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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琴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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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她还没有说完,那哑哥已写道“希望”用手替她拢紧了披围,拿过瓦罐转身冲入雨帘之中。

呆立了片刻,不由得打开了他赠予的东西,一粒又一粒的花种,静静地躺在她的纤掌之上。

眸子不由一湿,初生代表着希望,可以想象灌溉之后,会开出如何美丽的花来。

翘首以盼,“鸡鞠之会”还是如期而至,楚国风俗,贵人之家,蹴鞠斗鸡,延绵到了军中更是受到推崇。

日光晃晃的斜照,到了正午更是难敛光芒,纵然天气炎热却也丝毫不减男子们的豪情。

成王居左一身白袍威武难测,晏九环居右,身后站着几名弟子,坐在高台之上,方便观阅。

落琴束发宽袍,跟在晏元初身后慢行,倒也无人识破她并非男子。

“今日答应你来开开眼界,不能让爹爹知道。”晏元初压低了声音,用手指了指高台“王爷素来不喜女子掺和此事。”

落琴点了点头,想到自己又做男子装扮不禁莞尔,这一来一去倒也省去不少参拜客套的俗礼。

场中置了四张大网,各有一名兵士守着,鼓声越来越重,一下下敲击不停,如雷震,如千军万马。

李得贵将军粗豪声重,一身玄色短褂,极是精神,率先上场朝高台微微的施了大礼。

眼光就落在晏元初身上“小晏,还记得当日亏欠哥哥一回,今日我可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凡事靠的就是本领二字,将军看得起我,我也自当尽力。”晏元初掀起长袍系在腰际,正欲上台,突然眼光落到了一处,低声喝到“该死的。”

落琴寻着看过去,只见列队中站着一名瘦小的兵士,脸庞秀丽,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是紫澜”忍不住轻呼道。

“你帮我看着她,千万不能让她上场去……”晏元初见落琴点头应允,顿感心中一松,便跃身而出“可还是老规矩?”

“回回都是你小晏得头筹,实在无趣,今日哥哥想换个玩法,我派出一人,你也派出一人,谁率先抢得这鞠,便由谁先发?”

“那请将军先派”

那晏紫澜见晏元初已上场应战,便偷偷的溜到了落琴身边,轻哼了一声“大胡子不知会派何人出来,我便去会他一会。”

“不可,若被人发觉你是女子……只怕?”落琴知她心性天不怕地不怕,不禁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

“你放开,你有什么资格管着我。”

“我是你嫂嫂,你须听我的,待赛事一了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绝不拦你。”晏紫澜轻轻的扭动身子,只见得对方出来一人,方才停了下来。

那人身姿颀长,一身白衣飘决,姿容甚雅仿佛这蹴鞠争雄与他毫无干系,朝着晏元初做了一个军中的拱手礼。

“兄台多日不见,原来在李将军营帐效力”晏元初说。

“原来你们相识,好!既然如此那就痛痛快快地打它个三百回合,分个谁胜谁负。”李得贵退后一步拍了拍那男子的肩头“无双,小晏出名的难缠,今日可看你的了。”

这面容神态,每每出现在梦中,落琴自无双出来之后,眼光便再也不移,耳边晏紫澜低声说些什么浑然不觉。

他瘦了,眸光不复往昔清淡,似有暗涌淡淡的笑,在她看来流露出几许无奈。

“小晏,难道你要亲自应战,不要让哥哥耻笑你方无人。”

任凭那李将军如何说话,无双倒也一言不发,抬手做了一个请姿。

晏元初回顾队众,知道无人是他的对手,一时也无应对之策,却也不想失了这先发制人的机会。

正在此时,落琴突觉身后传来一股大力,一个踉跄人已经被推进场中,心中大惊回头去看,晏紫澜一脸得色好笑的看着她。

“不要告诉我这瘦巴巴没有几两肉的小子,就是你小晏派出的先锋?”那李得贵刚一说完,身后便传来了一阵高过一阵的讪笑之声。

晏元初一见是她,心中一急忙将她拉起“开什么玩笑,很好玩?”

