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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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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管家面上受下出岫一礼,口中却道:“使不得使不得,您可是侯爷身边儿的人。”

出岫自然听出来这只是一句客套话,便也只作一笑,静待云管家示下。

竹影见状,率先开口问道:“忠叔前来所为何事?”

闻言,云管家也不迂回,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太夫人听闻知言轩来了新人,还是侯爷从京州带回来的,想要见上一见。”

(32章完)

第33章:心思深沉太夫人

既然是太夫人想要见人,竹影也无法阻拦。他知晓出岫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主子近日刚为出岫置办好户籍,只是未曾想到,这事竟然惊动了太夫人。

出岫前脚随云管家而去,竹影后脚便去书房对云辞回禀此事。

从知言轩出来,折回抄手游廊,出岫跟着云管家往云府外院而返。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廊回路转,这一次,出岫已能做到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淡然以对。

只是走着走着,出岫有些奇怪,难道太夫人不在自己的住处传见吗?这并非是往内院的路,反倒像是去一处较为宽阔的花园。

如此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云管家才带着出岫到了地方,但见汉白玉的拱形连门上写着“吟香醉月”四个大字,园内还隐隐能听到一两句女子的笑声。

果真是“吟香”,刚走至拱门前,一阵莫名的幽香已是扑鼻而来,似花香,又似女子所擦的香粉、香料。亦或者,几者兼有。出岫跟着云管家迈步入了院门,其内的娇笑声便戛然而止。

云管家率先行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太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出岫姑娘前来请安。”

此话甫毕,出岫已感到有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只一味低着头,眼风瞥见两条烟罗裙裾,一为浅粉,一为浅紫。想来正是云管家口中的两位小姐无疑。

气氛忽然凝滞,好像是那浅紫衣衫的少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叹,至于惊叹的内容,出岫大约是明白的。

“想容、慕歌,你们先出去罢。”一道年长的女声在此时响起,很是慈蔼,但又不失威严。

“想容(慕歌)告退。”两位小姐同时开口,礼节十足地退了出去。

原来这两位便是云府的千金,云辞的庶妹——云想容、云慕歌。出岫默默记下名字,顺势行礼。

太夫人一直未再开口说话,直至云想容、云慕歌退了出去,才幽幽地对出岫命道:“抬起头来。”

出岫不敢违逆,缓缓仰首面对太夫人,但仍旧垂着眼帘。她知道,下人直视主子,是为大不敬。

审视的目光再度射向出岫,伴随着一句低低的喝令,却不再是来自太夫人,而是出自她身侧一位妈妈:“许你抬起眼帘。”

出岫领命,这才缓缓抬眸,看向端坐在主位之上的太夫人。年近五十,面容严谨,略带角纹,身无繁饰,盘的是贵妇中常见的飞天雾鬓髻,唯有耳上的玲珑光泽透露出一对耳坠子不是凡品。

纵然太夫人身着迷离繁纱织就的华锦衣装,其上还绣着暗金丝线的五菱祥云花纹,可出岫依然觉得,她并非性喜奢侈之人,反倒看着很是慈宁出淡,同时,浑身又散发着洞悉世事的睿智与华贵。

这几种气质很矛盾不是吗?但融合在这位传奇女性身上,又如此得宜。

——云府太夫人,不仅有着高门深宅女主人的风范,更有着指点世事的精明犀利。久居上位者,这是出岫对她的第一印象。

而此时,太夫人也在打量着出岫。她目光深邃,意味幽长,带着几分深不可测,又隐隐透露出恍然之意。但仔细看去,好似只是浑不在意。

出岫有些不解,她不明白太夫人的心思。可自己不过是一介哑女,又是个奴婢,想来这位高高在上、铁腕半生的传奇女性,该不会放在眼里的。

大约只是爱子心切,才特意亲自把关的罢。只不知,自己是否过关了呢?

园子里如许静默着,有一种各怀心思的诡异。花香随着初春的微风扑面而来,出岫闻在鼻中忽然感到紧张得心悸。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太夫人才蔼声开口,云淡风轻地道:“既然侯爷带你回来,想必也是个有分寸的,从今往后仔细服侍罢。”

如此简单的一句嘱咐,没有半分威慑、说教。出岫有些意外,怔愣一瞬连忙俯首领命。

她开始庆幸自己患了喉疾,否则此刻的心思必定要泄露出来,落得怠慢犯上的罪过。

太夫人平生阅人无数,出岫这点小心思也没能逃过她的双眼。她不动声色地端过茶盏,悠悠啜饮一口,又唤道:“迟妈妈。”

一旁站着的妈妈立刻走到出岫跟前,取过一方小小锦盒,道:“这饰物本为一套,镯子给了浅韵,坠子给了淡心,这对明月珰耳环太夫人赐给你了。还不快些谢恩?”

