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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心不可察觉的叹口气，青楚又与她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十三四岁的姑娘，还有以前大家闺秀的行礼举止，可神态间的懂事明理以及圆滑世故，却比同龄人更加早熟些——有时候颜心也会想起真正的慕颜心来，那个孩子若是还在，不知会被生活磨砺成什么样子。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颜心起身关窗户，回头却发现裴逸楼竟然去而复返。
“你要吓死人啊怎么不声不响的，你不是走了么？”颜心拍着心口，长喘了一口气。
裴逸楼喝着热茶，头发上还有些水滴，不过衣裳倒是未曾湿答答的，慢悠悠道：“宫里传的消息，皇上已经拟旨，册封白家姑娘为妃，即日入宫——圣旨大概明天午时就会从宫里来传。”
或许，他更希望看到颜心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是什么别的，反正裴逸楼自己心中也不清楚，反正传来消息后，立时想到的便是白府这里，冒雨也就过来了。
可颜心只呆愣愣的望了眼他手中的热茶，轻轻“哦”了声，便再无二话。
“你不会真的打算入宫为妃吧？”裴逸楼想，这大概是他最为白痴的一句话。当日在船上，他便问过，可是已经被他自我否决了——慕颜心不是那种人。当日种种浮现眼前，可是心中却已经不如以往般坚定坚信，还多了丝别的，不甘？还是恼恨？说不上来的滋味
“没有啊”颜心摇头，想了想，皱眉道，“我在想，兴许我的新身份也只是骗过那些自以为是的，像是赫连祺枫，或者是……我那慕府的父亲？他们都知道的，我这不过是掩耳盗铃，大家心知肚明，想要怎么做，绕个弯也能做”
说着一笑：“不过么，当我还是当年那个遇事慌慌张张的小女娃啊？能回来大周，除了哥哥说的他做的已经很好的后路，我自己也自有应对——谁稀罕养虎为患？舅舅肯掏钱资助，难道赫连祺枫就傻到径自伸手去接？也太小巧能在几十年间迅速崛起，卷土重来的白家了”
正文 134 身份互换
134 身份互换
裴逸楼神色蓦地一变，转瞬便明白了慕颜心的意思。
“明日圣旨来了，你待要如何？”毕竟，现在的身份可是白家姑娘，圣上有旨，还能越过皇权去？
颜心不害怕不假，可却觉得心烦：“为何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以前的赫连祺枫，与哥哥还有你们都是那么要好的，谁知道……”谁知道，这几年越发不像他，当权者的杀伐决断也不是这么个样子，无所不用其极吧？
“在其位，当谋其政。更何况，当朝还有个辅国公主，牝鸡司晨，由不得祺枫不小心。”这还是他在那位当上皇帝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直呼他的名字——心中闪过一丝不耐，显见已经明白自己如今在跟慕颜心说什么，何时自己这么碎嘴了？
颜心没理会对方面色越发冷峻，神色闲闲，随意道：“谋些别的或许还可忍耐，但是，这般明目张胆，真以为是天子就了不起？”嘴角渐渐漫上冷意。
“不若说说你有何打算，看本世子能否帮上忙？不然，现在你孤身一人在此，事发突然，岂不是……”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问，你如今越发对我家的事管的多起来——”颜心星眸微闪，不自觉的开始怀疑裴逸楼的用心。
“你现在还有心思去猜忌？”裴逸楼不屑。
“就因为特殊时期，才不得不防备。”这句话颜心却没敢说出口，不过裴逸楼紧接着道：“明日内监来，除了宣旨，可便是直接带你入宫了，你好生盘算吧。若是实在没得法子，不如仍旧做回你的‘慕颜心’，起码还能在晋王府躲上一阵子，等白家那位先生与你哥哥回来再收拾残局。”
不得不说，关于性命安危之时，裴逸楼的提议倒是正对下怀。
以慕颜心原本的意思，不过是连夜收拾细软，即刻出海，先离开这大周再做打算——白家无一人在京城，赫连祺枫还有用的着白家的地方，必然不会对白家有何不利。
