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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晞依着询未的法子做了,她继而转头看向询未,难掩欣喜的笑着说道,“我能看见了”。
询未举着蜡烛缓缓走向扶晞,“你刚刚复明,不能接受强光,好在如今是晚上,你又是在地下”。
扶晞快速的囊括出询未这句话给出的信息量,不过她知道木已成舟的事情不必多问,她接受就好了,定神看着询未,随着烛光一点点的逼近,她初时觉得眼睛微微刺痛,慢慢的就适应了。
见扶晞已经完全适应,询未将蜡烛递给扶晞,他端起床上的水盆,收拾好案桌上的瓶子准备离开,出门之际又回过头对着扶晞说道,“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关,最后一关你若还能活下来,才算是真正活下来了”。
“我,知道了”,扶晞虽是不解,虽是觉得不安,但还是故作镇定的点点头,询未关门时,她立时又说了句,“谢谢你”。
询未看了她一眼,但并没再说什么,关门就走了。
扶晞下床,抬腿跳到案桌边插好蜡烛后回到床上,她侧身睡下,这个时候不禁担忧起来,她很清楚方才询未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她这几天的考验不过是开胃,明天的才是重头菜。
她这几天已经很艰难了,明天又该是什么呢?已经知道不简单了,至少不会轻松过这几天。
轻轻叹一口气,扶晞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顺势又碰到了自己的耳朵,她想起来那声耳语,“不是梦,确实是他,他那个时候是什么表情呢?他抱着我的时候,似乎还很小心”。
扶晞不知道,询未在给她的那根蜡烛里撒了一小指甲的睡睡粉,随着蜡烛的燃烧,睡睡粉被带着烧起来,香味慢慢飘出来,香味在这个小小的暗房里游荡。
不过片刻,扶晞便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浑身上下都使不上一点力,只是一门心思想睡觉,她嘴皮子几次轻抬,吐出几个字音后死死的昏睡。
睡睡粉适当的用量便是很好的安神之物,用多了也可以杀人于无形,询未的用意不过是想让扶晞今夜好眠,明天好好应对那个九死一生的梦中局。
正夜,广明王府,春熙阁内。
浔阳今天午后从宫里回来以后就将自己锁在春熙阁里,任何人来,他都不开门,即便是奉绣。
奉绣大抵是知道了原因,她让人都撤下,不用守在外面,她知道浔阳一旦钻了牛角尖,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谁都劝不出来。
春熙阁里有卧床,浔阳也有过几次看书看晚了就歇在哪里的时候,此刻也不必担心他若不出来,该睡在哪儿。
浔阳知道外面没了看守的人,他才把心里的怒气撒在春熙阁里的死物上,一把付开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张腿就踢翻桌子,又随手砸了两个花瓶,他瘫软的靠坐在梨花木椅上,嘴里念念叨叨,“真的是,真的是母妃…是我,都怪我!”。
感觉到窗边有声响,浔阳警觉坐正,厉声问道,“是谁!”。
“是我,奉绣”,奉绣从没离开,她不过是大声让浔阳的随从都退下,然后自己躲到了春熙阁侧边的窗边罢了,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以及浔阳的自言自语,她不禁叹了口气。
浔阳顿时局促起来,他迟疑了片刻,然后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栓,对着门外喊了一句,“进来吧阿绣”。
奉绣点头,进门以后转身关上门,“阳儿同娘娘争执过了?”。
浔阳一想到如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的母亲和眼前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女人,心里就是一阵恶寒,他转身瞪了奉绣一眼,“本王是王爷!你放肆!”。
奉绣没想到浔阳会这样说,她当他是一时生气,便下意识说道,“阳儿是听了哪里的风言风语了吗?”。
“你当本王的话是耳边风吗?”,浔阳顺手拿起最近的一个花瓶狠狠砸在奉绣脚边,虽然并没有伤到她,但这一举动着实让奉绣心里一惊。
一声响声不止惊到了奉绣,也让浔阳稍稍冷静了一点,但是也还是抵不消他现在心里的厌恶,他冷冷的说道,“也对,你自是不必顾忌我的身份,毕竟若没有你,我这个王爷的名头也不能如此光彩的得到”。
若说浔阳方才的举动让奉绣心惊,那浔阳如今这一段话就是奉绣惶恐不安,她定定神后想明白了浔阳这段话要表达的意思,敛了神色后给浔阳见礼,“奴婢方才越矩了,望王爷恕罪”。
浔阳自从简离出事后就觉得不安,他一直觉得整件事都和自己的母亲有关系,同样也和自己有关系。
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目前的局势,但他一直想要知道事实,所以连日暗地查证,又几番进宫去见明玉芙,多次探问,明玉芙起初是敷衍的应付,而后是编些话来让浔阳就此打住,最后实在是被浔阳缠得受不了了,又见浔阳有要闹到庆帝那边的意图,这才对他说了实情。
第二百三十八章 私心为上
原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旁观者,最后才知道自己是不只是一切的源头,还是彻头彻尾的帮凶。
………………………………………………
“你是母妃的儿子,母妃的话你不相信了吗?这几日宫里宫外跑进跑出,在母妃这里也三句不离那夜,你以为母妃不清楚你要做什么吗?”
