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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心荷抿紧小嘴,硬是噙住泪水,不让它滑落,强忍剧痛的猛摇头。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夏侯鹰的内心深处有种针扎似的痛楚,“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啊!是我自己要逃走才又受伤的,她的心在呐喊,却发不出声音,喉咙一片汤热。
“对不起——”夏侯鹰用低低沉沉而扣人心弦的声调,一次又一次的道歉。
他的手盛满柔情的轻执起她扎着白色绷带的右脚,俯下身躯,用自己的双唇,一次又一次的亲吻着散发着浓郁药水味的白色绷带。
莫心荷知道自己该反抗,该立刻断然拒绝他这种过分亲昵的举动,立刻!然而,她的心却老老实实的眷恋着这份温柔,她没有也不想挣脱,只是放纵自己沉醉在他的温柔中,任凭脚上的伤处,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亲吻而愈来愈发汤热,但是她知道那并不是痛。
待她发觉时,自己的眼前早被氤氲的雾气笼罩,双颊的泪痕早已交错无数。
“放我走好不好:求你——把绿儿还我,放我们走……我不要父亲和少昂哥哥为我担心更不愿风谷为了我而和红门起争端……我不要……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这明明是她迫切的渴求,但是想到这也意味着和他的再一次分离,莫心荷便情不自禁的悲从中来。
“别走——”夏侯鹰抬起头,执着的逼近她,直到彼此都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对方吐纳在自己颊上的温热气息。
在他那彷若暴风雨即将来袭前夕的沉郁大海般颜色的双眸凝视下,莫心荷迷失了自己,一颗心像被人狠狠的撕裂了,好痛好痛。
一个人,怎能有如此孤寂的眼眸,如此的令她心疼不舍。
“别走——”夏侯鹰再一次低唤。
“……不走!我不走……别哭……”莫心荷无力招架,放任自已被那双盛满千年孤寂的双眸征服、牢牢掳获,“别哭…。”她伸出双手紧紧的环抱住他略嫌冰凉僵直的颈项。
夏侯鹰亦默契十足的回应她,紧搂着她,“傻丫头……哭的是你自己啊……”
“不是我……是你……我是替你哭的……”才说着,莫心荷的泪水便冲破堤防,万顷狂奔,淹没了世界。
夏侯鹰本想说些什么话来反驳她莫名其妙的言语。然而,不知名的温柔嚣张放肆的袭上心头,吞噬了他所有的武装和自制,让他的眼睛四周难以遏抑的刺痛泛红,鼻子也酸酸热热的。
他的情感正承受着从未有过的冲击。就算想起不共戴天的仇人时,他也不曾如此激动、深受震撼过。今夜,因为她的泪、她的哀求,他竟然遭受如此大的冲击!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不懂,只盼能止住她的泪。
“别哭!”夏侯鹰命令道,其实他并不想用命令的口吻待她,只是,除此之外,他又不懂得该怎么做才帖切,只好继续以命令的语气逼:“别哭了!”
哪知他不说还好,愈说她就哭得愈凶。
莫心荷明白他不是在凶她,而是关心她,只是他不会表达。然而,就因为知道如此,她才会更想哭,愈欲罢不能。
“别哭!别走!”夏侯鹰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命令,一次又比一次多点温柔,少了几分强硬。
莫心荷投降了!明知道自己应该尽快想办法逃离这里,但是她偌大的决心却在他一句“别走!”之下,彻彻底底的瓦解了。
她不逃了!就算这样会让父亲和少昂哥哥为她挂心,就算如此下去可能会引发两大势力之间的冲突,她也不管了。因为她实在无法、也舍不得丢下他,任他继续孤独的品尝着无边无际的寂寞和孤单,她不能!
“我不会走的……”莫心荷梦呓似的低吟几声,便含着泪在他温柔的臂弯中逐渐睡去。
夏侯鹰想替她拭去眼角残存的泪珠,却怕惊醒臂弯中的伊人,于是作罢,动也不动的维持固定的姿势抱着她,像在呵护举世无双的宝贝般。
同时,他在心中暗下重誓:下一次她哭的时候,他一定要紧闭双唇,不许自己多话;这么一来,她就不会哭了。他相信如此。
一想起她的承诺,她会待在他的身边,不再逃离他,他的心就忍不住波涛汹涌,是激动,更是狂喜。
玄日和绛月不知在何时挨近他身边,悄声的提醒他,“门主,时间很晚了,请您——”
夏侯鹰冷着一张脸,阻止他们往下说。“从今夜起,她就睡在这儿,不再回“留仙合”,省得她又逃走受伤。
“可是——”
玄日才想反对,绛月便巧妙截断他的话,“门主英明,绛月和玄日一定会照办。”
玄日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局面,但他却知道绛月既然这么说,那就表示这么做最好。因此他便不再多言,随即附和绛月,“请门主放心!”
