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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风愣了一下，接过手绢，背着身子抹干泪水，然后将手绢偷递还给素颜，依旧背着身子，不想让素颜看见他的失态，毕竟一个大男人像个女孩子家一样哭哭啼啼的，让他觉有些害羞。
素颜却没有这样的感觉，这种容易表现真性情的男人是最疼女人的，将来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好福气，就嫁给了他。
司徒老夫人和唐夫人的话就是特意避开唐风说的，若是知道他们就站在门外偷听，彼此脸上都过不去，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素颜扯了扯唐风的袖子，手指指门口，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出去。
回到花园的亭子里坐下，东边起了层层乌云，渐渐地将日头给挡住了，昭示着一场雷阵雨即将来临。园子里起来一阵接一阵的大风，吹得人很爽快。
在亭子里的美人靠上坐着，素颜见唐风思绪纷纷，便安安静静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满院子被大风吹得东歪西斜的花树，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插入人家的家事。
唐风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始说话了，其实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将多日来的愁闷心绪一一倾诉，而素颜则是唯一的倾听者。
“我不是娘亲的亲生儿子。”唐风说道。
素颜坐着身子，看着他，点点头，这一点她已经在窗外听到了。
靠在美人靠上，唐风继续往下说道：“当初因为娘亲不能生育，进门了三年都无法给家里添置一男半女，奶奶不高兴了，一天到晚挑娘亲的不是，还要父亲另娶一房小妾，好为唐家开枝散叶。父亲怕小妾进门会让娘亲受委屈，所以便没有同意。
“如此又隔了一年，娘亲的肚子还是没有消息，奶奶着急了。请来族里的长辈给父亲施压。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父亲是唐氏一族的长房，所以传宗接代的压力又比别人重了一分。无奈之下，父亲只要同意纳妾，但是条件有一个，就是不许妾室进门，只在外面买个宅院安顿她。没有办法，奶奶和族里的长辈们也只好同意了。
“几个月后，在媒人的介绍下，父亲娶了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子进门，那女子因家境贫寒才愿意与人做妾，她爹娘拿了唐家的几个聘礼钱之后，便乐呵呵地走了，不再管那个女子的死活。那女子倒也争气，不出一年便生下了一个儿子，只是好事变坏事，在还是生下的第二天，父亲便将孩子抱回了唐家，交给娘亲抚养，于那个女子却是理都不理，自孩子生下之后便不再踏入她的房间半步。平时的日常生活用费，全都是伺候她的丫头婆子们来唐家的账房去领。两年之后，那女子便郁郁而终，香消玉殒。”
素颜见唐风说着说着，眼睛又湿润了，于是走过去将手绢递给他，叹了口气，说道：“唐夫人确实是个好女人，能将那个孩子视为己出。精心照料，这种没有私心的娘亲，在现在可是很难找的啊。”
唐风胡乱擦去泪水，说道：“是啊，娘亲对那个孩子不但照料有加，而且时常还去那个女子居住的小院子里去看视，经常带着些东西去看望她，也经常抱着孩子去看她，一解她的思念之苦。那个女子福薄命薄，都是因为父亲冷清冷心，铁石心肠，才会让那个女子这般可怜。所以这笔账，我只和父亲算！我要替那个女子讨回公道！”
素颜叹了口气，说道：“一个男子对一个女人独宠专情，便意味着对所有的女人残忍绝情，你父亲应该是极爱你的娘亲，所以才会伤害那个女子这么深。”
唐风怒道：“这些都是借口！若是不爱她，不要去招惹她便是，既然娶了人家，便要好好对待，像这样的算什么，生了孩子就抛弃那个女子不管，他把她当人看吗？她只是他的传宗接代的工具！”唐风满肚子的愤然。
素颜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不是说他也有苦衷的吗？若不是因为没有法子，你父亲怎么又会娶那个女人呢？”
“娶了之后又抛弃了，这算是什么苦衷！”唐风质问道，眼睛血红，这种痛苦应该被压抑了很久。
素颜叹了口气，看着渐渐变大的风儿在花园里肆虐，像是要将这些腰肢纤细的花儿柳儿通通折断才甘心。
“你知道为什么我宁愿选择进宫也要离开商仲显吗？”素颜趴在栏杆上，看着即将暴雨倾盆的天气，问道。
