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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陶骏轻声呵斥尔宜。
尔宜说:“七嫂别怪我。我要知道七嫂往这边走,是无论如何都要看紧了你的……”
“尔宜。”陶骏开口打断尔宜,“让福顺来。”
尔宜被陶骏冷冰冰的语气弄的一怔,连一旁的静漪和皎皎等人也觉得不太对劲儿了。气氛一僵,陶骏倒很快脸上浮起笑容来,就又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说:“时候也不早,回头老秦该来落锁了,都出去。”
“哪有那么早。”尔宜吐吐舌尖。不过陶骏开了口,又有些不悦,她也不敢造次。“七嫂,和我们一同过去?母亲要我们照完相过去用茶点。”
静漪已经觉得有些累。她只将相机交予尔宜,也就不过去了。
出了花园,尔宜带着同学们与静漪和陶骏分道扬镳。
静漪看看尔宜高高兴兴地走了,也觉得这大半天没有白费似的。
福顺推着陶骏走的并不快。
静漪同他们一道走了没多远,便看到张妈和秋薇拿着伞出现在前面。
陶骏也看到,微笑着说:“我正想着也该来人接了。张妈牢靠,真不愧是从前跟着二太太的人。”
静漪怔了怔。
二太太……
张妈和秋薇看到陶骏,忙先请安。
秋薇看静漪额上有汗意,心疼的给她擦汗,张妈就打了伞。一路走,张妈还要念叨两句,这下少奶奶要累坏了、回去先要喝碗汤……
静漪被她们这样伺候着,当着陶骏的面,倒觉得不好意思,直说:“快不用这样,难道我是去林子里打猎回来么?”
陶骏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颇为畅快。连福顺这个呆着脸惯了的汉子,也未免露出点惊奇之色。
“七妹原来是这么幽默的。”陶骏笑着说。
静漪本是无意中说了句话,倒不想惹陶骏如此痛快大笑。
前面就是谭园,门口停了轿子,是符黎贞的,料着正等她出门呢,果然就见符黎贞从门内出来,抬头一望,看到他们,就朝着他们走来。
“大嫂。”静漪先上前去。
符黎贞看看她,点头道:“我正要让人去找你呢。”
静漪看她脸上的颜色有些不同寻常,便问:“大嫂找我何事?我刚同八妹去后花园照相,不在屋子里。”
“正是呢,我刚刚摇电话过去,只有月儿看家,说你不在。老姑奶奶派人来叫你我过去,不知是为了什么。”符黎贞转眼望着丈夫,声音便柔和了些,说:“我得同七妹先去老姑奶奶那里,已经让曹妈把药备好了,你回去先吃了,别耽误了时辰。”
陶骏目光凉凉的,看了眼那顶小轿,吩咐道:“福顺,让人套车。从这到萝蕤堂远的很,难道让七少奶奶走着去吗?”
第十三章 易聚易散的云 (八)
静漪不想陶骏是吩咐这个。舒虺璩丣
符黎贞也有些意外。不过她极轻快地道:“还是坐车去快些。”
静漪一是不知为何萝蕤堂的老姑奶奶又要召她去,二是见陶骏夫妇已经如此安排,再拒绝也不合适,干脆等在那里。
福顺做事极麻利,不一会儿便让谭园的车夫将马车备好了。符黎贞和静漪上了车,各自带了一个丫头,朝萝蕤堂去了……
静漪已经有很久没有来过萝蕤堂了。下了车她跟在符黎贞身后走着的,一路向内堂去,听着下人在报告说大少奶奶和七少奶奶到了……初夏的萝蕤堂在充足的阳光下,倒是没有印象中的阴冷灰暗嫜。
符黎贞看她脸色苍白,略走几步便有些气喘,伸手扶了她,说:“也不知有什么急事……我回话说你身子不爽快,只我一个来就是了,竟是不许……”
