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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的家庭聚会很成功、很温馨。原本很不高兴的爸爸妈妈在见到贤德淑良的大嫂後,立刻开心地赞同了这桩既定的婚事。
两老原以为他们那个花心的儿子一定是娶了什么莺莺燕燕,所以才不敢公开婚事。然而,在发现他们是因为不想动了温柔媳妇胎气的安全考量之下,才淡化了这件喜事之後,所有的不开心立刻烟消云散。一群老人家及婆婆妈妈们已经开始计划起孩子的名字,并列出长得让人儍眼的购物清单。
童谨宜将这一切收尽心底。「我很幸福,也很快乐。」她的嘴角扬起柔柔的开心微笑。
季言誉朗笑,还是忍不住戏弄道:「那婚前大嫂的条件还算不算数啊?我不信以你们现在的恩爱情形,大哥会答应让你生完孩子之後就落跑哦!」
童谨宜一愣,她压根儿忘了自己在婚前立下的条件。「我、我……」
季言誉贴心地拍拍她的手背。「忘了就好,那时是在婚前,你们没有任何感情的基础,你会这么想是很自然的。不过现在不同了,事实证明你们根本分不开,那无聊的条件,你就忘了吧!」
童谨宜羞赧地点著头。「我会忘记的,这是我的幸福,我该珍惜。」
「知道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
突然有种思念的情绪在童谨宜的心头炸开,她环顾著四周,搜寻著她熟悉的身影。
季言誉贴心地看出她的需求,她指了指表兄弟的座位。「我哥应该在那,你当个好心的天使去解救他吧!免得他被那群坏人给灌醉了。」
童谨宜点点头,挥手暂别之後,随著言誉所指的方向行去。只是,热闹的一群人中并没有她思念的影子。
「嫂子在找大哥吗?好像有朋友找他,他出去了。」
有人提供了线索,童谨宜道谢後,往门口走去。
言涛安排的家庭聚会是欧式自助餐的方式,选择的餐厅也是著名的西式高级餐厅,餐厅外还有一座温馨的庭园。
童谨宜拉紧身上的披肩,入春後,今天是感觉最寒冷的一天。寒流侵袭台湾,整个台北盆地全部笼罩在寒流的威力里,冷得让人想要哭泣。
她走出餐厅外,凛冽刺骨的风袭来,她畏寒地打著哆嗦。来餐厅时,她根本不觉得有这么的寒冷,是因为有一个强壮的胸膛保护著她、替她挡去所有的寒风吧!思及此,她甜蜜地漾开了笑。
突然,前方一对相拥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皱起眉,缓步向前。然後,自己一颗充满幸福快乐的心,在见著那原本环抱著她日日夜夜、替她挡去所有的风寒,她以为是自己终身幸福归属的男子正拥著另一名女子之後,渐渐冷却、冰冻,而後死寂……
天地在她的眼前崩溃。
她捂住自己的嘴,阻止自己哭泣出声。
她认得那名女子,她就是那位在新年party上和他一起出席的女朋友,那位林姓大小姐。
谁才是感情的介入者?严格来说,应该是自己。她莫名其妙地以一个未出世的
孩子逼得他不得不属於她,她破坏了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相拥并不为过,林小姐的怀抱才是他原本该待的位置。如果不是这场意外,她根本连他的一根头发也碰不到,两人之间注定天地之遥,永无交集!
老天!她自私地替他们两人造就了怎样的爱情?她以一个孩子逼迫他离开他心中的真爱,她是何其的残忍?
在考虑如何安顿自己时,她压根儿忘了这位正主儿的存在,忘记那一夜她看见他们是多么亲密地相拥著,忘记看见他们是多么恩爱地共舞著一支又一支浪漫的舞……
她才是爱情的介入者!
如果她是林小姐,一定会因第三者的介入,而恨下得一刀杀了对方!
老天,她是一个多么自私、多么可怕的女人!她竟以一个荒谬的理由,独揽、占有他所有的体贴与温柔!
童谨宜颤抖地拥抱自己,一波接著一波的强大寒意窜进她的血、她的骨。
她该怎么办?该如何收回自己的爱情?该如何还给他,他本应和林小姐共有的快乐与幸福?
她该怎么办?
