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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社稷-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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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切令人惊异的真相揭露似乎还没有结束,习妍姣站在离她不到三步远的地方,突然拎着小猴子蕉蕉颈间的毛,笑得诡异万分——

“傅景玉,她如今这副模样,可用在你的预料之中?不如你猜猜,那沈知寒究竟有没有命回来?”

“傅景玉”这三个字一入耳,石将离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她满脸震惊地看着那被人拎着的小猴子:“你说,它是傅景玉?!”她的唇不住颤抖,连舌头都似乎打了结,发声变得格外艰难,哽咽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味地颤抖,不停地颤抖:“不可能,你一定是在唬我,这分明是一只猴子,怎么可能是傅景玉?”

是呵,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

人,怎么会变成猴子?!

习妍姣笑得云淡风轻,眸中却荡漾起冷漠的阴霾。“你那情郎的魂魄可以附在别人的躯体上回魂,傅景玉的魂魄为何不能附在猴子身上?”她带着几分残忍地一字一顿,冷不防将将那小猴子掼在地上:“这世上,与我而言,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你若不信,那我让他亲自与你对质,如何?”

随着她的动作,小猴子蕉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竟在一片诡异的荧光中真的变作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

那男子,真的是傅景玉。

石将离直直地盯着那蜷在她脚边的男子,颤抖着唇,她止不住牙床咯咯地打架,只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为着那完全无法消化的事实和身子中满满的几乎溢出的惊异。

傅景玉一直耷拉着头,蜷缩在那里,也不知是附身在猴子身上太久了已经习惯了猴子的形态,还是自觉不知如何面对石将离,不愿意抬起来。

倒是习妍姣,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两人,分不清是煽风点火,还是火上浇油:“可怜他对你一片痴情,成全了你与沈知寒,宁肯变成猴子跟着你们,看你们日日耳鬓厮磨,卿卿我我,如今,你见了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么?”

是的,石将离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眼前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看不见,胸口很闷,心跳得越来越激烈,如同火焰烧燎一般,炙烤着她的胸口,让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如此的炽烫炙灼。莫名地,头颅犹如即将爆裂一般狠狠地疼痛着。

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她才仿佛慢慢恢复了神智,轻轻扯着唇角,露出凄凄的笑,就连声音也轻得如同拂面的夜风:“……那同心母蛊,是你故意弄到我身上的,对么?”

终于,傅景玉抬起头来了。他与她对视,似乎仍旧是当初坐在轮椅上那般神色平静,面色透着死亡的灰白,带着生无可恋的颓败:“是的……”他的声音很轻,连半分想要隐藏的情绪也没有。

“为什么?”她突然感到鼻翼酸涩,压低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了:“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就当我是嫉妒罢。”嘴唇轻颤,他沙哑地开口,直勾勾的眼带着空洞,低低的声音虽显得拖沓,却尤其意味深长。

是么?

是嫉妒么?

所以明知道沈知寒最无法忍受与人分享她,却偏偏要用这种法子来惩罚她。

“我就知道……”她倔强地闭上眼,衣袖下的手指狠狠地陷进掌心,唤醒了几欲痛毙的神魂,让自己沸涌的情绪趋于平静,却平静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我就知道,你当初必然是有所图谋的,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便以性命成全我和他……”

傅景玉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是有什么要解释的,可是最终,他埋下头,没有再开口。

“自己得不到的,自然也不愿意别人得到,最好的法子就是毁了,谁也得不到,这不过人之常情罢了,”习妍姣冷冷地嗤哼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仿佛有无限感慨:“他不远千里到西凉见到我,央求我为沈知寒移身换魂,为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

石将离没有回话,只是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那你呢?你为的又是什么?”

习妍姣大约一开始没有预料到她询问的是自己,待得明白过来,颇有些哑然失笑的意味:“我为的是什么?丫头,你这话问得可恁地有趣呵!”

