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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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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收拾碗筷的农妇被吓了一跳,竖起耳朵去听,却又什么都没听见,便小声问男人:“当家的,你听到什么了么?”

吃得真干净啊,半点都不剩!男人正在翻拣陆纶吃剩的东西,很不高兴地道:“狼叫!”

“呃……”林谨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大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帐顶,松开莫名咬得酸疼的牙关,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犹如才从水里爬起来似的,满是冷汗,突然就觉得很伤心,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奶奶?”因着林谨容挨罚,一直将近三更时分才被放起来,春芽担忧她挨冻受累夜里会不舒服,又不放心樱桃,便与樱桃一道守夜,却是一直不曾睡好,才听到里头有动静,立刻就披衣起身,掌灯往里探询。

林谨容将手放在心口上,心跳快得让她极度的不舒服:“我这里不舒服。”

春芽吓了一跳,忙将灯放在照台上,探手去摸林谨容的额头,又湿又凉,再看她的模样,却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手往身上一摸,里衣悉数湿透,便取了里衣与她换,柔声道:“奶奶可是做噩梦了?”

林谨容摇头,低声道:“是睡梦中,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春芽安慰她道:“大抵是昨日经过的事情太多太累了,还早着呢,再睡睡吧,奴婢就在一旁守着的,不怕。”

林谨容低声道:“春芽姐姐,我小时候在母亲房里睡觉,你就是这样哄我的,你还记得吗?”

春芽一笑:“记得,您小时候胆子可小。幸亏毅郎不像您啊,再不见胆子比他更大的小孩子了。”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春芽见林谨容倦意上来,便安静地守在一旁,待得林谨容睡着了,方放了帐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低声吩咐樱桃:“奶奶怕是病了,你去找素心,问她要两丸药来吃吃,天亮就禀告大太太,请大夫。”

樱桃唬了一跳:“奶奶病了?”

春芽很肯定地点头。哪怕就是没病呢,昨日被折腾得那么惨,就不能歇歇么?

“阿容?你好些了么?”林谨容迷迷糊糊间被人叫醒,但见已然天亮,陆缄满脸担忧地守在她床边,一旁还坐着林玉珍。

林谨容便要起身,陆缄轻轻一捏她的手:“病了就好好躺着,我请大夫进来给你诊脉。”春芽上来放了帐幔,林谨容也就安心地躺着,由着他们安排。

须臾,大夫开了方子,由着陆缄送了出去,春芽将帐子挂起来,林玉珍将毅郎抱在怀里,板了脸道:“叫你多管闲事!把自个儿给赔进去了,毅郎想娘都不见你的人,这下子好了吧?”

林谨容微微笑着:“姑母莫替我担心,我过两日便好了。”

林玉珍板着脸道:“谁替你担心了?活该。”

林谨容垂了眼,朝毅郎伸手:“毅郎过来娘抱抱。”

林玉珍不给她:“都病成这样子了,还要抱他?也不怕把病气过给他。我带过去领两日,你好生将养着。”

斜刺里伸出一双手牢牢将毅郎抱住,陆缄含了笑,语气柔和地道:“母亲身子也不好,毅郎太过顽皮,只怕累着您,还是让阿容来吧,她这不是什么大病,再不然,还有乳娘。”

林玉珍抱着毅郎舍不得松手,陆缄微微提高声音:“母亲?”

林玉珍撤了手,道:“我不过是喜欢他,心疼他,也只是想替你们出几分力,舍不得就算了。”赌气起身走了出去。

方嬷嬷跟在后头小声赔笑:“今日老爷留在后头押送箱笼的管事要到,太太忙得很。”委婉地解释了林玉珍心情不好的原因,陆建新的另一个小妾要到了,还是个管事管财物的小妾。

陆缄点点头:“烦劳嬷嬷多多照顾母亲。”

这意思是他不怪林玉珍,方嬷嬷很高兴,行了一礼,飞快地去追林玉珍。陆缄走到林谨容床前,把毅郎递入她怀中,挨着她坐下来,低声道:“你是怎么了?我听春芽说,你心口不舒服?是不是昨日被冷着累着了?”

林谨容把头靠在他肩上,小声道:“不是。不知为何,我睡着,突然觉得又怕又难过又伤心,心跳得很快,很难受,也不知五弟如何了。”能不能和当初的黄姨娘一样,好好地活下来呢?