唐风愣了一下，若非她的这句话是个问句，他还以为她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唐风问道。素颜很少谈起自己的身世，他很好奇，但是又不好意思问，今天她既然开口了，他便想听听。
“你母亲亲还是好的，能容忍二女共侍一夫，我便没有这等度量，所以当商仲显说要娶一房小妾的时候，我不想留着徒惹烦恼，便选择了离开。”
商仲显还有个小妾？唐风奇怪地问道：“那个女人后来怎么了？出入商家军营几次，我都没有见到她。”
素颜苦笑一声，说道：“疯了！被商仲显给逼疯的。”
“这是怎么回事？”唐风不解地问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和一个女人过不去，难道那个小妾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素颜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小妾做了错事，反正他们两个人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谈不上谁对谁错。那个女人为了保住她肚子里别人的孩子，屈服于商仲显，而商仲显则用她的孩子要挟她，以实现他的阴谋。不过那个女人棋差一着，被商仲显算计得死死的，最后孩子没了，自己也疯了！”
唐风有感而发道：“那个女子也是苦命的人，想不到商将军也是这般狼心狗肺之人，对小妾刻薄寡恩，对师姐你也是薄情寡义。”
素颜苦笑了一笑，说道：“可是每个了解真相的都说他是最在乎我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唐风犹豫了一下，问道：“每个人都这么说吗？”
“每个人都这么说，上至他的宿敌——皇上，下至他的亲随。”素颜无奈地笑道。
唐风思考了一下，踟蹰道：“如果每个人都这么说的话，可能他这么做真的是为你考虑的，毕竟我看商将军也并不是负心的男人。”
素颜叹了口气，说道：“可能吧，可是我看不到。”
唐风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看不到就不存在的，人的眼睛只有两只。而且看到的范围极为有限，人心又藏得这么深，怎么看得道？”
素颜淡淡一笑，说道：“你劝解我来是头头是道，怎么到了自己的头上就迷糊了呢？你父亲可能对那个女子｛文｝没有情意，可是对你的爱｛人｝是真真切切的，只要你用｛书｝心去感知，你便会明｛屋｝明白白。我相信那个女子在地下，也希望她的孩子活得开开心心的，你如果跟你的父亲闹矛盾，如何让她安心？”
“那是不同的！”唐风站起来，大声地说道，“只要他稍稍分些关心给她，便可以活得好好的，可是他没有，反而过河拆桥，让那个女子抑郁而终。他如此过分地对待她，以至于她含恨而终。她都为他生了个儿子，而且将这个孩子拱手让给了他的正妻，从而避免了他们夫妻的失和，他就是分些关心给她又能怎么样？哪怕是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我相信那个女子也是非常开心的。”
素颜也跟着站起来，黯然地说道：“因为他的心都给了他爱着的女人，他不能再分出半点给别人，要不然就背叛了他的妻子，他于心有愧。”
“分点关心给别的女人就有愧疚，可是他害得那个那个女子含恨而终，难道就没有愧疚？”唐风大声质问道，“况且娘亲又不是小气之人，就是他将他的整颗心分一半给她，娘亲也绝对不会不同意的！”
第三卷 回到京城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为母之难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为母之难
素颜皱着眉头，站起来。生气道：“是，你母亲亲是贤德之人，就算你父亲将整颗心送给那个女子，我相信你的娘亲也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可是她不反对，并不代表她就会同意。女人与男人不同，男人的心宽广，可以装得下对很多的爱，可是女人不行，既然一心一意地决定跟一个男人厮守终身，心里便只装着这个男子。
“你父亲这么做，虽然对不起那个女人，却对得起你母亲亲。其实像你说的，将你父亲的心剖开，分一半给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未必会感到幸福，大多人在什么都没有得到的时候，总是信誓旦旦只要得到一点就好，可是在得到一点之后，又希冀得到得更多，到后来就算你父亲将整颗心给她。她也不会满足。”
“不跟你说了，一样的不可理喻！”唐风火大地朝亭子外面走去。