“就是天儿有点儿热。”静漪说着。心有些发慌。知道这是有些虚弱的缘故。不晓得等下能不能顺利应对各位姑奶奶的盘问。想到她们齐齐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她心里就打鼓。
符黎贞含笑道:“老姑奶奶们都是讲道理的。锪”
“少奶奶们请里面。”萝蕤堂正房门外,高瘦的婆子李妈朗声道。
静漪看她一眼,忽觉得她就特为地瞅了自己。
她在走上台阶时,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秋薇,果然秋薇也皱了眉头,低声道:“小姐,我看……”
静漪轻推了她一把。因听到李妈在说,老姑奶奶说让少奶奶们进去,符氏已经吩咐小柏等着了。秋薇皱着眉看静漪走开,站在廊下,立于小柏身侧。她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担心静漪的身体是不是吃得消……
静漪原以为这回进了萝蕤堂,也跟先前一样,老姑奶奶们必定都在座的,老姨奶奶们也未必不在。因是进深很深的屋子,堂内比起外面来凉爽的多。静漪乍从花团锦簇的花园子里来到这寸草不生的萝蕤堂已经很不适应,进了屋子又是肃杀的气氛,不由得不打起精神来——堂上端坐的只有陶因泽一个人。身旁连个丫头婆子都没有,只有带她们进来的李妈,束手而立。
符黎贞和静漪给陶因泽问了安,站在那里等着她发话。
陶因泽点着烟,扫了她们俩一眼。
静漪只觉得陶因泽目光如电,虽是看着两人的,最终却也只落在她身上似的。她顿时意会到今日的事,恐怕她才是主角。
“叫你们两个来,是有事情找你们。大少奶奶倒是好找,七少奶奶你不是该在房里养病么?怎么倒不见人?”陶因泽不阴不阳地问。她吧嗒吧嗒抽着烟。
“回姑奶奶话,八妹和同学要照相,央我帮忙去,只在后花园走了走的,并没去远。”静漪见问,忙回答。
符黎贞在她一旁,此时看看她。
陶因泽听说她是去了后花园,便说:“原来是玩去了,这是身子好的差不多了?”
“是。好多了。”静漪说。
陶因泽嗯了一声,说:“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怎么精神到见了短。你屋里的人做了什么事儿,你这个当主子的,都不知道么?”
静漪见陶因泽问的蹊跷,心里倒是一动,看着她,温和地说:“前阵子静漪在病中,自顾不暇,或许有不当之处,姑奶奶若是看出什么来、不管是静漪还是下人们哪里做的不合适了,还请明示。”
陶因泽看着静漪白瓷似的一张面孔,此时虽然尽量说的气定神闲,看得出来她是硬撑着的。她示意符黎贞和静漪都坐了,说:“叫你们来自然难道还要和你们打哑谜吗?”
符黎贞此时已经看出来姑奶奶是冲着静漪去的,微笑不语。
静漪既来之则安之,也没有急于弄清楚状况。横竖陶因泽已经把她拎到这里来了,不管什么事,她都得应对下去。
陶因泽命李妈:“把人带进来吧。”
李妈答应着出去,不一会儿,便从外面带了一个人进来。静漪定睛一瞧,竟是草珠——草珠进门便跪在地上,给陶因泽和静漪各磕了头,就不动了——静漪看她缩在地上,同那晚在雪地里畏畏缩缩的模样如出一辙,不禁微微皱了眉,就听陶因泽问:“七少奶奶,这是你屋里的人吧?”
“是,姑奶奶。这是我屋里的草珠。”静漪回答。草珠的身子好像又塌下去一截,静漪眉又皱了一分,“姑奶奶,草珠一向有些笨手笨脚的,整日不是打了这个碗,就是泼了那个茶,都是我素日教导的不当。若有什么冲撞了姑奶奶,还请姑奶奶饶恕……”
“她笨手笨脚的?”陶因泽一听静漪的话,忍不住冷笑起来。“做事笨手笨脚的,偷人可是利落的很。青天白日的就敢私会,还有规矩没有?”
