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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牵连明显对窈儿甚为管用,虞从舟发现,接下来的几天里,她看着他的眼中常常漾着或崇拜、或亲近的目光。他要她去园中晒晒太阳,或在廊中听他念念书,她都很乖巧地点头说好,其它的,更是要她吃粥就吃粥、要她喝药就喝药,简直一切唯他是从。
甚至,他叫她以后别称他为‘鱼公子’,只管叫他‘从舟哥哥’,她都笑着应了。
划过长长一圈,原来他所求的,竟只是回到当初。
当初她最爱叫他‘从舟哥哥’,是他狠怒不许。毁了当初的人,不是自己又是谁呢?
70云之彼端
这一日清晨;虞从舟忽然想起,有一样东西或许能帮窈儿唤回一些记忆;即刻将那幅收了多年的卷轴平平整整地摊几案上;转身出门去窈儿房中寻她。楚姜窈懵懵懂懂被他牵了手,也并没有问什么;只随他去看他所说的‘那幅画’。
踏入他卧室;楚姜窈瞧见他铺开的一幅物画像;她蹲下细看一番,却只是怔怔地指着右边那一半说,“这… 好像是?”
见她全无印象,虞从舟也没了念想,走近她说;“这是。这画,是自己画的。”
楚姜窈好生惊讶,“?!”
从舟看着她瞪大眼睛的样子,不觉笑了,“难道,和哥哥一起的时候不喜欢画画么?”
窈儿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唔,喜欢… 喜欢的。但是,只画过淮哥哥。不画自己。”
从舟笑得有些僵,看着她双眸说,“是不是,画过他读书,画过他骑马,画过他睡颜?”
她的脸更红了,眼睛也瞪得更大了,“,怎么会知道?”
虞从舟淡淡一笑,干脆倚坐她身边,“窈儿,也喜欢画的,也画过许多样子。射箭、摇桨、品茶,都画过的,”他的笑容里终于又带了些得色,
“还说过,最喜欢画的嘴角… ”
楚姜窈听得愣了神。他看见她一双无邪的眼瞳中满满地都映着他自己的容颜,不觉凝息叹道,
“窈儿,为什么能记得他那么多,就不能记得一点了呢?”
两目光对视,却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终是楚姜窈眨了眨眼,侧过头去,尴尬地又指着画中左边那说,“那,这个美,是谁啊?”
“是的姐姐。”从舟反而不太敢看画中江妍的眼睛。
“的姐姐?……她长得真美。”她盯着那女子看了许久,再出声、却只是一声叹笑,
“……美得,让绝望。”
屋中空寂良久。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说,“上次说过,的姐姐嘱托照顾?”
虞从舟躲过她的目光,点了点头。江妍嘱托过他很多事,还曾要他、绝不能爱上窈儿… 他的中指和无名指又不自主地按上眉心,妄想压住满心烦闷。
姜窈见他容色渐乱,忍不住嗤嗤笑出声,“从舟哥哥,很喜欢的姐姐吗?”
虞从舟泯然道,“从前很喜欢她。她随便对笑一笑,或说一句话,都会兴奋好几天……后来… 她过世了,她死怀里。”
楚姜窈愣了愣,又抬手摸摸他肩膀,张嘴欲说、又说不出安慰的话。
从舟倏一抬眼,正视着她,用力拉住她道,“但这些年来… 对… ”
他胸中促喘,那个字硬生生地憋心口,当着江妍的画像,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窈儿惊诧地看着他,见他顿了半天又无语收尾,嘲嘲一笑、推开他的手说,“不会要说、又喜欢了吧?… 因为是她的妹妹?”
她不理他满眼晦涩,转身将那幅画卷重又卷起,“淮哥哥同说过,留不住的、就会变成海风,但永远心里涌动。能握手心里的、却会变成细沙,最后还是流失于指缝。”
她将那画卷放进他怀里、狡黠一笑说,
“她是风儿是沙?”
……
楚姜窈伤口渐愈,精神未好,午后总是蔫蔫地睡很长时间。从舟喜欢坐她的房里自己与自己对弈,下完两盘,就一直看着她直到她醒来。那日见她睡醒,即刻传了侍卫去热傍晚那剂汤药。
不一会儿,侍卫端着煮好的药,推门而入。只是侍卫毕竟不是婢女,做起这些事来甚不上手,那侍卫正欲将药碗放矮几上,不小心一个踉跄,手一斜,烫药从碗中泼出,洒姜窈手上。
从舟迅速抬手,托住药碗,向外一拨,剩下的药汁洒他臂上,滚烫灼肤,他不由皱了皱眉。
他低头探看窈儿,却见她神色平静,似无痛楚,再仔细瞧她的左手手腕,有一处被药汤烫得发红。从舟心中惊诧,全然无心斥责一旁侍卫,急忙拭去她手上残留的药,慌道,
“窈儿痛不痛?”
