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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擅辩解,也懒于辩解,只装作没听懂。
煜王……她才不稀罕呢。可是不知为什么,因忙碌而被遗忘的梦忽的跃到眼前。
宣昌……煜王……
煜王……宣昌……
那冷淡漠视的目光……
“还磨蹭什么呢?”段典衣厉喝。
她急忙加快脚步,心里念着,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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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帝一向不喜铺张,贤妃娘娘便极力缩减人数,却仍旧凑了十轿十二车并四百宫人迤逦向煜王府行去。
其中不仅有雪阳宫的相关人员,还有后宫妃嫔,都带着人马,胭脂的香气一路浩荡飘洒。
自天栾城至煜王府的道路早已铺红挂彩,百姓堆挤在路边,身着绛红软甲的禁卫军手执兵器维护秩序,个个昂然而立,整齐庄重,尽显皇家威仪。
苏锦翎数次想探出头去……她不是要看热闹,她只是想看看苏玲珑是不是也跟随而来。她已得知苏玲珑现在在梁璇……现在是璇嫔身边伺候,只可惜早上刚刚到瑶光殿,便被人安排上了马车,根本就没时间从满眼的花团锦簇中找出苏玲珑的身影。
马车极为宽敞舒适,即便帘窗紧闭,亦丝毫不显暗沉闷热。车顶悬着盏琉璃屏画宫灯,柔润的光将四围的锦绣软帷、蚕丝坐垫以及蹙绣荷花椅枕映得如画如描。四角还各置一只青花缠枝小瓷盆,里面盛着雕成各种花样的冰块。
若是依苏锦翎的身份根本无需这般细心打理,关键是同她坐在一辆车里的,是宇文玄铮。
“你到底要看什么?”宇文玄铮已经不止一次的打落她伸向织金回纹锦帘的手:“莫不是想要寻个合意的人早做打算?”
他的戏谑多少带点不满,还有些嫉妒:“你难道不知道宫女私自被人看了去是要被……”
他横着比划了脖子,嘴一咧,发出“咯吱”一声响。
苏锦翎没心情理他,歪着头拨弄着压帘的银蒜。
“叮铃……叮铃……”
清脆的声音在这个有些憋闷的车厢里轻轻飘荡。
“喂,小爷让你上我的马车不是看你发呆的!”
苏锦翎照样不理他。
不知怎的,虽然他身为皇子,虽然他看似暴躁,她却敢不买他的帐,像是笃定他只会假意发狠,却不能真正把她怎么样。
宇文玄铮气呼呼的盯了她一会,终于先软下来:“这么坐着太闷,讲个故事吧?”
“故事都是胡诌的,哪有《天昊志》里宇文家族的人物传记来得好听?”她学着他的口气。
“呵呵,原来你是在记仇啊!”宇文玄铮不怒反笑:“不过小爷今天不想讲传记,要不你唱个曲儿吧?”
二人面对面坐着,他放下支在座上的长腿,前倾着身子,却是伏得极低,就那么扭过脸瞧着苏锦翎,这个角度使得他的高额更显突兀。
苏锦翎看着他费力又逗趣的样子,忍了又忍,终于笑出声来。
“唉,我说怎么不爱搭理我了,原来是描了眉画了眼,又美上几分,看不上我这等粗人了……”
她气不过,拿着帕子就拍了过去,却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皇子……
宇文玄铮倒笑了:“打得好,打得好,真是舒服啊!来,再打两下……”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景元帝的几个儿子,她只见过宇文玄铮,不知其他几位皇子是不是如他一般……痞气!
他笑得开心,车门上却传来两声轻响:“殿下,奴才都听到了,若是……”
宇文玄铮顿时猛踹了下车厢,喝道:“听到便听到,小爷高兴!”
小宁子顿时安静了,再不敢出一言。
苏锦翎当即瞪了他一眼。
他立即懊悔,却再哄不得她开心。
车队渐行渐缓,想来是接近煜王府,前面的车马正在停靠,并安排来宾入府。
宇文玄铮挑起窗帘,打量停靠得密密麻麻的车轿,突然浓眉一挑:“六哥也来了!此番这病倒好得快……待会带你见见他,包你没工夫同我斗气了!”
六哥?那个风流无比俊逸无敌极惹桃花却摘不得一朵的清宁王宇文玄逸?
