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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妻造反-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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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虽然低缓,却如金珠玉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尤其那句“生是楼家人,死是楼家鬼”更像是她对天、对地,对自己、对许七发的毒誓。

“……”许七盯着她的背影,俊脸上的温和微微动容,他不免又急又气的道:“你,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

事实就在这摆着,她并不愚笨,一眼就能看透,可为何还是这么冥顽不灵?一根筋的认准了楼家,是还打算能生就苟活,不能生亦可死于楼家么?

就为了拒绝他?

许七不可遏制的觉得挫败。他以为经过了那夜的肌肤相亲,他又愿意为此事,为她负责,她不说感激涕零,可起码也不是这种决绝的态度。

她就这么不近人情?

杜霜醉一边往前走,一边平静的道:“对,杜霜醉本就是个不识时务、不知好歹,刁蛮任性、愚不可及的女子,您从前看到的,不过是可怜的假象,并非你认为的那个我,也不是真实的那个我。趁此时清醒,七公子回头是岸方为正经。”

她顿了顿,又道:“我再不堪,亦是我自己,未来再艰难,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因谁而改变,亦不愿意谁因我而改变。”

她心意已决,此时不可能回头,将来的事她无法预料,自然犯不着杞人忧天,她只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她和许七已经再无任何的可能。

她把自己的路堵死了,把许七的路也堵死了,但凡他有点理智,都不会再认准她不放。她就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人,不管将来是生是死,她都会为自己负责。而许七,不论他为谁而变,只要不是因为她。不论他怎么变,她都不会领情,也不稀罕。

任何一个男人只怕也受不了这样无情的拒绝,也受不了自己的心意和情感被如此冷血的践踏。许七也只是个男人而已。

他盯着杜霜醉的背影,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两颊鼓出来,那是他在紧紧的咬着腮肉。否则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的要上前将杜霜醉打晕了就此带着她远走天涯。

许七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来打动杜霜醉:“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必赌气跟自己过不去?我和你……”

他叹了口气,杜霜醉如此决绝,他不得不退一步:“容后计议……”许七挫败的想,是他太心急了,可换个女子,也会对他的看重和承诺欣喜若狂,谁想杜霜醉的脑子和别人的不一样,他越郑重其事,她反倒只想溜。

兵法有云: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避之。杜霜醉这样坚持,说不得他只好略退一步,不然她逼急了可就不只发毒誓了。

许七尽量让自己态度诚恳:“……当务之急是你的安危。你劝我回头是岸,那你呢?苦海无边,凭你一己之力,你要挣扎到几时?”

杜霜醉见他不再步步紧逼,也不想太过执拗,倒显得她自作多情,那句“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许七公子费心”的话就生生咽了回去。

她停下步子,重重的嗯了一声,道:“七公子说的极是。”

第120章、自伤

这一句话,于杜霜醉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她真怕再多说一个字,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她在心底唾弃自己:好矫情的人啊,真是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讨厌更可恨的女人了。

许七他对她好,她不欢喜,反倒觉得为难。他肯承担,愿意给她一个许诺和光明的未来,她不欢喜,反倒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他冷丁松手了,如她所愿,她还是欢喜不起来。

到底这般委屈是从哪儿来的?

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这世上所有人要以她的顾虑为顾虑,要无条件无原则的宽容和忍让她?

她骄傲,许七不比她还要骄傲?她吝惜自己的情感,难道就该肆意践踏别人的情感?

可越是讨厌这样的自己,杜霜醉越是只想逃,只想着离开。她自厌自弃的想,她已经不只不配做许七的……更是不配他的一份真心,简直可厌到了极点,连个堂堂正正的人都不算,只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

许七呵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意味。杜霜醉自是不敢回头去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不过想也知道他不太高兴就是了。

换成是她被人这么打脸,羞也羞死了,哪还站得住再和人心平气和的说话?难为他了。

杜霜醉不想让许七过于难堪,便悄悄抬手,拧了拧鼻子,竭力不带出一点鼻音,把那浓重的委屈驱散了,这才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我自己的命,我比谁都珍惜,我会好好的……”

