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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林的葬礼-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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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地飞向自己的伴侣,

从未曾梦想到中途变心,

所以不必提忠贞二字。

。。。。。。

她又似乎明白了,爱是纯情,是真诚,是永不变心、生死不渝,本来也不必〃对天盟誓〃、〃诺言的仪式〃,更不必〃提忠贞二字〃,爱就是爱,爱萌生在人的心里,永驻在人的心里。

第十章月情(三)

静听窗外,仲秋的夜晚,万籁俱寂。她不知道,东厢房里的兄嫂将怎样度过这个良宵,怎样谈论那个高尚、纯洁、神圣的字眼儿:爱情。

深夜,天真无邪的少女辗转反侧,难以入梦。从现在开始,西厢房里没有了陈淑彦陪伴,陈淑彦已经属于哥哥了。就像获菲莉妮唱的那样,〃她进去时是个女郎,出来变了妇人〃。她为淑彦而祝福,又莫名其妙地为自己〃失去〃了淑彦而惋惜。

次日绝早,陈淑彦的兄弟来了,照老规矩来送〃开门礼〃。这礼,应装在食盒之内,或一架,或两架,每架由两人抬着送来。陈家诸事从简,便让大小子提着来了,进门道〃唔吧哩克〃,韩太太率领全家,热情接待。礼盒让姑妈收进厨房,里面装着子孙饽饽、长寿面、蒸食、红枣、茶叶、牛羊肉。姑妈将长寿面少许,煮了,送入新房,请新人食用,其实并不真吃,摆设而已。陈淑彦梳洗已毕,便到喜棚下向公公、婆婆、姑妈以及小姑新月,一一奉献盖碗茶,并分送由娘家带来的〃开箱礼〃:送给公公一支笔,送给婆婆一双袜子,送给姑妈一条手绢,送给新月的是一块喷香的香皂。。。。。。都欢喜得了不得。这礼不拘厚薄,但却不可免,即所谓〃分大小〃的仪式。其实陈淑彦在西厢房住了数月,把居家的〃大小〃早已分得清清楚楚了。

分完〃大小〃,天星和陈淑彦就该去〃回门〃了。

韩太太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回门礼〃:鲜鱼、活鸡、糖耳、蜜柿、红枣、栗子、油糕、月饼、茶叶、牛羊肉、来往卷、切面,等等,一应俱全,交给天星,天星却面有难色,嘟嘟囔囔地说:〃怎么今儿还不算完啊?〃

〃这叫什么话?〃韩太太伸出手指头点着他的额头,〃大喜的日子,不许说什么'完'不'完'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头儿呢!快去,快去,你岳父、岳母把娇娇的大姑娘给了咱们,该当的上门儿去道谢!人人两重父母,见了面儿要叫'爸',叫'妈',别这么样儿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听见没有?〃

〃嗯,听见了。〃天显低着头,瓮声瓮气地回答。

陈淑彦偷眼瞅瞅这位事事都发憷的丈夫,羞红的脸上,泛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哥,你怎么连这么点儿勇气都没有啊?〃新月替哥哥着急,笑着说,〃是不是怕见人?不好意思?没关系,我陪你去!哎,淑彦。。。。。。嫂子,怎么样?〃

〃那好哇!〃陈淑彦说,〃有你陪着,省得我一路上闷得慌呢!可是,今天没有小汽车了,咱们得走着去,你行吗?〃

〃行,怎么不行?〃新月兴奋地说,〃我又不是没走过路!〃

〃得了,得了,姑奶奶!〃韩太太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的话,〃人家姑娘'回门',你跟着去算是干什么的?这里头有你什么事儿?〃

〃哦。。。。。。〃新月一愣。

姑妈忙笑着说:〃新月呀,昨儿个,你不是去迎了亲吗?为你哥、你嫂子,也尽了心了,受了累了,今儿就在家歇着吧!〃她似乎看出了新月不高兴,有意说了个笑话儿:〃今儿这'回门'是淑彦的事儿,赶明儿你出了门子,才该你'回门'呢!〃

新月脸一红,低下了头。

韩子奇毕竟是个男人,他没有留意妻子的话伤了女儿的心,也没意识到女儿心中想些什么,就说:〃好吧,好吧,两人快去吧!淑彦哪,见了你的父母,替我问候!〃

〃哎。〃陈淑彦答应着,不无遗憾地看了新月一眼,就随着她的兄弟,偕同她的丈夫,带了〃回门礼〃往外走。天星穿着那一身不大自然的中山装,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低着头,手里提着礼盒出门去,那倒挂在手里的两只活鸡,挣扎着,扑棱着翅膀。