“不痛。”她笑笑摇了摇头。但一瞥眼,看见自己被烫红的皮肤,忽然也意识到些什么,眼中流露一丝惶惶之意。
虞从舟看见她笑容渐失的模样,愈发惊惧,难道…… 他握着她的手问道,“窈儿,左臂麻么?伤口痛么?”
“… ”
看着她害怕却闪躲的眼神,他的心又凉了一截,不得不问出最后那句,
“的左手,能动么?”
她没有动静,似乎尝试,憋了一阵,只说道,“……好像,”她说了半句,后面再说不出口,双眼失落地望了望他,又垂了眼帘。
虞从舟痛苦地一闭眼,心中仅存最后一点希望,立刻传来刘医傅。只是一番诊断后,刘医傅却说,她的左臂已无知觉,是箭伤伤了神经,杖刑又伤了腕脉,逾久未治而无可医治。
从舟僵原地,心中又烫又苦,正如打翻一地的药汁。他原本奢望,若她能醒来,若他从此好好珍惜她、呵护她,她就会回到从前,依旧是那朵快乐明媚的迷迭香。此时方知再也回不去了,她原本只求一点水露坚持活下去,他却将她按入狂浪。虽然捡了一条命,她却再不是原先那朵花儿,成了一只失了翅膀的蝴蝶。
水汽蒙住他的眼,他涩涩地看向她。楚姜窈脸上惘然若失,轻声自语,“何时中过箭?怎么完全没有映像。”
从舟怔步上前,蹲榻边紧紧搂住她,眼泪颗颗坠跌,悔恨阵阵来袭,“是为了救… 才受了箭伤…… ”
“救?刚刚认识,怎么会… ”她犹疑中轻叹口气,右手按上额间,微微哂笑道,“难道真的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原来真的早就认识?…是淮哥哥的弟弟,自然是该救。”
另一种苦楚猛然堵虞从舟胸口。她信了失忆、信了相识,但却不信她心里曾经有他。
他的泪水顺着她耳廓滑过,淌落她肩胛上。姜窈觉察到凉意,有些不知所措,“从舟哥哥,别… 别哭啊,”她顿了顿,想到一条理由说,“又不是左撇子,右手能动就好”
……
赵王宫,清攸殿。
赵王又推了一杯酒盏给从舟,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亲政也有一段时日了,父亲还是不肯回朝为官么?”
虞从舟脸颊醺红,一双美眸中蘸着酒雾。但他仍旧喝下赵王的酒,方摇了摇头说,“父亲甚至不让提及此事。”
赵王眼生犹疑,“小时候,虞太傅原是很喜欢的。后来和走的近了,他反而厌恶了。”
虞从舟闻言大惊,立刻醒了酒意忘了痛楚,旋即放下酒盏、倚王身边跪下道,“家父绝无此心。家父只是… 只是年事已高,喜欢归依田园… ”
“说过,不喜欢跪。”赵王笑着摇摇头,伸手扶了扶他,“只是好奇,他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放心,就算有一天,想要归依田园,也会放开,更何况是别。”
虞从舟抬头看了看他,没有选择、也只能沉默。他抿了抿唇,再次饮尽赵王递来的酒,忽然一低头、鼓起勇气道,
"王,的确想离开朝堂几日。想……带姜窈去一次塞外。”
“塞外?”
“想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楚姜窈已经被‘当众处决’,军中知因此伤神日久,去塞外散心,亦有情由。而回来时,若带回一个容貌酷似的女子,旁也会当是寄托情思。这样她便可以有个新的身份,不必藏于暗室。”
赵王明白他的意图,但仍笑着问,“这许多折腾。。。完全可以金屋藏娇,有何不同?”
“是可以。但那样一来,她一辈子都见不了光、要过与世隔绝的日子……还是喜欢,她光亮的地方笑。”
虞从舟眼中闪过丝丝回忆、难以掩饰地透露一抹笑意。赵王看眼中,身子向后倚了倚说,
“想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是不是也因为、仍怀疑她是秦国暗间?”
“她不是!"虞从舟一个激灵缓过神来、矢口否认,“她身上的确有许多谜,但或许只是关心才乱。。。 ”
他怕王仍疑心,又道,“她如今失了忆、更不可能是暗。。。只是怕她曾经受制于,若知她未死,或许会下手灭口。”
“怎能确定她当真没为秦效力?”