这也算是杜霜醉最大的让步了。

他和她,如果能,最好是以后都不再见。但假若真的有缘相见,其实也没必要和撕破脸的仇人一样。

给彼此留点余地,也是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许七无言的站在那,只觉得心口被谁打了一拳。闷疼闷疼的。皮外伤,他不怕,哪怕是刀枪箭戟在他身上戳上十个八个血窟窿呢,他也能忍。上了金疮药,时日一多,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偏生这种心里的疼,看不见,摸不着,没脸去抱怨,倒是让他更无法忍受。

一声许七公子。便将他二人的关系撇一干二净。

那一夜的缱绻缠绵。在许七心里成了阴影。他现下无比的怀疑。自己在杜霜醉心里有多不堪。他忍不住要带着淡淡的自嘲道:“一夜恩情,如此脆弱不堪……呵,都是我许七的错,污了你的清白和名节。理当千刀万剐……我在这里向你赔罪。”

她否定了一切,他便顺着她的心意把一切否定。

杜霜醉的眼泪噼哩啪啦争先恐后的往下掉,瞬间便哭成了泪人。可杜霜醉还是强忍着,嗤笑道:“许七公子未免太小题大做了,难道您在青楼一度春风之后也这般儿女情长?”

许七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圆瞪了大眼,死死盯住杜霜醉纤薄的背影,让他那俊美的脸有着格外的狰狞。

她自比青楼女子?那么他是什么?原本尚有温情的回忆,此时成了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活生生将她和他撕的只剩白骨。

许七的拳头握的咯吱吱直响,他抬手捣在路边的小树上,那树晃了两晃,怦一声齐根折断,激起一地的尘烟。

可他说话的语调还是那般平稳:“你又何必这般自伤?是我逼人太甚。只想着要为自己的孟浪负责,全然没顾虑到你的感受和意愿。我许七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便是想要高攀,也要人家肯垂爱才成。是我痴心妄想……但抛却种种,我许七就一无可取之处,竟连劝你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杜霜醉的心和身后那棵树几乎一般无二,怦然倒地后,怕是又碎成了几片。

她终于停下步子。

就在许七以为她会转身的时候,她却一直那样直挺挺的站着。

她没转身,只是平静的道:“不过是个比喻,比成什么不重要,我只是想说……那件事,是我心甘情愿,七公子不必愧疚,更不必负担过重。”

不知何时,脸上的泪已然被劲厉的山风吹散,她迎着前面起伏的山路,在许七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笑,顿了顿再道:“要说错,也是我自轻自贱……与人无关。”

互相比着自伤,没有比这更伤人的事了。许七只得退步,因为杜霜醉比他凉薄的多,比他心狠的多,她是真的什么都可以豁出去,而他不敢把她豁出去。

许七从没有过这么激烈的情绪起伏。

他喜怒不形于色惯了,对什么事都无欲无求,可对着杜霜醉,还是忍不住心火直往脑门上顶,因为他还从来没见过像杜霜醉这样的女人。

谁说她柔顺的?也许上一世她确实是,闺中少女,天真无知,一辈子也不过是从一个宅院到另外一个宅院,所见所闻所思所思,都在那几尺见方,由丫头们层层围绕圈起来的小世界。

眼界所限,只知道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嫁了人便一心为丈夫之命是从,除了相夫教子,人生已无再大追求。

所以她安静少语,温顺乖巧,和所有女子一般无二。

可他没看到过,也没感受过,所以那种柔顺只是世人贴给她的一个标签。当他遇到她时,她的心里已经满是仇恨。那仇恨就和一株沙漠上的仙人掌似的,字里行间,都能看到她满身的刺。

她被幽禁,和个废人一般无二,可她天真的像个两军交接的战士,无需见面,也能强烈感受到她那不屈的士气,好像随时都会朝着对方冲过去,拼尽全身力气,哪怕玉石俱焚,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许七和旁人一样,觉得杜霜醉像只一味要抓取自己尾巴尖的猫,不独可怜,更是可笑。因为那是一眼就能看到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可杜霜醉一天一天的在尘埃中煎熬着,和落日的余晖一样渐失光彩,她心里的仇恨却不曾有半分褪色,她的勇气亦然,一天比一天光鲜。