陆缄摸摸她的头发:“莫要担心,昨日长寿不是在城外把衣物钱财马匹尽数都交给他了?还有长安跟着他的,长安与他打小一处长大,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可是不管安排得多好,陆纶永远也回不来了。但不论如何,还留有命在。只要能好好活着,那就比什么都好。林谨容叹了口气,将毅郎放在床上随他坐着玩,将手圈住陆缄的腰,把头靠在他怀里,轻轻喊了声:“二郎。”如果,但愿,她能与他一起看着毅郎长大生子。

陆缄“嗯”了一声,等着林谨容的下文,等了一歇,却始终不见她的声息,不由道:“你要说什么?”

林谨容松开他,微微一笑:“我要和你说,既然今日父亲在江南的家私要押运回来,必然有许多不便之处,你最好自己去问问他,可要安排人手去接接。莫让母亲被人挑唆误了事。二郎,这些事没必要那么计较,服个软也没什么,将来还要靠他们心疼毅郎呢。”

“好。”陆缄微笑:“那你歇着,我去了。”心里头想的却是,谁能靠得住?陆建新的狠绝他不是没见识过,关键时刻能靠得住么?他不信。

第406章 交换

午后,温暖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棂射入房中,照得半间屋子温暖甘馥。毅郎趴在床上,以一种很笨拙可笑,但是却很可爱的姿势往前爬,拼命想要抓住林谨容手里的那只布老虎。每每要得到了,那布老虎便会突然飞到另一个方向,先始他还锲而不舍地追逐,如此再三后,他不干了,以哭闹撒泼的方式得到了布老虎。

豆儿扁嘴:“奶奶,您怎能如此捉弄毅郎?他还小呢。”

“无他,让他多动动。”林谨容含笑看着怀里的毅郎,毅郎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嘴却已经笑得咧开,抓着那只布老虎,专心致志,“哦哦啊啊”地不知在和布老虎说些什么,一副满足到开心无比的样子。

林谨容忍不住在他的小脑门上亲了一口,评价道:“这样很好。”容易满足的人固然容易满足于现状,却也是过得最开心幸福的人。她不要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需要他做国之栋梁,光耀门楣,只要他开心安康就极好。

芳竹从外头进来,笑道:“哎呀,奶奶服了药后看着是比早间精神得多。”

林谨容笑道:“是,那药不错。”

豆儿知道芳竹必是找林谨容有事,便道:“奶奶,毅郎该睡觉了。”同芳竹打了个招呼,自上前将毅郎抱起走了出去。

芳竹却也不急,笑眯眯地等着豆儿走远了,方叫樱桃:“樱桃,还要烦劳你帮着看看门。”

樱桃掩口一笑,先递了一杯热茶上去,方去门边守着。

林谨容示意芳竹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说话:“看你安排得这样的仔细,到底是什么事?”

芳竹小声道:“奶奶,刚才大老爷留在江南的人和东西都到了。好些个看热闹的,您这个时候病了,恰恰的好。”

“我这一病,但愿大老爷怜悯我知错害怕,原谅了我。”林谨容并不以芳竹的话为忤,开玩笑似的总结了自己生这场病的因果。她这个时候的确病得极好,恰好就把矛盾给避开了。让陆缄出面去帮忙,既不全然表现得漠不关心,有些麻烦还找不上他和她。

芳竹低声和她描述起来:“管事们押着箱笼家私从前头侧门进的门,那位荷姨娘却是一乘小轿从后角门悄悄儿入的门。打扮得极其素净,低眉垂眼的,走路目不旁视,半点声息全无,举止间有规矩得很,不亚于大家闺秀。奴婢听着南边来的那些人真正是称她做姨娘的,她却不应,说她身份低贱,若是瞧得起,叫一声姑娘即可。那些人待她也极其客气小心,那星姑娘与柔姑娘二人更是早早就打扮妥当了,立在院子门前候着她的。”

这谁家没名分的姬妾,能得如此的脸面?可见平日在江南是真的得脸,但还记得低调不张狂,那就是真聪明。芳竹说到这里,便有意顿住了,看林谨容的反应。

林谨容只是“哦”了一声便无下文。这荷姨娘,她印象深刻得很,真正的美人,名如其人,如同一朵饱满莹润的荷花。她还记得当年初次见着荷姨娘时的情景,那时,荷姨娘穿着条素白的百褶裙,细腰肥臀,裙下微微露出一双缠得又窄又直的小脚,不施脂粉,肌肤赛雪,眼波流转,我见犹怜,只一个照面便把陆经看得走了神,更让陆绍看了一眼忍不住再偷看一眼。