一家人把他们送出大门外,看着他们走远了,才慢慢地回到院子里来。韩子奇回书房去拿他的手提包,他也该上班去了,那提包里,韩太太装了好些喜糖,让他分赠给特艺公司的同事。

送走了新人,韩太太满心欢喜地回到喜棚下,像还没有过完瘾似的坐在那儿,端起儿媳妇给她沏的那碗盖碗茶,拈起盖儿,拂了拂茶叶,香香地抿了一口,透透地舒了一口气:〃托靠主!这桩喜事儿总算办得圆圆满满,我这心事就全没了!〃

说的人也许无意,听的人却有心。新月沿着廊子慢慢走回西厢房,看见妈妈那心满意足的神情,听见妈妈那脱口而出的话语,心里一动,不禁想到了自己:她在哥哥、嫂子的这场准备了数月之久的大喜事儿中,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呢?是跟着〃凑热闹〃的局外人吗?现在,喜事儿办完了,她在妈妈的心中,还占据什么位置呢?

默默地回到西厢房,和衣躺在床上。她累了,困了。昨天的奔忙,昨夜的失眠,现在才突然感到了疲乏。她什么也不想了,昏昏睡去。

在梦中,她看到了燕园,二十七斋、备斋、未名湖,那里才是她的世界。她看到了她的同学、她的老师。。。。。。

不知在什么时候,姑妈把她叫醒了。醒来使她感到空落,感到孤寂。

〃新月,该吃饭了咳!〃

〃姑妈,我不饿。〃

〃你今儿的药吃了没?〃

〃哦,还没。。。。。。〃

〃瞧瞧,没有淑彦提醒,你把自个儿的事儿都忘了。〃姑妈唠叨着,伸过手,抚着她的脸,〃哟,你怎么这么烫啊?着凉了?〃

〃我。。。。。。不知道。。。。。。〃新月懒懒地翻个身,又接着睡了。

姑妈风风火火地就往上房跑,〃新月她妈!你去瞧瞧,这孩子脑门烫人,是不是。。。。。。?〃

〃嗯?〃韩太太正靠在太师椅上打盹儿,打着哈欠站起来,跟着姑妈往外走,〃瞧瞧,我怎么连一天的踏实都没有哇?甭着急,不碍事的,头疼脑热的,谁也免不了!〃

可是,她哪里知道,对于一个患有风湿性心脏病的人来说,〃头疼脑热〃将意味着什么!

一对儿〃回门〃归来的新婚夫妇一前一后走在街上。所谓〃回门〃,便是古人所说的〃归宁〃、〃省亲〃,用最通俗的说法,就是〃回娘家〃。这种礼仪,可以搞得极为隆重、繁复,花上五天、十天工夫的都有,但也可以搞得简便之极,仅到娘家吃一顿饭便可当天返回。陈淑彦的娘家便取了这最简便的形式。吃过了午饭,天星说:〃走吧!〃陈淑彦便告辞了父母兄弟,随着丈夫回婆家去。

天星走在前面,低着头,也不说话。陈淑彦跟在后面,两人拉开了两三步的距离。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见他们,恐怕想不到这二位已经在昨天动用了那么多人马、以那么大的声势办完了喜事儿,还以为他们是刚刚经人介绍、头一回儿见面儿的〃对象〃呢,你瞅,两人走在当街还不好意思说话儿呢。

陈淑彦一边走着,一边回味着昨天盛大的婚礼和洞房花烛夜,像梦一样来临,也像梦一样过去了。她的父母、兄弟,她的亲戚、邻居,对她的婚事都是极为满意的,那么,她也就应该满意了,一辈子的大事儿,圆满地交待过去了,以她的〃条件〃,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受到这样的欢迎,应该〃受宠若惊〃了。但是,她又有些糊涂。她在寻找过去的梦,经过了昨天的〃热闹〃之后,她过去在梦中期待的东西,似乎已经得到了,又似乎还没有到来。那是什么?她说不清。她想起在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新月躺在她的身边,轻轻地给她背诵拜伦的诗,像夜风拂着她的面颊,像清泉流过她的心扉。在大海环抱的、隔绝尘世的一个美丽的小岛上,两个深深相爱的年轻人,每人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对方的心,两双贮满深情的眼睛,闪着宝石般的光辉。。。。。。啊,那就是爱情,纯如水明如月深如大海坚如磐石的爱情。她就是怀着那样的憧憬,走进了韩家,寻找自己的归宿。〃张三李四满街走,谁是你情郎?〃她想起新月在住院期间反复背诵的台词,〃情人佳节就在明天,我要一早起身,梳洗齐整到你窗前,来做你的恋人。他下了床披了衣裳,他开了房门;她进去时是个女郎,出来变了妇人。。。。。。〃是的,一番热闹之后,她〃变了妇人〃,她的童贞,她的心,她的命运,她的一切,都交付给了韩天星,天星就是她的恋人,她的如意郎君。从今以后,她要全心全意地爱他,和他共同生活,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现在,他正走在她的前面,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她回味着,东厢房里并不像拜伦笔下的海上小岛那样回荡着天涯牧歌,韩天星也不像唐璜那样充满柔情,但这就不是爱吗?也是吧?现实生活是千变万化的,恐怕爱情也不止是一种规格,前面的这个倔小子,也有他的可爱之处呢,新月不是说吗,〃他要是跟你好,就把心掏给你!〃是的,陈淑彦相信,瞧天星那个样儿,跟自己的妻子走在一块儿,还害臊呢,一看就是个过去从没搞过对象、从没接触过女性的老实人!