但是今日裴逸楼一来，几句话下来，反而叫她有些犹豫。赫连祺枫的圣旨一到，结果白府就说白小姐已经不在京城，天知道，这些天她的招摇，为何不声不响的离了大周？引得皇家怀疑，白家的地位越发危险，怕是等不到慕正泽与舅舅做的安排，将财产与人手转移，就已经有所察觉。再者，若是皇朝以此事为契机，趁着白家无人在京中主持大局，而不由分说的连消带打，那可是要为现今危机的局面雪上加霜了。
分析利弊，却是认回她慕颜心的身份，对白家最是妥帖——
可是，对她自己，却更加的不利。
王府命妇，消失数月，虽说王府内有替人暂代，可王爷与王妃那里如何交代？慕家这边又如何交代？
可……
“喂，你不会为了偿报当年我拒绝你之仇吧？”颜心犹豫，当年因为裴逸楼情伤，偏要与赫连祺枫做对，结果听闻赫连祺枫有意纳她为皇子侧妃的消息，立马跑了来，要履行那莫名其妙的“娃娃亲”，结果被慕颜心狠狠回绝，当时俩人的关系真可谓冷至了冰点。
裴逸楼这次连理也没理慕颜心，瞟了她一眼，走前留话道：“若是明日没什么好法子，就取了玉佩雇了马车往王府而去——本世子的正妃一向躲在深闺，少有人见过，出嫁后身子骨也不是很好，如今，怕是终于能出门走走了吧？”
轻笑一声，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徒留慕颜心一个愣在当场，怎么琢磨，怎么不是味儿——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取了哨子，给四处暗卫发布命令，将留在京都的余下三个掌柜即刻找来。
这事儿，说是自己的私事，可却关乎白家的未来大计，半点由不得颜心来说话，即便她现在已经有了族长之实，可仍缺这些人的信服，有些事，哪怕自己有主意，仍要走一走过场，以示尊敬。有时候，就连慕正泽都要对大家客客气气，毕竟小字一辈。
于是，被该安寝入睡的时间，白府却是彻夜灯火通明。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古老板先来一步，显然也是刚得的消息，大为恼火震惊，闷声坐着想着主意，少顷，小白掌柜与老白掌柜也到了院儿里。
“玲珑珍珑准备茶水。”又嘱咐几个暗卫在外候着，莫要让不相干的人近了四周。
“小姐对这件事如何看待？”古翎君年岁比老白掌柜要大，一贯以兄长身份领之，又时常跟随百里云弥左右，因此头一个开口问道。能得了这一消息，虽不过是提前一夜知晓，可到底比之这消息直接传来要稍稍好上一些，几位都是身经“百战”，俱都沉稳以对。
颜心左瞧右看，见能有自己说话的份，当下也不迟疑，便将自己的想法一说：“……已经去信给三大长老了，哥哥与舅舅的意思，是暂时撤离大周，只是咱们原本根基也深，如今明面上的生意机会都快要被朝廷摸个底儿掉，不知咱们那些暗桩对方又是掌握了多少，因此，我倒是觉得，这些地方换一换血倒是必须，可是不能因噎废食，对大周的皇帝避如蛇蝎……”
颜心的话还未说完，老白掌柜打断道：“小姐并未经历前头几十年咱们白家的血案，因此才会觉得这帝王的计谋与手腕如何铁血云弥族长，也算是为咱们大家伙考虑了。”
“老白掌柜说的是，只是，几位掌柜来这大周闯出一番天地，能有今日作为委实不易。虽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是，咱们也得把咱们的青山给留下，不能把这山头一起便走吧？”
古掌柜到底与颜心有些交情在，见不得老白掌柜的刁难，于是犹豫片刻便道：“那小姐可是有什么好主意？”应该不会全无准备，把三个人叫到此处的吧？
颜心沉吟，缓缓道：“主意是有，不过这些事情也只在信上与几位长老提起过。”于是，便把自己原本的打算一说，谁知，竟是让三个掌柜动了心。
颜心继续：“这样安排，只是针对三位长老手中的生意，断不曾把主意打到几位掌柜手底下。”
古掌柜摆摆手，示意颜心莫要再说这些诛几位掌柜心窝的话：“如今，朝廷想要咱们的财源，想彻底把咱们的一族控制在手心儿里，咱们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思，出了那么多血汗，又有无数的冤魂命案背负，怎能如此没有骨气？”