或许最初许七是觉得杜霜醉可怜的,但也只是可怜而已。

诚然她的遭遇不可谓不悲惨,但许七长年浸淫在权贵人家后院,他不说,不代表他看不到,不代表他不懂,尤其这些人家,宅院里的人心险恶、云波诡谲比楼家只多不少。

想当然耳,满京城里像杜霜醉这样苦命的女子不知凡几,只不过都埋在了繁华之下,白骨累累,冤魂呻吟,和阳光普照的世界一样喧闹,不过是看不见的另一个世界而已。

许七一向觉得,再柔弱的女子也罢,那也是个人,人就该为自己的生活担起责任和勇气。被欺凌了,逆来顺受是一种态度,奋然崛起是另一种态度。

而这态度就决定了她的命运对态度的选择是她们自己对命运的选择。毋庸讳言,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就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他看的多了,不会有多余的感情。不是许七冷血,实在是当一个人没有勇气,没有智慧,只知道怨天尤人、自暴自弃时,旁人给予再多的援助,都无法替她挽回人生。

杜霜醉或许是压抑得太久,当经历了满满的痛苦之后,她的恨就要比一般的女子激烈的多。只是她已是强弩之末,如牢笼困兽,再尖锐也不过是给自己悲惨的命运填上浓重的一道墨彩而已。

然而就是这道墨彩,竟让许七有一种知己之感,有让他怦然心动之感。尤其是她那种已然玉碎,勇气犹在的尖锐,让许七莫名的从心眼里升起敬意。

他甚至玩笑的想,如果她是个男人,一定是个最勇敢的战士,他一定会和他结成刎颈之交。

{‘文,}很可惜,她不是,他们两个也就什么都不是。

{‘人,}如果不是他偶然遇上,他压根不知道她是那样的女子。

{‘书,}也只是浮光掠影的轻浅了解罢了,他没有多余的心力施救。等到风云变幻,刀光剑影,于闲暇之际他会想到那些曾经交往过的点滴,想到了那个一墙之隔的女子。

{‘屋,}尤其垂死之时他竟然有恍然大悟之感。他忽然就有点后悔,他想,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见见她,哪怕他肯做一丁点的善意的改变,她未尝不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真的有这个机会了,许七才发现,即使强悍如他,面对命运的残酷,犹有无可耐何之叹,何况是身无所长的闺中女子杜霜醉?

许七在自己想明白是退让到底,还是放手不管,由着杜霜醉自己折腾之前,他已经几步追上了杜霜醉,抬头在她颈肩后的一劈。

杜霜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子一软,已经歪倒在了许七怀里。

晴雨和晴暖追过来时,杜霜醉就偎在许七怀里,许七神色淡淡的瞥了她们几个一眼,道:“有狼出没,吓的。”

晴雨和晴暖立时神经紧张起来,惊呼道:“啊,狼,在哪儿呢?”

许七当然不会回答,晴雨和晴暖也就自己脑补:一定是被许七公子打跑了呗。

两人都眼巴巴的瞧着许七,再瞧瞧他怀里的杜霜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不大敢:他这么大喇喇的抱着自家三奶奶,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说也是男女授受不亲啊。

可是不让他抱着,她们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把杜霜醉弄回去还真是个问题。

第121章、主权

第二更,写的不太满意,又改了改,迟了点,抱歉。

…………………………………………

杜霜醉睁开眼时,天都过午了。她身子软绵绵的,被子里热乎乎的,这种惬意让让她越发慵懒,她又赖了一时才恍恍惚惚的记起好像是在山腰遇见了许七,两人谈的不怎么愉快,虽没撕破脸,可也不怎么融洽,再然后,她就昏过去了。

她这是昏睡了多久?

这又是哪里?

杜霜醉一下子就坐起来,扬声道:“晴暖?”

