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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呆地看着空空的院落,喃喃自语:“丽珠,你竟然带着女儿逃走?”
大夫人心头厌恶至极,儿子大喜之日,居然发生这样的事,尤其离王殿下还在。
“老爷,已经让下人去暗中搜府了,刚有人来报,说那后院墙角暗藏了一梯子用麻布盖着。入丞相府这许多年,始终改不了这性子,竟学着这般下作偷逃出府!”
离王秦天策飘去一眼,同是温润的目光,竟然令大家都觉后背发凉。
凤眼转移,蹙着眉,走进一间屋舍。
宁相立即跟进去,见离王往衣橱那边走去,他轻声问身后的下人:“这是谁的房间?”
秦天策顿住了脚步,回头来看宁相,那目光里有了渐渐冷意。
宁相立现尴尬,这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宁飞扬也赧然,虽然来过后院几次,但毕竟女眷之地,他不宜进闺房探视,故而与染青说话,每次都是去了那边小树林,这屋舍布局谁居住,他倒是真不太清楚。
还是一个绿衣丫鬟抖索着站到跟前,低声道:“回老爷,这是三小姐的居处。”
秦天策打开了衣橱,视线扫去,里面除了白色长衫,就是一些女人贴身衣物,但却少了她平日常穿的那些深色男装。回想染青以往言行,心中了然,恐怕这丫头早就想跑,面对他时都是一番虚以委蛇。
走出门外,一声长啸,一众黑衣人已经从天而降,跪倒在他面前。
宁丞相等人都被惊赫住,何时这些人竟然已经在他府周围?
其中一个黑衣人见离王脸色不明,却不似以往温和,忙上前道:“主上,紫卫已经整装待发。”
秦天策道:“发令回去,再调人手,现在人等分成两批,东南两面堵抄。韩萧,你火速去严令城门紧闭,本王要彻查怀城。”
正文卷 50。出逃(1)
十月,天气仍然十分炎热,正午时分正是一天中最热之时,白花花的太阳晃得人头晕目眩,人们莫不躲在家中午休纳凉,而苦命在外的,莫不找个地方遮遮阴,避避暑。
此时,却有一辆马车,大摇大摆的从东城门而出。。电子书下载
马车在郊外停下,先后下来三名素衣女子。
仔细看时,却发现只有其中一位容貌端正,体态多姿,另两位分明还是没长开的孩子,脸上的稚嫩藏也藏不去。
她们正是出逃的丞相府二夫人丽珠,以及三小姐宁染青和丫鬟香儿。
几人轮番在马车里换了装束,全部男装打扮,装作在外行走的商人,从原路步行走向东城门,这一来一回倒是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宁飞扬的婚礼是正午时分,婚宴则是要一直延续到晚上,估计这会大家都在醉酣中。
染青躲在城墙边,看着丽珠和香儿成功进了城,她又独自往之前马车藏匿的地方而走。
亏得之前学会了骑马,故而驾驭马车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她的目的地是临县。以她的估计,宁飞扬的婚宴会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很晚的时候,之后洞房花烛夜,自然也没人会想到她们后院母女俩。
所以最早发现她们失踪,起码也得到明日早上,新娘吴心给长辈敬茶的时候。
到那时,她就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完全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就算她的父亲宁相今日心情好,想到要喊她们母女去宴席,估计也是要到了晚间的时候。而以宁相要面子的程度,发现她们失踪,也定然不会立刻就声张着去大肆搜查。
算来算去,她现在时间都还很充裕,不用太紧张,只是心里却始终沉甸甸的。
毕竟这次偷逃的计划,可谓是胆大包天。
且不仅是她一个人逃,还带着娘和丫鬟一起偷跑!尤其在她现在的身份是离王准侧妃后,她这举动就代表着抗旨,若是被抓到的话,恐怕是要砍头了。
她已经是慎之又慎,选在宁飞扬大喜这一天,众人的视线都会在喜事上。
只是染青没有想到的是,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个离王。
此时城内,秦天策站在东城门口,听着城守的汇报,旁边站了一干紫卫。之前派出去的人,半个时辰后就有人来报说有辆载了三个女人的马车在午后未时出了东城门。
立刻策马赶到了这里,城守毕恭毕敬地形容着那三名女子的长相,宁飞扬也跟来了,一听就知是染青母女以及那个叫香儿的丫头。
朝秦天策点了点头,有些不敢看他神色。一向温润沉稳的阿离,此时眼中已经有点点星光在冒!心中发苦,本是他的大喜之日,此时该在宴席上畅饮,却被染青这鬼丫头给搅了局。
府内宾客并未散去,由父亲和娘在安抚陪宴。这事不好声张,若传了出去,染青丫头抗旨的罪名就落实了,到时候恐怕连阿离都救不了她。
秦天策眯眼看了看城门外,东城五里之外,就是他们常去的密林,她会在那里吗?