静漪被陶因泽冷酷而毫不留情的话语和冷箭般的眼神弄的一怔。
“草珠,你自个儿跟你主子说。”陶因泽说。
草珠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抬起头来!”陶因泽喝道。
草珠还是不动。
一旁的李妈上前一把将她头发扯住,草珠不得不直起身来。
静漪便看到她那涨红的脸上,明显有伤痕,显然是被打过。
“说!”陶因泽又喝道。
“姑奶奶,”静漪压住心头窜起来的火苗,轻声道:“姑奶奶别动怒……”
“不动怒?这是家生崽儿,虽然她老子娘都没了,可是一落草就在陶家门内长的。吃着陶家的、喝着陶家的、用着陶家的……怎么连陶家的规矩都不守了?就算是现在不兴老一套,总不能把陶家内宅闹腾的乌烟瘴气吧?丫头小子混勾搭起来,内宅如何安宁?这种脏事儿,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断然揉不得沙子。”陶因泽简直是震怒。
静漪听到这里总算明白陶因泽在说什么。
只是陶因泽过于生气,由下面站着的李妈代为讲述。原来上午陶因泽姐妹也是一时兴起,一同约了出去逛逛。若是像往常一样出门乘了轿、下轿上了车也就没有下面什么事儿了,偏偏陶因润最爱蔷薇花。萝蕤堂后院里一架蛋黄色的蔷薇开的锦绣一般还不说,从萝蕤堂后院出去,一路往陶府侧门去的小路都满布着蔷薇。陶因泽姐妹几人便一路赏花而去,偏偏就在蔷薇架下,撞到了与人私会的草珠——只是那男人跑的快,草珠又死命地拦在前面,几位老太太和老婆子哪里追的上年轻力壮的男人,只好眼睁睁看着人跑的不见踪影……原想着把草珠逮住,自然问的出来。不料这个丫头竟是个嘴硬的很的,几个婆子轮番地拷问,她半个字不吐。直气的陶因泽火冒三丈,立刻下令把她主子给叫来。
陶因泽一边听着底下人叙述,一边留心看着静漪和符氏的反应。静漪固然是凝神细听,那符氏却也不错神……她见李妈说完,静漪和符氏都没有立即发声,下面跪着的草珠又伏在地上了,曼声道:“大少奶奶,我怎么想着,底下人犯了这种事,是有个什么法子整治的?你们母亲这两年忙,内宅好多事都是大少奶奶你处置。你看呢?”符黎贞想了想,便说:“姑奶奶,虽说草珠是家生子儿,可是父亲民?国元年便废了奴才们的死契,都是拿月钱的呢。”
“这个先不论。拿月钱的佣人,也是得守规矩的。乱纪偷人养私孩子,这可不是能容的事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陶因泽声色俱厉。
符黎贞说:“是,姑奶奶说的是。是不能容得这样的事情。从前的规矩么……”她似是有些不忍心说,顿了顿,“孩子当然是留不得的。不单孩子留不得,大人也得撵出去。当然,姑奶奶,如今民?国了……这处置嘛,就不知该不该用府里的老法子。”
草珠这时候猛地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看着静漪,说:“少奶奶,我不离开陶家……”
“离不离开陶家,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符黎贞声音很轻。她看着草珠,“老姑奶奶问你话,你可要把话说清楚,那人是谁、什么来历、怎么就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陶家兴风作浪?”
“陶家从来容不得这些脏事儿。民?国了……民?国了又怎样?民?国也还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陶家坎院是干什么的?关人的!主子犯了错都有惩有戒,何况奴才?我倒不信了你这个小贱人,在这里不开口,进了坎院你还不开口。”陶因泽阴狠地说着。
静漪还没有出声。
草珠浑身颤抖,显然已经惊恐极了。
就是她听着也心惊。孩子不给留,那就是要逼着堕胎了……她看向陶因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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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易聚易散的云 (九)
陶因泽虽是语气阴狠,目光却并不令她觉得恐惧。她没有急着开口,显然老姑奶奶也在等着什么似的。一时这屋子里静极了。静漪觉得此时吹口气,羽毛飞起来的声音都会被听到的,更别说外面那脚步声了。
“老姑奶奶,宋妈回来了。”李妈说。
“让她进来。”陶因泽说丫。
矮胖的宋妈进了门,给主子们行礼之后说:“回老姑奶奶话,从草珠那里搜到些东西。”
静漪脸上一下子便烧起来。
“打开,也让少奶奶们看看,都是些什么。”陶因泽说。
宋妈上前,把手里一个包袱放在地上打开,包袱里的东西就袒露在众人眼前。
静漪看着,东西不少——做了一半的贴身小衫,没纳完的大鞋底子……几封银元,上面有字,还有几样小首饰,零零碎碎的,原先用小绸子包包着,显见着还是很上心的保存的。静漪平时真没见这朴素的下女戴过什么首饰……这些就算了,让她觉得扎眼的,是几包药。细纹纸层层地包着,打开了,那药丸子,正是她每日让秋薇拿去丢了的……她看看草珠。
草珠抿了唇媲。
宋妈抖着那男人的衫子和大鞋底子,又一把捞起来那小红绸子包,都放到陶因泽手边的放桌上去了。
“还是金凤花首饰楼的首饰。”陶因泽拿着眼镜戴上,看看那绸子包上绣的字,“姑娘家有这么点子首饰倒也寻常,只是搁在你身上怕是也不寻常。是自个儿买的,谁捎的,还是谁给的?”
