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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第一个成功者,可以摘得奖赏。
后来者注定只能仰望先行者的荣光。
不抱团,根本没有希望跑赢其他对手。
于是,各位东西织室的鲁班士们,立刻就根据自己的习性与性格,各自与其他鲁班士串联、组织,很快,东西织室就各自组织起了三个不同的纺纱机研究组,开始日夜不停的研究纺纱机,希望可以赶在竞争对手之前,拿出自己的成果,以摘取列侯之赏!
就连墨苑的墨者们,也被这个赏格所深深打动。
数位浸淫机械的墨者,甚至决定放下手里本来的项目,全身心投诸纺纱机的研究之中。
倒不是墨者们忽然开始贪财爱名了。
而是,此事对于墨家特别重要。
墨家若能出现一位列侯,那么,对于整个学派的将来,都将大大有利。
至少,从此墨家就能有一位可以在朔望朝上替自己说话的人,有了一个在朝堂上的代表。
更可以借此向天下人证明自我。
最最重要的一点纺纱机的研究与制造,完全符合墨家的三表法要求。
本于古今明王之事,下察百姓耳目之实,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
对于这种事情,墨家哪怕是卖肝卖肾,也会去做的。
就连民间,也被此事惊动。
列侯之赏,让无数家庭辗转反侧,许多有志之士,开始寻思自己要不要加入其中。
地方上的鲁班士们,则毫不犹豫的投入其中。
万一成功了呢?
这可是列侯之赏啊!
哪怕失败了,也不打紧。
自数年前,朝廷颁布《平律》,将工匠地位提升后,隔年,就确立了‘鲁班士’的系统。
所谓鲁班士,是一个如同博士官体系一样的名誉头衔。
当然,没有像博士官们那样威风,也没有什么特权。
但在民间,鲁班士,哪怕只是一个两百石鲁班士,那也是地方上的名望之士,连官吏也要尊敬一二的贤者。
他们是地方上的知名木匠、铁匠和泥瓦匠。
更是当地经济发展的支柱。
他们生产和制造地方上需求的大部分器械。
像是水车、犁耙、镰刀、谷仓、房屋,都是他们的作品。
在手工业浪潮兴起的今天,这些鲁班士们,更是被大贾们当成宝贝一样看待。
某些高级鲁班士,拥有百万家訾,甚至他本身就是一个地方上的手工作坊的巨头。
这些人有钱,有资源,有人手,看到列侯之赏,自然心痒难耐。
更何况,此事还不仅仅与列侯之赏有关联。
还跟金五铢有关系!
棉布,是当今汉室商品经济的一个新亮点。
自元德六年,市面上有棉布出现以来,这种新型的布匹,因其坚固、保暖和耐磨损等诸多优点,立刻成为贵族和中产阶级的宠儿。
尤其是棉被,在北方和安东地区,几乎是供不应求。
如今,一床标准的棉被,价格常常在一万钱以上。
而一件棉布缝制的常服,其作价也常常是千余钱。
若能攻破棉布的纺纱技术,那等于是在印钱!
没人能无动于衷。
是以,就连汉室的大贾们,也挥舞着钞票,投身于竞赛之中。
这些有钱的狗大户,譬如临邛的卓氏和程郑氏、关中的师氏、田氏,乃至于列侯勋臣中的某些人,譬如御史大夫刘舍等人,全都虎视眈眈,盯上了纺纱机技术。
人人皆知,这就是一个金矿,一个崭新的金矿!
而另外一些人,则将目光瞄向了棉花种植业。
既然天子已经开出了这么高的赏格,那么未来,棉花和棉布就很可能取代如今主流的苎麻种植和粗麻布。
纺纱机这等高端技术,大家伙没那个才智与资源去研究。
但,种地总会吧?