苏锦翎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位传奇般的人物,却听宇文玄铮又道:“煜王不肯由天师观星象择定婚日,这下倒好,来了个乌云密布。”
这煜王竟还是个唯物主义者。苏锦翎暗想,顺着窗帘的缝隙看过去。
055滚滚惊雷
只见早上还灿烂明媚的天空已是灰蒙蒙的一片,连带一辆辆华车锦轿都蒙上了一层黯淡。
会不会打雷?心底忽然升起一丝恐惧。
“咚咚咚……”
她当即打了个哆嗦,引得宇文玄铮目光怪异的将她望着。
却是宫女在外敲门:“锦翎,娘娘就要下车了……”
她收回心神,便要开门。
腕突然被捉住:“一会我去找你!”
她没有回头,下了车,疾奔贤妃车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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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王府青砖琉瓦,肃穆苍劲,廊庑亭阁,庄重雅致。庭中无花,只有罗汉松亭亭如盖,整齐利落,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宣示主人是个不苟言笑的冷厉之人……
苏锦翎忽然觉得眼前之景似是有些眼熟……脚步忽然一滞,竟想奔回到门口看一看悬在高高门楣上的匾额是不是……
耳边忽然传来严顺的低语:“看好脚下的路……”
她急忙敛色屏气,心里却不平静……有这么巧吗?真的有这么巧吗?还是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而且……曾经在宫里领毛团散步之际时时感受到的来自暗处的注视好像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喧闹的四围忽然安静下来,只见所遇之人一路跪拜,直铺到睦元堂门口,而他们因跟随贤妃娘娘身边,便无需回礼。
这一刻,苏锦翎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相府的丫鬟三品官”,也难怪段姑姑直说她能到贤妃娘娘身边伺候是得了天大的造化。
段姑姑下个月就要离宫了,应该琢磨琢磨该备些什么礼物。她又想到她的十字绣了……
神游之际,人已随着贤妃等人走进睦元堂。
却只是踏进了门,便与其他随行宫人垂首立于一旁,只严顺和四名贴身宫婢陪贤妃步入迎晖厅。煜王早已候在那里,等待参见他的母妃。
门外人声嘈杂,即便苏锦翎竖起耳朵亦听不到里面的丁点动静。
过了一会,忽然鞭炮炸响,鼓乐喧天,原来是云夫人的花轿已到王府门口。
忽的有一群人簇拥到眼前,齐整高大,密不透风的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从接近地面的缝隙中窥见一件赤红镶金的喜服袍摆飘过。
那袍摆飘得很快,她的心跳得很急。
待那袍角即将飘向门口,她正准备透过梅花竹叶的镂花长窗一探究竟时,严顺开了迎晖厅的门唤她进去,于是最后留在视野中的,只是愈发阴沉的天空和密压压两列人中间的大红地毡。
“准备得怎么样了?”贤妃拉着她的手慈爱问道,却惊觉这手凉得吓人。
“有点紧张。”苏锦翎实话实说。
的确,今天令她紧张的事太多了。
贤妃刚要说点什么,却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一句:“皇上驾到——”
众人皆吃惊不小,原定皇上是不来主婚的,因为在朝政上皇上和煜王似是有些不大对盘,二人已冷战多时。今日意外驾到,不能不说是喜上之喜,喜出望外。
贤妃便要出门接驾,却命苏锦翎守在厅中,说是到时再派人叫她,并让她好生准备,竟还抽出时间命王府侍女给她送了一杯安神茶。
苏锦翎只听得外面山呼万岁之声,然后又是衣袍起立间的窸窣声响,暗叹煜王这婚事着实盛大,这些人怕是要联袂成荫,挥汗成雨了。
望向窗外……
迎晖厅三面皆有成对朱窗,却只能看到绿树葱葱,想来是坐落在一个园子里。
细看去,那树皆是梅树,却因并非花期,亦无甚特色。
原来煜王府也是有花的,只不过花也如人一般生冷瘦硬。
她放下茶盏,起身走到窗前,但见天色愈暗。
不一会,有风卷地而来,碧树顿倾,头顶浓云如墨,竟似翻滚……远远的,有雷声隐隐传来,与之一同落入耳中的,是极遥远处的锦华堂的唱和之声……
“一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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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苍随着赞礼者的唱和与身边那个银红洒金喜服的女子行“三跪,九叩首,六升拜”之礼,一切有条不紊。
此刻,他心中平静无波。
观礼人很多,从太子到诸王爷及各位皇子,还有朝内外的臣士,将偌大的煜王府挤得密不透风。然而他们对他而言,不过是会说话会移动的摆设,只有一双菱金龙靴会时不时的飘进视线,唇角便不禁绷紧。
当礼赞者高声唱和到“夫妻对拜——”时,他忽然身子一震,凌厉的目光霎时扫向身后的门外……
众人皆觉有些异样。
新夫人已经跪拜在地,他却定定的站着……
“王爷,王爷……”有人小声提醒。
他方缓缓转过头来。
礼赞者再次高声唱和:“夫妻对拜——”
他身子一动,似要拜下,却是停住,再次望向门外……
“苍儿……”贤妃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
宇文玄苍收回目光。
门外人群耸动,仿若人墙,却仍挡不住天空的明明暗暗,如利剑般劈入眼底,那隆隆作响的,是人声还是……雷声?