夏侯鹰虽然未多做表示,绛月却看得出来他很满意。
“你们也早点休息。”他倏地想起什么又说:“把鹰王和绿儿带过来。”
“现在——”玄日才要说话,就被绛月暗踹了一脚。
“绛月这就让玄日去办!”说着,他便示意玄日照做。
玄日像丈二金刚,搞不清状况,不过冲着和绛月多年的默契,还是照办了。
玄日一走,绛月便从被橱里取出一件质地轻软、保暖度极佳的蚕丝薄被,小心翼翼的包裹住主子和主子怀中的佳人。确定薄被无滑落之虞,他才悄声道:“请门主早点休息,我和玄日会妥善照顾鹰王和绿儿。待明早来唤醒您时,再将它们带进来。门主晚安!”
绛月转身之际,夏侯鹰突然想起另一件大事而唤住了他。
“绛月——”
“请门主吩咐!”
“不——没事……”夏侯鹰愣了半晌,硬生生的召回已到唇边的话。
绛月善解人意的单膝下跪,轻声请命:“请门主恕绛月斗胆踰矩,绛月想请门主在莫小姐脚伤未愈前,暂时别把已抓到人质的事通知正在英国的夏侯护法,好让莫小姐安心静养,以免将来传出去,说咱们红门虐待人质,岂不有损红门一向善待人质的清誉。”
“就照你的意思办!”夏侯鹰立刻准奏。
“谢谢门主,绛月退下了。”这就是绛月的长处,总是能适时的替主子解决说不出口的心事。
夏侯鹰出神的瞪视紧合的门数秒才收回目光。
他再一次捕捉住怀中佳人的娇颜,心中五味杂陈。对她究竟是怎样的倩嗉,他已分不清楚,也不想分辨清楚。
此刻,唯一支配着他三魂七魄的是一股执着坚定的意念——好好的守护这份难以言喻的温柔。
※※※风谷的“沧浪湖”素以湖上风云诡谲多变著称。白天日丽风和,入夜之后,漆黑的天幕,不时被碧落中的闪电撕裂,和“宁静湖”经常的祥和宁谧呈现强烈的对比,很容易使人联想起:“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的壮烈。
不过今夜,或许是骤雨初歇,又或许是巧合,“抢浪湖”呈现出少有的宁静。成群的鱼儿,沉潜湖底,安静地入眠。
反倒是默默地在湖面缓行的画舫上的四位访客,个个心涛澎湃,感应不到这份难得的宁静与丰盈。
抵达湖心水岛上的“风雨楼”后,四个男人不约而同的在观景台的石桌四周围坐下来。观景台也很静,甚至有几分慑人的静谧气息。
天边的闪电像被消音的影片,然而,尽管它因没有裂石穿云的雷声相伴而显得格外沉默,但那忽明忽暗的璀璨,在在显示出它的不平静、它的焦躁。这和观景台上的四个男人此刻心境,正好不谋而合。
这份令人焦躁的过分沉寂,自从武叙扬从红门帮会总部潜逃回来,证实了莫心荷确实被软禁在红门帮会总部当人质后,便一直存在何氏父子、段仲刚和武叙扬之间。
四个人都心知肚明,想要尽速解决这次的绑架事件,最快的方去就是再一次潜入红门帮会总部,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莫心荷营救回来,如此双方才能在相同的基点上坐下来对谈。
然而,红门帮会总部之神秘与风谷不相上下,岂是随随便便就可深知。
当然,对武叙扬而言是如反掌折枝般轻而易举,但是在座的人谁也不想、更未动过要武叙扬带领他们潜进红门帮会总部的念头。这是风谷人的情义——虽说武叙扬在三年前加入风谷之前是红门重要的一员,对红门帮会总部熟悉至极;但是大家并不想让他进退维谷,夹在红门和风谷间难以取舍。
“我——”叙扬似是下了某种重大决心,率先出声。
何少昂后来居上的夺去他的首席发言权,“我看这件事就先搁着,等到有更进一步的情报,或者夏侯鹰有所联络再作打算,散会吧!”