要是往常,她这边才有动静和声息,晴暖早就进来了。可今天反常的很,她喊了两三声,晴暖也没露面。

杜霜醉心里不安,直觉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脚还没触到地面,她就怔住了。许七就站在窗边,正背对着她站着。他大概梳洗过了,也换过了衣裳,临窗而立,风扬黑发,衬得他面如冠玉,神清气朗。

竟是浊世翩翩佳公子,那样的意态悠闲,那样的悠然自在,竟有几分飘逸出尘。

听见动静,许七回头,迎着杜霜醉困窘的眼神,朝着她毫无芥蒂的一笑。这一笑,就像一记鼓,咚的一声敲到杜霜醉的心上。

她愣怔着,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在她有些微滞的眼神里,许七已经径直走了过来,离她三步之遥站定,轻柔的问道:“醒了?”

杜霜醉没急着回答,只蹙眉不满的望着他。她留神看过了,这里不是她歇的院落,也不是许七住的地方,只是一间干净、安静的禅堂。

他要干吗?

话都说清楚了,他怎么还不依不饶?竟然还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把她打晕了拖回来。他还算理智,没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不合乎伦理规范的事。

可要说不气,那也是不可能的。

杜霜醉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便扭头看向了窗外明媚的阳光。她有点不想和许七说话,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醒不醒,有眼睛都能看到,何必多此一问?

许七在杜霜醉的榻前坐下。

杜霜醉不由自主的挺直后背,像个浑身乍毛的小猫,眼睛瞪的溜圆,满身戒备。

许七眼里浮起了一层笑意,他专注而认真的端详了她一会儿,道:“你受了点惊吓。所以晕倒了。这里延医问药不太方便。我便擅自请了方丈过来替你把脉。这是他用山上现成的草药给你熬的,趁热喝了吧。”他随手就变出了一碗橙色的药汁,还冒着热气,能闻见那微腥的涩味。

好歹倒是个借口不是。就为了让他和她安静的说话?

杜霜醉看着许七手里的那碗药,扭了脸,有点赌气又有点任性的道:“我没病,我也不喝。”她不喜欢毫无还手余地的被他摆布。

许七垂眸笑了笑,把药碗又放回桌上,道:“你睡着的时候我想了好久……不能说是想明白了,但起码是站在你的角度想了想。”

那可真是谢谢他了,还能站在她的角度替她想想。

杜霜醉抬眼看他。

可她怎么这么不相信他真能想明白什么呢?是她说的那些话,他无法接受。所以想要找回面子吧?

许七见她望过来,便不无满意的再度朝她笑笑,他的眼神温暖澄澈,让杜霜醉莫名的有点热。她想,一定是刚睡醒的缘故。

可躲开他的视线就显得她势弱和心虚了。即使这是事实,她也不甘心在他面前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许七坐的笔直,没有一点威胁性和伤害的意思,说话的语调也极是从容和缓,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发生过的,我不会抹杀,退缩逃避也不是我的风格。”

这话就足够强势,没有一点拿她当成女人,不屑一顾的意思,倒像她是和他势均力敌的对手。是不是有点高看她了?

杜霜醉眨了眨眼睛,垂下了长长的睫毛,不无狡狭的回避着他的强势,用一种柔弱无比的神态应对着他的强横。

许七一点不受影响:“你怎么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你不能强迫我。”

杜霜醉忍不住反驳道:“可你也不能强求我。”

“是啊,所以我特意和方丈要了一间静室,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

商量?这样柔软的词,实在不适合现在的许七。再说杜霜醉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商量的,但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个了局,他肯退让,再好不过。

杜霜醉便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无畏的迎视着许七,似乎在问:“商量什么,怎么商量?”

许七了然的笑笑,竟微微前倾了身子。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能够让人心跳气短的气势,杜霜醉不由自主的要往后躲。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好像他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和这京城里最守礼的正人君子一样,不会,也不能对杜霜醉造成任何威胁。

而这一一切的一切都是杜霜醉自己的错觉。

杜霜醉不无懊恼的质问他道:“什么?”

许七盯的杜霜醉白净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潮红了,才道:“一夜太短。”

这四个字和有回声一样,从四面八方朝着杜霜醉的心口重重一击,那柔软的心脏不堪承受这种负荷,紧紧的缩成一团,以最本能的姿态保护着自己,同时慢慢舒展开,准备迎接一一波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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