“苍儿!”
贤妃的语气已是带出愤怒,不断的睇着宇文容昼的面色。
“夫妻对拜——”礼赞者再次拉长了调门。
“轰隆隆……”
一声巨雷适时的截断了那声唱和,亦惊得众人低呼轻叫,然而令他们更为惊异的,是煜王忽然向着门口飞奔而来,一身赤红喜服裹着戾气,就那么呼啸而来。
众人亦来不及反应,已经自觉让开一条路,然后那赤红便如火团一般在忽明忽暗中腾挪着骤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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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翎……”
宇文玄苍推开迎晖厅的门,但见苏锦翎正缩在角落里发抖,明暗交错的电光中,她纤弱的小身体正愈发显得虚无缥缈,好像在下一刻的刺目到来之际,便会猝然消逝。
“来人——”他怒吼。
进来的却是宇文玄朗,见此情景,忙扯了桌布帘幔将六扇菱花格窗挡了个严实,却仍挡不住滚滚雷声。
“锦翎……”他将掌覆在她拼力捂住耳朵的手上:“别怕,现在就听不到了、雷不会进来的,我不会让它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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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中,漫天遍地的雪白看似单薄却囚住了她,莹绿的小点在墨绿的屏幕上欢快跃动,那嘀嘀声仿佛一声声催命符牵引着她向着那静卧在床上的少女走近……
不,我不要变成渐冻人,我不要回去……
她在心底拼命狂喊,却阻止不了催命的疾响……
“锦翎……”
忽然有个声音自遥远处传来,虽飘渺,却如利刃般斩断了几乎连在一起的催命之声。跃动的莹绿小点隐在漫天遍地的雪白中遽然远去,而一张脸却于昏暗中渐渐浮出,清晰又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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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昌,我不要回去,抓住我,千万别让我走……”
怀里的小人儿忽然大哭起来,死命揪住他的衣襟,似要将自己藏到他身体里去。
“别怕,没有人可以带你走,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这样做,包括上天!”
他紧紧的拥着这个小小的身体,只希望能将她护个密不透风,任何人不得见,任何人不得伤害,包括上天!
刚刚他几乎吓坏了,那是二十二年来从未有过的恐惧。
今日,她刚一入府门他便知道了。
不是看见,是感觉。
他也怀疑是不是因为思念,是不是因为担心,才……
可是锦绣堆簇间,他只一眼便望到那柔和的天水碧的身影,竟就于刹那牵引了他的全部神思,居然差点飞出去将她从那群凡俗人中掳走,锁进怀中。
依她目前在雪阳宫的受宠程度,参加这个婚事也并不令人意外,只是他没有想到母妃竟要她在他的婚宴上献曲。
要她在此刻明了他的身份吗?她会怎样的震惊?怎样的伤心难过?当然,他足可以做到不被她发现,可若是她日后知晓……她竟然在自己心爱的人的婚宴上唱曲表达祝愿,而那人昨日刚刚与她定下终身,现在却躲在暗处与他的新夫人安然享受她的祝福……她将会怎样的痛恨他?
只要略略一想,自己便先痛得不行。
然而就在刚刚,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忽然停止发抖,忽然没了气息……
那一刻,仿佛将他的生命也带走了一般。
什么皇位?什么壮志?统统的化成了飘渺的烟。没有了她,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曾经的他,以为站在那最高的位置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治理国家整顿吏治方是无憾此生,然而究竟是什么时候,他的豪情壮志竟和她紧密的联系起来?