“古叔叔说的是，这也正是今日叫几位来的目的。跑，大概是跑不得——虽说咱们提前得了消息，可是却不能弃大周的大家于不顾，不然，哥哥与舅舅的性命岂不也危在旦夕？还有原本为大家做好的撤退的计划也要付之东流，这次，岂不是要害死大家？”颜心断然否决自己独自离开的话，这点，倒是令两位白老板心中钦佩，虽是女流，却仍旧有百里姑娘的傲骨。
“可如今情势，难不成真要小姐入宫？”入宫又岂是什么好事？
几位掌柜哪个不知，皇家不过利用颜心现在的身份，那将来呢？白家不听话，倒霉的是她，白家听话，生意拱手让人，让颜心便是再无活路
这么浅显的道理，不用人说，颜心自己都明白的清清楚楚。
于是，便将裴逸楼所说的“后路”提及，几位掌柜却是又不敢轻易做决定。
一来，裴逸楼的身份，也与皇家沾边，又是当今的好友。
颜心却道：“说起来，哥哥也与当今是故交，不过，帝王权术，也容不得这些了。”
二来，曾有邵丽那一行，多少会对裴逸楼有所怀疑，即便有百里云弥的决断，可心中难免有阴影。
“若是有什么，我也只是‘慕颜心’的身份，几位掌柜却是多虑。若是他工于算计，也只能去算计慕家，而非咱们。”
三位掌柜沉吟良久，发现慕颜心一番话，已经决定好这条“后路”，互相一视，便都含笑不语。
那别有深意的眼神，颜心自然做不到坦然自若，可人家又未曾把话挑明，她也不能张口为自己辩护……于是，这夜，越发诡异起来。
最后，仍要古掌柜拍板定夺：“既如此，那小姐明日便正式迁往王府，只是……皇上那边，咱们又要如何交代？”
这才是问题，总不能放走了颜心，却凭空没了白磬亭
颜心却是早有打算，含笑道：“这还不简单？听闻，王妃已经寻了个替身，一直养在世子府，如今，便继续做白磬亭，有何不可？”
这女子，也是裴逸楼嘱咐她的。原本是晋王妃身边的一个丫鬟，却身量与容貌稍稍有几分神似慕颜心，从而也被慕家认可做了那替身暂代。
而且，能把个婢女安插到皇帝身边做妃子，也算安插了一枚重量级眼线在帝王侧。
“可，时间太过仓促，那女子定是没去过邵丽，若是旁人问起，漏了底子，岂不是更叫旁人捏了由头？”老白掌柜急忙想补缺，提出内里问题。
颜心却回应道：“听闻世子妃身子一直不好，白磬亭姑娘作为世子妃的表妹，总要过府去问候一番，而被世子妃留在府中做伴些许日子，皇上总会许的吧？世子妃见亲人在侧，身子也有了好起来的由头，等俩人相处些时日，怕是邵丽的风土人情，这位姑娘也就熟悉了”
一番考量，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对世事把握精准，又对各府情形都有些了解，分析指挥起来，一点都不落下乘，倒是叫三个掌柜心中又是给她加了个分数
正文 135 世子妃
135 世子妃
“既然，小姐应对得法，此番危险倒是迎刃而解。”即便是最不服的老白掌柜，如今也肯定了声。
颜心一笑，却不自傲，只问道：“若是去了世子府，怕是很多事儿不能如在白府一般，随心而动，很多工作，也怕有些不方便，不知几位掌柜可有应对？”
“自然是多多调配暗卫——不过，”古翎君沉吟，大周的人手确实太少了些，不若，还是让夜琉与夜岭极快过来，留在小姐身边倒是可以充当贴身婢女保护。”
“夜琉与夜岭如今在邵丽也是我的主意，”颜心道，“那边穆家乃是大患，不管是咱们后的邵丽，还是现在的大周，穆家竟是没什么动静，委实奇怪”
毕竟是以商业为主的大族，怎么一国生意被吞去泰半，竟半点风声也无？越是这样，颜心越是不敢放心。
“只是，小姐身边的人手实在太少，即便三位长老将您买下的那批人带来，也只是权当做一般杂役，功夫也弱，识字也不算顶多，这……”小白老板开腔。
老白老板与古翎君互相一望，点点头，终于对颜心道：“其实小姐的法子，咱们几个十来年前也是有此意思，于是，现今，大周其中一个暗桩，倒是有足够人手可以调配”
颜心一愣，旋即一喜：“那些人可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不曾”老白掌柜道，“这处暗桩，当年云弥族长也不甚在意，只交由我与古老板全权代理，后有夜琉与夜岭的协助，这处的十来个人手，功夫不亚于夜琉两个”
事到如今，不是藏私的时候，颜心会心一笑：“还是两位想的周全。”