“可是……”武叙扬没料到何少昂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才想说什么,何少昂便阻断他:“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就算风谷的情报系统依然无法在短期内查出红门帮会总部的确实位置,我也不要从你口中知道。还有,我以代理人的身分,命令你不准再擅自闯入红门帮会总部!”何少昂的态度固然如一湖止水般温和,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武叙扬深受感动,但是他的责任感让他无法释怀,“但是我们不能让心荷一个人——”
“你应该比我们还清楚红门非常善待人质的事实,所以,你也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心荷不会有事的。”何少昂稳若泰山的安抚他。
武叙扬顿时哑然,何少昂没说错;他又转身寻求何培夫和段仲刚的意见,他们两人也是一面倒的支持何少昂的决定。
“心荷会没事的!”何培夫勉强挤出这句话,是在说服武叙扬,也是在说服自己。
段仲刚了解的拍拍何培夫愁云满布的肩头,何培夫反握他的友谊之手,尽是感激。
武政扬见状,大为激动,“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歉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何培夫在心中默念着:心荷,请原谅为父的无能,不能马上去救你,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心荷……
第五章
莫心荷睡意蒙眬间,隐隐约约听到耳畔漾进鸟语啁啾。
缘儿?她顿时睡意尽褪,揉揉双眸,用力睁开眼睛,寻声望去“绿儿,真的是你!”
莫心荷喜出望外,正想移动身子向前,一个不留神,忘记自己的右脚受伤一事,一个动作立即换来一阵剧烈的抽痛,“啊——好痛——”
“小心,别忘了自己是个受伤的人。”夏侯鹰低低沉沉的声音,在扶住她身体的同时,清晰的造访她的耳朵。
莫心荷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偎在他的怀里,“你怎么——”
昨夜的种种蓦然飞进她的脑海,害得她心跳瞬间加倍,双颊染上两抹徘红,小嘴微张,困窘至极的逃离令她眷恋不舍的怀抱,蜷缩在距他一掌之外的另一隅。
夏侯鹰始终保持静默,用一双老鹰般犀利的眼睛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怎么看都觉得她此刻的表情,像极了张大嘴向他索食的小鹰,可爱极了。这个想法让他不经意的露出一抹难得一见的笑意…‥一向只有他饲养的那一群老鹰才有这份幸运的!
他也会笑!?而且笑起来这么迷人!莫心荷看得有点呆呆痴痴,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守在门外的玄日和绛月便进门来,打断他们的独处。
“门主,时间差不多了,您该准备去主持早餐会报了”玄日提醒他。
绛月则为他们收起覆盖在两人身上的蚕丝薄被,并分别给他们两人披上晨袍,以免受凉。
“谢谢你!”莫心荷衷心的致谢。凭良心说,他们对待人质真是好得没话说。
绛月并未回话,只是微微向她点了个头,便转向夏侯鹰,“门主,请更衣准备动身。”
夏侯鹰瞬也不瞬的凝视怀中的莫心荷半晌,才钳口离开床缘。
转身之际,他斜睨着她,以“命令+警告”的口吻道:“鹰王和绿儿会在这儿陪你,你别再乱跑,否则我就把绿儿带走。”
“你好坏,竟然利用绿儿当“鹰质”来威胁我,小人!”莫心荷不服气的又是嚷嚷又是扮鬼脸的。
鹰质?夏侯鹰感到有趣。“我只听过人质,倒还没听过“鹰质”。”
“那是你见识浅薄、孤陋寡闻,现在你可知道啦,还不快感谢本大小姐。”莫心荷理直气壮、大言不惭,下巴翘得几层楼高。
“原来如此!”夏侯鹰被她活泼逗趣的举动,惹得嘴角再一次呈现难得一见的上扬弧形。
在一旁伺候的玄日和绛月见状,都大为诧异——服侍门主这么多年来,除了和鹰王及其他老鹰在一起外,他们几乎没见过门主笑,尤其是对人!
莫心荷的心再度被他的笑触动,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事,她硬装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回睨他,“你才知道。”
夏侯鹰发现自己似乎很喜欢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有种百看不厌的新鲜感;心中不由得萌生一股不想失去她、想一直拥有她的执念。这股执念使他再度发出强硬命令:“记住,不许乱跑!”
