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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扫了眼她做好的裹肚,看得出十分用心,边口都细致的收好,针脚也做到尽可能的匀称,对于一个自学成材者来说,兮若还算好悟性的。
雪歌知道平盛长公主在缝补方面没啥造诣,且鲜少接触桃花庵外头的人,兮若在桃花庵的时候,身上穿的都是平盛长公主花了钱,请人帮着裁出的。
雪歌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兮若还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看得雪歌渐渐拢起眉头,她的呼吸明显透出了沉重,雪歌默不作声,俯身伸手抓起了那个裹肚,兮若有些惊愕,偏过头望着他,雪歌冷淡道:“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想压死我家的孩子么?”
兮若缓慢的翻转过身子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雪歌,迷茫道:“原辰,你会不会绣花啊?”
雪歌捏着那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红裹肚,直觉便是兮若打算要在这个裹肚上绣些什么,不过他并未直接回答她,随口道:“你想……”
兮若也不夺回被他抢去的裹肚,有些沾沾自喜,“怎么样,我很聪明吧!瞧瞧我第一次做的就这样好,或许日后我们可以开间裁缝铺子,可惜我不会绣花,好在我有你,你似乎什么都会,那我们可以夫妻合作,我缝好后,你就在上头绣些花呀、鸟呀,或者把小花绣上去也不错。”
雪歌哭笑不得道:“你想的这么入迷,就是盘算着开裁缝铺子?”
兮若垂了视线,缓缓摇头道:“怎么会,这念头是我瞧见你之后,灵光乍现冒出来的,我刚才瞧着这个裹肚,觉得能在上面绣朵花什么的,看上去也许更完美,然后脑子里就突然钻出个模模糊糊的影像,好像我曾认得一个很会绣花的人,他待我极好,可我想不起他是谁,甚至难以分辨那个很会绣花的究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所以,我才要问,你会不会绣花?”
雪歌错愕的看着兮若茫然的表情,十分明显的感觉到那传说中他不具备的心狠狠的抽了抽,好在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漠然,淡然自若的将裹肚收入怀中,波澜不惊道:“这个你不必惦着了,先吃饭吧。”
说罢不等她回应,已经转过身向辎车外走去,有些问题,他是无法回答,而这个问题,他是断不可能回答她的,他再有能耐,终归是个人,岂能面面俱到,绣花这样活计于他的境遇来说并无多大作用,是以,他从未留心过。
兮若望着雪歌的背影,喃喃道:“怎么好像又不高兴了,小花,你家大哥又抽了哪门子疯啊?”
小花躺在地上打滚,表示对雪歌十分不屑一顾。
那夜,雪歌坐在绣墩上,回忆着锦槐的架势,穿针引线,试着端起花绷子,他擅丹青,寥寥几根线条,一朵碧桃跃然而出,奈何一整夜,他未绣出半个花瓣,他的针脚比之兮若更为匀称,长短统一的好像经过尺量一般,若为缝衣,这针脚几近完美,可之于绣花,却太过生硬刻板。
缩在笸箩里的小花不时奉上几个白眼给雪歌,到底被雪歌生擒。
第二天一早,兮若撩起厚幔帐,险些被缩在她绣鞋间的不明生物惊吓到,半晌,才发现是小花,遂拍了胸口抱怨道:“小花,你又惹了什么祸事,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小花低低哀嚎,先前染上的黑料总算褪得差不多了,不过几个白眼,却换得一顿修理,它家那个主人忒过心狠手辣了,一天比一天凉了,它身上的毛却被剃了个干净,回想起被绑在木桩子上,雪歌拎着菜刀,动作麻利的刮着它身上的毛的画面,就开始瑟瑟得抖,它从小白变成小花,当小花,虽然花哨了些,好歹还可以忍受;可随后变成小黑,当小黑不能靠着兮若香软的身子呼呼,多么残忍!如今,它成了小光,身上的赘肉都突出来了,今后怎么在兮若面前晃悠啊,还有,没了毛,怎么过冬呢?
雪歌正好进门,兮若伸手指着小花,不解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雪歌瞥了一眼小花,漠然道:“剃了。”
兮若追问:“为什么要剃掉呢,天都冷了。”
雪歌依旧平静道:“它最近跑得太欢,怕它染了花柳。”
兮若静默的盯着小花看了半天,才批评道:“小花,你最近好像是不怎么乖巧,特别是遇上你喜欢吃的,每次找不到你。”
小花无法辩驳,兮若复又转头看向雪歌,喃喃道:“花柳我好像听说过,可是,小花也能得花柳么?”