“这话你何必问我,当去问问你胡闹的小妹”落琴挣脱了他的手,眼光紧紧地看着无双。

金紫岛一别,她曾千万次的设想过他们的重逢,没想到竟是如今这番局面。

鞠赛(中)

“这位小兄弟得罪了”无双抬手示意,眼光却不见她,像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之人,神色疏离。

落琴见他如此,心中凄苦,怔怔的立在当场,只觉千百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

高堂上,鞠场上。或存讥笑好看之心,或存担心忧虑之情。

抬头与他对视,四目相投,期望从他眼中看得那一点点的温情,是否还如昔日一般心领神会。

他淡淡回避却紧看着那高台不放,看来已做好了全然的打算,此一役必要军中成名,引得在场所有人的注目。

“我曾与他交过手,你若迎战可算是以卵击石。”晏元初上前与她并立,轻轻低语神色中带着几分难懂。

“你想说什么?”

“认输,少了这先发的机会,我们未必不会取胜。”正欲上前,却被那纤手紧紧相握,心头一跳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可我想赢,从未这般想赢。”面色苍白,说罢已轻轻的挣开了他的手。

她心中苦笑,不明白此举到底是为了赌气还是形势所逼,也或许惟有如此才能与久日不见的他,多相处一刻,只一刻便好!

伸手去系腰际的青带,紧紧扎起,更显得纤腰不堪一握“我不懂蹴鞠规则,烦请将军从旁指点。”

那李得贵听得这句,浓眉舒展,对着晏元初调侃的说道“临阵磨枪,这算是唱得哪一出,哥哥我怎么越看越看不明白了?”

“不管唱得哪一出,只要能赢就成”落琴不等晏元初说话,便已抢声说道。

督赛的将士见双方准备就绪,将鞠往空中一抛,便见两道身影立时跃起。

晏元初知毫无胜算,暗运中指之力,将藏于袖中的珍珠弹出,那鞠受力不稳,在空中一拨,直直的跌落在地。

一招一式,快而巧妙,在场众人除了晏九环身负绝世武功,皆是军营出生的骁勇之辈,倒也未看出破绽,只以为二人争抢所致。

“他不能先取得,就算和局。”

耳边隐隐听得晏元初的提醒,心中突生一念,衫袍翻转,脚下这一十八路走法,尽是虚步。

此一举,果然引得无双注目,见他片刻迟疑,握拳化掌,一路往他胸前探去,明眼人可见招式散漫,存了几分投机。

无双闲闲化开几招,望着她苍白的面目,不敢多看,不作恋战之举,运力一带已占尽了先机。

谁料她兀然从腰间取出短刃,连挥带削,艳阳下生出寒光许许。

李得贵本在场边观战,见落琴轻功虽妙,却丝毫没有招式可循,以为胜券在握,正沾沾自喜。

见她竟拔出刀来,不由自主的拍膝而起“小晏,这厮无赖,你速速给我换人。”

“哦,何以见得?”晏元初立于一侧,此时却心中叫苦不迭,实不曾料想落琴会如此鲁莽。

“抢鞠本是拳脚功夫,岂能使刀弄棒?”

“说的不错,可今日将军定要换个玩法,且也从未说起不能使用兵刃,我方只有恭敬不如从命。

“你……”李得贵本欲在言语中占上他几分便宜,可偏偏被他抢白了去,后悔先前未曾说得清楚明白,无言以对,索性抱胸在怀不再说话。

两人言谈之间,无双已避过几招,见落琴手起刀落招招拼尽全力,无奈得低语“月牙儿,何必如此?”

这月牙儿三字一出,只听得她双眸微有泪意,想到往日互相依赖,情根深重,今日却在鞠场为敌,还要装作互不相识,长叹一声“你真如此想赢?罢罢罢,我祝你早日得偿所愿,报这血海深仇。”

侧身与他说过这句,手中的刀刃反手转向了自己的胸口,毫不迟疑便刺了下去。

她在赌,赌他还在意她的生死,在意她的一举一动,赌他心中何为重?何为轻?

闭了双目,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她所信赖的那个人……

待张开双眼,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的人确是晏元初,他容色已变怒斥道“你是不是疯了,何必如此?”

心如凌迟火炙,她果然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无双和煦之声响起,低垂着双目“蹴鞠之意本就为了操练军士应变之能,作战时可团结协作互相援助,若要搭上一条性命,我都替小兄弟不值。”

他毫不费力,俯身取过那鞠高举过头,果不其然,一片叫好之声四起,经久不绝。

她的心在那一片喧嚣之中渐渐冰冷,本该是热意勃勃的日子,却犹如身处三九严寒,没有丝毫暖意。

“李将军麾下可谓能人辈出,今日我心服口服。”

李得贵见素来高高在上的晏元初如此说话,心中更为欢舒,嘴上却也端着几分客气”哪里哪里,哥哥侥幸先胜一局,鹿死谁手还要看之后的赛局,承让了。”

“为什么?”

