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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成果非凡,不是吗?”他微笑。“你要求我想个法子把令媛的心绑在公司里,别尽想着到外头自行发展,我已经帮你搞定她了。”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老谋深算的狐狸。”安继方咕哝着。
阙子衿也不过近三十岁年纪,满脑子精明盘算和心机却胜过他这个老江湖,也不知道上哪儿学来的。以后他可得警戒一点,别让青青交到和阙小子同一型的男朋友,否则怕不给对方吃得死死的。
安继方的算盘打得好。女儿设计的玩意儿玩多了,绝非经营管理的材料,倒是满适合掌握一些创意概念的业务,因此公司的行政权不妨交给阙子衿照料,日后再将一小部分股份转卖给他以笼络人心,至于多数股权仍然留在安氏手中,阙、安两支合力经营公司,安心食品的未来指日可待。
至于私底下,安继方承认他曾经考虑过凑合阙和女儿的好事,仔细思量过后却作罢了。平心而论,他宁可女儿结交一个城府较浅、想法单纯的男子,日子才能过得平静快活。至于阙子衿,这家伙的头脑转折了太多圈圈,绝对不符合他理想中的女婿人选。
“安小姐发完飙了?”阙子衿仍然不改浅浅的笑意。
“没错,她甚至发出懿旨,指定你必须向她道歉。”安继方毫不掩饰自己等着看好戏的心态。“请问阁下预备如何应付她的传召?”
“放心吧!我会处理得妥妥当当,请总经理不必烦心。”语中涵义表示他不欲再讨论这项主题。“半个小时后有一场财务会报,我们核对一下发言资料好吗?”
※ ※ ※
青青足足等到六点的下班时间,期间几乎磨坏了总经理室的波斯地毯,办公室的正主儿终于忍耐不住,匆匆找个藉口应酬去了,她仇人姗姗来迟的身影方才入映她的眼。
若她期待自己劈头听见的头一句话是:“安小姐,非常抱歉,昨天我不该无缘故地开除你,请你接受我的歉意。”那她可就把世界想像得太美好了。
“走吧!”阙子衿推门向她做个手势。
“走去哪里?”青青打量他的眼光充满敌我意识。
“吃饭。”他的表情还算和蔼可亲。“你一定饿了。我知道一个地方的厨子手艺还算不错。”
严正拒绝的辞令率先涌上她的脑海,然而螓首甫偏向右侧二十五度角,正要摇回左际时,老爸的叮咛倏然飘回她耳畔。
——别忘了给人家一个道歉的机会。
对了,既然自己提出缺德鬼必须向她低头的和议,没理由不陪同他去一个适合致意的场合。再者,他肯出面要求请她吃饭,态度上的求和意味已经表现得相当明确。
“好吧!”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拾起尼泊尔风味的织布包包,随他一起离开大前线。
一个小时后,阙子衿再度丢给她另一项意外。
青青微张着错愕的樱唇,呆视着前方五步远的独栋小小洋房,终于明白他口中有着好厨子掌厨的“地方”位于何处。
他家。
阙纸巾居然引着仅仅谋过两次面的仇人上自个儿家来吃大餐。他的思路究竟依循哪种诡异的频道运行的?
“妈,我回来了。”他自在地拉着她踏进家门,无视于大美女木楞楞的傻相。
两人穿过四坪大的小庭院,进入采光充足的客厅。
玻璃门一拉开,咖哩鸡的纯浓香味渍染了每一颗空气分子。青青立刻听见自己不争气的肚皮响出咕噜噜的战吼。
客厅的布置并不特别豪华,约莫七、八坪吧!红木质地的座椅和小茶几摆列于玄关左侧,墙上悬挂着两幅张大千仿作,几上陈放几格家庭照片。餐室与客厅相连,红木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品,以味道判断应该是味增汤。
大体上而言,阙家的格局与普通家庭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当然也够不上她老家和她私人公寓的豪华。
可是,这股静谧的气氛很吸引人。
青青深呼吸一下,彷佛感觉到自己嗅入浓浓的“家庭”味道。
她母亲去世之前已经与老爸分居了十二年,虽然老爸不减疼爱她的心肠,然而他成天忙于公事应酬,难免会冷落了女儿,而且一个缺了女主人的家庭感觉本来就少了几分温柔安详的气氛。
她忽然开始羡慕姓阙的,因为他拥有许多她一直不曾得到过的温情。
“回来得正好,帮妈妈把冰箱里的牛柳拿进微波炉解霜。”柔甜的女性嗓声从厨房的方位晃汤出来。
扁听喉音判断,她会误以为对方只有三十多岁年纪,不像个儿子已经成年许久的老年妇人。
“妈,我带了个朋友回来,你先出来认识一下。”阙子衿示意她坐入客厅的红木椅上,嘴角带笑。“安小姐,你想喝点什么?乌龙茶或是可乐?”
