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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是呕心沥血，然而，身体上如何辛苦，也抵不上内心的艰辛。
有液体从她的面容落下，滴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却很快又被冰结。
他分明距离自己那么近，可是，她却一点也触不到！
分明就如往昔一般对着自己笑，却怎么也没有睁开那双温柔好看的眼睛！
分明风采不改往昔，却是那样的寂静！
雪医女心中越想越是难受，眼泪早已不受控制地流下，到现在，哪怕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是无法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
记得他刚走的时候，她是如何的悲伤难过，如何的崩溃。
现在想来，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依旧存在。
十年前，当她和自己的姐姐躺在那血泊之中的时候，他出现了，一袭白衣在那片血腥之中显得那样的圣洁，他微蹙的眉头，有些担忧的目光，先是看了看姐姐，而后修长的手轻轻摸着自己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面容，喃喃开口：“还是来迟了一步。”
她只是一个劲地哭：“我好疼，我好疼，好疼好疼……”
虽是哭声厉害，却硬是不让眼泪流出来。
“疼怎么不让眼泪流出来？”
“流眼泪，伤口会更疼……”
纵使年幼，纵使身负重伤，可她还是在昏迷中看到了他那双眼眸中的惊讶，和深深的疼惜。
就是因为他，她活了过来。
还成为了他唯一的关门弟子。多少世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除此之外，她还拥有了他独一无二的疼宠。
“梅儿，陪在我身边一辈子好不好？”
她十三岁生日的时候，他对她说。带着温柔的笑。
“为什么？”她转头望着他，月下，他的面容更加的温润，宁静得像是一块上好的玉，让她不自禁地有些恍惚：“师傅，真的要我陪在你身边一辈子吗？”
“你愿意吗？”
“可是我这么丑……”
“梅儿就是梅儿。”他听了这话，轻轻一笑，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没再说话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并不明白他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却也没有再多问。她知道，一直以来，就有许多女子爱慕着师傅，而且，他是师傅，只是师傅……
直到他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心目中的他，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红芯绿萼，以及红蕊和绿柳亲眼目睹了她当时的痛苦和难舍，却都只以为她是舍不得恩师的离去，只有她自己清楚，那是一种超越了师徒情谊的感情。
“师傅，我已经嫁为人妻了。可是你放心，”她把头侧靠在冰面上，闭上了眼睛，口中说道：“只要完成了我想做的事，我就会回来的。师傅，你要等我。”
顿了顿，她改口了：“云赖，你要等我……”
第七十四章 姐姐
冰室的内还有一个小间，里面放着一张冰床，弥漫的冰雾上面躺着一名身穿浅黄色衣裙的女子，二十三四岁的年华，有着秀丽的容貌，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雪医女站在冰床边，安静地看着躺在上面的女子。周围的空气冷得至极，恍惚间有种被隔离在一个虚构空间的感觉。
这时，有石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渐渐地有脚步声在慢慢靠近。
是红芯和绿萼。
“安顿好无不偷了吗？”雪医女并不回头，开口问她们。
绿萼笑了下：“嗯。还是让他住当年住的那个房子。此刻绿柳正在陪着他。”
雪医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红芯看了眼那名女子，笑了：“不得不说小姐的医术真的是炉火纯青，她的面容几乎看不出一点瑕疵。和之前那副惨不忍睹的脸判若两人。”
“其实，这不过是她的本来面目。”
当初云赖原要帮这名女子恢复容貌，是雪医女拒绝了，并表明自己会亲自帮她恢复容貌。
绿萼叹了口气：“其实，你们两个是姐妹，姐姐如此样貌，你的容貌想来也是倾城倾国之姿，为什么不让自己恢复容貌？”
没错，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雪医女的亲姐姐。当年那场血腥中，她虽伤得比自己重，却因为云赖的竭力相救有一息尚存。只是，却成了个活死人，只能静静地躺在这冰床上，每日以药草和冰床上的寒气来疗伤，维持生命。