“阳儿你到底还要较真到什么时候?母妃说过一切都不用你插手,母妃一定会让你安安稳稳的坐上高位,风风光光的做我南国最得意的人”。
“阳儿,你这样的性子,若不是有母妃为你打点,你如何能快乐无忧至今?”
“简离那个疯子有如今都是他咎由自取,没人逼他,他已经疯了,你也是亲眼所见,你何必再为他费心?”。
“你若再这样胡闹,你若真敢闹到你父皇那儿去,我便生气了!你是不是不再顾及我的感受了?”。
“好了好了阳儿,母妃承认确实用了些手段,但是那也都是为了你你明白吗?太子同简离暗地里联手了,我若不主动出击,废了他这条线,那他们将会是你未来最大的隐患!”。
“好,好,即便我不去为你谋太子之位,那简离呢?简离如今这个趋势,难保他日后不会威胁到你,你可知道,你不只是代表你个人,你还代表了我们明家,你身上流的,可是明家的血!”。
“母妃哪里错了,是你太单纯,太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你这样迟早会死在简离又或者其他皇子手上,你明白吗?阳儿…”。
“你可知道,若没有你送邱群入宫,母妃不会知道太子同简离的联盟,母妃也没不会提前做这些事,母妃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将一个个石板铺好,让简离坚定不移的踩上去,在这件事情上,你是最大的受益者,也是最有力的帮手”。
“你还提这些做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一切尘埃落定,其中缘由你不必太清楚,别问了…”。
“阳儿你听话,你什么也别管,往后的路母妃都给你想好了,母妃不会让你受苦受累,那些碍眼的人,母妃都会帮你除去,那些挡你路的人,母妃都会给你撇到一边”。
“如今,你只需要好好做你的广明王,朝中的势力,你外公和舅舅会帮你扩大,你什么也不必操心”。
明玉芙的话,一声声一句句,都在浔阳耳边如同魔音回荡不休,他整个人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奉绣见浔阳不说话,神色凝重又有些痛苦,她缓缓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将他扶着坐下,“奴婢知道王爷这会儿难以接受,但是你细下心来想想,便会明白,那件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任谁也阻止不了,娘娘不过是顺应时势之余为王爷你谋划了一番而已”。
“阿绣你,你们怎么狠得下心!那毒药是宜兰送去的,令是母妃下的,主意是你想的,而我却是最后受益的,这一切,这是作孽啊!”,浔阳抓住奉绣的手,眼里似有不信。
在明玉芙还没有告知他整件事的过程的时候,浔阳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的,知道以后,他却后悔了,他宁愿自己从不知道,那样就不会自己也有涉及,也不会发现身边人的狠辣与欺骗。
“太子与五皇子勾结是事实,太子在朝中结党营私是事实,太子涉及贩卖官职是事实,太子对皇上有多处欺瞒是事实,五皇子不思自己皇子身份,不顾及皇上颜面,不按规矩办事,这些也都是事实,他早就预备好了在封王那天请求皇上下旨将她生母封妃,他明明知道这是皇上的逆鳞,这是他自己要作死,与人无尤”,奉绣一口气罗列出太子及简离的几大罪状,她看着浔阳长大,她知道他的性子,自然也知道该用什么法子说服他。
“可是,皇弟的母亲是无辜的,你们不该给她毒药,还劝她去死!”,浔阳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松动,这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要给自己一个原谅明玉芙,原谅奉绣,原谅自己的由头。
奉绣见此,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有了作用,她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个法子确实毒了些,但是王爷不知道的是五皇子的母亲原本就身有恶疾,这几年都是心痛难熬,即便再忍痛撑下去也撑不了多久,再说,她若不死,王爷以为当日五皇子在大殿上会罢休吗?我们不过是给她分析了局势,怎么选怎么走,还是靠她自己想,她死了,如果一定要说因为我们,那我们也不过是成全了她,给了她一个解脱以及保全五皇子的机会”。
一声声“我们”提醒着浔阳,他也是当事人,他挣扎着闭上眼睛,思虑了片刻,将奉绣的话想了又想,越想越觉得有理。