陈淑彦看着丈夫那梗着脖子、耷拉着脑袋的背影,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你,乐什么?〃天星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声。

〃乐你那傻样儿!〃陈淑彦说,〃你跑那么快干吗?人家又不会吃了你!〃

天星就放慢了速度,让她跟上来。他不傻,听得出来妻子的话是甜的,所谓〃人家〃就是指她自己,她当然不会吃了他,她是不愿意这么像路人似的离得老远地走,想挨得近点儿,慢慢儿地走着,聊着,像一对儿〃情侣〃。可是天星觉得不好意思,这一带离他的厂子不远,有些同事也住在附近,他怕被人家看见。其实,昨天的婚礼,厂子里来了不少同事,这明媒正娶的两口子还怕人家看吗?他还是觉得有些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咳,你也不跟人家说句话?就跟不认得似的!〃陈淑彦跟上他,瞅瞅这个〃徐庶进曹营〃的柠种。

天星讪讪地笑了,他不是不想答理妻子,淑彦对他好,对他真,他心里都知道,就是嘴里不会表示温存。〃说。。。。。。说什么?你说吧!〃

陈淑彦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开场白,什么甜言蜜语也就很难跟他说了。但她知道丈夫的秉性,她不能跟他比着犯〃拧〃,就主动找话儿说:〃咳,你看过。。。。。。〃刚说了一半儿,就又停住了。她本来想问天星:你看过拜伦的诗吗?看过莎士比亚的剧本吗?可是一想,自己刚从新月那儿夏来的那点儿东西,还似懂非懂,天星未必比她知道得更多,就想了想,临时换了个内容:〃你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那个电影吗?〃

天星心里一动,他平时很少看电影,但这部电影他却是看过的,是和容桂芳一块儿看的。那是在去年夏天,他们正在热恋之中,容桂芳买的票,在〃蟾宫〃电影院看的,有意找了个离家、离厂子都很远的地方,怕碰见熟人。看完了电影,容桂芳还一路跟他说起来没完:〃电影里的那句词儿,记得不?'梁山伯与祝英台,前世姻缘配拢来',咱俩就是这样儿,前世的姻缘,命中注定让我碰上你,就是两人变成蝴蝶儿也不分开!。。。。。。〃那话说得多好听!可是人心变得快啊,他辛辛苦苦从张家口买回了羊,等着容桂芳来过年,而她却突然冷淡了,不来了,不明不白地撤退了,把过去说过的话也忘了!。。。。。。现在,韩天星离开了容桂芳也娶上了媳妇,婚也结了,门也回了,他赌了这一口气,过去受的屈辱似乎也已经雪洗了,他也就不愿意再想起那个负心的容桂芳了,平时在厂子里见面儿都不说话,就像根本不认识那个人,要把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记忆全忘掉!可是,偏偏陈淑彦今天问起那部电影,已经忘了的事儿就又翻腾起来了,这使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不想让陈淑彦知道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容桂芳,甚至觉得自己在结婚之前和别人搞过对象就是对不起妻子,但那又是没法子抹掉的事儿!这个老实人脸红了,〃看过,怎么了?〃他问,似乎在担心妻子看破了他心中的隐秘。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陈淑彦笑笑说,她并不知道天星为什么脸红,更不知道容桂芳的半点儿影子,只是觉得自己的丈夫太老实,老实得近乎傻,〃瞧你那个样儿,就是个傻梁山伯,十八相送,人家跟他说了一路,他全不明白!〃

天星憨笑着说:〃你瞎扯什么?闲心倒不小!〃

〃我忙了二十一年,难得歇这三天婚假,倒真想闲一闲!〃陈淑彦说,〃哎,咱俩上公园逛逛去呀?〃

〃逛公园?〃天星迟疑地站住了。

〃嗯,咱去歇会儿,聊聊,划划船,〃陈淑彦极有兴致地煽动他,〃跟你认识这么长时间,你都没陪人家逛过一回公园,糊里糊涂地结婚了,等于没搞对象!天星,给我补上吧,啊?〃