但凡是深宅大院里的太太奶奶们,对老爷大爷们的姬妾歌姬之类的总是很感兴趣,哪怕就是面子上极娴雅,不屑多问,暗里其实也是很想知道的。芳竹本是想凑凑林谨容的兴,却见她半点感兴趣的样子都没有,便只好收了那讲古的心,道:“人到时,大老爷正和太太在屋里说话,听到朱见福去回话,就问大太太是不是顺便见见人?听听账册之类的事情。大太太就说她头疼,改个时候再说。大老爷虽没说什么,却是非常不高兴的,只坐了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去了前头,大太太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生气呢。”

那阿柔与小星二人,从住进秋实院之后就不曾听陆建新提起过问过,也或许他暗里是问过的,但他表面上一直都做出漠不关心,并不在意,随便林玉珍怎么办都好的样子。可是今日这荷姨娘就不同,他恰好在人进门的时候“陪同”林玉珍说话,还“顺便”委婉地提了一下交管账簿财物的意思。这只能说明,在他心目中,阿柔与小星不值得他花太多的心思,大面上过得去就好,但荷姨娘就不同,他宁愿用他七八年间在江南搜集的财物来换替她在林玉珍面前得句话。

可林玉珍的性子从来不是柔软知趣的,不是你给她一个梯子,她便会顺着往下走的,她即便是明白陆建新的意思,却也不肯轻易就让他和荷姨娘都如了愿。特别是在知道她不在江南这些年,许多应酬陆建新都会带着荷姨娘一起去之后,她就更不肯。

即便是明白荷姨娘永远不能和她比,那些正室太太、奶奶们也永远不会看得起荷姨娘,不过是彼此应酬需要而已。可是她一旦想到,荷姨娘是陆建新精选出来妄图再生个儿子,据说是很有宜男相的女人,不但替她在江南实行了女主人的职责,陆建新还动用手段蒙蔽了她的视听,让她现在才知道有这样一个特殊存在的姬妾,她就极度的不舒服,感到极度的耻辱和愤恨,甚至于愤怒。她要表达正室尊严受损后的愤怒和不满,这不是给钱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什么时候?她就不信陆建新能明明白白地开得这个口,强迫得了她,她怎么也要吊个两三年再慢慢地说。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一个势在必得,谋算已久,一个不甘不愿,坚决不从,那便要拧着了。方嬷嬷的看法则是,男人一旦变了心,与其妄想着用这样强压的方式让他回头收心,不如摆正位置,该拿的拿,该要的要才是最实际的,硬碰硬的结果只能是得不偿失。芳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方嬷嬷想让奴婢求奶奶,是否让亲家老太太劝劝大太太?”

林谨容道:“你答应她了?”其实当年的情形是,方嬷嬷没想起她这个人来,倒是陆建新想起她这个人来了。他不好意思直接提,也不好意思在老太爷未落葬之前提,是之后过了有小半年,才隐晦地找了个人来示意她应当在中间转圜一下,给他个台阶下,完满他的心愿。当然,这示意是带着威胁性质的,她还没表示同意与否呢,林玉珍就知道了风声,让方嬷嬷上门去痛斥了她一顿。她如今倒也不是怕林玉珍来骂她,是真正不耐烦管这破事儿。

芳竹忙道:“奴婢哪里敢替奶奶做主?奴婢和方嬷嬷说,主子们的事,奴婢不敢多嘴的。”

林谨容淡淡瞥了芳竹一眼:“你做得对,这是长辈们的事情,我这个小辈哪里敢胡乱插手?更何况将心比心,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她晓得芳竹是在说假话,但也不怪芳竹。毕竟仆妇之间很多时候就起的这样一个作用,互相试探,互相帮忙,把主子们不方便说出来的意思委婉地传达到。

芳竹立刻就明白了林谨容的意思,方嬷嬷就是想找林家人来劝,那也得自己回林家去求人,林谨容断然是不会管这事儿的,于是换了个话题,说起二房的丑态和计较:“那边今日使了大爷和三爷一起去帮二爷安排人搬家私呢。大爷看见六爷坐在亭子里发呆,还喊六爷去帮忙,六爷说他帮不上,不去。”

林谨容不由得一笑,二房兴许还想着要借机打探一下虚实,瞅瞅陆建新这些年在江南到底都搜刮了多少私财,以期多分一杯羹。可陆建新那是什么人,搬回家来的箱笼家私委实看着不少,还挺大件的,但值钱的东西哪里会给他们轻易瞧见?谁也算不过陆建新,谁也算不过老天。想着便又有些悲凉,陆纶才被赶出去,陆家人就真的当作没了这个人,专心致志地争上了家财。

芳竹见她兴致不高,便起身告辞:“奶奶,奴婢是要问,秋实院那边还如从前一样的么?”