雪歌一本正经道:“如何敢保它不染呢?”
兮若沉思片刻,以为然。
可雪歌得意的笑没超过半个时辰,吃完早饭后,兮若拿着红布在小花身上比比划划,相处的久了,他寡言时,只消一个眼神,她便知他心中所想,含笑相望,轻柔道:“总不好让它凉着了。”
雪歌无语。
更叫雪歌无语的是,夜里冷,她竟纵小花赖在她怀里,小花竟还当着他的面往她衣服里钻,她非但不阻止,还笑着说,这样她和它都暖和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偷他妻子
从不曾听她抱怨,他却知她日益难过,眼瞅着便是冬月了,尽管他已将床幔换成绒毯,又给她多加了两床厚棉被,且将车厢以毛毡包裹了,可夜里还是能听见她冻得牙齿打颤。
过了中秋,他新添了习惯,等她睡下后,总要过来探上几回,近来更是时常坐在床畔守着她,看她蜷曲成一团缩在棉被下面,他有些心疼她,其实这里要比首阳山的冬天暖和多了,但观她如此畏寒,想是脱不开怀着身孕的缘故。
因他守在床边,小花只好缩在床下的笸箩里,好在有兮若给它做的小衣裳保暖,倒也挨得住。
兮若的活计进步的很快,昨天做好的那件小夹袄已算得上端庄,可他瞧着她凸着六个多月的肚子,总担心她会累着,说可以去成衣铺子买些现成的,她笑着的摇头,说那是不同的,他看着她嘴角的梨涡,恍惚失神。
其实他喜欢看她坐在绣墩上表情专注的缝着小衣裳,天好的时候,阳光钻进辎车,落在她身上,那一幕叫他觉得祥和满足。
也不知怎的,那些他本以为已经弃掉的童年旧事,最近总会时不时冒出来,扰着他难得静谧的生活,兮若执着紫毫将她给腹中的孩子取得名字一一记下的时候,他会想起自己的名字不过是因之前有了墨羽,待他出生后,母后随便给了他个尘字,说但愿他命似浮尘轻贱,才不会碍了他兄长的运道。
他不知天下的女子做了母亲后都会如何表现,却知道他那个刚烈泼辣的母后也曾像兮若这样,给墨羽亲手裁制过一件缎面衫子,那时墨羽尚不足五岁,性子已透出天之骄子的骄傲,母后裁制的衫子,比起兮若来也差得老远,连袖子都是不同肥瘦的,墨羽极不情愿的穿在身上,恰巧那日有个北夷功臣回王都,受私诏领着六岁的孙女入宫,两个孩子碰在一起,小女孩稚声稚气的笑着墨羽,“你说你是大王子殿下,我才不信呢,王子殿下会有很多很多的漂亮衣服,怎么会穿得这么丑,你肯定是个骗子。”
墨羽恼羞成怒,当场脱了那件衫子,并且在上面狠狠的踹了好多脚。
想来他被母后另眼看待也有些道理,寻常的孩子两岁的时候才刚刚能将话说的清楚些,他却已明白很多道理。
那时他快三岁了,极难有机会与母后见上一面,听说是母后亲手缝的,看墨羽不喜欢,便趁人不注意,佯装若无其事的蹲在那里,将那被墨羽踹得有些开线的衫子偷偷的塞进自己单薄的小衣裳里捡了回去,过了好些日子,见母后并未追究那衫子的去处,他以为母后已经忘掉了那件衫子,夜深的时候,便将藏在被褥下的衫子翻出来套在身上……
后来北夷王宫传闻他生来体弱多病,其实那个时候他只是吃得不好,太过单薄了些而已,多病的传闻,源于他偷捡了兄长不要的衣裳,他以为兄长讨厌践踏过的东西,他捡回来不会怎样的。
那次他吃了有点变色的馍馍,肚子闹得凶,夜了,将衫子套在身上后,本想着穿一会儿就像往常那样脱掉藏起来,可是那天他实在难受,身上穿着母后亲手缝制的衣服,感觉就好像母后陪在他身边一样,身子虚软,不多时便睡了,之后被人发现他偷了自己兄长的衣服,他已经很久没见的母后得知后,怒气冲冲的赶来,他那个时候还有些幻想,以为母后是因他病了所以过来看看他,却不曾想,迎接他的不是母后的怀抱,而是母后的鞭子。
母后进了院子后,板着脸让他将墨羽不要的衫子找出来给她瞧瞧,他很踌躇,母后却哄他说那个衫子开线了,要他拿出来她给缝缝,那个还不满三岁的他啊,虽然懂得很多事,却还天真着,很多年以后,他想自己可以连在意的人都拿来当棋子,淡然自若的恣意欺骗,和那时母后对他的影响多少有些脱不开的关系。