天星感到惭愧。妻子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他把她娶过来,娶得太容易了,没有经过〃追求〃,也没有经过〃热恋〃,就轻而易举地做了他的妻子。但她也是个人,是个女人,也需要情感,需要温存,而他却做得太不够了。在结婚之前,两人除了一块儿为了新月的事儿往医院跑,就再也没有别的内容了,没看过电影,没遛过马路,没逛过公园。他真该补上!〃你说,上哪儿去呢?〃

〃陶然亭近,就立陶然亭吧!〃陈淑彦高兴了,她愿意陪着丈夫到公园里的柳阴下、花坛旁去走走,在湖水中荡一荡小船,谈一谈和家庭、和工作、和这个乱哄哄的世界上的人都无关的、只属于他们俩的事儿,体会体会那恬静幽雅的爱的情感,爱的乐趣,就像一对初恋的情侣。她匆匆地做了少妇,却还想追回失去了的少女时代,延长一些,再延长一些。。。。。。

〃陶然亭?〃天星一愣。那也是他和容桂芳去过的地方!一想起那柳岸、那小船,容桂芳的脸就像个不祥之物浮现在眼前,真败兴,这个影子怎么老是赶不走?

〃走吧!〃陈淑彦兴致勃勃地扶着他的胳膊,就要过马路,去坐十路公共汽车,从这儿去陶然亭是很近的,只用买五分钱的车票。

〃哦,算了吧,今儿就别去了,以后再。。。。。。〃天星嗫嚅着说。他的兴致全让容桂芳给破坏了。

〃以后?以后就没闲工夫了,〃陈淑彦还不甘心,〃这会儿天还早,咱们回去还能有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天星说,他没法儿说出不愿意去的原因,只好找别的借口,〃我怕。。。。。。怕新月在家门得慌,回去你好陪陪她。改天,咱们带她一块儿到公园玩玩儿,不好吗?〃

〃那。。。。。。也好。〃陈淑彦不得不放弃了她的提议。她知道,天星在任何时候都忘不了他的妹妹!她当然也惦记着新月。这几天,她自己忙着当新娘子,就把给新月当〃护士〃的事儿往后放了,倒是让新月为她的婚事忙里忙外,还亲自去迎亲,上车下车地一直照顾着她,其实新月还是个病人呢,这让她太不落忍了。今天早晨,新月要跟着来〃回门〃,妈没让,那也是心疼新月,可是看得出新月不大高兴呢,回去得好好儿地谢谢她,安慰安慰她!

一提到新月,陈淑彦的〃闲心〃就没了,刚才关于〃爱情〃的充满诗意的念头就都烟消云散,两人径直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天星走在左边,她走在右边,两人挨得挺近,也没有再拉开距离。

出来开门的是韩太太。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居家倒是都好哇?。。。。。。〃韩太太脸上挂着笑容。

天星一眼就看出她脸上的笑容不大自然,没顾上回答她的话,进门就问:〃妈,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韩太太说,〃就是新月有点儿发烧。。。。。。〃

〃什么?〃天星一惊,拔腿就往里面跑,陈淑彦也赶紧跟上去。

西厢房里,姑妈正坐在新月的床前,把水盆里的凉手巾轮番敷在新月的额头上,一边还擦着泪,唠叨着:〃主啊,别叫我们新月受罪,这烧快退下来吧。。。。。。〃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天星和陈淑彦,〃噢,你们可回来了!〃

陈淑彦匆匆跑进来,伸手摸摸新月的额头,〃呀!很烫!〃赶紧拉开写字台的抽屉,取出温度计,插在新月的腋下,水银柱立即缓缓上升!

天星急得咆哮:〃为什么不送医院?〃

韩太太搓着手说:〃可巧你们都不在家,我们两个老太太有什么主意啊?〃

〃急死人了!〃姑妈哆嗦着说,〃要人没人,要车没车。。。。。。〃

〃车!〃天星大吼一声,脑门上的青筋乱蹦,〃车都在昨儿摆样子了,该用车的时候倒没车了!〃

陈淑彦拔出温度计,〃三十九度七!〃她惊叫着,〃大夫一再嘱咐:注意别感冒,别感冒。。。。。。快,快走!〃

〃走吧,我背着她走!〃天星说着,伸手扶起半昏迷中的新月,陈淑彦托着新月,让他背好了,天星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

陈淑彦紧紧地跟在旁边,两手扶着新月,脚底下磕磕绊绊,也顾不得了。。。。。。他们出胡同往北,街口就有十路公共汽车,可以一直坐到东单,从那儿到同仁医院就不远了。

这边儿,〃博雅〃宅门前,两个老太太心慌意乱地站在那儿,跟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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