雪医女回过头来，平静地望向绿萼：“总有一个人，要时刻背负那段仇恨。”
此刻的她并没有戴着面纱，那张丑陋的面容彻底暴露在那两人的面前，她说话的时候，眼波非常平静，可是脸上那沟壑纵横的伤疤却因为她嘴的一张一合而蠕动着，看着难以入目。
红芯和绿萼早已习惯了那张脸，但因为她的那句回答而错愕住了。
红芯开口：“你这样太累了。若是少爷还在，会心疼的。”
雪医女的眸光黯淡了下来，忧郁而悲伤。
“托花护法的帮忙，我已经找到了最后一味药引，应该可以唤醒她了。”
“就我们三人，你有把握吗？”红芯担忧地问道。
她点了点头：“嗯。应该可以。”
红芯和绿萼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看向她：“药房隔间的诊室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雪医女看了眼冰床上的女子，开口：“走吧。”
落风院里，无不偷坐在门口，嘴里叼着一根刚才在路上折的小草，晃荡着伸直了交叉放置的双腿，看了眼在前方给植物浇水的绿柳。
“我说，你家小姐跑哪里去了？怎么从刚才到现在连个面都不露？”
绿柳并不抬头，一边仔细地给植物浇水，一边回答他：“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她的贴身丫鬟吗？连你家小姐在哪里都不知道，绿柳，你这也太不尽责了吧？”
绿柳一听这话，放下了手中的水，看向他：“我说无不偷公子，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问我家小姐在哪里，请问你找我家小姐到底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
“没事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好歹我也算你们谷中的客人吧？她身为这里的主人，难道就不该来好好招待我吗？一回来就躲一边去对我不管不问，也太不礼貌了吧。”
“又没人请你来。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死乞白赖死活非要跟来的……”绿柳没再理他，只一个人在那里小声嘀咕。
无不偷人称江湖神偷，做这行当的人，听力绝对是敏锐的，饶是绿柳再小声，还是被他听到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一提气，眨眼就晃到了绿柳的身后。
绿柳正回身，一见到他的脸，立时吓了一跳，“啊”一声叫出声，手中刚拿起的那瓶水洒了出来。
无不偷敏捷地躲过了洒出来的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笑嘻嘻地看向绿柳：“小丫头，别一惊一乍的，我这小心肝可吓不起。”
绿柳看着他那张嬉皮笑脸的样子，嘟起了嘴巴：“也不知道是谁吓谁！”
他只仍旧一张笑脸相迎：“好吧好吧，就不开你玩笑了。我问你，你们谷主云赖跑哪里去了？既然你家小姐不待见我，他总该来尽尽地主之谊吧？”
一听无不偷提起云赖，绿柳面上的表情一怔。
他不解地走上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怎么了？游神了？”
绿柳恍惚看向他，好半天才恢复了神色，低下头继续浇水：“你还是乖乖待在这里吧，小姐等下如果想见你了，自然会见你的。”
无不偷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关键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很无聊啊，要不，你带我去四处参观参观吧？喂喂……”
他的话还没说完，绿柳就拿着东西径自走人了，任凭他在后面怎么叫，也不停步，也不回头。
“这丫头！”无不偷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心想着要还是自己出去走走。可是转念一想，这谷中的植物种类繁多，而且许多是叫不出名来的，有些是药，有些是毒。自己要是一个不小心中毒了，只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尤其这地方还像个迷宫一样，路径复杂繁多，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迷了不少次路。
危险啊危险啊……真是寸步难行。
真不明白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自从那次出谷以后，他也曾试图再进来，可是无论怎么也找不到进谷的路。本来嘛，这次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想跟雪那丫头好好套套近乎，交流交流感情，可是现在看来，唉，整个就是被人放在一边不受待见了呀。