他打起精神,动作麻利的翻出了衫子,紧紧的抱在怀中,欢快的跑向等在院子里的母后,不想当他双手捧上那衫子后,母后抓过去,冷淡的瞥了一眼,随后便将衫子狠狠的甩在他脸上。
虚弱的他被甩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稳住身拿掉衫子,讷讷的开口:“母后……”
未等他将不解问出口,母后的鞭子已经甩在了他身上,间或听见母后的厉声责骂:“先前本宫还不信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偷你兄长的衣服,原来你果真有这样的胆子,宫里那么多衣服难道不够你穿,偏偏要去偷你兄长的衣服,别叫本宫母后,本宫只有墨儿一个儿子。”
宫里的那些衣裳全不是母后亲手缝制的,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只是无力的辩解着:“母后不要打孩儿,孩儿痛,哥哥不要这衣裳了,孩儿没有偷,孩儿只是从地上将它捡回来了,母后莫再打了,好痛……”
母后对他的哀求置若罔闻,打得他满地翻滚,他怀中一直紧紧抱着那件衫子,母后觉得他是死不悔改,说要活活打死他,母后擅骑射,马鞭是必备的,可那次母后手中拎着的却不是寻常马鞭,那是根乌金鞭子。
墨羽和凤仙桐全都用鞭子,并不是巧合,母后在墨羽很小的时候便教他用鞭子了,至于凤仙桐用鞭子,不过是一次问他,“雪歌,你觉得如果女子习武,要什么兵器好看呢?”
他那个时候并不曾细想便脱口道:“鞭子。”
是啊,母后将一根长鞭使得像跳舞一般好看,想来这世上也没哪个女子的舞比得过母后使鞭子时的冶艳,只是那鞭子甩在身上真得好痛,他的身上脸上不多时便被血水糊住,北夷先王轩辕烊闻讯赶来拉住母后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即便鞭子甩在身上再疼,也无力翻滚了。
轩辕烊问母后:“千蕊,你这是干什么?”
母后指着他咬牙切齿道:“这个孽种偷了墨儿的衣服。”
轩辕烊道:“一件衣服罢了,也犯不着下这么重的手。”
母后恨恨的瞪着轩辕烊,“一件衣服?陛下说得真轻巧,可陛下想过没有,他是什么人,不到三岁就敢偷墨儿的衣服,等将来大了,他定会抢墨儿的妻子、夺墨儿的江山。”
终是一语成谶,他到底偷走了墨羽的妻和子,若母后还活着,会不会怨恨当年死死拽住她,没让她把他打死的轩辕烊?
他挨过了,可身子自此便彻底垮了,那般稚嫩的身子受那么重的伤却没死,愈发让母后坚信他是魔鬼,后来他才知道母后为什么一直觉得他会抢了墨羽的妻,只缘他父亲也曾抢了她,让她生下了被她极度厌恶的他!
母后,予他生命的女人,也是恨他入骨的女人,人间难寻的美艳,待他,心狠手辣。
张方碧,他这一生见过的第二个蛇蝎美人,人前笑得端庄典雅,待到无人时,却用她那只书写出《妇行》的手,解开年仅十岁的他的衣襟,看着他单薄的身子,笑得全无德行,“生得这般好看,待到过些年长成了,定也是个祸水。”
之后是凤仙桐,淫荡更甚其母,好在,他是个毒身子……
却原来,这世上的漂亮女人,也有不同的,他到底问了兮若,“蕴娘,你说,要是一个女子生下了自己不爱的男人的孩子,她会不会一门心思希望那个孩子去死呢?”
那时兮若正坐在绣墩上缝衣裳,头也不抬的回道:“旁人我不知道,但若是我,要么不生他,既已生出,若恨着他爹,就忘掉他爹好了,孩子到底是我的,即便我不掏心掏肺的爱他,也不可能巴着他去死。”
雪歌沉默了很久,又轻轻的问了:“蕴娘,若你生出了样貌极其怪异的孩子,会不会十分讨厌他?”
听了他这个问题,兮若终于收起了漫不经心,停下了缝衣服的动作,视线停在趴在她脚边的小花身上许久都没有回他。
雪歌看着兮若阴晴不定的脸,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就在他起身想走的时候,她却问了个叫他错愕问题:“莫非,难不成——小花其实是你儿子?”