“我不懂将军的意思。”成王开口暂歇,晏元初便立时带她回到了暂时驻跸帐中。

“你懂”他低声喝到“如此行事既草率又愚笨,你以为这个聂无双是什么善男信女?”

见她素颜不复来时喜悦,带着几分默然清冷,便和缓了口气 “你果真是个小儿,这计策虽好,却只能让在意之人心慌意乱,对手之争不该如此。”

她沉浸在自身的情伤之中,倒也未觉此时有几分难言之意,在帐中暗暗涌动。

晏元初还想说话,谁知布帐一掀那始作俑者已一瘸一拐的踱了进来,双掌轻击不绝。

“厉害!没想到你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想出那么个置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平日里我可算是小看你了。”

“死丫头,你可知今日之事被爹爹知晓,有什么后果?”晏紫澜轻哼了一声,朝晏元初做了个鬼脸“能有什么,不外乎是抄抄写写,写写抄抄,《礼运》三百遍,《女则》三百遍,我应付不了,还有大把的丫鬟。

“我与李将军之争,便是环月山庄与王爷右翼领军之争,输赢事小,爹爹却更在意深远之处,罢了……便是说了你也未必明白。”

晏紫澜自身有残疾以来,最恨他人将她小看,听他此言哪里能忍“若是綦哥哥在,不要说十来个人……”

帐外响起沉沉的号角之声,是召集开赛之意,形势所逼,晏元初便不再于晏紫澜做口舌之争。

拉起落琴说“与我出去。”她本能往后一缩“不……”

“我要让你看着,那小子能狂妄到几时。“

未时刚过,鞠场四周旌旗翻飞,击鼓震天。李得贵所领的十二人立于左侧,晏元初所领的十二人立于右侧,个个少年骁勇,鲜衣红巾。

高台之上,成王与晏九环大礼恭迎,时年二十有余的大楚国君仁庆帝,已缓步而上,简衣轻便,身后仅随着两名侍卫。

此时,场上无论是军将兵士,家眷随从纷纷跪下,三呼万岁。

“都起来了吧,今日朕可是来看少年英雄之间的较量,不必行朝堂之礼。”

成王与晏九环退在身后,立时恭敬寡言,这两名贴身侍卫一高一矮黑纱遮面,如影随形不离君王左右,仿佛眼中再无他人。

仁庆帝含笑点了点了头,成王立刻会意朗声说“先前小试牛刀,李将军赢得先机,本王宣布就由李将军所领十二人先发,若谁能胜出,皇上自有厚赐。”

语毕,战鼓擂动一声重过一声,李得贵将军胸有成竹,像是有备而来,击掌声起兵士们依次排好方位。

落琴被晏元初硬拉在场边,亲眼看着仁庆帝现身出来,本有的五分好奇尽数散去,满场的热闹豪迈仿佛与她毫无干系。

痴痴的立着,想起无双方才的言行举止,幻化成石柱。

“这胡子大叔究竟耍得什么花招?”晏紫澜见她如此形貌,还以为方才自己的一推,将她吓得六神无主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

落琴被她言语打断心中所想,淡淡的往场中一看,不由心中一惊。

李得贵所领的兵士,其中八人所站的方位循序照乾,坤,震,艮、离、坎、兑、巽而设,他与另三人立于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位。

若两方相争,十二人只需根据八卦方位稍作调整,便可化出千万种变化,如此看来晏元初哪里还有半分胜算?

正北位上聂无双风姿甚雅,伸足便蹴,一招“斜插花”,那鞠已斜飞了出去。

是他,果然是他,落琴忍不住跨前一步,听闻李得贵豪勇过人,机智不足,在他眼中蹴鞠不过就是蹴鞠,那里还需排兵布阵?只有无双,她的师傅才有此能。

晏元初跃身而上,双肩背月见足已碰到那鞠,便施了一手“拐子流星”,瞬间往网中而去。

“二哥厉害”晏紫澜拍掌而起,正要高呼却听落琴说道“兑上缺,在西位,进不去。”

果然被西边立着的兵士所阻,鞠又辗转回到了无双脚下。

晏元初率兵士勉强应对,与之周旋,可奇怪的是无论多么抢拼争斗,都越不过这重重的阻碍。

场上阵势已向一边倾斜,李得贵一方游刃有余,聂无双更是意态潇洒,晏元初这方渐渐不支,只守不攻。

晏紫澜见如此情势,想起落琴方才的说话,便一把拉过她说“他们施的什么机关,你快说于二哥知道。”