是玉秀山的初见?是电闪中的惊艳?是镜月湖的许诺?还是昨日风华江的一吻定情?
昨日,是他早就计划要同她共度的一日。
这一日,他不再是身份尊贵的煜王,他只是个普通的男子,带着心爱的女子做他一直想做的事。这一日,没有国事,没有朝堂上的处心积虑,没有明日政治联姻的婚礼,只有他与她。看着她每开心一分,他心底的愧疚便少上一分。
056命悬一线
没错,他是骗了她,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他只是习惯的不对人交出真心,那么一个虚假的名字又算得了什么?而且世上的人哪个不在说谎?无非是为己为利。不过遇了谎言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但凡说谎,定是有事相瞒或是有事相求,倒不难窥测他们的心思,然后再以更加以假乱真的谎言建立某种关系,比如同盟。然而她……那么清澈,那么透明,对他的情意就那么毫无保留的写在眼中,写在每一个羞涩又动人的笑里。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便可以毫不计较任何利益的将心交给他。她是不在乎他是贵是贱,可是他……在乎!
是的,他在乎!
昨日,他也曾想过如果自己不生在帝王之家,只是个普通的男子该多好,定是要即刻娶她为妻的,以至于马上飞奔之时,真的就想抛开一切,带着她远走天涯,过一种再无算计再无熏心利欲的生活。
自遇了她,他已不只一次萌生过这种令自己也匪夷所思的冲动。这种感觉让他欣喜又焦灼,好奇又无法克制,亦不想克制,甚至享受其中。
但是一切自开始便已注定,他不仅是皇子,还是个野心勃勃的王爷。他喜欢她不如世俗女子般钻研名利,可若是让她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若他孑然一身还好,可他偏偏妻妾成群……
面对她的真实,面对她一心要为自己第二日婚事准备的贺礼,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告诉她真相。
然而,终未能。是怕她伤心难过,还是怕她在伤心难过之后毅然决然的离他远去?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而他任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允许发生!
谁让你趁我不注意便在我心里长成一株无法拔除的参天大树?
交杯酒饮尽,虽我不言,你已是我宇文玄苍的妻子!
醉吻深深,我已予你一生的承诺,今生今世,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亦要补偿我初时对你的无心之失,哪怕是继续欺骗你,亦要你头戴龙凤珠翠冠以五彩翟雉红色云龙纹深青祎衣加身成为与我宇文玄苍一同立在丹陛之上接受万民朝贺之人!
既然现在的我及所拥有的一切不能让你接受……也好,那便待我扫清一切障碍让你安安稳稳的陪在我身边!
看来他要说一个弥天大谎了,期限是……
然而未等他定下期限,她便去了。上天是在同他开玩笑还是要惩罚他的欺骗?
上天……我何时听从过你的安排?
“锦翎……”
他在她耳边轻唤,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不是要活着吗?要好好活着吗?所以,现在即便是你真的到了鬼门关也得给我回来,因为……我要你活着!
她果真回来了,缩在他怀中大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她真是吓坏了,不过,只要回来便好……
他轻声安慰,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平歇,只余低低的啜泣。
她似是睡着了,小小的脸上满是疲惫,手却仍紧攥住他的衣襟不放。
“四哥……”宇文玄朗欲言又止。
他知道玄朗想说什么。
他突然离开锦华堂,又是这么久,恐怕已是种种猜想众说纷纭了,那个似乎可以决定他命运的人怕是已拂袖而去,而独自跪在堂上的新夫人又会如何向她的父亲——太尉方遇晗陈述今日的委屈?
轻轻拉下衣襟上的手。
她不安的“嗯”了一声,眉心顿蹙。
他握住她的小手:“没事,我在……”
定定的直看到她面色恢复平静,方将目光移向宇文玄朗。
宇文玄朗默默走来。
“替我……照顾她……”
宇文玄苍将苏锦翎交给宇文玄朗,唇角凝上一丝冷意,再不回头,疾步出门。
雷声已歇,只余暴雨倾盆。
宇文玄朗拥着苏锦翎坐在墙角,目光却盯着门口。
就在宇文玄苍茫然失措之际……他好像看到一抹白得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