“日夜守着她。再严的监视也不及此。”
“女子如云、缥缈难测,”赵王轻轻笑了,笑得让不敢直视,他自饮一口又道,
“云之彼端,远观有形,近身成雾……难道不知?”
赵王的手一圈一圈地沿着酒爵边缘摩划,眸光愈加幽深,
“有没有想过,她或许是假装失忆?”
虞从舟身上霎时一冷。会么?窈儿会是又换了一种伪装、仍旧骗他么?他咬紧齿关,不敢王上面前流露半分,仍作自信自若之态沉沉道,
“若她假装失忆。。。若她真的暗自与秦国私通消息,仍是第一个杀她之。”
虞从舟自斟一爵、将酒饮尽,不再他言,霍然起身行礼告退。
赵王手指微拨,缓缓转动酒爵,看着他方才跪过的地方轻声叹道,
“从舟,知舍不得。。。 ”
……
范雎只身回到秦国,告知秦王、赵国上卿已对他起了疑心,实不便再留。秦王丝毫未有怪罪之意,倒似乎很是欢喜他终于回秦,更于次日早朝众臣面前夸他功劳、进爵三等。因他是魏,秦王将他拜为客卿。
范雎心中苦笑,这一个‘客’字,如此刺耳,如此讽刺。
秦王又当众亲口说出他本名是范雎、而非张禄,“范卿隐姓改名都是寡之意”,短短一句、洗脱他当年欺瞒之罪,令范雎颇为意外。
这一夜,他朝中处理政务直至三更,摸黑回了范府,将将推开门,管家迎上来说,有位先生已经等了很久了。
71怅然若失
范雎转去偏厅;见房中一位男子青衣飒飒、风姿不凡,正猜不出是谁;那男子异常恭敬地行了个大礼、躬身道,“在下苏辟,参见范卿。”
“苏辟?你是苏秦的三哥?”
“正是。”
范雎默不作声,打量着他;也不开口问他来意。
苏辟倒也不觉尴尬;开门见山道,“在下入秦已有多年,始终不得重用。曾在王稽大人手下谋个文职;但后来、五弟苏秦被揭出为燕王伏间齐国;王稽大人便愈发不信任在下;每有大事常常回避。在下不怕虚度年华、只怕埋没才华。苏辟知道范卿定然识才,故而欲转投范卿门下、为范卿排忧解难。”
范雎幽幽一笑,此人投诚不谈衷心、只是自诩有才,倒也少见,便眯着眼眺看他道,
“你怎知,我就不会怀疑你?”
“范卿睿智,岂是王稽可以比拟?又怎会因舍弟之事加错于我?况且,范卿在魏国时、也经历过无妄受冤的劫难、深知其苦。你我本是同病相连之人,又同有卧虎藏龙之心,范卿自然明白在下、鸿鹄之志绝不惜于被身份束缚。”
范雎听到‘身份’二字,忽然间百感杂呈。
他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五弟苏秦一生都想要助燕抗秦,你又怎会想为秦国效力?”
“最亲近的人,才是最想要挑战的人。赢了别人还没有这份成就感吧。他要攻秦,我偏助秦。本想与他一决高下,可惜、舍弟已经不在。”
范雎雪袖一拂、倚坐下来,“先生虽然言辞凿凿,但这乱世中,间谍与忠心、往往总难辨清。”
苏辟挺直脊梁、长身而立,“但凡间谍,都是表面单纯或忠良之人,如我这般才智身份锋芒毕露者,世间少有,又岂会有人敢遣我做间谍?尤其在这尔虞我诈的世道里,忠犬未必忠心,猛虎并非难驯,就看谁比谁智识高强了。”
“乱世之中,群雄林立,你敢自称为虎、好生狂妄!”范雎淡笑而语。
苏辟不慌不忙,恭敬一揖道,“范卿可愿为御虎之人?”
这一句问来,范雎愈发有了兴致,“若先生能为我办成一桩事、我便信你用你。”
“但凭范卿吩咐。”
“你可曾听说过,王稽惯用的一种毒药、‘命追’?”
