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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莫姨娘是个极美的女子,歌喉动听舞姿动人,是父王最心爱的女子。虽然那时他不懂什么是爱,但只看母妃折断了一根根鲜红的蔻丹便略略知晓。后来,莫姨娘消失了,母妃的指甲才可以顺利的养长了。听说莫姨娘是因为生下了不姓苏的女儿才被赶走的……
她不姓苏……
心里莫名的有一丝窃喜,却不清楚喜从何来。按理,对于一个令父王颜面扫地令王府蒙羞的小姑娘他应该是不屑一顾甚至是大感愤怒的,可也不知她是哪牵引了他的心神,弄得他跑到后院连续等了三天。他何尝对哪件事有过这等耐心?竟然连梦里都是她肿得高高的小脸。见到她的那一刻,只觉清晨的阳光都不及她耀眼夺目,虽然她穿着黯淡的布衣布裤,却比他看过的所有用绫罗绸缎堆砌的女孩都顺眼,都好看。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回感受到什么是惴惴不安,什么是小心翼翼,头回学习察言观色。
她从不说话,没关系,他说就好了。
书上看来的,耳朵听来的,再加上身边的杂七杂八,统统说与她听。为了内容不重复,最近他成了西席夫子祝老头口中的得意门生。
可是她似乎只对府里的事感兴趣,每当他说起,就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她长得真好看,皮肤又白又细,干净单薄得近乎透明。水面折出的光在她脸上微微摇晃,更显晶莹剔透。这样一个水晶娃娃,秦柜儿怎么下得去手?回去还得抽他一顿鞭子!
他当即攥紧了拳头,声音陡的拔高了一节,惹得她奇怪的瞧了他两眼。
她的眼睛真好看,黑白分明,总像有水波在流动,密长的睫毛倒映水中,弄得他总想看看那水底是否有自己的影子。
被这样一双眼看着,他的怒气不知不觉就消了,且文思泉涌,口若悬河,连没有的事都能说得舌灿金花,他有时真怀疑这么下去自己是不是要成为当朝第二个庄子遇……那个写了无数鬼神传说的奇人。
不过他毕竟不是奇人,有时说着说着就前后矛盾起来,逗得她粲然一笑。
她笑起来美极了,眼弯成桃形,波光潋滟,荒凉的园子都因了这个笑而亮丽起来,他也不禁跟着傻笑。
这个苏穆风也不是那么讨厌。锦儿心想,虽然有时仍旧很霸道,却已学会收敛,最重要的是再也没对她动手动脚。
毕竟是个小孩子,想来那日自己的反应也过于激烈,不够成熟。
呃……她好像愈发不够成熟了,竟然能在池塘边坐上大半日听他山南海北的胡侃,难道只是为了从其中发现丁点可以使那个王爷与莫鸢儿重归于好的蛛丝马迹?
她难免对自己目前的感觉产生怀疑……难道身体的幼稚直接导致了心灵的幼稚?不,这绝不可能!可是为什么这个小男孩会对三岁的她如此感兴趣?他凝视的目光不止一次让她窃喜自己有倾国倾城的潜力,可水面的倒影永远只是个瘦弱苍白眼睛过大下巴尖得可以当锥子使的柴禾妞,莫鸢儿的美貌她没有继承半分,关键是年纪……天啊,苏穆风该不是有恋*童癖吧?
“等等。”
她起身要走,苏穆风却拉住她的袖子,然后向候在一丈开外的秦柜儿招招手。
秦柜儿如日本女人颠着脚的就过来了,恭恭敬敬的奉上一个乌漆木茶盘,上面摆着几样水果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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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book/50417。html《富贵花开》,《缭乱君心》的姊妹篇,喜欢的就看看吧O(∩_∩)O~
007两小无猜
“都晌午了,饿了吧?快吃点。”苏穆风拿了块百合酥给她。
虽然蒋妈一日三餐不曾落下,却也仅仅是白饭素菜,这等精致糕点是不多见的。锦儿怀疑自己之所以能够和一个小娃娃发生友谊也多是看在糕点的面上。
她吃了两块,从袖子里取出条干净的帕子,拣了几块核桃粘仔细包起。
苏穆风知道她这是要带给莫姨娘,每看到她如此,心里就难受得别扭。
锦儿却只知道,只要见了心爱的糕点,莫鸢儿便会开心得像个怀春的少女,系上水袖,小小的木屋便是一派鸟语花香。
她照例连句话都没说扭头就走,他照例冲着那小背影喊了句:“明天,老时间,老地方,我等你……”
“哥哥这是要等谁啊?”