如此，几个人齐聚一出，将以后的部署稍稍简略商定，玲珑两个已经被派去收拾颜心要带走的东西。
第二日一早，还不等颜心出发动身，却是裴逸楼那府上来了个官家——颜心想到的金蝉脱壳计，竟是裴逸楼也想的到：请白家小姐去世子府陪伴重病卧床的“慕颜心”世子妃。
圣旨还未来，她已经在世子府见到了那个慕家与晋王府协同找来的那个替身姑娘，亲口问了姑娘的意思，可否愿意去宫中，顶替自己。
那姑娘却是极大的，世子妃当的不顺遂，还想捞个皇妃做一做，俩人拍板而定，即刻起，换衣裳的换衣裳，挽发髻的挽发髻——待会白家寻不到人，颁布圣旨的内监大概会来世子府上宣读
忙乱一片，却是屋内只留了裴逸楼在那儿含笑而立，那名叫做“易静涵”的姑娘，已经带着玲珑与珍珑起身去了别屋。
“你笑的可真狡诈”颜心皱眉，先熟悉以后要住的屋子，不由问道，“你跟易静涵姑娘圆房没有？对，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这样岂不是把人姑娘往火坑里推”
入宫前，要查身子，那易姑娘若是成了裴逸楼的人，哪里还能再往宫内送
裴逸楼却是轻笑：“亏你现在才想起来不过，我像是那种毁人清白的人吗？”
“像”话出口，却是不再往外闯，可是屋内越发静谧，颜心突觉气氛不对，裴逸楼正愣怔的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颜心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心脏几欲要跳出来，连忙装作不在意：“我得跟易姑娘好好说说邵丽的风土人情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可裴逸楼整个人都挡在门口，偏生叫她过不去，口中道：“急什么，祺枫不会这么急赤白脸的把人塞进宫里，而且，到时候白姑娘来世子府的消息传过去，那封妃的旨意最后能不能传来，还要另说。”
“打赌，赫连祺枫必定会借机把人弄进宫去，起码有个白家姑娘的名头，将来就是栽赃陷害都好用的很这样，越发不能让易姑娘出半点差错”
“好吧，算你赢了。”裴逸楼向她招手。
“干嘛？”颜心眼中戒备丝毫不减。
裴逸楼只觉得好笑：“王妃还在正厅，等着见一见那百闻不如一见的‘白磬亭’姑娘呢”
颜心顿时唬了一跳：她忘了，进入王府，以后可就是王妃与王爷的天下，她现在再多的钱跟势，也只是人家“受气的小媳妇”
将颜心的表情看在眼底，也不再理会现在全然无法他顾的颜心，笑着先行离去。
而颜心则是心底哀嚎一声：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远渡重洋的回来找虐了。
也没曾好好看遍以后暂居的园子，只远远跟着裴逸楼往所谓的正厅而去，那里除了王妃，晋王爷也在。
自从当年的莫名其妙的“娃娃亲”开始传出苗头，这两位人口相传的名人，她一次都没见过，如今就要见面，却是这么尴尬的境地。
若说，当年这二位图的是百里族，可现在自己舅舅已经算是明面上“归顺”朝廷，应该断了念想了吧——
此事说来，当年的娃娃亲，究竟是在何种境地下定下的，颜心总是很好奇。按说父母都盘算百里族的财富，怎么裴逸楼反而背道而驰？是当年的事另有隐情，还是现在的裴逸楼还没露出真面目？
一路上，可谓是心事重重。玲珑珍珑陪着慕颜心。
“白磬亭”入宫，本来大家都想着让玲珑与珍珑入宫陪着那位姑娘一起，以免引起怀疑。可是最终颜心却反悔了。俩婢子一心想要回去邵丽的家，虽然也只是在白府里做婢女罢了，可是，人离乡贱，两个丫头虽然还不知道大家的决定与打算，可颜心也不忍心俩人再度尝试背井离乡，不知前路何处的难受，于是跟那位易姑娘商定，这俩婢子留下来世子府，而易姑娘的贴身婢女，则被她带进宫去，这样大家都算初步满意了
可是，颜心正要往正厅去，那边却急急派了个小丫鬟。
“爷，爷，王妃让人赶紧带着夫人回去，皇上御驾已经到了世子府了，皇上与淑妃娘娘，特来拜会世子妃，还要见一见远道而来的白姑娘。”那小丫鬟还在诧异怎么躺在床上起不来的世子妃，今日就能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