑的双眸却倏地怔了怔。她望着冰面上两行字迹,霎那间的惊异使她白皙的脸颊晕出彤色。她抬起头看着他,泪就在眼眶,湿了长睫、惹了心酸,却不是伤悲。她似笑非笑,眸子似乎因泪而更显光彩,

“哥哥,原来你还记得?原来你什么都记得?!”

☆、月光背面

“哥哥,原来你还记得?原来你什么都记得?!”

记得什么??虞从舟被她这一问,心弦陡然一紧,紧到几乎崩断的边缘。他一再梦到的那些幻境里,那个一如彩虹般神秘悠然的少女,在这一瞬间、他终于能看清容颜,而那容颜竟是楚姜窈的笑靥。在泉中戏水的女子是她,在冰上飞舞的女子亦是她,在崖边搂住他的女子还是她,霎那间,全都不再是江妍。

“不是的!不是的!”他一惊之下,猛然坐起身来,只觉一阵晕眩,双眼朦胧望去,四周冰湖雪林忽然暗淡下去,只剩营帐里的昏黑之色,原来,刚才只是他的一场梦?!

数不清这究竟是第几次,他梦着楚姜窈的笑靥、或喜或惊地醒来。他浑身变得无力,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是江妍的妹妹,永远不可能是江妍。为何会把对江妍的思念嫁接到她身上,为何会在梦魂深处想到她?

他带着一种深重的罪孽感,忆起琮山上,他对江妍承诺过、永远都不会爱上她的妹妹。那时以为是无稽之事,怎么如今会变了负重之罪。

他的心像是有了漏洞的木船,暗湿的潮水从心底涌入,让他渐渐沦陷,满身满心只觉沉重不堪、摇摆不定。

他重重闭上眼,事情不能这样下去,他绝不能爱上谁的替身,他必须让自己与这些荒谬的梦境有个了断。他深一锁眉,再睁开眼时,目光中起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心。或许这些日子来,江妍正是以这样的方式托梦与他,警醒他绝不能违背曾许给她的诺言。

他撩开帐帘,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各处都有士兵或在整装、或在起灶,一派井井有条。

是了,一切都与梦中不同,没有那个会泼墨作画的女子,没有那个含泪而笑的女子。那些都只是诡异的梦。

只是小盾牌忽然喊的那一声“小令箭!”,生生打破他心中的井然之序。“小令箭”… 从几时起,在他心底深处,似乎变成一个只能由他一人轻唤的名字。

他立刻打撒自己这缕荒谬的想法,冷冷转身、瞥了一眼。但是这一眼,却让他满心惊诧,她身上、居然穿着他在梦中常常幻见的那件荷绿色轻裘,连貂领绣纹都如出一辙。

此时此刻,她这一身荷绿,却比焰火更灼痛他的眼眸。这分明是江妍的衣裘,不论在梦境中,还是当他回忆时,都只是江妍的衣裘,为何她会穿在身上?她凭什么?又图什么?他想起她趁他熟睡、用过他为江妍买的燕脂,她唇上那抹嫣红他至今未忘。那时他对她的警告犹在耳边,她竟然又穿上江妍的衣物,这小小姑娘,心机怎如此之深。

他的前后思绪早已倾轧成一抹暗黑,只是眼波中愈发翻滚起怒意,他大步向她走去。

而楚姜窈一回眸,见到是他,脸上立刻蕴满欢悦之色,嘴角扬起一个单纯的弧度,笑着唤了声,

“哥哥,早安!”

他心中冷哼,连对话都要仿作一模一样?!

她刚煮好给将士们的早饭,便端起一杯热腾腾的茶,正要递给他,他已经走近,猛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臂,连拖带拉,将她拽进右边一顶空帐。她手中茶杯打翻,烫水洒在她左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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