“不公平!”莫心荷天外飞来一笔。“你就可以到处走动,连吃个早餐都有那么多人陪你,我就得一个人关在房里闷死,太不公平了。”
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的立场?奇怪的是他却很想宠她。“那你想怎样?”
莫心荷灵眸巧转,笑意盈盈的提出条件,“很简单,你中午必须回来陪我吃午餐。”
呈现在夏侯鹰脸上的不再是没有温度的冰雕面孔,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表情,像是激动又像惊愕。莫心荷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适切的词来描述,心却在凝睇间隐痛不已。
“一定要回来陪我吃午餐,不可以黄牛哦!”蛰伏内心的执着,化为枪炮难毁的央求。
此时,夏侯鹰的唇边浮现了第三份笑意。
莫心荷又陷入痴呆状态,夏侯鹰示意绛月留下来守护她后,便带着玄日翩然远去。
※※※当绛月埋首整理房务时,莫心荷自苦奋勇的硬要绛月把喂食鹰王和绿儿的工作交给她,绛月拗不过她,又觉无伤大雅便依了她。
对善于养鹰的她而言,喂食的工作自是驾轻就熟、趣味横生,鹰王和绿儿又都非常聪明而乐于和她亲近,气氛更显和谐快乐。
目睹这幅画面,绛月不禁感到意外。一般而言,鹰这种动物是非常孤傲而不愿与人亲近的;尤其在红门,鹰是门主专有的宠物和象征,所以红门的鹰群更是孤傲,除了门主,绝不轻易与人接触,就算对负责驯养它们的人也相当冷淡。它们的首领鹰王更是除了门主,谁也不理睬。
如此骄傲不驯的鹰王,竟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如此亲匿?最令他惊讶的是,门主似乎乐见其成:向来,门主是不轻易让人亲近鹰王的。
反覆思量间,他的眼神流窜着下定某种决心的异样光芒,不过沉浸于喂食宠鹰的莫心荷并未意识到他的审视。
喂食完毕,绛月适时上前,替她善后,“请莫小姐稍待,你的早餐再过几分钟便会送到。”
绛月退下继续忙他的工作。受伤的绿儿温驯的躺在莫心荷怀里养伤,鹰主则“鹰”
姿焕发的伫立在她肩上,保持适度警戒的环视四周,俨然是以护花使者自居。
莫心荷轻吐了一口气,整个人不经意的陷入凝想之境——这究竟是怎样的缘份?
她连作梦也想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擎天崖恩公”居然就是传说中,那个大楼在握、威名远播,令人望而生畏的红门门主夏侯鹰!
而且他还绑架她,说义父是他不共戴天的弑亲仇人?慈祥和蔼的义父会杀人!?不可能的,但是他的样子看来也不像是藉题发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样子……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莫心荷总觉得这件事大有蹊跷,并不单纯。
好!就这么办!找个机会把事情问清楚,然后她再从中查个水落石出。
夏侯鹰那对彷若两潭幽泉的深邃黑眸在她不设防的脑海乍现,霎时,她——又是一阵、心酸的悸动。
他看起来并不坏,更不像外表给人的刻板印象那般的冷漠难以亲近。相反的,她觉得他很温柔而热情,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否则,昨夜她因逃走而受伤的时候,他大可不必管她,甚至给她更大的惩罚,反正她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怨不得人。
但是他没有,反而很温柔的呵护她,还——昨夜他吻她脚踝的那一幕不禁浮上心头,害她羞红了双顿,唇边微扬着甜蜜的笑意。虽然他什么话也没多说,一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然而,她却深切的感受到他潜藏在冷漠背后,那份看不见的热情与温柔。尤其是他整夜充当“抱枕”,抱着她入眠的举动更是令她深受感动,还有那令她心疼的深切挽留….这不是一个对仇家深恶痛绝的人会做的事,况且他还是高高在上、万人景仰的红门门主哪!
情随意转间,被幸福酩红的双烦又添加了一层红婀。
“莫小姐,请用早餐。”绛月友善的声音中断了她的沉思。
“谢谢!”莫心荷一点也不忸怩的接过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早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红门的善待人质果真是名不虚传,别的暂且不谈,光是精致鲜美的三餐就令人无法挑剔。
绛月很讶异于她的好胃口,通常被抓来红门帮会总部的人质,即使面对锦衣玉食都会夜不安寝、食不下咽的,难道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