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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是说不出的黯然,然而,这不正是她希望的吗?他终于不再管她了,即便那夜雷电交加……
不过她总觉得那夜他就在身边,不停的呼唤她的名字……不过,这怕是自己的幻觉吧。
她已经记不得到底经受了怎样的苦痛,她可能仅仅是晕了过去,醒来后依然包裹得严实,浴巾上有许多血迹,有已经死去的虫子……
想来真是没有人发现,否则怎么会任由她一直待在床下?
因为服用了凝神丹,她早就预料到此次会发作凶猛,偏偏又赶上了雷雨。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她要死了,却觉得他追了上来,要随她而去……
还是不要想了,再想下去就真的是故事了。
这三日,他一直不在,这才是现实。
不过也好,如此在自己真的要离去时,也不至有太多的不舍。
她兀自郁卒了一会,再抬头时,见福禄寿喜正和之画在不远处说着什么,然后之画叫来一个婢女,那婢女手里正拿着一个颇大的包裹。
她不由自主的被牵引了注意,但见之画神色凝重的嘱咐几句,福禄寿喜连连点头,就接过包裹往外走去。
她莫名的起了疑心。
方转过回廊,就听秋娥和另个婢女在拐角的另一侧商议:“今儿初七,可惜王爷不能在府中过节了,嘱咱们好生陪着王妃,你快去瞧瞧那‘五生盆’怎样了?”
苏锦翎一怔。
初七?今儿不是初四吗?
旋即听另一婢女说:“什么‘五生盆’啊,你忘了,王爷不让告诉王妃现在到底是什么日子……”
她越听越糊涂。
“唉,也不知要瞒到什么时候。王妃昏迷了两日,王爷就守了两日,现在又……”
什么?她昏迷了两日?她不是仅仅睡了一觉吗?而他……
“你说王妃这病还能好吗?我从没见人吐过那么多血……”
“唉,你怎么又提起这事了?王爷不是让咱们保密吗?”
“我不是担心吗?万一王妃……”
“啊,王妃……”
二人齐齐惊呼,慌忙施礼。
“说,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抿紧嘴,跪倒在地。那个婢女还埋怨的瞅了秋娥一眼……都怪你多嘴……
“不说是吗?”苏锦翎点点头:“很好,上家法!”
下人们听到后院闹起来了,都纷纷赶来,但见苏锦翎气得浑身发抖,而地上的二人更是抖若筛糠。
“王妃,王妃,这事怎能劳您动手?让小的来……”
一个下人急要抢过苏锦翎手中的藤条。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那人也慌的跪下。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说,今天是初几?”
没人吭声。
苏锦翎咬了牙,将藤条挥下……
秋娥开始哭。
所有人都闭了眼,但无一人开口。
苏锦翎手足冰冷,一股不祥之感在心头攀升。她想惊叫出声,却紧紧咬住嘴唇:“去,把芮巧给我带来!”
众人不知为何要拿芮巧,但见她现在的样子,谁也不敢违背,急将芮巧带来。
藤条在空中画了道弧,芮巧的衣上便立刻现出一道血痕……
阿武跌跌撞撞的赶来,扑倒芮巧身上,生生替她挨了一下:“王王王王王爷……要要要要去肃肃肃剌……”
“王妃……”
“王妃……”
可是没人拦得住苏锦翎。
绝影一声嘶鸣,化作一道艳丽的光影,瞬间冲出王府,消失在烈日之下……
车马长龙迤逦的铺在官道之上,景元三十九年七月初七,景元帝要北上肃剌。
今年北上的确早了不少,况这种日子出行简直是受罪,不过据说此乃清宁王的建议。
事实上,有许多人认为清宁王卸了朝廷的诸多要职是以退为进,更有不少人暗中监察其是否有异动,如是若单独前往肃剌,难免会让人认为是去秘密招兵买马,联系外夷谋反,且已有人秘密准备捉捕行动……这些人皆是被他得罪的重臣,摩拳擦掌的就等着复仇。可也不知他是拿什么法子劝动了皇上,竟使皇上提前了两个月巡幸北边,于是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让人奈何不得。
此刻,那一袭冰蓝之人意态悠闲的端坐马上,长指极慵懒的挽着缰绳,如往日一般俊美飘逸,然而若是有人肯细心观察,定是能在那貌似游花逛景的眉宇间寻出一丝急色……
时值夏末,暑气亦盛,所以车马极慢,行了小半日也刚刚走出帝京北郊。
宇文玄逸听着周围节奏缓慢拖沓的车马声,心急如焚,可就在这时,忽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来,仿佛割裂这个懒散午后的一缕疾风。
不仅是他听到了,就连随行的龙翼军也仿佛提起了精神,纷纷回过头去……
“那是……”
一点艳红于夕阳中如跳动的火焰,流光溢彩的向这边飞驰而来……
“王妃?”