特别是那些本身就在安东有着种植园的贵族们,悄然之间,就已经决定,将自己的种植园规模扩大,并提高棉花种植面积。
整个七月,长安和关中,都在纺纱机的喧哗与浪潮之中渡过。
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了。
一份从远方抵达长安的情报,抵达刘彻案前。
情报上的内容很多,但重点归纳起来,就是两个事情。
第一匈奴结束第三次西征,所获甚多,筑单于城于康居,有西迁之意。
第二单于句犁湖变法,夏务运动开始。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节 筹备(1)
北匈奴变法,无疑是元德八年最具标志性的事情。
在接到这个情报的刹那,刘彻就明白了,在史书上,今年的最具代表**件已经产生了!
甚至今后数年乃至于数十年的标志**件也诞生了。
世界历史,从此将走向一条完全陌生的异路!
一个中国化的游牧帝国,一个汉化的中亚和西域。
从现在开始,直至数百年后,这一事件的影响都将涟漪不绝。
句犁湖变法的影响和意义,很可能将成为千年后初中历史课本之中的必考题。
此事的意义,与商君变法、秦始皇统一六国,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将是同一级别的。
它必将深远而深刻的重塑整个世界的历史脉络,至少,从此东北亚的历史将彻底改写。
匈奴的改革,无论成败,都将使得诸夏文化圈的规模,瞬间扩张数倍。
并辐射至中亚和南亚,形成一张巨大的大网。
当然,匈奴的变法能否成功,现在来看,依然是未知数。
但就算是满清的洋务运动,尚且缔造了所谓的‘同治中兴’,搞出了个亚洲第一的北洋舰队。
匈奴变法的结果再差,多多少少也是能弄出点东西的。
更何况,匈奴不是满清,这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民族。
历史上,匈奴被两汉轮番蹂躏,不堪其辱,一部分匈奴人西迁,随即引发了上帝之鞭阿提拉惩戒欧陆,导致罗马帝国的分裂。
如今的匈奴,虽然屡遭重创。
但通过一次次西征,它总是能及时补血成功。
倘若它再进行一些卓有成效的改革,提高其国力和单于庭的威权,那么,未来,很可能会有一个怪物出现。
刘彻也不知道,倘若未来,匈奴依然西迁,依然去到欧陆。
欧陆诸国,能否扛得住经过了改革和变法的匈奴?
要是一个不小心,连罗马城都人攻陷了,那就搞笑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
至于当前……
“北匈奴既然准备开始所谓的‘变法’……”刘彻在心里嘀咕着:“那朕就必须先抓一张王牌在手了……”
那还有谁能承担这张王牌的地位?
除了军臣的嫡子,刘彻的小舅子,匈奴帝国正统继承人,西匈奴的于单单于外,还能有谁?
理了理衣冠,刘彻就转身对左右吩咐:“去传丞相、大农与少府卿来见朕……”
自夏四月,长平侯周亚夫从丞相之位退下去,晁错接班以来,汉室朝堂在这数月之间,已经完成了洗牌。
少府卿桃候刘舍因其劳苦功高,升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成为亚相,与晁错班子。
其少府卿之职随即由廷尉赵禹接任,空缺出来的廷尉之职,则按照安排由汲黯接任,而汲黯的尚书令一职责暂时空缺。
这几个月,这些新九卿们,都还在磨合期,难免有些磕磕碰碰。
譬如,汲黯在廷尉的位置上,据说已经忙得足足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而赵禹面对少府内部错综复杂的情况,似乎也感觉两眼一抹黑,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他是法家大臣,而自古以来,从来只有下属去适应法家的,从未有法家的人会主动去配合适应环境。
所以,赵禹上任后,就抓了几个典型,杀鸡骇猴,震慑少府卿上下,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非常旺盛。
由是,少府上下焕然一新,办事效率都提升了许多。
倒是刘舍当了御史大夫后,许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完美了。
索性也就躺了,将御史大夫衙门的大权下放给了御史中丞,自己则乐的逍遥。
九卿各有司之中,变化最小的,要数大农。
虽然旧大农卿直不疑已经光荣退休,拿着个特进元老的头衔,衣锦还乡,装x去了。
但新任大农商容,却早已经是大农衙门的实际主持人。
他上任后,大农的规矩和体系,丝毫不变。
不过是将办公地点,从大农的侧厅,搬进了正殿而已。
不过一个多时辰,晁错等人便出现在了刘彻跟前,纷纷稽首拜道:“臣等恭问陛下圣安……”
“朕躬安……”刘彻摆了摆手,让人给他们赐座,待众人落座后,刘彻才道:“朕诏卿等来此,是有件事情想向诸卿请益……”
晁错等人互相看了看,类似的情况,过去八年已经上演过无数回了。
但凡天子召集群臣,向他们请教某事,那么,天子肚子里一定憋着坏水。
所谓请益,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但,没有人敢破坏这个游戏规则,甚至大家伙得自动的配合,当好演员的角色。
“陛下旦有所问,臣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众人纷纷拜道。
“是这样的,朕闻尧曰: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刘彻笑眯眯的说着:“三代圣王皆行此道,先代贤主皆用此策,然朕不敏,颇有疑惑……”
他正色道:“若有一国,为夷狄之主,其先与有血仇,然则其幼主深陷奸贼之手,为奸佞所制……”
刘彻站起身来,微笑的看着群臣们:“此国之主,当救还是不当救?”