可能是离开公司场合的缘故,他嘴角和眉心紧陷的纹路消失得无影无踪,看起来年轻了不只五岁。
原来罗刹副总也有软性的面貌,她发觉自己不那么讨厌他了。
“可乐。”她是标准的可乐儿童。“还有,叫我“青青”就可以了,你不用忙着招呼我。”
她不自觉地客气起来。奇怪,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觉得放松和扭?
“好久没见你带朋友回来了。”厨房的女音逐渐飘向客厅方向。“是谁呀?你的同事吗?”
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餐桌旁。
青青望见阙母的形容外貌,着实吃了不大不小的一惊。
她真的好年轻!顶多四十出头而已,眉目白晰清秀,年轻时必定是个出色的古典美人,现在当然也不差。阙母玲珑的体态并未因为脂肪层长久的堆积而发福,反而颇有葫芦型的标准身架子,虽然高度只及儿子的下巴,却无损于她纤合度的美感。
青青承认她对自己高挑健美的体态相当有自信,然而和对方的细致秀气比较起来,忽然感受到自己手长脚长的笨拙。
“女孩子!”郑清宁看清客人的身分,立刻瞪大惊喜的美眸。“你居然带女孩回来吃饭?”
言下之意,阙子衿似乎从没带女性朋友回家用餐过,那他为何邀请她首开先例?真是古怪的男人!
“这是我妈,别看她保养得好,她已经跨过五字头门槛了;妈,这位是公司的新主管青青。”他简短地为两位女士介绍完毕,接着大大方方地奴役她。“青青,你帮我把牛肉拿出来解冻,我先上洗手间。”
而后消失在浴室里。
惨哉!她眼望阙妈妈的眼眸绽亮出光彩,立刻明白缺德鬼颐指气使的阵仗更加深了老人家的误会。
“青青,你和子衿认识多久了?”郑清宁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来,举止间俨然有款待未来媳妇儿的意味。
这个该死的害人精,每次都令她陷入有口难辩的境地。
“呃,不太久。”今天才第一天而已。
“可以想见子衿一定对你的印象很好,才会把你带回家来让我认识。”郑清宁的眉眼笑得既开心又满意。
“呃,这个……大概吧!”她不敢告诉长辈,他们俩昨天才吵完一顿架。“伯母,我来帮你准备晚餐。”
只好转移话题,乃为上策。
结果,她踏入庖厨内,瞬间后悔了。拜托,她连煎个蛋都得依照食谱指示说明,还能帮得了啥子大忙?
“子衿最喜欢吃我特制的咖哩鸡,待会儿我把食谱写给你,你回去可以试做看看。”郑清宁开始灌输她一堆“子衿喜欢吃这个、子衿不喜欢吃那个”的概念。
青青听得晕头转向。阙子衿的口味与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管他那么多!偏偏那家伙上完洗手间,自顾自坐在客厅里看七点新闻,一副大老爷等着家中女人把晚饭端出来的安适姿态,丝毫看不出进厨房解救她的意思。她到底算什么?主客还是主妇?
主妇?她赶紧将这个名词驱逐出境。
而且,直到她意识过来之时,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把阙子衿的饮食偏好记牢了。简直有病!