出岫领会到迟妈妈话中之意,连忙用双手郑重地捧过锦盒,恭谨还礼。

太夫人未再表露什么,只命道:“下去罢。”语气淡淡,令人捉摸不透。

出岫不敢逗留,领命告退。直至走到门口,她才抬眸看了这园子一眼,花花草草自不必说,却原来,太夫人正对面的不远处有一座八角大戏楼台,蝠飞高啄,好生气派。

至此,出岫才明白,原来“吟香醉月”这个园子,是云府宴客看戏的场所。太夫人在此传见自己,想来是有几分深意。自己,还不够资格进她的园子。

出岫不禁哂笑自己想得太多,还是选择相信云辞罢。她挥去杂念敛起心神,走出园子才发觉,管家云忠一直侯在门口。

云忠的视线落在出岫手捧的锦盒上,笑道:“太夫人对下人向来大方,姑娘又是侯爷身边儿的大丫鬟,以后会教府上另眼相看的。”

出岫抿唇笑笑,表示受教。

“姑娘可认得返回知言轩的路?”云忠笑眯眯地再问。

出岫点头,抬手比划了一下几进几折的方位。

云忠见状面露诧异神色,不禁赞道:“这倒是难得,云府楼园曲折连绵,好多下人半年都摸索不完。从‘吟香醉月’到‘知言轩’,五转四折,姑娘才走了一遍,竟都记下了!”

言罢他又深深打量了出岫一眼,低声叹道:“难怪……”

出岫对这句赞叹半知半解,只虚行一礼,做了个口型道:“谬赞”。

云忠顺势笑道:“即便姑娘知道回去的路,老朽也要陪着走一趟。原是侯爷传唤姑娘,被老朽半路截走,虽是奉了太夫人之命,可也要当面向侯爷谢个罪。”

出岫不禁暗自赞叹云管家的为人处世之能,心中又叹服两分。她边想边随云管家往知言轩方向返回,刚走了两步,便瞧见竹影推着云辞从另一方向而来。

看这样子,并不是从知言轩过来的。

出岫并未多想,云管家见状却是眼皮一跳。这个方向……看来侯爷是先去了太夫人的园子。也怪自己方才没说清楚,只怕是侯爷惦记这哑女,白白跑了一趟。

云管家按捺下惶恐心思,率先迎了上去,恭谨禀道:“老奴正要送出岫姑娘回知言轩。”他停顿片刻,又补上一句解释:“太夫人传召得急,未及向您请示,还望侯爷恕罪则个。”

云辞表情淡淡,噙着浅笑道:“无妨,你去忙罢。”

云管家连忙告退。

出岫这才微笑着迎上前去,行了一礼。

云辞并未对出岫说太多,只瞧着她手中的锦盒,笑问:“母亲送的?”

出岫微微颔首。

“可是一对耳环?”云辞问着,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出岫睁大双眼表示讶异,将锦盒打开,俯身送至云辞面前。晨间沐发后的清香顺势袭来,云辞轻轻嗅了一嗅,再笑:“这是母亲心爱的一套首饰,拆开分别送了浅韵、淡心,不曾想这对耳环给了你。”

他将目光移至晗初小巧盈白的耳垂之上,一眼望见细小的耳洞,脱口道:“还不戴上?”

眼下就戴吗?出岫再次睁大双眸,无声相询。

“难道要我亲自为你戴上?”云辞顺着出岫的耳垂向下看,目光最终落定在她的乌黑发梢之上。

出岫忙不迭地摇头,她其实不大喜欢戴耳环,只嫌累赘。不过既然云辞发话,那也只得从命。

云辞自然而然地从出岫手中接过锦盒,又将其内的两只耳环取出,递到她手心之中。

出岫捏着耳环便往耳洞里穿,左耳倒是十分容易,一穿即过。可轮到右耳,却穿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如此反复,耳朵都被捏红了,耳环还是没有戴上。

难道是耳洞堵上了?出岫心里泛着嘀咕。

“我来罢。”云辞在一旁看了半晌,终是无奈地叹笑,执意从轮椅上站起来,朝出岫伸手索要耳环。

不知为何,出岫的第一反应,竟是连忙将左耳戴上的耳环也摘了下来,握在手里背在身后,无言抗拒。

“主子有命你敢不从?”云辞更为无奈:“戴个耳环罢了,怎么不愿意了?今晨不还好好的?”