不再犹豫,上了绝地马,淡声道:“跟上。”
马已经飞奔出了城外,往那密林处奔去。
可是狂奔到那里,老地方不见坐着的身影,让紫卫分散开来去找,如果她就藏在密林里,那么就算是把这个密林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一个时辰过去了,散去寻找的紫卫已经回来,纷纷禀报不见任何踪影。
秦天策背着手,看着天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宁飞扬走到他身后,试探地问:“阿离,是不是我们找错了方向?”
“飞扬,如果是你,逃出了城外,会往哪走?”
“自然是往更远的地方跑啊,能跑多远就多远!”
“是吗?”染青,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能跑多远就多远,离我更远一些?
秦天策转过身来,“韩萧,邻县最近的地方是哪?”
“君怡县。”
翻身上了绝地,“走,全部跟我去君怡县。”
正文卷 51。出逃(2)
离开密林七里的地方,染青找到了一个荒地,把马车的缰绳砍断,把马系在树干上。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找来一些干柴放在马车里,火苗迅速就点燃了,很快火焰旺盛起来,马车都是木架做的,一会功夫就烧得只剩零星的架子在那里,没来原貌。
看着差不多了,看了看昏黑的天色,即将入夜了,染青解开系马的绳子,上了马就往早就计划好的君怡县而去。
去那个县的原因,一是因为那里离东城门近,几次她从东城门出来到密林时,偷偷地跑去君怡看过了,是个不小的县。藏匿一个人一晚的话,应该不成问题,而且城守不太严,很容易脱身。
二是为了要把搜捕的方向引向这边,她前面烧马车,制造意外假象,但难保还有精明之人看出端倪,故而她要尽可能的模糊他们搜捕的视线。让追兵往这个方向而搜查。
明日宁府发现她们失踪,然后派人出来找时,应该先是城门紧闭,在城内暗中搜索,然后才会往城外搜寻。
她掐准的时间点,就是中间的这个转折处。因为城内搜索过后,轻易不会再搜查,而就算整个怀城戒严,也只会拦住外出的人,至于往里走的人,不会太过排查仔细。
并且她知道那条东城门的暗道,还是那人带她走过的。虽只走过一次,但却是记住了。只要从暗道里偷偷回到怀城,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永远都存在着可行性。她赌的就是,人的视觉盲点!
说起来,其实也是有些冒险的。但冒过这次险,就有可能赢得以后她与丽珠娘以及香儿海阔天空任鸟飞的生活,染青觉得值得。
一想起那自由的生活,脸上就忍不住浮现笑意,她用力夹了夹马腹,马跑得更快了。畅意的感觉真是好,没有束缚,没有约束,这才是她要的生活。
红尘世俗,或许无人作伴,但至少舒心快意,不用看人脸色。
马儿快跑吧,完成你的使命去,到了君怡,我就放你走!
忽然,身后有马蹄声传来,隔得很远,但在静谧的昏暗下,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染青耳里。
她皱起了眉,凝神细听,不是一匹,是很多匹。
预感到不祥,回头一看,吓得差点从马上跌下来。虽然看不清身后之人,但是很明显人很多,那铁蹄声,以及有条不紊的队伍,很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明月已经升空,月光皎洁,竟亮如白昼。
不用细数,也知有几十骑。再迟钝的人,也知来者不善,除了追兵,不会再有他人。
此时已不容她去想他们是如何查得她行踪的,只拼命挥动马鞭,让身下的马快些,再快些!可惜她骑的不是那烈风。
那个一马当先的身影越来越快,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心中暗沉,染青已经感应到了身后那个人是谁,虽然看不清,但那强烈的气场已经蔓延过来,后背发凉,额头有细珠渗出。
他的马是绝地,当世名马,就算是烈风,也无法睥睨的,岂是她这匹普通马能够匹敌的?