转身,她麻木地移动脚步离开,没注意到身上的披肩宛若秋天的枫叶般,黯然地由她斜垮的肩飘落至冷冰的地上……
「你的婚姻,是你所要的吗?」美丽的女子轻声问著,语调中有著感伤。
「是的,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作为结束。」
女子轻叹了口气。爱情是要两相情愿的,如果只有她一人感觉不舍,不肯放手,对两人的未来根本毫无益处。「那你快乐吗?我真的很难相信,你会这么毅然决然地结束单身生活,难道是奉子成婚不成?」女子玩笑地猜测著,语气还是不自觉地存著浓浓的酸味。
季言涛哈哈大笑。「你还真的是猜对了!没错,我们的确是奉子成婚,今年十月我们将迎接我们的孩子。我的婚姻很幸福,我妻子腹内的孩子更是我们所期盼的。」
女子伤感地笑了,知道自己在他的生命中,已成了过去。「那好,只要你快乐就好,我祝你幸福。」
「感谢!」
季言涛给了她一个纯友谊的拥抱,而後目送曾有的爱情离开餐厅,嘴角上始终挂著幸福的笑意。
「喂,大情圣,再对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小心我向老爸告状,由他来扒你的皮!」季言誉皱著眉走近,当场目睹老哥和他过去的女朋友做最後的相拥告别。
季言涛一记爆栗敲在自家妹子头顶上。「去告啊!老哥我心中无愧,还怕你捉奸不成?」
季言誉嘴角含笑。她知道老哥不是那种会做出背叛嫂子事情的人,更何况他们现在如胶似漆,他的视线根本瞧不上别的女人一眼!
「好了好了,不和你斗嘴了。嫂子呢?她不是出来找你?」
季言涛皱起眉。「没看到她啊!庭院就这么大,她出来我不可能没看到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然袭来,他著急地探询著四周,结果意外地发现,前方的转角处正孤伶伶地躺著一件她今天所披戴的白色披肩……
季言涛奔向前,抓起地上的披肩,在披肩上意外触摸到的湿意让他皱紧了眉头。
披肩的衣襟处沾著未渗透的水珠。她哭了?她为何哭泣?
「嫂嫂的披肩怎么会在这儿?」季言誉担忧地问道,突然,一道灵光猛然闪过,她想到最坏的可能。「老哥,不会是嫂嫂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的吧?」
季言涛沈默不语,他站起身,抓紧手中的披肩,奔向一旁的停车处。
回到家时,一室的昏暗,甚至比屋外的寒冷更加的萧条寂寞。
他在起居室找到了她,她坐在落地窗前的木椅里,遥望著窗外灰暗的天空,眼眸里已然失去这些天他所习惯的俏皮与活力。
他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将手中的披肩替她披好,再将她冰冷的手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手心里。
「你的披肩掉了。」他说。
她收回神,清澈的眸心看不出任何的思绪。「哦,谢谢你。」
然後沈默,目光再度挪回窗外。
他心急地解释著。「你误会了,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没错,但那都是过去式了,今天的拥抱只是别离的最後告别,没其他意义。」
她瑟缩了一下,仿佛被针刺到一般。
她看著他,平静的目光有著让人害怕的疏离。「是我不对,我该向你说声抱歉才对。」
「什么意思?」
她望著他,忍住碰触他的冲动。「你和她本来就是一对,是我莫名其妙地介入,才导致你们分离的,是我不对。你可以和她继续交往,我不会有什么意见。」
「你说什么?!」季言涛激动地跳起来,有一瞬间,他猛然感觉现在的状况仿佛才是那天协商结婚後接著该发生的事,而快乐幸福的一星期都只是自己的幻想,根本不是事实!