身后突然传来个娇滴滴的声音。
苏穆风未及回头已皱起眉头:“玲珑,你来干什么?后院是你能来的地方?”
“哥哥来得我为什么来不得?”苏玲珑骄傲的下巴一扬,冲那边点了点:“那就是天天勾着你来到这闹鬼地方的丫头?莫贱人的野种?”
锦儿走得并不远,早已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只做不知,可是最后这句……她实在无法听不见了。
就在她转身的工夫,苏玲珑已经遣了随身的丫鬟带她过来,而苏穆风的一干随从皆在他杀人的目光下垂了脑袋,大气不敢出。
“玲珑,你好歹也是一个郡主,难道嬷嬷没有教你什么话才比较符合你郡主的身份?”
“既然有人能干出不合身份的勾当我只说几句话又怎么了?”
苏玲珑虽看上去与锦儿年纪相仿,说出的话却是与年龄不相符的尖酸刻薄。
她先看了锦儿洗得发白的衣裤,唇角一牵,挑着鄙夷,目光移至她的脸,片刻惊怔后立刻眼睛一瞪,回手找来随同的婢女:“给我掌她的嘴!”
“玲珑,你敢?”苏穆风立刻拦在前面。
“不过是个带疤的丑八怪,我有什么不敢?”苏玲珑毫不示弱。
然后两个主子便纷纷指使下人按自己的意愿行事。
下人这个为难,这两个都是不好惹的主,顺了哪个逆了哪个倒霉的都是他们。
“哥哥,你竟然帮着外人?帮着一个野种?”
“啪!”
巴掌竟是锦儿甩出去的。
前世,也曾经有一个女人,指着母亲的鼻子,大骂她是“野种”……
苏玲珑不可置信的捂着腮,抖着手指对着锦儿:“你……你活腻烦了?!”
言罢“哇”的哭出声来,飞跑而去。
苏穆风急了,苏玲珑此一去定要同母妃告状,到时……
他急唤人撵去,自己也追了几步,却返身回来对着那攥着拳头的小人儿安慰道:“你别怕,一切有我!”
锦儿直到回到小木屋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
她竟然打了郡主,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快要没命了?在这个时空,人命似是不值钱的,她打来此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何况她身处王府,又是顶着一个……难堪的身份?当日不死已是造化,按理她应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活着,可今日为了自己,为了莫鸢儿,为了前世残留的痛楚回忆,竟做出了那么大逆不道的事,纵然苏穆风力图让她放心,可是那小郡主……
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衣着光鲜耀目得以致她竟没有注意到她究竟是个长得什么模样的小女孩,印在心底的只有她的娇纵和不可一世。
手不禁摩挲着粗糙的蓝色衣襟,又拂向额角。
那个疤痕已经恢复了,只可勉强摸出月牙样的印记。
这三年,她从未对这具小身体的容貌有丝毫在意,此刻忽然平白无故的生出几分伤感。
莫鸢儿无声无息的走进门来,轻轻蹲在床边,抚摸着那弯月牙。她的表情异常平静,眼中盈着水光,轻声道:“没事的。”
锦儿不知她口中的“没事”指的是她的疤痕还是她的性命,只不过这一晚,莫鸢儿剪了她额前的几缕发挡住了月牙,而她忐忑不安了一夜,哪怕夜风吹动年深日久的门梁发出的怪异声响都让她心惊肉跳。
她是多么珍惜这次重生,她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活着,可眼下似乎这么简单的要求都难以达到,况且还有莫鸢儿,若是自己死了……她竟不知何时对这个可怜女子产生如此难以割舍的情绪,遭受辱骂的时候,她想的竟不是自己,而是她。只是如果自己死了,那群人会放过她吗?她们不是早就想除掉她吗?到头来,还是连累了她……
思虑翻覆了一夜,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
暖融融的阳光抚平了些许不安,却依旧心重如磐,连出去玩的心思都没有,似乎只要踏出这个门,就会随时随地被人捉走,面对无法想象的恐怖。
就这么在屋里困了十日,一天中午,即便步入盛夏却因为恐惧而被她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苏穆风出现在门口,横眉怒目:“锦儿,你还要我等多久?”
多日不见,他变黑了许多,人也好像精壮了些。
他也不顾莫鸢儿的目瞪口呆,只奔到床边就将锦儿拎下来。
锦儿拼命挣扎,又踢又咬。
他急了,大吼:“没事,一切都没事,我说过会保护你的!”