她微笑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傅景玉,突然伸手击向他的后脑,瞬息之间,那诡异的荧光里,傅景玉又变回了那只小猴子蕉蕉。她拎着猴子的后颈,宠物一般抱在怀里,这才再望向石将离:“我应允他的要求,不过是想看一出戏罢了。可惜,这出戏还没有演到最后。”

“丫头,我知道你在忧心你那情郎的安危。”也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她眨眨眼,唇边的冷笑继续突然绽开,成了诡异而深沉的笑,像是意有所指她边笑边摇头,凑到石将离的跟前,突然摊开手心,却见她手心里有一粒绿色的药丸。“只要你吃了这颗药,我便不会让思云卿动你那情郎一根汗毛,我既然救得了他,就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任那无关紧要之人取了他的性命。”

石将离看着她掌心里的药丸,一言不发,片刻之后,她伸手接过药丸,一口便吞了下去。

“你这丫头,是不是缺心眼儿?!”大约是石将离的举动太过义无反顾,习妍姣像是被惊吓了一般,频频摇头:“你难道就不怕我给你吃的是毒药么?”

“若是毒药便又如何?沈知寒死了,我也不愿苟活,若不能同生,便就同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石将离垂下眼,掩住眼底奔涌的漩涡,言语低而沉缓。顿了一顿,待得她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却已满是坚定,如同磐石:“若他真能活着回来,他定能救我。因为,他是这世间最有本事的大夫!”

“原来,你不是缺心眼儿,是死心眼儿,一根筋!”习妍姣被她这副模样给激得莫名气恼,一拂袖,赌气般地回应:“既然他在你眼里是这世间最有本事的大夫,那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能治得好你!”

正待此时,那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冲进来的却是当初的右相韩歆也,也就是如今的文司命习夜歆!

“你当真吃了那药?!”习夜歆此刻一反当初身为右相时文质彬彬器宇轩昂的模样,看也不看自己的娘亲一言,只是一把抓住石将离,焦急中带着懊恼,急急地催促道:“快给我吐出来,那药岂是可以乱吃的?!”

石将离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眩晕,猜想是方才那药起了些什么作用。

“玉琢——”她淡淡一笑,望着他的眼:“说过的话,不可能再收回,已经吞下去的药,又怎么可能吐得出来?”

随着眩晕感越来越强,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她阖上眼,心中一片清明,心甘情愿陷入了沉睡之中。

74安葬

这是一种沉睡。

又或许,不是单纯的沉睡。

石将离仿佛是陷在梦境里;魂魄也跟着漂浮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如同死掉了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终于又再一次看到了傅景玉。他和她一样,魂魄跟随着那只猴子漂浮;看来;真如习妍姣所说的那般;他的确是附身在那只叫做“蕉蕉”的猴子身上。

他们看得见世人,世人却丝毫不知他们的存在。

那一刻;石将离觉得极为可笑,她能想象得出;傅景玉平日是以何种仇恨的心情看着她与沈知寒在一起;只是,她仍旧不明白傅景玉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就如同,她目睹了后来发生的一切,却也颇为惊异,某些人的所作所为与她的预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最信任却最终出卖了她的捧墨,毫无疑问地承继了北夷的国主之位,可是,他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屯兵数十万于青州边境,放出话来,不论女帝是否在朝中,若有谁胆敢觊觎,动摇石家对大夏的半分统治,他便立刻挥兵进攻,将其五马分尸,诛灭十族!

她有些怔忪,不明白那个自小便面容冷峻的男孩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看不出来,他喜欢你么?在他看来,他出卖的是沈知寒,而不是你,要想在你心中占得一席之地,沈知寒就必须死。”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傅景玉予了她这个答案。

是么?

是喜欢么?

是呵,他喜欢她,可是,并不代表她也必须赋予同样的感情。

多情,总被无情恼。

难怪呀……

虽然北夷国主有言在先,可到底还是有不怕死的家伙妄图投机倒把。一向心怀鬼胎的傅云昇和衍成双竟然凑到了一块儿,招揽了江湖上所谓的“正义之士”,起兵作乱。

北夷数十万大军压境,大夏守军自然不敢松懈,毕竟,谁也不知北夷国主的言语是不是冠冕堂皇,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时,剿灭叛乱的贼子,便就仰赖了西凉司命堂。文司命习夜歆派出司命堂最顶尖的杀手,与大夏影卫合作无间,悄无声息地剿灭乱臣贼寇,最终将傅云昇和衍成双斩杀,首级悬挂于京师城门上。

习夜歆,他不是应该恨她么,西凉不是对大夏一直虎视眈眈么,为何却愿意帮她?