群臣闻言,立刻就明白了,刘彻要对河西的西匈奴小政权下死手了!
还特意抬出了这冠冕堂皇的‘兴灭国、继绝世’来当旗号。
不过,想想似乎也很合情合理啊!
汉匈虽是仇敌,但也是姻亲。
如春秋的秦晋,类似战国的秦楚,虽然都快打出狗脑子了,但两个王室确实是亲戚!
当初,申包胥哭秦庭,救了一回楚国。
倘若,此时此刻,再来一出西匈奴于单单于衣带血书,像伟大的天单于,他的姐夫求救。
那仁义无双的大汉王师,当然得奋勇先前,解决这个可怜的被奸贼所控制的匈奴之主,顺便将之带回长安,让天单于好好安慰安慰。
如此一来,汉军的行动就将天然充满正义,且必将得到全天下人的一致支持与拥戴。
更妙的是,倘若可以得到于单,那么,汉室就有了在法理上统治草原的最根本依据。
好处这么多,想让人不支持都难!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节 筹备(2)
“兴灭国,继绝世,三代之所行,五帝所共遵之道……”御史大夫刘舍立刻就出列打冲锋,他拜道:“况且,以下犯上,悖天逆德,臣请陛下发明诏,令三军并进,拯其社稷,救其百姓,还其公道……”
丞相晁错也拜道:“韩非子曰:为人臣不忠当死,臣以为陛下当发大军,以荡奸邪,明是非之本,定清浊之分!”
其他人也都是相同的论调。
几乎连讨论都不需要,就已经定下了战争的基调一场关乎正义与道德的战争。
这很好解释,这是古中国的特色。
就像后世的西方世界,动不动就是某某不民猪,不自由,得下台,必须下台。
古中国,自也有着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和标准。
对于正邪善恶,也自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法则。
就拿西匈奴这事来说吧,且渠且雕难以下犯上,挟持于单,在中国看来,完全就是大逆不道,其性质可比萨达姆和阿萨德做过的事情要严重得多!
别说匈奴的孪氏与刘氏,其实姻亲了。
就算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路人,也足够汉室打起正义的旗号,名正言顺的出兵河西。
正所谓扶危救难、兴灭国,继绝世,圣王之行!
刘彻看着群臣的样子,他知道,其实这些人也已经等待了很久,等着战火再次燃起的那刻!