她把绸子包仍旧丢回包袱上去,指着那药包说:“那个拿来给我瞧瞧。”
宋妈把药给陶因泽捧上来。
陶因泽看了看,示意她给符黎贞。
“这仿佛是咱们家自制的丸药呢……还真是,这里戳着字迹……七妹,这就是特为给你配制的丸药?我没记错的话,该是一日一丸……草珠怎么会有这么多?”符黎贞问着话,将丸药放在她和静漪之间的小几上。
静漪看草珠要说话,盯了她一眼。草珠闭嘴了。她刚要开口,陶因泽就说:“这是不止偷人,还偷东西了?怎么容得你这样!”
符黎贞见她发怒,立即对陶因泽道:“姑奶奶息怒。咱们府里从来是内外有别、男女有别,防的就是乱家乱纪。草珠正当年,生的又好,惹人眼也是难免。只不过这里面的内情,还是得细细地问一问,免得纵了哪个、妄了哪个,倒也不好。若果然是勾搭成奸,坏了府里的规矩,也断不能轻饶的。还有这药也蹊跷的很,总要问问究竟。这两样都不是小事呢。草珠是七妹房里的人……七妹,你怎么看?”
草珠泪落如雨,转过身来对着静漪猛磕头,也不说话。
静漪看她,往日藏的好,倒真也看不出她腰身粗了好些、还有脸上的伤痕、一双手许是被扭着,此刻也有青瘀。她不禁有些受触动。草珠在她屋里虽然是下女,也从来没有苛待过。她脸上倒不动声色,说:“草珠坏了规矩,当然要受罚的。”
草珠呆住,失声叫道:“七少奶奶!”
陶因泽点头,道:“七少奶奶确实是个明事理的。”
符氏似笑非笑地望着静漪。静漪也不看她,转过身来对着陶因泽道:“做错了事,的确该受罚。不过姑奶奶,这事情,我是知道的。就是这药,也并不是她偷,是我给她的。这一程我吃着那些药,补药就没有用上,留着也是可惜,就给了她几丸。谁知道这丫头还都留着呢。”
符黎贞轻笑出声,道:“七妹大方。这丸药,我怀麟儿之前,奶奶看我身弱,特地配了给我补的,用的都是珍贵的药材。”
静漪见她如此说,也先不去辩,只是看着陶因泽。
陶因泽眯了下眼,水烟抽的咕咕作响,间或两片薄薄的嘴唇间冒出来几个字:“你知道?”
“是,姑奶奶。都是我,病中神短,还没来得及同老太太和母亲回禀,讨个示下。这是我的不对。草珠有错在先,这自不待言。但能不能容我先把她带回去?打也不是打不得,撵也不是撵不得,就这么打出去到底不好。或者……姑奶奶,这是有损阴德的事,老太太那里,恐怕也轻易不许的。”
陶因泽抽了两口水烟,望着她半晌没有出声。
静漪等着她发话。
“你的意思,说我阴损喽?”陶因泽问。
“不敢。”静漪立即站了起来,“姑奶奶,草珠是我屋里的人。出了这样的丑事,是我失察。虽说这种事,哪个宅门里难免,可毕竟不好看、也不好听。没约束好下人,我固然没脸。真要传出去,陶家声誉也受损。姑奶奶没交到母亲和老太太那里,而是把我和大嫂叫了来商议,自然也是给我留点脸面的意思。要是此事能悄悄解决不是更好?姑奶奶,您看呢?”
陶因泽那水烟自然是抽着的。静漪只见她微微合了眼。她年事已高,瘦小枯干,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简直显得微不足道,可是再睁开眼,目光更锐利起来,直瞅着静漪。 静漪站着不动,跪在她脚边的草珠更像是在等着宣判的囚徒。
“这事儿本不该我管。只是我撞上了,也不能不过问。既是七少奶奶你事先知道……这我倒没料到。事先知道就该早早解决,方不致出乖露丑。不过你有主意,也好。人你先带走,怎么处置的,过后你亲自同你们母亲交待——这事儿绕不过去,别打马虎眼。”陶因泽说完,挥手。
“多谢姑奶奶。”静漪说。
符黎贞也站了起来。
“大少奶奶也一起去。难为你跟着跑一趟。”陶因泽望着符黎贞,倒微笑了。
“这有什么,本是我分内该管的事。”符黎贞也微笑。
不等她们走,陶因泽已经起身,一甩袍袖进内房去了。行动间身体灵活的又不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妇人了。
符黎贞一转身,就见静漪已经叫了秋薇进来搀起草珠。她走出房门的时候,轻声说了句:“七妹真是心善。”
静漪请她走在前头。
符黎贞说:“那我不耽误七妹。只是七妹心里有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