“那是清宁王妃吗?”
随行的队伍微有混乱。
宇文玄逸恍若做梦,只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团火焰跃动着一点点接近……
“玄逸……”
苏锦翎跳下马来,几乎站立不稳,简直是直扑到宇文玄逸马下,拽住他的袍子:“跟我回去……”
随行的人似是有些明白了……
自清宁王跪请皇上赐婚,抱得美人归后,这对佳偶就成了《京城彩韵》浓墨重彩勾勒的人物。经常有人“埋伏”在清宁王府附近,但凡听着点动静,立即奔走相告,大肆渲染。当然,太多的事都是空穴来风,逗个乐子而已,不过最近的确听说这对小夫妻似是不大太平……
怪不得清宁王要游说皇上提前北上,感情是要躲避河东狮,外出散心……
眼看着清宁王妃的身子一点点的滑落,却依然不肯放手,只苦苦哀求:“玄逸,回去,跟我回去……”
清宁王兀自岿然不动。
众人皆叹,真是条汉子!
却也有人暗忖,这是被压迫得苦了,今日终于要爆发了!
然而下一刻,那风华清隽的人便下了马,扶起力尽气竭“后悔莫及”“迷途知返”的女人,女人则立即抓住他的衣襟,似是生怕他不翼而飞。
宇文玄逸拍拍她的背,轻声道:“你先回去……”
“不,要么一同回去,要么我跟你去肃剌!”
众人皆惊,清宁王妃是不是担心清宁王外出采花,否则怎么会看得这般紧?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车队已经停了下来,其中一辆华车锦帘微掀,露出一双探寻的眼……
“不必了。你还是待在府中,等我将当年的真相调查清楚……”宇文玄逸的唇角衔上一丝冷笑:“我曾答应过你,却欠了你这么久,此番决不食言!”
苏锦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顾那么多人都在眼睁睁的盯着,忽然抱住他:“你骗我,你是要去找霍隐大师,我不要你再为我舍十年的阳寿!”
☆。470风声鹤唳
:
车队哗然,谁也弄不清楚苏锦翎到底在说什么,却有几个略有见识的,立即趁机展现自己的“才华”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
混乱中,那辆车的锦帘似是不动声色的抖动了一下。
自苏锦翎出现,宇文玄逸就知道一切都瞒不下去了,而且……锦翎,你破釜沉舟,不惜一切的说出这个秘密,是想让父皇阻止我吗?
他不由苦笑,扳住她的肩,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锦翎,人的寿命有很长,不过舍了十年,而我还能陪你几十年,可若不舍……我害怕自己一个人……”
“我不要!”她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他:“玄逸,我求你……”
“你是想我只舍了这十年,还是想我跟你‘走’……”
这个“走”字,极是意味深长。
“你知道,你拦不住我的……”
苏锦翎呆呆的望住他……即便是谈到生死,他依然是笑着的,那双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深不见底,倒映的只是她的影子……
她忽然推开他,扑到那辆车下,跪倒在地:“皇上,求您下旨,令清宁王……”
那暗花的锦帘忽的一颤,竟好像有急雨打在上面,又有几点鲜红飘出帘外,点染了她的碧色罗裙。
紧接着里面传出惊呼:“皇上……”
“皇上……”
景元三十九年七月初七,上欲巡幸肃剌,突发疾病,中途而返。
七月十一,宇文玄朗嫡长女满月。
因皇上病重,于是原有的满月宴已计划取消,而皇上心疼儿子和孙女,不仅送上贺礼,还下旨至各府,令皇子们带上家眷儿女同至尚源宫庆贺。
皇上年纪大了,此番又病着,似是感觉时日无多,所以格外重视亲情,令众人倍感唏嘘。
席间也算热闹。各府暂时放下芥蒂,慢聊陈年往事,闲话里短家常。恩怨似是在谈笑间灰飞烟灭,然而因了皇上这一病,亦不免让人有世事空茫之感。
苏锦翎只觉宇文玄朗不时向她示意,似有话说,于是酒过三巡后,便借更衣离席。