“喜欢一个人,便就喜欢她的一切,即便不是心心相印,也绝不会伤害、背叛,要不然,你以为习夜歆为何连西凉的王座也不要,宁肯在隐姓埋名在大夏为你驱使?”

哦,是么?

原来习夜歆是真的喜欢她。此时此刻,石将离才回忆起曾与他开的玩笑,有过的温暖的和谐相处的日子,说过的暧昧而亲密的话语想起他曾无数次喟叹“若你不是大夏女帝……”。

是呵,若她不是大夏女帝,他想必非常愿意让她成为西凉的国母吧,只可惜,大夏女帝怎能远嫁?而他,有入赘的心思和意愿,可她却心怀戒备,并没有当真。

本是一段金玉良缘,就此错过。

至于沈知寒,自然没有遭思云卿的暗算,关键时刻,竟是养象寨的贺岩夫妇赶到,救走了沈知寒。计谋未曾得手的思云卿恨得咬牙,无奈之下,带着晕厥的石暇菲去了西凉巫女宫。

只是,一向国事为重的宋鸿驰,这一次竟然真的放下了一切,不顾病体前往西凉,见到了诡谲的西凉巫女习妍姣。没有人知道,如同少女一般面容娇嫩的习妍姣,竟与石家颇有渊源,仇根深重。她以石暇菲的性命为要挟,胁迫宋鸿驰自行了断。

宋鸿驰并无言语,利落地拔剑自刎,鲜血流入巫女宫的莲池中,竟是将满池的白莲染作了红色。

“习妍姣与你皇祖母本是亲如姊妹的挚友,后来却因一个男子而成世仇,她做了西凉巫女后,每一日都诅咒你们石家的女人爱而不得,生不如死,如今,你相父因你妹妹而死,你妹妹此生必是郁郁寡欢,不可能再于心中放下别的男人了,这才是她最为乐见的。”

听着傅景玉淡然的叙述,石将离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若这是真的,那习妍姣岂不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可她面容竟然还能如少女一般……

……听说她专吸男子精血……

……听说她把精尽人亡的男人扔到她巫女宫后山的深潭……

……这傅景玉倒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

“那你呢?”一通胡思乱想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问:“你为的是什么?

“我!?”傅景玉自嘲地一笑,转过脸背对她,语焉不详地一声喟叹:“我是个傻瓜,我也不知道我究竟为的是什么。”

虽然这一次没有得到答案,但,沈知寒的所作所为到底没有令她失望。

沈知寒只身夜闯西凉巫女宫,被习妍姣告知石将离已死,且将尸体抛入了巫女宫后山的深潭。那深潭中豢养着一只凶猛的巨大食人鳄,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不仅杀掉了食人鳄,还将鳄鱼腹中以及潭边堆砌的森森白骨一一细细摸了一遍,确定其中没有石将离的尸骨,便再次闯入巫女宫要人。

习妍姣难得爽快地将沉睡的石将离和日日以泪洗面的石暇菲一起还给他,只是笑得颇为诡谲,令人不明就里。

石暇菲带不走满池染了宋鸿驰鲜血的水,只好带走了花瓣被染得最红的那一株莲花。回到大夏,身为凤君的沈知寒向万民宣告相王病逝,承天女帝身染重疾,由月央公主承继大统,登基为帝。

因着许多老臣对月央公主的血统心存芥蒂,沈知寒又拿出了身为凤君该有的魄力,将迂腐之辈一一下狱,提拔年轻有才之士,肃清朝堂,翻过了大夏历史中相王与女帝共同统治的一页。

“到底是我看上的男人呵……”石将离如同看戏一般津津有味,眼见着沈知寒气势万钧的姿态,忍不住啧啧称叹。

“久病床前,尚无孝子。”傅景玉面无表情地暼她一言,泼冷水道:“却不知,若你一直这般昏睡不醒,你看上的这个男人,是不是也能对你专情永久。”