别说能找到借口了,就算没有借口,恐怕他们也会唆使人搞出些借口来。
原因也很简单名望。
老一辈的大臣,一个个致仕。
新上位的三公九卿们,自是摩拳擦掌,人人都渴望,在自己手中,继续胜利,以此证明自我的价值。
像晁错、赵禹等人,恐怕更是早就处心积虑,想要发起战争了。
他们是法家时隔数十年后的再次执政者。
他们必然也必须得拿出点东西来跟天下人证明法家本身的长处和好处。
不然,其他人可就有得闲话说了。
是以,战争的硝烟,从周亚夫致仕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点燃了。
并且经过了长达半年以上的准备。
在现在看来,所谓的居延战役,恐怕只是一个幌子。
军方的真正目标,从来都是要灭亡西匈奴,打通通向西域的道路至少灭亡西匈奴一定存在于他们的选项之中。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大将出征,自古就有临机决断,便宜行事之权。
到时候,打的顺了,一路平推至祁连山,也不无不可。
但问题是……
倘若要武力灭亡西匈奴,刘彻感觉以目前的国力来看,恐怕力有未逮。
倒不是担心战争论武力,西匈奴就是一个渣!
西匈奴至今,不过两年多的存在历史,内部甚至从来没有统一过。
且渠且雕难能真正掌握的,也就是祁连山与居延地区。
其他地方,各种草头王并立。
甚至,还有许多实力派,与汉室眉来眼去。
错非刘彻在幕南的行动,吓坏了这些家伙,恐怕汉军只要打到居延泽,整个河西都可传缴而定。
如今,当刘彻在幕南玩了一手编户齐民后,整个西匈奴各部都吓坏了。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且渠且雕难拼一把了。
但,也还是有许多贵族,悄悄的在跟汉家间谍、商人,悄悄的往来。
西匈奴,从它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其实就已经注定了灭亡!
处于汉与北匈奴两强夹缝之中的它,想要生存,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抱紧某一方的大腿,跪下来磕头喊爸爸。
可惜,西匈奴天然就不能与北匈奴媾和若是与北匈奴媾和,其他人的下场未必,但且渠且雕难以及整个西匈奴的高层,都得去死!
因为,北匈奴的贵族是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些曾经在他们背后插了一刀的叛徒的!
所以,在一开始,西匈奴就只能选择向汉室靠拢。
然而,且渠且雕难,终究出身底层,视野过于狭窄。
他想到了向汉靠拢,甚至不惜割让皋兰山(今合黎山),献阏氏和亲,还主动提出了请求汉派遣官员和军官帮助他训练部队的要求。
可惜,他最终拒绝了刘彻提出的遣汉军入驻祁连山协防的条件。
这就注定了,他的下场!
既不想当傀儡,也不愿意跪下来喊爸爸,还拦在路中间?
这是找死!
他割让合黎山之举,只是延缓了他的死刑。
无论汉,还是北匈奴,任意一方,一旦缓过劲来,就是西匈奴的末日!
但,刘彻现在还有一个顾虑。
若汉军西进,万一且渠且雕难这货,破罐子破摔,去跪舔北匈奴,请来北匈奴的援兵怎么办?
北匈奴的军队,刘彻倒是无所谓。
只要汉军的钱粮资源能够跟得上,他们无论来多少,都是送人头而已。
但刘彻怕的是,西匈奴的那二三十万壮丁被北匈奴带走。
这些人本来就是匈奴人,他们一旦被北匈奴所消化,那么北匈奴的国力就能增长一大半。
而且,他们还可能成为未来汉军西征路上的强敌!
就像敦刻尔克撤退的英法士兵。
再说,这些人口,还可以成为未来汉室建设河西的主要劳动力!
所以,无论如何,汉室都得整个吞下西匈奴。
是以,刘彻才得把于单的旗号打起来。
望着群臣,刘彻抬手道:“既然诸卿都以为,兴灭国、继绝世,圣王之行,拨乱反正、理顺阴阳,调和万物,朕之职也!”
“那便准备吧……”
刘彻将视线看向晁错,对他布置任务:“丞相,朕命卿行文太原、晋阳、陇右、北地,命各郡动员民夫,准备人手……在明岁夏五月之前,朕要在合黎山看到一百万石粮食和足可支应五万大军作战半年的各类物资!”
“诺!”晁错立刻受命,这将是他对他的一次考验,一次严格考验。
北地各郡,得在年内就拿出一个至少征调五十万以上民夫的计划,并且统一协调,做好后勤辎重输送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