她看著他,没因他的激动而打断她所维持的冷静。「我们的条件还是存在。生下孩子後,我们离婚,你可以继续和她来往。」
季言涛气愤地咆哮。「你在说什么?我要的是你不是她!难道这些天来我所表现的还不够清楚吗?难道我们被言誉警告是警告假的吗?」
她避开他的眼,收回视线,目光再次投向那昏暗的天空,眼眶涌起强忍悲恸的泪意。
「因为孩子。如果没有孩子,你不会娶我,所以我更不能自私地阻断你的爱情。」她说,哭意压低了她的嗓音。
季言涛猛然一震,痛心地重复她的话。「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是。」她回答。
「所以相敬如宾的婚姻才是你想要的?」他问。
「是。」她回答。
「你还是坚持你那个该死的条件?」他怒声狂吼。
她转头望向他,梗住泪意,逼迫自己坚定地回答。「是。」
空气中充满令人窒息的气氛,两人对视,眼底交杂著的目光,似斥责、似怨怼、似愤怒,更似……缠绵悱恻的真情爱意。
季言涛双拳紧握,全身僵直伫立著。她的回答彻底伤了他的心,所有的愤怒以及沮丧宛如涛天巨浪般席卷向他。
他嗤笑。「我真该去放串鞭炮,庆祝自己在几个月後又可以恢复黄金单身汉的身分!」
他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刺在她的心头上,梗住的喉咙像有千斤压迫一样的紧绷,童谨宜抚著疼痛的喉咙不语。
「我再问你一次,相敬如宾的婚姻生活和那个该死的条件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他嗓音低嗄地问,仿佛用尽全身的力量在控制自己濒临崩溃的怒火。
「是。」闭上了双眼,这是她的回答。「我只想将你原本想要的还给你。」
季言涛笑了,笑声刺耳而尖锐。「不必了,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算了,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就顺你的意好了。」
他转身,狼狈地退出起居室。
起居室里回荡著让人恐惧的沈默死寂。
童谨宜曲起了双腿,环抱住自己,将头埋入腿间,同时咬住拳头,忍住那悲伤得不能自已的哭泣声音……
一切恢复成本来该有的模式。
她结束了八天的婚假,销假上班。
两人上班、下班,然後冷淡地过著暂时同居的生活。
夜幕低垂,他们先後回到现在他们称之为家的地方,她回到她的房间,换上让自己舒服宽松的衣服。
那天起,她搬离主卧室,暂居客房。和他的交集,除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她看著镜中的自己,怀孕进入第八周,小腹不再平坦,已略微凸起。
她抚著小腹,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楼下客厅此时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她甩甩头,顺顺头发,走出房间。
走进客厅後,她看见牛皮沙发椅上沈默地坐著一个男人。
她的丈夫。
「晚餐想吃什么?今天钟点欧巴桑休假,晚餐要自己准备。」她问,没忘记妻子该有的职责。
「随便。」他答,头抬也没拾地盯著电视。
一抹黯然悲伤的神色闪过她的眼眸,她摇摇头,强振作起精神。「我炒两道菜,很快,你等一下。」
她旋身走向厨房,没注意到一道沈重的目光跟随著她飘向厨房。
半个小时後,两人坐在餐桌前,沈默地吃著饭。安静的空间里,还是只有电视新闻女主播播报新闻的轻柔嗓音。
在仓促的时间里,她准备了两道菜、一道鱼、一道汤。这些食材都是她今天中午趁著午休,到公司附近的传统市场采买的。
童谨宜咬著四季豆,皱起眉。乾扁四季豆一直是她拿手的菜色,为何今天吃起来会那么乾涩?
「我没问过你,你工作的内容是什么?」
他突然出声,将安静吃饭的童谨宜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他会开口和她说话,这些天,他一直是沈默的。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清了清喉咙,说出一家出版社的名字,然後继续道:「我是儿童图书的编辑……那你呢?」她试著提出问题。两人再这么沈闷下去,会让她想尖叫!