今晨……云辞提的是沐发之事。

这下子,出岫连左耳也红了起来,倒是能与右耳相互辉映。明明只是戴个耳环而已,比之沐发的亲密还差得很远,可出岫心里还是别扭着,尤其这是在云府之内。

她一个初来乍到的下人,虽然得主子器重,但也要适时避嫌。

这般想着,出岫更为坚定了些,咬着唇对云辞打个手势,表示自己要先走一步。她也顾不得去看云辞的反应,胡乱行礼告退,而后攥着耳环离开,竟连锦盒都未及拿走。

“主子,出岫姑娘不定能找到回去的路……”竹影扶着云辞重新坐回轮椅之上,出言提醒道。毕竟是新进府,又不会说话、长得极美,怕是连问个路也不方便的。

听闻此言,云辞倒是不甚在意,望着出岫的背影抿唇笑道:“你瞧她走得爽利劲儿,应该是心中有数。”

竹影闻言未再多说,推着云辞朝知言轩返回。

“吟香醉月”的半拱形门刻着镂空雕花,最易藏人。迟妈妈隔着拱门瞧了半晌,直至云辞主仆几人都已远离,才去向太夫人禀报了所见情况。

太夫人听后,沉吟须臾,反问迟妈妈:“你也觉得像,是吗?”

迟妈妈点头:“的确是极像。”

“难怪辞儿会带她回来。”太夫人只隐晦地道了这一句,便兀自起身走出吟香醉月园。

出岫一路低着头,凭记忆走回了知言轩,路上倒也无人为难。她想起去见太夫人之前,竹影说云辞要见她,便寻思着先去书房门外候着。

知言轩布局简洁,不似想象中那般繁冗复杂。出岫在园子里走了半晌,发现此地没有任何脂粉味儿,布置得十分硬朗,即便园子里碰到的几个奴婢,也是衣饰简单。

这个发现令出岫有些窃喜。这般走了半晌,知言轩的格局已熟稔于心,可整个园子都逛遍了,出岫也未能找到书房所在,只得先行返回自己的院落。

所幸淡心仍在,出岫对她比划了半晌,道明心中所想,淡心才笑道:“主子的书房并不在知言轩里。”

淡心边说边打手势,仿佛用言语难以形容:“主子的书房是单独一间园子,连着知言轩,两进两出,从侧堂穿过去。喏,就在那里。”说着还指了指所在方位。

出岫闻言点头,先回自己屋子里将耳环收好,才自行摸了过去。期间遇上几个护院,倒也客客气气,应是竹影事先交代过的。她按照淡心所指找到书房所在,才明白云辞为何要将书房单独拨出一个园子来。

“清心斋”是这座园子的名字,内里几间房屋,尽数被藏书占满,屋外分别挂着小牌子,对书籍分门别类。园子里铺就几块巨型大石,平整而朝阳,应是用来晒书的。

此外,还有一间偌大的空屋子,正中是四张长形红木方桌,桌上摆着八套笔砚,周遭足足摆放四十余把雕花檀椅,应是会客或议事所用。

出岫站在屋子外头,侧身探头向内看去。刚看了几眼,便听闻身后一声玩笑般的询问:“落枕了?”

出岫转身回首,恰好瞧见竹影推着云辞进了园子。她为自己的无礼赧然一笑,才迎上去,比划着询问:“方才您找我?”

“是啊,有事找你。”云辞边说边示意竹影将自己推入小书房,对出岫道:“随我来。”

出岫闻言跟上,发现这座园子里也无一处门槛,如同知言轩一般,皆是平缓的斜坡。竹影顺顺当当将云辞推入小书房内,便无言地退了出去,唯剩下出岫在旁侍奉。

云辞兀自从案上取过一本小册,对出岫道:“这是你在房州的户籍,以及在云府的卖身契,你先看看。”

户籍?云辞的动作竟如此之快!出岫连忙接过小册翻看,其上寥寥数笔,是一个名唤“出岫”女子所经历的十六年生平,完完整整,甚至连父母姓名、祖籍所在都记载得一清二楚。行文缜密,毫无漏洞。