他没辙，最终只得放弃了自己的打算，一个人窝在这么个住所里面长吁短叹了。
“对了，也不知道那个泼辣丫头怎么样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突然想起了韩雨晴，不知道回到府中的她怎么样了。
还从来没见过那么泼辣的女子呢。
第七十五章 失忆
次日的晨曦明媚而温暖，暖和的居室里，躺在竹床上的女子微动了动眉头，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因为还不适应阳光，蹙起了眉头。
她慢慢起身坐了起来，抬眸环视了屋子里的环境。
这是个布置简单的地方，一张竹桌，几张竹椅，上面的茶具也几乎是用竹子制作而成的。窗台上还摆放了几棵植物，鲜绿的颜色很是明眼。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满脸的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门打开了，绿萼提着一个脸盆进来了。
“你醒了？”
女子看向她，见是一名容貌秀美的绿衣女子，言行举止间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动人。
绿萼将脸盆放在了竹床边的椅子上，拿起放在脸盆边缘的一小块干净的布，过了水，拧干，递给对方：“洗把脸吧。”
女子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擦了擦自己的脸，而后望向她：“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绿萼将她手中的布拿回来，放到了脸盆里，将脸盆放到一边的架台上：“这里是百花谷，我是这谷里的丫鬟。”
女子不大相信地打量着她，如此秀丽动人的女子居然只是个丫鬟，看她的言谈举止一点都让人看不出来。
“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们谷主救了你。”
“救我？”女子诧异：“我……”
话刚说出一半，她突然怔住了：“我，我是谁？……”
绿萼一听这话，回过了头来，看她一脸的茫然和困惑，不会是失忆了吧？
“怎么？你记不起自己是谁了吗？”
“我……”女子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不一会儿就捂住了自己的头：“我的头，好疼……”
绿萼一惊，赶紧走上前去，拉下了她的手，却见她一脸痛苦的模样，心下一紧，迅速地伸手，不知从何处取了根银针，就着她一处穴位就扎下去，动作之快让女子毫无察觉，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捻转着针头，绿萼问她：“感觉如何？”
女子颓然地叹了口气：“好多了。可是……”
“想不起来就暂时不要想了，你才刚醒来，就先养好伤吧。失忆的事情等你痊愈以后再说。”绿萼打断她，将银针收了起来。
女子愕然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没想到她居然失忆了。”门外，红芯站在雪医女的身后，也把里面的情形听得分明，怅然地叹了口气，看向雪医女：“要帮她恢复记忆吗？”
昨夜一整夜都在给那女子治疗，雪医女在今晨治疗一结束后就晕倒了过去，一醒来就赶着要来看女子，没想到对方居然忘了过去的记忆。
这对姐姐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吧？毕竟，那段血腥残忍的往事，没有人有勇气去面对，尤其是姐姐，她受到的伤害最大。如果让她想起，只怕会崩溃。
之前还在想着等下该怎样面对醒来的女子，担心她是否能承受那段过去。如今想来，倒方便了许多。
“你的脸色很苍白，她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又有我和绿萼照顾着，应该不会有问题。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红芯见她面色虚弱，一脸担忧。
“也好，麻烦你们了。”
离开竹轩，雪医女虽身心疲惫，却没有立即回去，而是一个人在谷中闲逛。
坐在一块假山石上，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澄净的蔚蓝衔着飘然的白云，搭配得相得益彰，宽广的连过整片天，明净透彻。
冬天终究还是过去了，初春到来，新的开始也到来了吗？
躺在假山石上，她向上伸出一只手，对着那轮暖阳张开五指，和煦的光线从指缝间泻下，照在蒙着面纱的面容上，她闭上了眼睛，垂下了目光，突然觉得很是疲惫，眼皮很重，慢慢地，垂了下去。
就在这时，有细微的声音。
“无不偷，不好好待在住所里，到处晃做什么？”她感觉到身边有人，却没有睁开眼睛，慵懒地开口：“这谷中可不只有药材。”
“哈哈，雪，你不愧是云赖的得意弟子，真是得了他真传，不知医术赌术精湛，而且这眼观四路而听八方的本事也一点都不逊色于他呢。”无不偷爽朗地笑了。