“倒未曾听说。想是王稽手下的死士常用的吧,在下在他府中只是文职官员,并不做杀戮下毒之事。”
“那如今,你听说过了。若你能为我偷得一枚‘命追’毒药,我从此便对你不猜不疑。”范雎脸带微笑、眼神却清冷严肃。
“范卿放心,苏辟自当竭尽全力”
……
而虞从舟出了宫、径直去见姜窈。夏风习习,窈儿坐在窗边,他看见风拂起她一头微散青丝、美丽的圈着空气,缭绕在她身侧。
但窈儿默默出神、眼中分明怅然若失。他走近几步,方才看见她右手拿着一弯檀梳、和几串她平日里喜欢与发辫编在一起的玉珠。
重荷突然加诸于心,从舟明白、她只是想像从前那样梳一双发髻、编几缕小辫。但如今,她左手失残,连这点生活琐事都不可为。
他心带痛疚踏入她房中。楚姜窈听见他脚步,方才转过神来,正要站起身向他行个礼,他轻轻将她按坐回去,从她手中接过梳子与珠链,一丝一丝为她梳过乌发。
姜窈惊道,“这… 不可,向来只有女子为男子绾发,怎么可以……”
“男子既然可以为女子画眉点唇,为何不可以为女子绾发?”虞从舟想到她害怕侍女婢从,更执着道,“窈儿,我原本就想天天为你绾发画眉的。”
姜窈闻言、微愣了神,但也没再阻推。虞从舟按着记忆中她从前的发式一点一点为她梳编,饶是他自小雕玉、手巧心细,但仍没料到女孩子家梳个发辫竟如此不易。
发髻小辫都梳得有些歪歪扭扭,他尴尬地笑了笑,还好窈儿并没嫌弃,反而忍俊不禁地摸上他修长却略显笨拙的手指,摒了个乐嘲道,“原来,跟淮哥哥一样笨……还好没有让你为我画眉。”
虞从舟反倒一喜,直把这当作鼓励,毕竟、哥哥也没有做得更好……他抽出她发髻间松斜的星月簪,笑道,“只要你肯让我多练习几次,我一定能做得很好。”
他正要替她重新插平星月簪,窈儿忽然看着那玉簪说,
“这簪子、不是我的。”
“是你的,是从前我送给你的。”
“你送的?这么贵重的玉簪子,我怎么能收?我、我有一枚小鸟木簪的。”
虞从舟心里一虚,一手按住怀间他藏起来的她的那枚小鸟簪、说,“你那支小鸟木簪被我弄丢了,所以、我还你这枚玉簪……对不起。”
窈儿见他起了歉意,反倒宽慰一笑,“原来… 没关系… 不用还。”
虞从舟低了一膝、伏在她身侧、惭愧仰望道,“你不明白,是我伤了你……就算拿我一辈子来还,也已经不够了。”
楚姜窈眼神惴惴、见他眼眶又泛红,连忙尴尬地将目光挪去别处。
视线落在那枚玉簪上,她好奇地接过,仔细看着、缓缓抚过七缕百星金缀,啧啧称赞道,“这枚玉簪子雕得真漂亮。星耀月,月拢星……”说到此处,她凝着那勾婉玉弯月中镂空刻出的那颗星,浅浅一笑、自言自语,“千千繁华星,一颗已铭心。”
虞从舟心中短短一愣、长长一怅,‘千千繁华星,一颗已铭心’……窈儿虽忘了过去,却似乎比从前更加心思通透。当初在秦国山岭上,她问他月中雕星究竟什么意思,那时他说不出来的,现在竟由她的口中一一道出
……
午后,虞从舟回到虞府安排事宜。至于行程,他只与众人说,想独自去塞外走一走、不必挂虑。
说是说去塞外,但他仔细想来,还不知道第一站该去哪儿好。心里又念及窈儿的手疾,不由伫在厅中,不言不语。
“公子?你看上去很累… ”杜宾轻声说了句。
虞从舟忽然想起什么,喃喃问道,“雪山可会有温泉?有谁听说过么?”
无人接话,似是从未听闻,也不知他为何发问。从舟挥了挥手,让众人皆退下。曾几何时,仿佛有人对他说过,“温泉疗伤”。只是那些都恍然如梦境,不知何处可寻。
他独自在厅中站了会儿,沈闻忽然又折回,一作揖道,“我似乎曾听闻,邯郸城外、有雪山高耸入云,但山上有温泉唤作‘九射日’,终年蒸腾、温暖不息。”
‘九射日’这三个字像闪电一般怵进他心里,他一把拉住沈闻问道,“就是‘九射日’!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沈闻疑惑地看着他说,“好像是在北面的尚璧雪山中。”
原来真的有雪山温泉!他脸上晃过淡淡痴笑,撇下沈闻、大步走出房去
……
遁出虞府,虞从舟又掩身进了弥叠香园。几名侍卫在园中扫地,楚姜窈一人在柳树下自顾自地踢着毽子。记忆中,她从前的技术很好,只是如今伤未复原,抬脚无法自如,毽子时常落地。他见她时不时笑着摇摇头,慢慢蹲□去捡毽子。
又一次踢飞,她跛着脚走过去要拾起,一只温润手臂拦在她腰间,她侧头一看,见是从舟,对她眉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