一面策马奔腾,一面心里暗暗着急。
打死她也不想被他抓回去,她犯下的罪可不是一条抗旨就能包涵的。外人以为他性格温润如水好说话,但他毕竟是王者,岂会容她这般玷污他的尊严!
逃婚,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损及了尊严的事。
以他心沉似海的城府,他会拿她怎么办,她猜不透,但却知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尤其是在后几次接触时,他隐隐显现的霸气,让她越来越看不透他,也越发觉得他这个人太过不简单。
靠在他怀里,温柔情话固然动听,但却让她觉得惶恐不安。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极有可能会把她抓住后,名义上为他的侧妃,实则囚禁一辈子,想逃出升天再也不可能。
那还不是最遭的,至少他对她还有情。如果他对她没情,恼恨她的欺骗,她的捧场做戏,那么她被抓回去肯定要受尽折磨。
她的下场会很惨!
无论是哪种情形都不是她要的,下了决心,一定要逃!
正文卷 52。出逃(3)
可是马却不着力,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染青心里焦急如火,想也没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尖锐饰物,就往马屁股上用力扎去。
马嘶吼声起,吃痛后,跑的速度加快了一倍。倒是与身后的马群拉开了些距离。
这些饰物本是丽珠娘给她的,她是打算拿到君怡县去当些银两,然后留下线索给搜捕的人。此时,自然再也用不上了。
马被利器扎痛后,奔跑再不由染青控制,夜色昏黑,在她发现不对劲时,却已是来不及,那马跑上了一个坡道。她透着月光,看了看四周的情形,不由脸色巨变。
若她记得没错的话,前方是个崖坡。
这些个地段,她几乎每次出来都会摸上一遍,所以对地形已经非常熟悉。
急忙用力去拉缰绳,但疯跑了的马此时根本就不为所动,梗着脖子一个劲的往前跑。
前头是崖坡,身后是马蹄,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她被逼到了绝路。
以马疯跑的速度,恐怕就算真的会在悬崖勒马,也极有可能把她甩出崖外。
为今之计,她除了跳马,别无它法。
速度快得惊人,此一跳极有可能受伤,但总比掉落悬崖而死的好。
眼见到了崖顶,再不迟疑,闭了眼纵身往斜旁边跃去。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根长绳甩了过来,直接绕在了她的腰上,但她纵跃之力太猛,那绳子不及重力,应声而断。因这绳子环绕之力,使得染青掉落地面之势缓了一缓,等她落地后,随着惯性之力翻身一滚,身下又是柔软的草地,倒是一点伤都没有。
抬首见绝地马已经到了近处,刚才那长绳子甩来,定也是出自秦天策之手。
想也没想,染青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崖顶跑去。
“宁染青!”
不高不低,正好传进她的耳里,温润依旧,甚至连气息都是平的。
染青只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跑,虽知现在奔跑已是徒劳,等于是被逼到了无路可退之处,可是就是不想被他抓住。
“站在原地,别过来。”她的身后是万丈深渊。
月光下,一双星光流转,冷绝了的黑眸,平平缓缓,铺天盖地。
看了一眼那黑窟窿般的深崖,他停步,挥手遏止了身后趋近的紫卫以及宁飞扬。
“宁染青,你竟敢?”居然敢如此骗他!到此时,他已经明了之前她的乖巧迎合,都是为了今日能够顺利脱逃。
真可谓是——处心积虑!
早知她聪颖,睿智,却没想到有一天,她连他都算计了。
逃婚?她还真是敢呢。
“呵,秦天策,我尊敬的离王殿下,我不敢。”染青脸上有了嘲讽的笑。
秦天策霎那敛去眼底的情绪,恢复冷静,“为什么?”
忽然听到好笑的事一般,染青轻笑出声,这个男人从未懂过她,所以才会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钟离,转个身你又是离王?你从未对我付出过真心,从未真正懂过我,却来问我为什么,秦天策,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要选择我来这般愚弄?”