石将离怔怔看着他,突然觉得背上一片冰冷。

时间,可以让仇恨淡化,可以让爱情磨灭,可以让巨石风化,可以让沧海成为桑田。

时间,是最可怕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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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月亏,潮起潮落,时光荏苒。

转瞬,十就这样静悄悄地过去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身为女帝的石暇菲对已故的相王无法忘情时,可她却出人意料地册封了一位凤君。那位凤君是西凉王族男子,被西凉王送来和亲的,明明相貌与相王无一点相似之处,可见过他的人无一不说,那举止投足的风度与气魄,简直与昔日的相王如出一辙,也难怪能得如今这女帝的青睐。

至于承天女帝的凤君沈知寒,如今居于凌波水榭之上,他深居简出,既不干政事,也不问朝务,更不见闲杂人等,每日只是潜心研究那些巫蛊草药,谁都知道,他想将那活死人一般的承天女帝给医治好。只是,无奈事与愿违,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承天女帝不仅无半点起色,身子也越来越弱。

黎民百姓早几年一直关注着不省人事的承天女帝如何吃喝拉撒,几时会被送进陵寝安歇,前任凤君要不要殉葬之类的倒灶狗屁八卦,街头巷尾热议不断,可到如今,他们基本已经忘记了有这号人物了。

如果说,十年前的石将离担心着沈知寒能不能经得住时间考验,那现在,石将离只恨不能让沈知寒对她彻底放弃。

没有谁愿意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寂寞地忍受心灵的煎熬,经受命运无形的折磨。她看着他每天极有耐心地伺候她吃喝拉撒,全然不假他人之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围着她转,他一次又一次尝试研究巫蛊之术,尝试各种药材,一次一次的充满希望,却又不得不一次一次地承受失望。

那并不是一种满足,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

她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干干脆脆地死了去,至少不会这般磨凿他,拖累他。

毕竟,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的摧残,更何况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摧残一步一步行进却无能为力,实在是令人心惊、心碎、心伤。

无数次,她在他耳边大喊——放弃吧,别再等了,别再治了!

可是,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他只是静静坐在她的榻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盼不到她睁眼微笑,便一直神色寂寥,终至黯然泪下。

是呵,她是个死心眼儿,他又何尝不是?

“寻个好日子,将那帝王陵寝拾掇好罢。”待得下一次,石暇菲与她那凤君来探望石将离的病情时,数年未曾多言的沈知寒终于主动开了口。他面无表情,双鬓却已是过早地泛起银丝,眼中透出极为黯然的颜色,仿佛自己也已经随着这言语化作了死灰槁木。

石暇菲看着如今已是瘦骨如柴的石将离,无言以对,唯有照办。毕竟,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继续这样拖延下去,无论于谁而言,都是一种痛苦。而沈知寒,能做到这样的份上,无论是谁,也都应该满足了,难不成,真要哭着闹着一同去死,这才是爱入骨髓么?

逝者难追,生者更应保重。

终于打算放弃了么?

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的石将离看着沈知寒平静的脸,并没有自以为会有的轻松感。她很伤心,是的,很伤心,虽然她知道自己一直在拖累他,可是,到了这份上,没有谁会真的乐见自己被宣告放弃。

她不愿变成史册典籍那枯黄的纸张上干瘦的文字,可是,待得她在那陵寝棺椁中肉身腐烂,尘归尘,土归土,那也就是她必然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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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下葬的那一日,西风猎猎地吹拂树顶,沙沙声宛如哀曲,帝王陵寝开启,承天女帝的棺椁也被打开。无数百姓想要前往观礼看热闹,却被方圆十里把守的重兵给吓得魂不附体。

到底关系着皇家体面呵。

石将离身着赤色云锦纱四合如意九龙团云衮服寿衣,头戴九龙四凤金丝点翠冠,纤腰上围着玉制的革带,系着玉佩绶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已是消瘦不堪的脸即便是绘了妆容,也已是让人不忍猝睹。

那皇陵寝殿灯火通明,重檐庑殿覆以黄色琉璃瓦饰,上檐饰重翘重昂九踩斗拱,下檐饰单翘重昂七踩鎏金斗拱,还镶嵌着鸽蛋般大小的夜明珠,如同星子在穹顶上一般,熠熠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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