他停住身子,偏头问她:“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却对他眨着那双水盈盈的大眼,慎重道:“其实你是个修炼成精的妖怪吧,小花道行太浅,还变不成人,所以它乱搞,你才会担心它得花柳,你怕我生出的孩子长得和小花一样,才要来试探我的,而且好像什么都难不住你,又不流汗的,小花也不见流汗呢!”
雪歌无奈的瞥了一眼兮若,凉悠悠道:“你的想象力还真好,罢了,明天开始,异怪集之类的书,你就不要再看了。”
兮若还是用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对着他,“其实你跟我讲实话我也不会嫌弃你的,谁叫我这么喜欢你呢,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怪,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雪歌应:“真叫我感动,对了,还有那些什么人妖恋的艳情书,明天开始,也都烧了罢。”
兮若终于转移了注意力,怒道:“原辰,你敢动我的书,明天我就去找道长收了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很在意
白天断续的落了几场雨,日落方歇,暮色尽显冷寒,于兮若来说,今晚更是难挨。
雪歌坐在床边,莫可奈何的看着兮若缩在棉被下瑟瑟的抖,他的手已经探出,却在距她额角咫尺之遥顿住,最后也只是慢慢攥紧,缓缓收回。
那些叫人难以忍受的陈年旧事,如今有她在,回忆起来,倒也渐至淡然,她这个女人,时常跳脱,他与她说些轻松的话题,到最后,极有可能转变成悲春伤秋的苦情戏;而他和她讲了正了八经的阴郁现况,说来绕去,待他回神,早已离题万里。
一如提点她腹中的孩子或许不同寻常,可她却考究起了小花与他是父子的可能性。
再如他说见过表里不一的女人,面上雍容典雅,背过人后,却能动手去脱比她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少年衣衫,谁曾想,她竟巴巴的望着他,问他少年可有脱掉那女人的衣服,复又教诲他,爱情是一种伟大的情感,跨物种的、超生死的、不计较雌雄的真心相爱都不该受到歧视,何况只是有那么点年龄差距,继而说到小花喜欢兔子,她也是赞成的,再然后又说给他们拉车的三头牤牛很可怜,或许他该去买头母牛,等着歇息的时候,她就可以搬了绣墩坐在一边看三头牤牛为了爱情积极拼搏的感人场景。
他那个时候听她说三头牤牛积极争取母牛的爱情,想到的竟是墨羽、锦槐还有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他叹了口气提醒她,牤牛都去争取爱情了,他们的车怎么办?
她眨了眨眼,随后恍然,说她忘了雄性禽兽争取爱情是你死我活的激烈,那就让母牛翻牌子好了,又说如果实在没拉车的,就让他暂代,反正他这个人好像什么都能干,也就不差拉拉车这件事了……
他听她对解决三头牤牛的‘爱情’提出的办法,不是多买两头母牛,而是让母牛翻牌子,很是错愕,首先想到的便是凤家的过往,随即又觉得不对,趁她睡了,连夜将新近为她搜罗来的书翻了一遍,最后在一本名为《西域女国游记》的书中找到了原话,那里面的女王,就是翻牌子的。
知她喜欢游记类书籍,他看了游记两个字,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书很规矩,谁曾想,书名是会骗人的,那本书后来她曾问过他瞧见没,他说没看见,她不信,他接着说见小花叼了一本出去如厕,不过他不知是不是她要找的那本,那天小花被她装进网兜里在车门上挂了一下午,他觉得心情十分舒畅,小花呜呜咽咽,它是动物,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如厕还需要带纸!
不过那之后,再想起张方碧来,已然淡如止水。
秋风不比春风温柔,将那檐铃摇得十分激烈,铃声也不再平缓,有些催人心神的狂躁。
雪歌渐蹙眉头,果见先前仅是瑟瑟的兮若开始不安躁动,含糊断续着:“母妃,若儿听话,母妃不要抛下若儿……”
她当真未曾忘得彻底,那声声的哭求轻易的撩拨了他将将安稳的心湖,皮肉相吸或许来得快速,却比不得心之相倚来得深刻,那年,他也曾窝在孤寂的角殿,喃喃哀求:“母后,尘儿很乖,母后来看看尘儿啊……”
终是不忍见她如此,霍然起身,小花警觉的从笸箩里站起了身子,圆眼睛紧紧的盯着他,雪歌偏过头看了一眼小花,轻笑:“你这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