这本小册纸张泛黄,看起来应是有些年头了。若非出岫是当事人,她几乎难以相信这是伪造的。

不,说来其实也并非伪造,出岫的身份虽是伪造,但这本户籍册却是真的。不仅盖着房州户籍的专用印鉴,还有各种不具名的红泥印章和手印,应是经手人的见证。

出岫攥着册子有些不知所措,若非云辞轻轻敲击桌案唤醒她,想来她还犹自沉浸在这种莫名的滋味当中。

“都记清楚了?”云辞轻轻笑问。

出岫点头。

“那我来考考你。”云辞边说边从案上拿出两张宣纸,递给出岫,再道:“你先研墨,我问什么,你写什么。”

出岫领命,揽袖倒水,开始磨墨。

“户籍册上共有几个印鉴?”云辞适时开口。

出岫闻言微讶,她以为云辞会问她册子上所记载的事项,并未想到问题竟会如此偏门。但她还是思索一瞬,提笔写道:“九个。”

“房州的户籍官鉴是第几个?”

“第三个。”

“很好。”云辞仿佛很是满意,浅笑着再问:“还有最后一问——从吟香醉月到知言轩,几进几折?”

这个问题……出岫已是有些哭笑不得,索性提笔草草画了出来。几进几折、途经哪些地方、哪几座院落,都记得分毫不差。

至此,云辞目中才流露出几分赞许之意:“你过目不忘?”

出岫偏头想了想,才写道:“不算是,只是记性很好。”

“你还知道谦虚。”云辞笑意更盛,恰如三月春风,仿佛能吹染嫣红桃花。他将右手食指在案上轻轻敲击几下,忽然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要调整计划了。”

出岫不解其意,微启朱唇做出口型:“什么?”

云辞并未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指着户籍册的空白一页,似笑非笑道:“在此写上你的名字,按下手印,你便是我云府之人了。”

“卖身契怎么没有字?”出岫先指了指户籍册,又提笔问道。

“尚且没来得及写。怎么?以为我骗你?”云辞的目光忽而漾起一丝涟漪,调侃道:“怕我将你卖给人贩子?”

出岫失笑。的确是她多虑了。户籍册都是云辞命人置办的,册子里也说了出岫其人是在云府为婢,自己按个手印又能如何了?左右也是事实。

想到此处,出岫便提笔在册子的空白处写下名字,又以右手拇指沾了红泥,在名字上慎重地按下手印。

云辞顺势将册子收到自己案上,道:“你是知言轩的人,除了母亲之外也不必特意去拜见谁。日后家宴之上,若是碰见,自然也就认识了。”

他沉吟片刻,又问:“淡心可都交代过了?几位姨娘、庶弟和庶妹?”

出岫点头,想了想,又提笔写道:“几位爷和小姐的名字,很好听。”

“都是父亲起的。”云辞好似不愿多提此事,只答了这一句,便敛去笑容,道:“今日你初入府里,先好生歇着。从明日起正式上工,你的差事是在清心斋里侍奉笔墨,每日辰时三刻准时过来。”

出岫行礼领命。

“还有,”云辞看着她,又道,“明日我教你打算盘。”

打算盘?这有些突然了,出岫睁大双眸,表示意外。

“来房州之前不是说好的?”云辞面色平静,看着她反问:“难道你想一辈子在书房里研磨写字?”

其实一辈子研磨写字也不错,但明显不大实际。云辞说得也对,算账总是一门傍身的技艺,学会了也不吃亏。想到此处,出岫便向云辞行礼道谢,而后施施然退下。

此后连着半个月,出岫每日都在清心斋里跟随云辞学习,先是打算盘、背口诀,再然后是看一些简单的台账。云辞分外惊喜于出岫的记忆力与理解力,逐渐教授得快了起来。

待到三月下旬,出岫已能看懂账本了,而且是年帐。她自己倒没觉得这是多大能耐,可在云辞看来,已算是“天赋异禀”了,尤其出岫还是个女儿身。

这世上多少女子,穷其一生都目不识丁,能够识文断字者,多为大家闺秀。有些女子虽抛头露面经营生意,也都是小本买卖。而云府贵为天下巨贾,账本记录之复杂、涉及金额之巨大,皆是世所罕见。

而出岫竟能在短短二十日之内将两年前的一本旧账看懂摸清,且还是锦缎坊的年帐,这又如何不令云辞赞叹?眼前这无声的少女,仿佛是学而不厌,更难得触类旁通!

并且,她本人还并不以此而骄傲自满,仿佛是对自己的聪慧毫无察觉,一味地虚心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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