临走时,不忘看向宇文玄逸,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
宇文玄逸会意一笑。
自被她从随扈路上追回,苏锦翎便把他看得死死的,恨不能将他捆在身上随身携带。
而今终可以敞开心扉,终不用再彼此“算计”,他心里重又恢复了安然与甜蜜,可是……
苏锦翎自觉威胁成功,便朝怡然亭方向而去,却仍频频回头,然后对上宇文玄逸的笑意微微……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每当他这般宠溺的看着她时,她依然会脸红心跳。
宇文玄逸见她渐渐走得远了,方回了头,却觉一双目光正冷冷的注视着他。
他唇角勾笑,长指拈起碧玉酒盅,送至唇边……
动作看似是不经意的风雅逍遥,然而却已在流过指间的一瞬与那双冷锐的眸子有了一个不为人察觉的交流……
“什么?你说煜王谋害皇上?”苏锦翎大惊失色:“还是在玄逸的主使之下?”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要进行谋害,亦是设计彼此,而宇文玄逸已是退出太子之位的争夺……难道是宇文玄苍迫不及待的想要登基?可是依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无后顾之忧,玄逸又有什么理由帮他?莫非皇上另有打算?莫非宇文玄晟……莫非宇文玄缇……
她脑子一团乱,不过她的确发现,此番席间,宇文玄逸和宇文玄苍虽并无交流,可是莫名觉得二人之间似是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默契……
她越想越觉恐怖。
隔林遥望,那二人依然浅斟慢酌,经了枝叶的筛影,均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宇文玄朗眉心紧蹙:“这事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而且这是弑君谋父的大罪!”
“既是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把这罪名扣到他们头上?你……”
“怎是我想?父皇近年来虽然龙体欠佳,可是这回突发吐血之症……”
苏锦翎很想反驳他,因为早在六年前,她就知道皇上患有重症,必须每年亲自前往肃剌,由霍隐医治……
霍隐……
心中忽的灵光一闪,却被宇文玄朗打断:“御医私下里跟我说,父皇是因为服了蚕丝子,又薰了夜芸香才导致急症发作……”
对上苏锦翎的疑虑,沉眉道:“父皇所服的汤药中一直有蚕丝子,是强身健体,补气补血之物,而夜芸香则有安眠功效,若分开使用有益无害,可若是掺在一起……轻者,令人气虚体弱,重者……”
“可你凭什么说这件事与他二人有关?况御医既是已知真相,为何不对皇上言明,而要同你讲?”
“夜芸香,产自西域,天昊少有人识……是我寻来给四哥的……”
什么?苏锦翎不可置信的看他。
他一拳砸在亭柱上:“而夜芸香与蚕丝子合起来的功效,尤其是夜芸香掺在其他香料里极难被辨别出来的特性是一个高人告诉四哥的。那位高人是清宁王的座上宾,叫叶意钦……”
什么?苏锦翎跌坐在椅子上,只觉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至于御医为何要同我讲这个真相,我想你明白的……”
是,她明白。
看来现在已经有许多人选择了宇文玄苍,不管他们是否知道此事是他所为。不直接向他献媚而是选择了宇文玄朗,是因为宇文玄朗是他最亲近的人,告诉玄朗,再由玄朗转告他,既不张扬,又不惹他人猜忌,再表达了自己心之所向,可谓一举多得。只是皇上尚在,他们就已为自己谋划了后路……苏锦翎不禁为宇文容昼感到悲凉。
这就是朝廷,没有永远的感情,没有永远的追随,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只是宇文玄逸,他为什么……
“锦翎,我觉得四哥最近有些怪……”宇文玄朗望着枝叶那端的雪色人影,眸光深邃:“他经常会在密室待上好久……”
“密室?”