心被狠狠砸中,她惊愕的睁开眼,似是初识般打量起面前这个男孩。
剑眉飞扬,星目朗朗,直鼻如削,薄唇紧抿……那紧张而愤怒的神色……
“是穆风?你是王爷的儿子?”莫鸢儿忽然奔过来,揽过他仔细打量:“像,真像……”
她的眼里蓦地盈*满水汽,唇瓣轻抖,倒弄得苏穆风手足无措。
臂忽的一紧,却是被锦儿拉着跑出了门。
先是她跑在前,后变成他拽着她。他的速度太快,锦儿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二人直奔到池塘边,锦儿突然站住了。
绿茵茵的草地上盛开着一把薄绢绘牡丹的伞,伞旁是两个淡青薄纱衣裙的丫头,伞下则是水粉轻衫碧色绫裙梳双丫髻的苏玲珑,虽只是小孩子,各式佩戴倒不少,从点翠点蓝的珠花到压裙的如意配,手上还煞有介事的摇着一把金丝绣的纨扇。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傲慢不屑的,向着这边白了一眼:“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倒要世子去请。”
苏穆风见锦儿停步不前,不觉犯了愁。
那日他是好说歹说又将生日时父亲送自己那世间仅有一把的寒霜匕首给了对其觊觎许久的苏玲珑,方哄得她不向母妃告状,却又提了个要求:“以后你但凡去后院必须带着我,我倒要看看那个丑八怪有什么好,弄得你神魂颠倒。你若是敢欺瞒我,我就告诉母妃!”
苏穆风不知她小小年纪怎么这样刁钻古怪,一点也比不上锦儿的单纯可爱,可也只得答应她,而眼下这情形……若是俩人再闹起了别扭……
不过他倒像是多虑了,锦儿仿佛没有看到苏玲珑般自顾自的坐在岸边,他便赶紧挨她坐下。他已攒了满肚子的故事,都反复练了十天了。
苏玲珑起初还很有定力,装模作样的欣赏风景,和小鱼聊天,可见那两人亲亲热热的半天不理她便开始生气了,不顾矜持的冲到他俩面前,叉腰鼓腮,却蓦地被锦儿头上的花环吸引,直接伸手去摘。
“干什么?”苏穆风一把打开她的手。
“给我!”
“凭什么给你?”
是啊,凭什么?只是身为郡主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便不伸手也有人主动送上各种珍稀宝物,何况这不过是野花野草做的不值钱的物件,这句“凭什么”……太不可思议了吧?
她正奇怪着,却见那花环送到眼前。本想有骨气的打飞,却不知为何接过,那个丑八怪还冲她笑了笑。嗯,她不得不承认……不过还是没自己好看!
锦儿自然是不会和小孩子置气,她骂自己,骂莫鸢儿,她便扇她一耳光,就算扯平吧。而且那可是个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掉的娇贵人儿,连句重话都没听过吧,自己却给了她一巴掌,情何以堪?另外看在她并没有找人为难自己和莫鸢儿的面上……
只是第二日苏玲珑气鼓鼓的来找她,原来那花过了一夜便蔫了,她二话不说又做了一个送她。
再怎么娇生惯养的小孩子也毕竟是小孩子,再加上年纪只差了一岁,不出两日,俩人竟要好起来,苏穆风顿觉自己被忽视,时不时的愤愤不平。
王府的小孩子除了做官宦人家对适龄儿童必备的功课之外少有游戏,日子过得分外严肃,这点有点像苦行僧,于是锦儿便把烂在记忆里的童年游戏都搬出来,跳房子、扭扭绳、塑城堡、踢毽子、丢沙包……这个只玩了一次就不敢再玩了,因为苏玲珑被沙包打到眼睛,哭得撕心裂肺,锦儿和苏穆风则心惊肉跳。有时大型游戏比如丢手绢还招来太监丫鬟一起参与,每每看到大家在自己的无声安排下有条不紊兴致勃勃的活动,锦儿就很有成就感。
008飞来横祸
夏日不宜剧烈运动,她灵机一动画了一副纸牌,开始教他们斗地主。
斗地主的确欢乐,只见夏日的树荫下,主子下人各三三一伙,玩得不亦乐乎。
然后是五子棋,跳棋……看着大家崇拜的目光,此刻,她方觉出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性。
穿越前辈们,我也是好样的!
转眼,中秋就要到了,苏玲珑的生日也正是这天,多圆满的日子啊!
