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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瑶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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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婉地表达。

可是谢若璋告诉她,是自己提出的提亲。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可能喜欢她?

霍长乐知道,在古时候,两个人成亲不一定是因为喜欢对方,也有许多其他因素的涉及。所以,仅仅知道了“提亲是谢若璋的意思”是远远不够的,她想知道的是确切的结果。

如果谢若璋的回答是“有”,她会愿意给彼此一年时间,如同前世谈恋爱一样,从日常相处开始,看双方是否适合,而不是一开始便糊里糊涂地成亲。

可是,一旦开了口,她便不受控制地把自己的想法全盘道出,只为求个明白。

释然的同时,心也瞬间提到最高。

而那边厢,听完这一切,谢若璋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宁和深邃,这样专注地凝视着她的模样,就仿佛今日才第一次看清她。

眼前的少女直直地看入他眼底,眼珠乌黑,如同秋水寒潭,明察秋毫,清澈纯粹,只映照出他的影子,目光是如此的坚定,坦然,诚挚,毫不躲闪。

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竟有几分耀眼,让人几乎不能直视。

漫漫二十五载人生,霍长乐不是第一个喜欢他的人,却是第一个如此勇敢坦率地站在他跟前,一字一句地、没有留退路给自己地说喜欢他的人。他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明明平日淡静寡言,缺乏同龄少女的活泼,但遇到变故总能最先安定沉静下来,仿佛看她一眼,便有了源源不断的安心感。明明平日不是主动多情的人,竟能如此坦率地在心仪之人面前承认自己喜欢,又洒脱地说自己能够放下,勇敢地为自己争取一份双向的心动。

也正是因为这份有别于他人的坦率,让谢若璋的心不可避免地震动了。

而这边厢,尽管表面看上去依然平静无波,只是霍长乐水润的眸子还有微微起伏的胸膛,依然泄露了她的紧张和忐忑。

谢若璋久久不语,眼神深邃沉静地看着她,又似乎是当着她的面陷入了沉思。

时间拖得越久,霍长乐手脚越是冰凉,心中已经暗暗出现了绝望的念头。她定定地看着他的嘴唇,似乎就等待着那里蹦出字句,心中却暗道:难道谢若璋当真对她没有特殊想法,眼下正在苦恼怎么回绝她才不会损她面子?

心中已经抱了被拒绝的准备,霍长乐苦笑着抬起头,正欲开口,便看见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宁和温柔,又有些无奈的笑容。

霍长乐微微愕然,心跳声却在这瞬间放至最大。

怦咚、怦咚。

紧接着,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人常道:人世间的夫妻多能相伴却不能相知,因此,若彼此能相知相惜,便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眷侣。我一早便对自己说,如若有一天,有一个女子能够与我相知,我愿意为了其后的相守相惜而一生一世一双人。而长乐于我而言,已是知己。”他嘴角含笑,神色却是非常温柔。

霍长乐一字一句琢磨,心中纳闷道:难道他只是因为自己知他比一般人都深,才选择自己?

“其实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告诉娘子我向你提亲的其中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便与娘子的问题有关。原本不打算那么早提亲,只是从相知到相惜,欠缺的那一步,眼下已经有了。”

霍长乐怔住。

“若娘子问我喜不喜欢你,答案自然是喜欢的。”他笑吟吟道。

霍长乐眨眨眼睛,等到消化了他这段话后,顿时目瞪口呆。

她不是没想过谢若璋也会喜欢她,只是当听到他亲口含笑肯定的时候,居然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是因为妄自菲薄所以感到虚幻,纯粹是因为谢若璋这么浪荡不羁的人物,也会甘心为“情”字所缚而惊讶而已。

思及此,她喃喃开口:“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前一天他们还是朋友关系,今天便直接升级为成亲预备对象。

原本站在五六步以外的男子闻言,挑了挑眉,抬步走了过来,还未等霍长乐反应过来,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

“若是这样子呢?”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在问她这样做够不够真实。

她脑子难得有些空白。

似乎每一次被他拥住,都会有片刻的失神。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了他带着几分笑意,几分无奈,几分纵容的声音:“娘子,若璋方才就想说,其实同样的话你说过两遍了。”

同样的话……她方才说的话全部是表白,可是,她什么时候说了两遍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两遍?”霍长乐愕然抬头。