“你跟你父亲闹别扭，可考虑到你母亲亲的心情？”素颜紧跟一步，站在他的后面，大声地问道，“自己生不出儿子，逼得丈夫要在外面找别的女人。好不容易将孩子拉扯大了，儿子却在得知她不是亲生娘亲的时候，将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不留一字便离家出走，与父亲反目为仇，你知道你母亲亲夹在中间的感受？”
唐风一愣，停住了脚步，讷讷道：“我从来没有怪过她，相反，我一直将她当亲生娘亲来看待的，爱她敬她。”
素颜走下台阶，对着他倔强的背影，轻声说道：“你是没有怪她恨她，可是你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同你的父亲反目，却比怪她恨她更让她心寒。”
看着他稍稍缓下怒气的背影，素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恨你父亲对你亲娘太过分，她只怨自己做得不够好，无法让你将她当亲娘看待；她看着你父亲为了你的事情不开心，她又怨自己不争气。无法给你唐家添个儿子，以至于让你父亲至今为难。”
唐风沉默了半响，不服气地辩解道：“可是……为什么她都不说？”
素颜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你让她同谁说？一边是她拉扯长大视如己出的儿子，一边是疼她爱她的丈夫，她唯有尽心尽力地为你们排忧解难，这种委屈也只能烂在心里，她能同谁说？一般女儿受了委屈，都喜欢同母亲诉诉苦，可是刚才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就连司徒老夫人都劝她不要将这些不紧要的委屈放在心上，你让她还能同谁说？”
“小姐，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假山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小丫头的问话声。
素颜与唐风均是一愣，马上转头去看声源地，只见不远处的假山后面转出了唐夫人，手里握着手绢，眼眶还有些湿红。
“我弟弟已经置备好了酒席，请商夫人过去吃酒。”唐夫人对素颜笑道。
素颜点点头，扯着唐风的胳膊来到唐夫人面前，笑道：“正好我也饿了。咱们一块儿去吧，这天气看着要下雨了，我们早早吃完，早早回去才是。”
唐夫人看了唐风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的眼睛看，眼神里全是愧疚的神情，不禁心头一堵，忙用手绢擦去眼眶的泪意，携住唐风的手，紧紧握着，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就快走吧！”
唐风点点头，也紧紧反握着唐夫人的手。
刚坐到酒席上，外面便是一片雷鸣电闪，黄豆般的大雨倾盆而下，砸在地面上，激起一股股的热气，天空变得很暗，光线也很差。
司徒老爷命人将大堂上所有的蜡烛都点上，然后邀请素颜来坐首位。
推辞了一番，首位由司徒老夫人坐下，素颜做第二个位置，一时间酒宴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饭后，唐夫人想着素颜已经给小外甥开过药方了，那棵百年老灵芝弟弟也该舍得了，于是又提出了讨要之事。
司徒老爷犹豫了一下，劝着众人喝茶，闭口不谈灵芝之事。唐夫人还想再催催，却被素颜给制止了，既然人家都不愿意了，再说下去怕会彼此尴尬。
吃过茶后，司徒老爷单独将素颜叫进一个小屋子里。
素颜以为他真的愿意割舍灵芝，于是便在外间等着他从里间出来，没想到等了半日，没看见百年灵芝的一个**，反而等来了一捧金灿灿黄金。
司徒老爷捧着黄金来到素颜面前，笑道：“商夫人愿意给小儿看病，在下非常感激，没有什么可以相报的，唯有这百两黄金。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商夫人笑纳。”
素颜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改了一张药方子而已，不是什么吃力的事情，司徒老爷不必道谢，这些钱留着给司徒小少爷抓药吧！”
司徒老爷笑道：“莫非夫人嫌少，在下可以再添一些的。”
素颜瞥了一眼着黄灿灿的黄金，嗤笑一声，说道：“素颜此次过来给司徒小少爷治病，为的不是银子。只是看在唐夫人与唐公子的面子罢了，司徒老爷还是将黄金收回去吧，这些东西不是殷素颜我夸口，我是不放在眼里的！”
司徒老爷讪讪笑了一回，说道：“在下知道夫人是为我这一棵百年灵芝来的，只是这东西是难得一见的极好镇邪之物，本来这些药材，就是白送给夫人也是不要紧的，只是小儿多病，希望用此物来镇邪，恕不能相赠。还好蜀地的灵芝最多，夫人就请收下银子，到市场上去看看，定能找到比在下家里这更好的。”
素颜瞥了他一眼，笑道：“原来司徒老爷拿着这么一盘子的黄金出来，是怕我买不起蜀地的灵芝啊？”