“好啦!炒成金黄色就可以起锅了。”郑清宁好心地教导她完成葱花炒蛋的神圣大业。
虽然脑里觉得莫名其妙,她仍然为自己独力成就一道世间名菜而得意非凡。
“吃饭了。”她开开心心地端着炒蛋上桌,不忘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嗯,色香味俱全。天下第一蛋,无人可比。
“好香。”大老爷上桌,就着氲氤的炊烟深深吸了一下。
“你看炒蛋的味道如何。”青青自动自发将筷子递进他手里,亮灿的眼眸期求赞许。
“不错,很好吃。”他捧场地点着脑袋瓜子,硬将暗藏的蛋壳碎片吞进肚子里面。
“真的?”她灿笑得彷佛手艺受到丈夫称赏的小妻子。“这道菜是我亲手炒的唷!”
“嗯,你很有潜力。”他毫不吝啬于称道她的才华。
她马上对阙子衿另眼相看。这家伙还算有眼光啦!既然如此,她可以不去计较他的修养问题,以及他得罪她的细枝末节。
虽然青青从头到底摆脱不了莫名其妙的疑惑,但这顿晚餐仍然带给她深切而窝心的感受。
原来,和谐的家庭晚餐,便是这种滋味——
※ ※ ※
初夏的夜晚,气候温和如水,云破月来花弄影,摇曳如细浪的枝影投在人行红砖上,抖落一地平和。
“很棒的晚餐,谢谢你。”青青站在公寓底下的大门口,审视着低她两阶的俊雅剪影。
短短一个晚上的相处,阙子衿留驻她心中的印象已产生剧烈的转变。
尽避在公司里铁面无私,他亦有人性化的一面。家庭生活中的他,会挑食、会开玩笑、讨厌做家务、有点大男人主义,感觉起来就像个有血有肉的真人。而且,很容易挑动女人心灵深处的母性。
他是如何周旋在“冷面罗刹”和“家庭男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却又能如鱼得水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她再度开口,话声有些迟疑
“你要不要上来坐坐?”不知如何,她还不想太快和他分手。
“不,现在很晚了,你上去休息吧!”连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格外和煦温柔。
青青再起一个新话题。“整个晚上都没看见令尊。”
其实她已经纳闷了好久,只是不好意思在餐桌上提起,生怕触动某种她并不清楚的家庭心事,譬如说,他父亲已经去世之类的。
“我父亲正在住院。”由于阙子衿背对着路灯,所以她无法看清他的容颜。
“他的病情还好吧?”她提醒自己找个时间去探望对方,毕竟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关心也是应该的。
“再好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宽伟的肩膀起伏了两下。“他十一年前出了意外,变成植物人,此后一直没有起色。”
“真的?”她微觉抱歉。幸好刚才识相地没在用餐期间询问起来。“难怪伯母的神情会流露出不经意的忧郁,她平时一定很寂寞。”
“公事比较清闲的时期,我会尽量回家陪她。”其他时间他则住在市中心租赁的公寓里。“对了,钥匙给你。”
一道亮着银光的亮弧线画过沉暗的夜色,弧线尾端结束于她的柔荑。
青青接住他抛过来的物品,细看之下,是一把钥匙。
他们也不过才认识两天而已,这么快便交换公寓钥匙,不会吧?
“这个……”幸好暗夜遮掩住她尴尬的红潮,希望阙纸巾别误以为刚从美国归来的女人都具有开放的男女观念。
“你的办公室。”他的双手插进口袋里。
“办公室?”办公室和公寓有什么关系?