“若没有应对之法,说出来也是枉然。”

晏元初抄身而上,隐约看见正东位有一处破绽,哪知聂无双故布疑阵,诱敌深入,一下绝妙的“旱地拾鱼”那鞠已越过众人,径直入网。

场中鼓声擂动,呼喝声大作,可见李得贵这方已先胜一局,晏元初似有不信的看着无双,见淡淡回之一笑,退身在李得贵之后。

“好!小晏也有今日?痛快痛快!无论斗鸡赛马,垂丸角斗回回都是你赢,今日也该换哥哥我扬眉吐气,许你换个人再来战,省得说我以大欺小。”

“我十二人应对绰绰有余。”晏元初虽是这般说,但是心底却没有半分把握,汗滴顺着俊容而下,没入尘土之中。”

“也对,你晏家只怕也无人了?”李得贵小人得志,只冷眼看着立于一边的落琴讪笑道。

高台上成王微有怒意,心中暗骂这李得贵满口胡沁,晏九环却始终淡然视之,仿佛这谩骂讽刺浑然不管己身,气度超然。

“好!真是难得的精彩”仁庆帝立起身来朝着晏元初说“李将军得了能人小看于你,今日朕也借你一人,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晏家丢脸。”

君王说话,岂敢不从,晏元初正要谢恩,只见高台上已跃下了一个身影,黑纱遮面一身青色衣衫,无官无品正是那个身姿较高的贴身侍卫。

鞠赛(下)

此人一出,那李得贵冷哼了一声,倒也不敢该再说些个浑话。

见他黑纱遮面仍不掩一身轩昂,又是皇上钦点助阵的贴身侍卫,纵然口上再没有把门,也不敢得罪天子近臣,但是心中的不快倒也尽数写在脸面之上。

让晏元初换人本就是调侃讪笑之言,军旅多年他何尝不知他心高气傲,凡事必争人先。

今日挫了他的锐气,尽捡他不爱听的说,除了报往日片语之仇外,更是因成王麾下凤将右军,本就是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鞠赛是小,当日皇上亲口许诺胜出者可为征北先锋,第一个杀入回祁都城去,天大的功劳岂能与人分享。

不禁紧张的看了看无双,见他淡笑如常,倒也放下心来。

那青衣男子沉吟片刻,正视无双身形一怔,随即化为平常,黑纱之下眼波不见,依然可觉得有几分闲适之气,淡淡而来。

“皇上好心败了事,我二哥定不会高兴?”晏紫澜双目看过无双又看过那个青衣男子,最后放在晏元初身上。

“为何?”落琴忍不住问道。

“一场鞠赛,连个大胡子都赢不了,还要皇上找个人来帮忙,岂不是显得他无能之极。”她说罢不禁露出难得的笑意“我綦哥哥就不同了,但凡有人才学武功胜过他的,他必心生向往,说什么也要与人结交,这些年来下来商阳城的能人雅士被他访了个遍,这才算得真名士,真性情。”

落琴见她小女儿情怀,淋漓尽致,好笑之余不由得将眼光放在无双身上。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仰视依赖着他,只是……今日看来物是人非,她该去怪何人?

是恨晏九环背信弃义,开城引敌而入;还是怪季成伤抚养忠臣之后,经年图谋要报此国仇家恨?

从她立着的地方到鞠场遥遥不过数十步,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仿佛隔着苍山阔海,难以触及。

青衣男子对着晏元初做了一个请势,见他点头应允,便击掌召来那十一个兵士。

俯身私语片刻,那兵士尽已领会,此番列阵不再像先前一般不知所措。

天地阴阳,尽数归于五行之变,东西南北中各立两名兵士,化为金门、木门、水门、火门、土门用来牵制无双的八卦阵法。

他自身则与晏元初各立中左,中右两方,四人居中,八人围侧,变化之巧妙,尤在他方之上。

尚未开战,聂无双神色已微微有变,天子之心难测,眼前此人深谙奇门遁甲之术,只不过短短功夫便可寻得端倪,布下这高明之阵法,看来不容小觑,才智心计高于晏元初太多。不敢轻敌,左足一蹬、越过坎位,直往水门而去。

“坎中满,坎属水,妙!”

“怎解?”晏紫澜娇声问道,目不转睛的看着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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