司徒老爷脸上一红，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要表达感激夫人给小儿看病的谢意。”
素颜冷笑一声，说道：“免啦！”然后抱拳，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恐唐夫人和唐公子着急回去，素颜告辞！”说完之后，也不用司徒老爷相送，转身便离开了。
冒雨回到唐家，幸喜雨滴变小了，轿子又是防水的，三人身上不曾淋湿。
素颜同唐夫人、唐公子先去唐老夫人的正屋里请过安，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各自回去了。
唐夫人送素颜回到厢房，嘱咐丫头去拿一条稍微厚一点的被子过来，恐防夜里变凉。
“商夫人不要着急，既然我弟弟不愿意割爱，我明天就派人出去将巴蜀各个药铺均找一遍，定能找到上好的灵芝来。”唐夫人安慰道。
素颜笑道：“如此有劳唐夫人了。”
唐夫人伸过手，轻轻握住她的手，笑道：“今天你同风儿讲的话，我躲在假山后面都听到了，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替我和老爷分忧解难了。”
素颜笑道：“我只是以己度人，觉得唐夫人的行为确实令人敬仰，所以才这么说的。”
唐夫人犹豫了一下，问道：“夫人同……商将军已经……”
素颜点点头，大方地承认道：“是的，我们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我没有唐夫人这般气量，见他娶了一个已经怀有身孕的小妾，便按耐不住怒火，搬进皇宫居住。与他彻底断绝来往，后来他给了我一封休书。”
唐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
素颜站起身，打开窗户，外面的雨已经停止了，天上没有月亮，就连星星也找不到一颗，夜风带着些凉意，吹在人的脸上，很舒服。
“我没有这种气量，若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无所谓他怎么待我，可是他是我的丈夫，而且发誓是要同我天长地久一心一意待我的，却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无视我的感受。别的东西我可以大大方方地与别人分享，唯独丈夫不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唐夫人叹息道：“两夫妻之间什么事情不能商量呢？他娶妾进门必定也是有苦衷的。”
素颜长叹一口气，道：“他是有苦衷，但是任何苦衷都无法遮掩他娶妾的事实。”苦笑一声，说道，“说真的，唐老爷待你真的很好，若是他能像唐老爷顾虑你的感受一般顾虑我的感受，我今天也不至于走到这般田地。”
说起丈夫，唐夫人的幸福满满地在笑容里展示着，说道：“是啊，他是极在乎我的，当时老夫人和族人长辈们都要他娶妾，就连我也答应下了，只是他却死活不同意，为了顾虑我的感受，同时又不至于受祖宗责罚，于是在外面养了一房小妾。”
素颜转过身，看着她，好奇地问道：“唐风既然不是你所出，这些年带着他，你就没有一点抱怨之心吗？”
唐夫人笑了笑，说道：“他本是那个女人的心头肉，却落到了我的手里，我疼惜都来不及，怎么会抱怨？但是若是说一点儿都不在乎的话，那也是假的，毕竟他是别的女人同我的丈夫一起生下的儿子，看着他，就会想起老爷同那个女人在一起翻云覆雨的情景，我也是个女人，如何不痛心？但是因为他到我手里的时候只有一丁点大，我想着只要我将他当亲生儿子对待，他便是我的亲生儿子。况且两年之后，那个女人便去世了，而唐家上下是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的，所以只要真相不泄露，他便是我的亲生儿子。
“他冲着我叫了第一声娘亲，他双脚在地面迈动的第一步是我教会的，他认识的第一个字也是我教的。长年累月下来，我便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直到半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娘亲，而那个生育了她的女人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他跟他父亲闹别扭，离家出走，我便觉得半个天空都塌下来了，我抚养了他二十年，到头来还是抵不了那个只是生育了他的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来得重要！”
素颜走到她的身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