谢若璋低下头来,嘴角笑意促狭:“其实先前在悬崖边,我就懂你的意思了,所以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娘子会如此大胆直接,实在是令在下刮目相看。”说到这里,更是低低笑了起来。

“悬崖边?……什……么?”霍长乐怀疑自己听错了,嘴角抽搐。

谢若璋微微偏了偏头,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了她的嘴唇,然后轻轻点在自己唇边,笑得颇有深意:“唔,便是娘子扑上来……的这个时候。”

霍长乐石化了。

半晌,一丝热意慢慢从脖颈处漫上来。她以为他早已忘记这桩,没想到今日居然提起了……难道说从那天开始,他就以为自己喜欢他了吗?其实不是的,她是最近才发现的……

只是却有口难言,皆因自己那时被狂徒附身,做了轻薄人家的举动。

“娘子,你脸红了,真可爱。”谢若璋微笑道。

“……”

怎么觉得这样下去,以后都会被吃得死死的呢?

这件事便被这样敲定了。正如霍长乐所说,她不想操之过急。因此,这一回谢家的提亲并没有接受。

皆因她已经与谢若璋约定好,明年此时,若是两情相悦,便是成亲之日。大抵上……不会有什么变数的情况下,她都是会嫁给谢若璋的吧。已经有了喜欢的基础,接下来一年大概只是用来培养感情的。

霍瑜对这个结果似乎有些惊讶,但对于霍长乐的选择感到欣慰。

只是,尽管上升了一层关系,霍长乐却不觉得两人变得尴尬,只是见面更多,变得更亲密了罢。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升温。

或许正如谢若璋所说,相知,相惜,相伴。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去即可。

紧扣的十指

一年后。

深秋。

告别了盛夏的酷暑,初秋的闷热,深秋的天气变得干爽凉快起来。草木枯荣,池塘中的莲花也枯萎败坏,涟漪再也摇曳不动它。

抬头上望,明净的天空湛蓝得毫无阴霾,阳光金灿灿的,用秋高气爽四个字形容真是恰好不过。

建康,霍府。

傍晚。

尽管还未至冬日,但是太阳西下之后,气温还是很冷的。回廊处,皓雪搓搓手,蹬蹬蹬地跺了跺脚,然后快步地走向一个小院。人还未跑到房门前,便雀跃地高声道:“娘子,娘子!”

房门应声打开,皓雪一下子刹不住脚步,便撞在了门前的人身上。因为那人身量高,皓雪恰好撞入了她怀里,便没有摔倒。

头顶上传来了一个无奈的声音:“皓雪,怎么总是这么冒失?”

皓雪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素净绝丽的面容。肤若凝脂,琼鼻朱唇。乌黑的眼珠潋滟着淡淡的笑意,嘴角微扬。与前些年的单薄相比,眼前少女的身子已经逐渐成长出了女性的曲线,散发出女子独有的韵味。

不是霍长乐又是谁。

皓雪怔怔地看着霍长乐,心中暗暗赞道:娘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及笄之后,娘子的容貌与之前久病不愈、缠绵床榻的苍白相比,变得一天比一天舒展、明朗。就好似以往几年被禁锢住的风姿,在几年间快速生长,展露出来。也难怪建康有不少公子哥儿为她神魂颠倒,登门提亲。

兀自欣赏了一会儿,皓雪很快便看见了霍长乐揶揄的神色,连忙回过神来,笑嘻嘻道:“皓雪也不想冒失,只是替娘子急呀。娘子,谢公子已经来到了,眼下在正厅候着呢。”

霍长乐微微一挑眉,唇角却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拍拍皓雪肩膀道:“好,我知道了。”

皓雪露出了一个八卦兮兮的暧昧笑容:“娘子不要让谢公子等久了哟。”

“……”

这一年来,随着她与谢若璋见面的次数徒然增多,两人的关系在府内已经变成了公开的秘密,或者说两人已经是公认的一对。一开始,下人们即使八卦,但还没那么猖狂,看到他们都只是像以往一样恭敬地低头。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府内开始出现了各种八卦,八卦的主角自然是她与谢若璋。八卦的内容么,自然是各种让人浮想联翩的激情内容……