“你的办公室上锁了,记得吗?”他的语气开始漏出笑意,彷佛摸中她脑中胡思乱想的有色念头。
“哦——记得记得。”她恍然大悟。
真是的!糗到了。
“赶快上楼吧!我也该走了。”他忍着笑意,转头迈向街角的富豪三二0。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趋使她叫停阙子衿的脚步。
“阙!”趁他回头,青青一个箭步冲下台阶,疾飞到他的面前。“对不起……我不该在公司里和你大吼大叫,害你为难。”
然后,轻浅的甜吻迅速印上他的脸颊,在他能反应过来之前,蝴蝶般倩影再度翩翩飞回公寓的入口。
然而,她没龙跃上归家的门径,纤臂已经被一只铁腕箍住。
她讶然回头。“怎么——”
温暖的唇瓣轻轻刷过她的红唇。
这下子轮到她愣愣地无法反应过来。趁她发呆的时候,阙子衿再偷得一个浅浅的颊吻。
“只是回礼而已。”他的嗓音粗嘎了几分。
月光映入两双清澈的眼底,再同时反射出同样灼烈的光华,四道琉璃般的神彩交错成鲜丽的火花。
这是她记忆中,再也无法忘怀的凉夏之夜。
※ ※ ※
此后,很自然地,她和阙子衿渐渐走在一起,旁人也理所当然地视他们为理想的金童玉女,虽然安继方仍然站在“不赞同”的立场,偶尔还会想点小伎俩阻挠他们约会,但一切无伤大雅。
白天在办公室里,她仍然习惯对他大吼大叫,自己斥责得面红脖子粗,然后被他沉稳自制的神态气个半死,而喝骂声却往往中断于他猝然封上来的嘴唇——这男人完全晓得利用何种方式让她住口。
晚上,除了出外用餐之外,他们常会待在其中一人的公寓里,听听音乐、聊聊心情,共享一段亲密体己的时刻。
三年了,神仙眷属般的三年。
他们各自拥有独立的轨道,却又交集着密不可分的生活圈。
直到最近,青青逐渐察觉到,日子虽然过得美好,一种空虚的满足感却从心底深处悄悄浮上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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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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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式音箱流泻出柔和的乐声,音符环绕着十坪大的温馨客厅,再搭配上刻意调降成晕黄色泽的灯光,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致就此重现于天母东路的高级公寓里。
由于天母一带最近多开了两家精品名店,因此青青假藉地利之便,下班之后硬拖着大老爷走遍了街头巷尾,至于白天的“孙晶凤去留之战”,依照惯例必须留待明天上班时继续争斗。
好不容易逛到她心满意足,身旁的免费劳工提满两手的购物袋,她才慰劳式地拉着他回到公寓,从放热水到放音乐一贯服务,伺候得他浑身舒服安适,而后两人靠坐在长毛地毯上。
此刻,他怀中搂着软玉温香,口中品着琼浆玉液,耳中聆赏着悠扬美声,衷心认为人生最大享受也不过如此。
青青跨坐在他腰际,密切打量着他的面目轮廓,纤手拂过他眉心的严肃线条。阙子衿的双目紧闭,手指随着音乐声轻轻点着拍子。平时的铁血将军形象暂时摆在一旁,戴上标准情人的名牌。
“你还好吧?”他忽然开口,眼睫仍然紧合。
“为什么问?”
“不晓得。”上下眼脸终于撑开,慵懒的瞳眸深处窜出隐约可见的火花,烫灼得她芳心热热的。“你最近似乎非常烦躁,尤其在我面前。”
若非太过了解青青对自己的依恋,阙子衿会以为她开始厌倦他了。
“我一向都对你凶巴巴的,不是吗?”她耸了耸香肩,领口微敞的浴袍随着上下起伏的动作暴露出大半片雪肌。
他眼中的火苗开始加温。
“乖,告诉我你最近在烦恼什么?”阙子衿命令自己把注意力移回谈话上。
既然他的青青心头存着疙瘩,他必须替她把问题结找出来。他讨厌看她为任何杂事烦心。
“阙……”柳枝般的柔臂盘上他的颈项。“你爱不我?”
问题果然来了!
其实阙子衿明白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悬而未决的心事,只是两人从未真正深谈过。
青青属于热情开放、火辣辣的吉普赛式性格,敢爱敢恨,对她而言,很多事情必须亲耳听见才算数;偏偏他自己则划归于内敛,脚踏实地的个性,总觉得行动上的表现比舌灿莲花实际多了,因此他宁愿在日常生活表达出对她的关怀和爱意,来取代一句亲口说出的“我爱你”或“我关心你”。
结果,这小驴蛋就开始担心了。他几乎可以听见她脑中回转的自我疑问——
阙到底爱不爱我?有多爱?爱多久?我和
※ ※ ※比起来,他喜欢谁?至于这个XXX可以代换为天下每一个女性的名号,端赖他最近在公、私职务上与哪个女人发生频繁的接触而定。
“爱。”他短而有力地回答。
“有多爱?”
看吧!他还真猜得一字不漏。
“爱到世上所有的绵绵情话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他的话间忍不住露出些许逗笑的意味。
她听出来了,而且感到相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