季言涛扯著笑,炯亮的眸心里依稀看得到些许的怒火。「我的工作你不必知道,相敬如宾的生活不需知道个人太多的私事,这不是你所要的吗?」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狠狠地淋在她身上,她一震,拾起头,迎视他的嗤揄。
「是……是你先提起这个话题的。」
季言涛放下手中的碗筷。「我提起,但你可以拒绝回答。」他推开椅子站起身。
「等、等……」她开口唤住他,捧著碗筷的手颤抖得有如秋风中的落叶。
「还有事?」他问,因她苍白欲坠的神色而加深眸心中的森冷。
「难道……难道,我们不能和平相处吗?」她凝视著他,悲伤的泪已悬在眼眶中。
季言涛审视著她,握紧的拳头因力道不断加深,导致指节隐隐泛白。
「有必要吗?你对我而言只是过客。」他撂下冰冷的话语,随即转身,强迫自己别去看他思念的身影。
「如果不是你那该死的坚持,你可以得到更多!」
没错,如果不是她那该死的坚持,他们仍然可以和那梦幻的一星期一样,过著让每个人羡慕又嫉妒的新婚日子,而他也不会每天摆著张臭脸,连照镜子都会被自己吓到。
季言涛的怒火仍在燃烧,他转身,迈开大步离开餐厅。
童谨宜无力地放下手中的碗筷,她垮著肩,双手覆面,凄凉的闷哼由喉头传出。
伤心的泪水透过十指的指缝中,无助地滑落……
第六章
照完超音波,童谨宜在护士小姐的扶持之下,由床铺坐起。
「我来。」季言誉放下手中的笔,扶著她的大嫂下床,并协助她整理衣物、穿上鞋子。
「谢谢。」童谨宜道了谢,在一旁的座位坐了下来。
「自家人还客气什麽嘛?嫂嫂和我这麽客气,大哥可是会痛扁我一顿的呢!」季言誉笑说著,并亲自倒了杯温开水放在嫂嫂的面前。
童谨宜但笑不语,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旁人并不知晓,大家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之前他们甜蜜亲热的模样。
「宝宝没事吧?」她问著,手不自觉地覆在自己略微伏起的小腹上。
季言誉点点头,细心解释道:「怀孕的妈妈,子宫都会有收缩的情况,嫂嫂的收缩频率还在正常范围之内,可能是因为嫂嫂比较敏感,所以感觉也较敏锐。」
童谨宜扬起笑,总算解除了心中的忧虑。今天早上一起床,她就感到小腹不正常的紧缩,持续闷闷的感觉,让她不得不趁著午休时来找言誉看看。
「嗯,那我该怎么办呢?一直让它收缩下去吗?」
「呵,当然不是啦!子宫收缩太过频繁,对胎儿或者母体都是不好的,所以怀孕的妇女一定要多多休息,避免剧烈的运动!」
季言誉顿了顿後,突然暧昧地挥挥手、眨眨眼。「唉,真该好好骂骂大哥的,应该让嫂子多多休息才对嘛!」
童谨宜一愣,当然知道小姑所指为何,只是,这么明显的暗示,反倒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言誉猜错了,她的不适,根本和她哥哥毫无关系。他们之间,从那天争吵之後,就不再说话或者正眼对看了。
现在,他们这对人人称羡的新婚夫妻,已经淡漠到连一句交谈都没有了……
她垂下眼帘,双手拳头紧紧地相握著。
季言誉眼尖地发现嫂嫂的不同。以往只要谈到这样的话题,嫂嫂总会羞红著脸,低垂著头,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娇赧模样,但是,今天却不一样。嫂嫂白著一张脸,摇摇欲坠的模样让她很担心。
她清了清喉咙。「最近大哥和嫂嫂还好吗?」
童谨宜硬扯开笑,方才的落寞、苍白已然褪去。「很好啊!」
季言誉皱起眉,夫妻间争吵是难免的事,会不会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大哥他们这么恩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对了,老爸老妈刚从黄山进香回来,你们有空可以回家看看他们。」
爸妈和她这个未出嫁的女儿同住,离哥哥嫂嫂他们住的地方只有两条巷子之隔,也是在同一个社区。
自爸爸从教职工作退休之後,参加旅行团出国玩耍或者拜访移民外国的朋友,已成了季家两老的主要活动,一年到头,在台湾的日子是少之又少。
「爸妈回来了?」童谨宜很惊讶,公公婆婆这次出国的时间很短,她原以为他们会在结束黄江礼佛的行程之後,再去玩递整个大陆,看尽所有美景後,才会舍得回国的。
「是啊,妈妈很想念你呢!」
「嗯,我会和你大哥说说,找一天回家看看他们的。」
童谨宜的双手置在膝上,感觉手心微微沁著冷汗。她根本没有把握,在两人关系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他会不会有时间或者有耐性听她说话。
唉……
怀孕进入第十四周。
两人相敬如宾的生活在安静中有了规律。
为了让她的起居更加方便,他们对调了房间,她住进有卫浴设备的主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