这股八卦之风的源头,是在夏天的时候。那日,她与谢若璋一同游船,玩到很晚才回府。无奈夏日蚊子多,脖颈被叮了好几个包,当晚没有发现,结果第二天醒来,才看到一小片皮肤都红了。前一天玩得很累,一大早肚子便饿了,霍长乐便睡眼惺忪地踏出房间。这一幕恰好被一个厨娘看见了。厨娘顿时露出了惊呆的表情,半晌又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第二天,府内便传出了“长乐娘子脖子上有疑似吻痕”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传言……

然后,每一个看到霍长乐的下人,开始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暧昧眼神,看着她和谢若璋的眼神都仿佛写着“我都懂”,眼底似乎有八卦的火焰在燃烧……

霍长乐本想找霍瑜诉苦,但是霍瑜听完这件事之后,竟然脸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拍拍她肩膀,道:“乐乐,你们还未成亲,这种事要节制。”

“……”霍长乐终于明白,包括霍瑜在内,府内的人大概真的误会什么了。

水洗都不清了。

她与谢若璋本来只是尝试着在一起,可是眼下这么一弄,两人的关系反而成了铁板上钉着的了。霍长乐虽不理流言,但每每听到只言片语都会觉得哭笑不得。她还曾把这些传言当做笑话分享给谢若璋听。

一边回想,一边踏着霞光快步来到正厅,霍长乐一眼便瞧见了霍瑜与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看见她正往这边来,霍瑜微微一愣,便道:“乐乐来了。”那长身玉立的男子闻言,缓缓转过身子来,漆黑的眸子悠然含笑。

霍长乐微微一顿,便加快脚步,很自然地站到了谢若璋身边。

“大哥,那我们这就出发啦。”

“嗯。去吧,注意安全。”霍瑜看向眼前一对璧人,眼神颇为欣慰和感慨,就仿佛一个老妈子看着即将嫁出去的女儿。

霍长乐嘴角微微一抽,“大哥。”

“嗯?”

“你的眼神很幽怨。”

“……”

谢若璋忍笑道:“远之,那么我们这便告辞了。”

霍瑜点头。

谢若璋与霍长乐两人并肩而去。刚刚要拐出院子的时候,便听见身后传来霍瑜的声音:“别太晚回来啊。”

霍长乐脚一滑,扶额无奈道:“我发现大哥这一年来,变得越来越像护雏的母鸡了。”

谢若璋忍俊不禁道:“娘子这样说,远之会伤心的罢。”

“那该说他像什么?”

霍长乐抬头,瞥见他揶揄的神色,又觉得自己的比喻有些好笑。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温馨起来,俱是无言胜有言。

天色渐晚。街道两旁开始点起了灯,暖色昏黄的灯笼映照在木雕柱子、青瓦白墙上。

大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笑闹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行走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在墙壁上逶迤而过。

马车嗒嗒地经过青石大街,驶向秦淮两岸。到了岸边,谢若璋把霍长乐扶下了马车,只是宽大的袖子掩藏之下,握着她的手却没有再松开。

霍长乐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动了动手的姿势,把两人本是松松交握的手变为十指紧扣。

牵手这个动作在现代的情侣看来不过是最常见不过的动作。只是眼下是东晋,民风虽说相对其它朝代开放,但是也少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在众目睽睽下十指紧扣,更何况是名义上还未成婚的男女。幸好有宽大的袖子挡住,没有人留意到两人的手竟是紧紧牵着的。

她倒也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在没人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只是一开始只敢在没人的地方拉着,后来变成了在外面也忍不住牵在一起。

谢若璋看了她一眼,眼底潋滟着若有似无的悠然笑意。他的容姿本就极为出色,眼下夜幕降临,在淮水边匆忙而过的荟荟众生之中,他修长挺拔的身材显得更为鹤立鸡群,灯火柔化了他的五官,愈发显得眼珠乌黑,风流斐然。

这么淡淡的一个笑容,便引得两旁年轻的娘子忍不住瞄向他,随即,又把略有些艳羡和复杂的眼光看向霍长乐。

尽管不喜炫耀,但是此情此景,霍长乐也不由生出了几分骄傲的情绪,又因为站在他身边的人,眼下是自己,心中的愉悦怎么也掩饰不住。

刚下马车不久,便听见了前面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若璋兄,这么巧,真是何处不相逢呀。”

抬眼望去,那是几名年轻男子。其中可以看到,这群人之中为首的一位男子年约二十五六岁,黑发高束,如玉的脸庞挂着惊讶的表情,半晌又化为一个淡淡的笑。一笑之下,煞是风仪古雅。看这穿着打扮,大约也是文士。

他的身边不仅站着四五名广袖飘飘的美少年,还站着一位与霍长乐年龄相仿的娘子,头戴幂篱,但是眼睛却灵动地转来转去,似乎很是活泼可爱。

谢若璋微微一笑,道:“韫之兄,当真是许久不见了,可别来无恙?”