讲到最后,竟有了些哀戚,对这个男人,她是真的动过心,喜欢上了的。
秦天策眉眼一转,墨流闪动,脚往前跨了细微的一步,“什么样叫真心?本王对你还不够好?你们女人要的不就是温柔情意?”
染青眯起了眼,不让眼内愤怒的情绪表露。
女人要的是温柔情意?她发现自己错了,原来这个人根本就不懂爱,他的那句喜欢,真的就只是甜言蜜语而已。她问他要真心,无疑是对牛弹琴,皇家的人天生就是最出色的戏子,无论是钟离的身份,还是离王的身份,他都能扮演得淋漓尽致。
钟离,你知道吗?在你用本王来对我说话时,我们之间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正文卷 53。出逃(3)
垂了垂眸,再次抬起眼时,眼中的晶亮依旧,染青轻声道:“阿离,放我走吧。我和你,天上地下,根本是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你是至高无上权利极大的离王,我是你捏在手中的一粒沙土。”讲到这里,眼中有了湿意,从来有了委屈她都能用极好的心态,以及琴来化解,故而落泪在她生活中,几乎就没有过的。
此时,眼眶却湿润了。
“几月后,你会迎娶你的正妃穆家小姐,他日,还会有别的小姐做你的侧妃、侍妾。你的身边定不会缺女人,何苦一定要是我呢?阿离,放了我吧。”
尽量让自己卑微愁苦一些,做尽低姿态,只求这人可以念在以往相处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她离开。
可是,秦天策却说:“但她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是你,宁染青。”声音温柔,意态坚决,就像他在沉着平稳的宣判着她的死刑。
染青心头一痛,眼中凄楚一收,那般委屈求全他都不怜,何必还要践踏自己的尊严?
眸中露出讽刺,“秦天策,收起你的温情吧,我再不会上当了。你想左拥右抱成就你的王权路,可我却不想做你身后芸芸众女中的一个,不管你走的是什么路,我宁染青都不屑与你为伍!”
谋略,权术,王者之路,都不是她的归处。
秦天策眼神一转,眯起了目,身上温润气息尽收,那无声的霸气渐显。
“你是怪我没封你为正妃?”闹了这么久,原来为的是这名分?女人,不过如此!
不同的理念和处事观,使得两个人走了条相悖的路,且越走越远。
染青还没回答他,就听秦天策身后宁飞扬在道:“染青,别闹了,娶穆家千金是权宜之计,阿离虽是离王,但那也是皇上下的圣旨,如果不遵,就是抗旨,你明白吗?”
视线飘到一身红衣的宁飞扬身上,她轻笑了下:“大哥,真是抱歉,搅了你的婚宴,让你大婚之日跑到这里来吹风。”
宁飞扬苦笑。
“可是,宁飞扬,你有你的忠义,我也有我的原则,现在你该劝的人是他,算我宁染青求你们高抬贵手,可以吗?”
宁飞扬怔住,不知如何作答,他从不知道原来染青的性子居然这般刚烈。
秦天策已经又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染青,过来。”似乎没了太多耐心在这悬崖边这般纠缠,语气里带了一丝强硬。
“你站住!”染青目光凌然一扫,退后一步,已经到了悬崖口,不敢往身后去看,站在这里,才觉有些恐高,黑漆漆的夜里,那悬崖下面就像个黑洞一样。
一落下去,是否会粉身碎骨?
咬了咬牙,再次提高了声音道:“秦天策,说我善妒也好,说我小气也好,如果你不能只娶我一人为妻,那么就放我离开,只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只娶你一人?”秦天策重复,他半垂着长睫,神色静如平淡无波的湖面,看不出半丝动荡,忽然勾起了唇角,温柔一扫而净,看她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凉薄。
淡冷低回的嗓音带着浅讥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可能吗?”
男人的眼中终于渐渐透出一丝诡异的深邃和越来越深暗的色彩。
染青只觉脑中闪过一道奇异的白光,仿佛像是一只腾空而来的由空气汇聚而成的长箭,震得她心神恍惚。
是的,可能吗?在东云,男人三妻四妾属于常事,她父亲就算娶了皇后的妹妹,也就是大夫人,不还是有她的丽珠娘为妾吗?
何况离王是皇子,他日会有什么成就姑且不说,就现在,以他离王的身份,断然也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