林谨容沉吟片刻,道:“当然是一样的,既要把差事办好,又要照顾到太太的心情。所以要一视同仁,明白么?”

没有特殊的存在,只要林玉珍一日不开口,就没有真正的姨娘。芳竹领会得,屈膝行礼退出。

傍晚时分,林谨容正在喂毅郎吃面,就听得外头一阵喧嚣,好似许多人进进出出。樱桃出去打听了回来讲给林谨容听:“大老爷让人把他在江南的值钱财物搬过这边来给老太太过目,请老太太入公呢。好多绫罗绸缎,金器银器。又让人把二老爷、二太太、三老爷、三太太和几位爷、奶奶都请过来了。”

林谨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各自守好门户,不许出去乱蹿。若是有人来问我,就说我病着,怕过了病气给长辈们,不去了。”

第407章 真爱

林谨容的猜测没错,过不多一会儿,外头的喧嚣散去,就有人来请她:“请二奶奶到正堂前去。”

樱桃依言回到:“二奶奶病着,生怕将病气过给各位长辈,不敢乱走。”

那人却是固执得很:“大老爷说了,二奶奶若是还走得动路,便要过去。”实际上的话一定比这个更难听,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她没死,她就得过去。

林谨容不由在里间暗自嘀咕,陆建新果然视她为眼中钉了呢,听说她病着也要这样折腾她。转念一想,又猜约莫是林玉珍没到场,陆建新憋气,拿她作伐呢。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也只得有气无力地答一声:“请妈妈回禀大老爷,我这就过去。”

那仆妇自去回话,春芽伺候林谨容穿戴,小声道:“奶奶,只怕不独方嬷嬷想要您来转圜此事,大老爷也有这心思。”原本那荷姨娘早就有了事实,所差的不过是林玉珍一句话或者一个默认而已,陆建新不可能求到陆老太太跟前,便只有在她身上打主意。直接开口也不可能,除了委婉暗示便只有逼迫。

林谨容看得透透的,对着镜子整整发髻,淡淡地道:“忍着吧。”陆缄此刻与她一条心,陆建新又能把她怎么样?无非受点小气而已。

“对,坚决不能管……”春芽作为陶氏身边最为倚重的人之一,对林玉珍自来没什么好感,虽不希望因为林玉珍的事情给林谨容惹麻烦,且也认为,林玉珍不曾养得有儿子,陆建新忍到这一步,也极不错了,林玉珍该让步才是。可与其他人的想法不同,她又是从另一个方向来考虑这事儿的——荷姨娘现在还没子女就这么受宠,将来孝期满了后,要是生养下儿子,林谨容与陆缄的身份可就尴尬了,所以不但不能帮,还要和林玉珍一道尽力打压荷姨娘,把矛盾提前给解决了才是。

林谨容才听春芽道了这一句,就晓得她什么意思,虽然知道在自己有生之年,陆建新不要说生养出儿子来,就是女儿都不曾见得半个;何况现在无论她也好,陆缄也好,并不担忧失去长房嗣子这个身份。可到底春芽是真正从她的角度为她考虑,便轻轻握了握春芽的手:“什么都不用做,按正常方式行事就好,千万谨慎,莫要给人可乘之机。”

陆建新手段百出,若是婉转威胁之法不成,指不定还会栽赃陷害,抓住林玉珍或者林谨容的小辫子以逼迫得手呢。春芽这些日子也算是把大老爷的心思手段看了个五六分,谨慎应下不提。

闲话少说,林谨容收拾妥当,由着春芽并樱桃扶着去了荣景居的正堂。才刚转过屏风,就见六七只箱子尽数打开盖子一水儿放在房屋正中,贵重的绫罗锦缎占了一大半,一箱子金银器,一箱子各式摆设,里头玉啊,玛瑙啊,水晶啊,瓷器啊,青铜器什么的都有,一箱子又是各式名贵药材,还有一箱子,装的各式新奇热闹却不甚值钱的宝货。

陆建新坐在陆老太太的下手,正含笑捧着两本厚厚的账簿道:“母亲,这些都是细软,大件的螺钿桌椅等物都在库房里,还请您老人家派个人去清点一下,账册都在这里。只是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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