“托福托福。”那人乐道,然后一一向他身后的人和谢若璋互通姓名。

当得知了眼前人便是谢若璋之后,那几名少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几分艳羡和钦慕的神情,只是却没有之前那些文士那么狂热,依旧仪态翩翩,想必是平日见惯大场面的人。

这边,霍长乐也不动声色地听着,心中暗道:为首的那王韫之风姿不凡,身后的少年虽然青涩,但也不失稳重。而这群人既是姓王的,又是住在建康的,又与谢若璋熟络……大概,此“王”,乃是琅琊王氏的王。

王韫之道:“听说今晚淮河边有河灯诗会,在下便偕同几位表亲一同来乘花船。”然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看了看身旁的娘子,道:“若璋兄,差点忘了说,这位是小妹桑兰。桑兰与若璋兄上一回见面,已经是七八年前了罢。现在再看,约莫是认不出来了。”

“哦?原来娘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方才确实没认出来。”谢若璋挑挑眉,笑道。

那王桑兰在谢若璋含笑的眼神下,似乎是不胜娇羞地低下了头。

王韫之一早便留意到谢若璋身边的霍长乐,不由好奇道:“这位娘子是……”

王桑兰也悄悄抬头,打量着霍长乐。

霍长乐见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又想起自己的手还和谢若璋牵在一起,顿时想偷偷松开。没想到谢若璋居然没让她松开,反倒是紧了紧,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手。

他含笑道:“这位是霍侍郎的幼妹,霍三娘霍长乐。”

霍长乐隔着幂篱,觉得那些火辣辣的视线也被隔绝了不少,遂点头礼貌道:“幸会。”

几人寒暄一番。

王韫之道:“我们正要登上花船,两位可要一起来?”

“韫之兄的美意心领了。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只待下回有机会,在下一定赴约。”尽管如此,他的神态不见抱歉,很是悠然自在。

“那真是可惜了。”王韫之叹道,向谢若璋告辞,便带着几个表亲、还有一再回头的王桑兰登上了一艘华美的花船。

目送他们远去,谢若璋方把霍长乐引上了另外一艘小木船。这艘船不似之前游湖的船那么大,只是轻轻巧巧的,恰好只能容纳两人。

水波荡漾,坐在微微晃动的船上,一直渡至淮水中央,顺着水波而下。

我等不及了

待到小舟远离喧闹的岸边,驶离了码头停泊着的大船,来到淮水中央微微荡漾而下时,原本的热闹喧嚣声似乎一下子便离他们很远了。

小舟虽小,五脏俱全。有一间小室,里面的烛火十分明亮,照得附近一小片江面都亮堂起来。江水黑漆漆的,天幕也是幽蓝的,一轮明月悬挂于头上,冷冷地散发着清辉。

霍长乐随意地坐在船板上,手撑在船舷上,瞧见江水随着船只前进划出流纹,便伸出手指轻轻点过江水,看见那轮明月的影子震荡而行将破碎。指尖感受到一点冰凉,又下意识地缩回去。只是不一会儿,那轮明月的影子又恢复平静,她又故技重施,准备再次弄碎它。

就在她准备再次把手伸向江面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一个无奈又好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娘子,我今日才发现你竟是如此贪玩的。”

霍长乐挑挑眉,没有转头,轻笑着拾起角落里一小块石子,轻快地往外抛去。石子在水面上跳跃了几下,击碎了明月的影子,徐徐沉入江底。

谢若璋的声音从耳后响起:“秋夜寒凉,江风袭人,娘子莫要在外面呆太久为妙。”因为靠得近,他低沉的声音似乎比以往更为性感,听的时候仿佛有羽毛轻轻划过心脏。她似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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