“对。四哥有个密室,确切的说应该是地牢,专门用来关押那些连朝廷都抓捕不到的人物。他以前是每月去一次,现在几乎天天要走一趟。前几日,我曾趁他不在的时候进去过,可是……”他拧紧了眉,不复往日的明朗:“以前我也经常去,从无阻拦,然而现在……”
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我曾问起过他,可是四哥……史无前例的对我动了怒,那目光竟似要杀人一般。后来,我好容易灌醉了一位相熟的狱卒,方知地牢里关了位‘要人’,不过从无受刑,四哥甚至对他相当礼遇,每天都是去看他。只不过二人相处并不愉快,四哥似是也有杀他之心,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动手……”
宇文玄朗眉心紧拧,眸色深不见底:“四哥极少有忌惮之事,当年哪怕已知父皇会愤怒,会惩治他,还是杀了那些曾经立功后来却贪墨的官员。而在这世上唯一能让他生出忌惮之心,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出了一丝差错便可能伤其分毫的人……便是你……”
苏锦翎眸光微闪,那道逝去的灵光骤然重现……
“锦翎,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么多年里,但凡能让四哥与清宁王联手的一切事宜皆是与你有关……”
苏锦翎的心跳开始加剧。
会是那个人吗?叶意钦曾说,她身上的蛊毒,只有施蛊者方能解……莫非段戾扬借此要挟他们,以皇上的性命来交换解蛊的秘方?他那么想得到这个皇位,届时自是怨恨全消,可是……
“可若是为了你,让他二人担负弑君谋父之罪,将来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子,均是难掩悠悠众口。且民可载舟,亦可覆舟。有了这个罪名,即便是千秋功业,也不过成了粉饰太平的借口。你……”
“我想见见那个人!”
宇文玄朗正说服苏锦翎劝那二人罢手,听闻此言,不觉一怔。
皇上的病愈发严重,听宫中传出的消息是数度昏迷,几次濒死,全是靠太医院的人全力救治,方脱离险境,现在却只能用人参吊着,勉力维持性命。
然而即便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依然没有敲定太子人选,甚至提也不提。
众皆愕然,皇上是病糊涂了还是另有打算?若是还不肯立太子,万一大去,朝廷岂不是要乱作一团?大臣也屡有上书,可皇上就是不开口,还杖责了几人。
也是,这一旦恳求皇上册立太子,也就等于认定了皇上大限将至。而哪个人愿意死呢?愿意看着一群人眼巴巴的守着自己就等着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呢?
只可惜了景元帝一世英名,临了却顽固至此。
于是各方的拥护者只得暗地提起精神,握紧兵器,预防对手来袭,亦时不时的上演几场暗杀,随时随地的准备拥护自己认定的主子上位。
一时间,迈入秋季的帝京风声鹤唳。
☆。471怎可甘心
:
不仅如此,周边一些属国听闻景元帝病危,又没有立太子,亦是蠢蠢欲动,于是各地的密报雪片一样的飞入天栾城。
可无论朝廷情势如何波诡云谲和边境态势如何剑拔弩张,天栾城的昭阳殿里依然烛火幽幽,笼着仿若从屋顶泻下的落地明黄蛟绡纹锦帐。
帐帘微动,如波起伏。
看不见里面的人,殿内一片安静……
“哈哈……死了,终于要死了……”
阴暗的密室内,一个披头散发之人正浑身战栗,发出夜枭一般桀桀的笑声。
“宇文容昼,若是你知道害死你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是不是会死得更痛快些?哈哈……”
他笑得不能自已,仆倒在地。
笑声戛然而止,令人觉得他可能因为过度兴奋所以气绝身亡,然而下一刻,仿佛有风窝在了墙角,半天找不到出口,呼呼乱响,旋即冲破了阻碍,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随后笑声又起。
宇文玄苍立在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仿佛早已习惯了他这种“死去活来”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
“他还有多久?”段戾扬靠着阴冷的墙壁,气喘吁吁。
“我的话你会相信吗?”
静,片刻后,笑声再起,却很简短:“这次,我信你!”
段戾扬并非一直被囚于地道,他偶尔会出去“放风”,扮作乞丐模样……当然,他现在的样子不用装扮已是很像了。
他来到市井中,在茶馆饭庄门边晒太阳,于是人们的闲谈便飘到了耳朵里。最近他们谈得最多的就是景元帝的身体,还有他为何直到现在依然不肯立太子的古怪。
他坐上一天半天,然后收起地上的额外所得——几个铜板,再回到地牢。
宇文玄苍从不担心他会一去不归,所以也不派人跟着,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