雪医女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连个面都不露，就让个绿柳来招待我，我可没少被那丫头呛。”
她此刻只觉得非常疲惫，实在提不起什么精神和他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见人对自己如此冷遇，无不偷心里有些受挫，他看向雪医女，只见她闭着双目，面色比往日里看来更是苍白，微蹙着眉头满脸的倦怠，不解：“你看起来很累。”
“嗯。”
“到底忙什么了？”
“嗯。”
“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嗯。”
“我是谁？”
“嗯。”
无论无不偷说什么，雪医女都只有一个回答，那就是“嗯”。这让无不偷更是泄气了。
看来她真是累坏了。
他站了起来，打算离开，回头看了她一眼，问她：“对了，医圣云赖怎么到现在连个面都不露？问绿柳都不回答，他该不是出谷了吧？”
雪医女的面容一敛，良久，才应道：“嗯……”
无不偷难得细心的发现，她这声嗯，应得与之前的不同，表情也略微有些异样。心中觉得奇怪，却没有再多问。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一道黑影掠过，他已经消失。
雪医女转了个身，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算一算，离开月城也有两个多月了，不知红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白皓枫那样心思细腻的人是否已经察觉到了她不是她呢？如果得知我已经离开，他会做什么呢？
呵呵，想来真是奇怪，这个皇妃的身份给了她很多方便，可如今却有一种想要摆脱的冲动。如果不曾背负那样的仇恨，如果永远只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又如果，自己和姐姐一样失忆了，如果……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总有一个人要背负那段仇恨，为家族那些个枉死的灵魂报仇。
每个夜晚，在梦里向自己祈求着，让自己替他们报仇的人，是自己的至亲啊，如何能放弃得下这仇恨？
罢了，就当自己不是自己吧。
第七十六章 不是白皓枫
“皇妃，早饭已经准备好了，皇子已经在前厅等了。”刚换好衣服出来，红蕊就听到服侍自己的小丫鬟的话。
“嗯。”她点了点头，走到了梳妆台千，打开一个小抽屉，取出了一样东西，那是镶着纯金的一块小装饰品，乍看之下，像极了一面小小的铜镜，可是稍一转换角度，却有特别的功能，会让坐在对面的人产生疲倦和幻觉。
这段时间以来，每次和白皓枫见面，她都会带上这块东西，可是，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她总觉得这个白皓枫也有些不对劲。虽说面容上一模一样，但言行举止间给自己的感觉总有些细微的异样。
她是个细心的人，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引起她的怀疑。
凝聚着眸光，她玩转着手中的东西，似乎在想些什么。
身后的小丫鬟见她一声不吭地盯着那块铜镜一样的东西发呆，有些不解：“皇妃？”文人
“哦，”她应了一声，迟疑了下，最终把那铜镜放在了抽屉里。
她要去赌一把，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走吧。”
来到前厅时，白皓枫正坐在木制轮椅上，身后站着管家德生。而那个形影不离的贴身手下天方则仍旧不见踪影。
“你来了，快过来吃饭吧。”对方见她来了，微笑。
红蕊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今天怎么不戴那面小铜镜？”
原来他有注意到。
红蕊错愕地看着他，而后笑了：“怎么，见我没带着你送的那个东西，奇怪了？”
“什么？”男子一怔：“那是我送的？”
“难道不是吗？”
对方认真地审视了她上下，似乎在确认她那番话的可信度。
从小就跟在雪医女的身边，虽然对自己的主子了解得并不许多，但对于雪医女的言行举止却是很熟悉的，加上是个细心的，所以红蕊虽然不能模仿得十成，至少也有五六成。
她一副坦然的表情，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今天多煮了几个菜啊。”
“嗯。是啊。”
她动筷子夹了一小块菜到他的碗里，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昨夜还是在书房睡的吗？”
“嗯。最近经常咳嗽，怕扰了你睡眠。”
“今晚回房里来睡吧。”
她突然开口，表情非常正经。
一旁的下人们听了，以为是皇妃耐不住寂寞了，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