可是第二日聚头时,苏玲珑却不大高兴,还突然塞给锦儿一块玉佩:“赏你了!”
绿莹莹的玉佩,是两条胖乎乎的小鱼围成的椭圆模样,鱼口相对,共拱着颗镂空的珠子,看去可爱精致。玉质光洁润泽,放在手心是浸浸的凉,令人爱不释手。
她虽看着喜欢,却不肯接受,苏玲珑却分外坚持,还将玉佩系在她的腰带下。
她看向苏穆风。
苏穆风也是面色严肃,似是欲言又止。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就在第三天,她正在池塘边等着那两兄妹,就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急促而来,夹杂着几声“她就在那”、“世子和郡主每天都和她一起”……
她刚站起身想看个究竟,一个锦绣华服的女子已经站在面前。
这身衣服实在太耀眼了,每一丝每一线都极尽闪耀之能事,竟让人一时分不清上面到底有几种颜色。
锦儿眯了眼,将目光移至来人脸上。
依旧看不清,因为两侧的流苏以及满头的珠翠折出的光将她的面容隐入一片恍惚之中,只些许可以看出那张脸涂着厚厚的粉,不禁幻想她的五官是不是重新描画上去的,不过这样的脂粉厚重似是在哪见过……
衣褶窸窣环佩玎珰中,她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一声轻蔑的“哼”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
待视线适应了这片绚烂,她方发现此人身边站着个同样重装打扮的女子,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个丫鬟。丫鬟扶着这珠光宝气的人,微抬着下巴,摆出一副睥睨的表情,不过锦儿只注意到了她露得过多的白眼仁。
二人身后规规矩矩的站着两排衣着鲜丽之人,在这个已经开始凋败的院子里显得分外乍眼。
“王妃,就是她……”
仅半句话,白眼仁的表情就在不屑与谄媚之间翻转了几十个来回,这门技术不好把握啊!而后却在最末一回的翻转中忽然惊叫一声:“王妃,你看,玉佩竟然在她那……”
流苏一抖之际,白眼仁已手疾眼快的扯下了她腰带下的玉佩。
章宛白对着玉佩看了片刻,让白眼仁收起,微微偏头对身后的人轻飘飘的说了句:“家法。”
立即站出两个手持棍棒的太监,只一下就把锦儿撂倒在地,牢牢按住。
“问问是哪只手偷的,先剁了。再把眼睛挖了,让她只会盯着别人的东西!”语气到最后已是恶狠狠。
“她好像是个哑巴。”白眼仁凑到章宛白耳边。
她倒是很了解后院的情况啊。
“哑巴?”章宛白一怔,忽然放声大笑:“莫鸢儿,当年王爷就被你动听的声音给迷住了,想不到生出的女儿竟是个哑巴,这是不是报应呢?”
她笑得花枝乱颤,发髻上的金饰狂闪灼目。
“哑巴……好,就打得她说话为止!”
太监高高举起半尺宽的板子……
“慢,”白眼仁急忙插了句:“小心点,别‘一下子’打死了!”
锦儿死死瞪着那两个恶毒的女人,只恨目光不能杀人。曾有那么一瞬,她想说出实情,可是会有人信吗?无证无据,除非苏玲珑亲口承认,可是苏玲珑现在在哪?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们的目的应并非只为这一块玉佩。那恨不能斩草除根杀之而后快的邪念在强忍了三年之后终于在今日得了机会以凌厉之势破土而出,呼啸而来……
板子扬起,遮蔽日光,裹着肃杀之气劈风而落……
忽然一声厉喊砸到耳际,一个身子重重压在她身上,与此同时,她听到了一记闷响,那是木板与皮肉的撞击……
睁开眼睛,只见莫鸢儿咬牙将她护在身下,冷汗瞬间湿了惨白的脸,却强挣着跪倒,颤声道:“王妃,那玉佩不是锦儿偷的,是郡主送的……”
“大胆,你竟然敢污蔑郡主?”
白眼儿不待主子发言就直接命令那太监将莫鸢儿一并处置。
“真的是郡主,世子也在场,王妃可以请人对质……”莫鸢儿挣扎道。
“竟然还牵扯到世子头上,莫鸢儿,你好大胆!”白眼仁的气焰竟然比章宛白还高三分。
“王妃就是打死我们母女,事实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况且让年幼的世子和郡主就这么背上两条冤死的人命……人心向背,自有黑白;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莫鸢儿的声音几近凄厉。
“你作奸犯科在先,竟然还敢发下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