“王爷还记得邱群吗?”,奉绣适时的提起邱群,她要让浔阳彻底的明白,他怪不了任何人,他越要追究这件事,最后也只能怨自己,“娘娘应该也同你说过了,邱群入宫后,娘娘将他调去了宫门司,太子的随从在门禁后回宫的事情也是他用来讨好娘娘的,也正是这件事让娘娘找出来太子同简离有暗线,他们…”。
“你不要说了!”,浔阳突的睁开眼睛,冷眉瞪了奉绣一眼,“我只后悔当初为何没杀了他!他如今还在宫门司当差吗?”。
成功的转移了浔阳的注意力后,奉绣浅浅一笑,而后回答道,“不久前,娘娘将他调到了撷露殿当差”。
浔阳冷哼一声,“他是个祸害留不得!”,此刻他已经将所有的过错归结到了邱群一个人身上,他需要一个发泄点,“还是不要让他再留在母妃身边的好”。
奉绣自然明白浔阳的意思,用一个邱群平息浔阳的情绪,她认为值得,“奴婢明白了,明日便会让杨普告…”,话还没说完,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她不该让浔阳知道一直以来她和宫里的联系方式。
浔阳好像在等着奉绣说,他了然的眨眨眼,“果然是杨普,他是内务所出身,即便已经在外当值,也还是可以回内务所去,既然入了宫,再去一趟撷露殿有何不可…”。
奉绣不说话,算是默认了浔阳的话。
“好了,已经很晚了,阿绣你回去吧!本王,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不会再钻牛角尖了”,浔阳摆摆手后揉揉自己的眉心,他已经很累了。
奉绣知道如今这样已经很好,至少浔阳还是以前那个浔阳,“奉绣退下了,阳儿你也早些休息,我来之前,于姑娘在这里守了许久,你若是不在这里歇息,可以去她那边,也该让她安心”。
浔阳点点头,轻飘飘的说道,“知道了,我在这里再坐一会儿,一会儿,便去看看她”。
等着奉绣走了良久,浔阳才叹了一口气,“扶晞,扶晞我担心你,皇弟遣散下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就势出来,你如今可还好,你至今有没有想起过我?”。
“皇弟的府邸如今不能随意进出,否则我早便要去一趟,带你出来”。
“两年,两年在此刻是如此难熬,如此漫漫,如此烦躁”。
“邱群,那个欺负你的人,我当日不杀他,是为了让他永远痛苦卑贱的活着,你若知道了我的苦心,当是不会怪我的吧…”。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活过两天,明天,明天这个世上便再无他这个人了,你知道该是会开心的,你开心了,我便开心了”。
“福子这两日都恹恹的,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如果你此刻能在,肯定能逗得它来劲”。
浔阳自己念念叨叨了几句后撑着扶柄起身,提着一柄灯笼离开春熙阁,悠悠的走了几步想起奉绣和他提起的于蕴薏,原本前些时日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些缓和,虽不至于有喜欢的成分,但至少浔阳同她之间不会再剑拔弩张,但是自从简离出事以后,他也没功夫再去搭理她,而她也没再来找他。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还守在外面了?浔阳虽然刚刚想起了扶晞,同时联想起于蕴薏曾经对扶晞的刁难,心里有了不舒服,但是没走一段路就削减了那份不舒服,走着走着也就没有了。
说到底,他也有自己的一份虚荣心。女孩子的青睐会让他倍感自豪,又加上今天突然知道了太多事情,他即便接受了,也是带有强迫性的,此刻他急需要红袖在旁,给他几句温言细语,他心里想要的是扶晞,但她此刻不在,他自然就想到了在身边的于蕴薏,她一向对他殷勤的很,此刻去见她,她该是很高兴的。
浔阳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画面,于蕴薏见到他以后的画面。
殊不知一切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于蕴薏不去找他不过是因为厌恶,今日过来守着他,也不过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清楚他刚刚从宫里回来,这件事多少都与简离的事情有关,她想从他这里探听到一些与简离有益或者有关的消息。
被奉绣“劝”走以后,她只能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发脾气,发完了脾气就开始为简离担心。
思君未能见,忧君不能现,叹妾多无用,竟不解烦忧,洋洋洒洒几行字她一气呵成,写完默念了几遍,双眼就此朦胧,最后就直接伏案哭起来,压抑又克制,更是难过。
于蕴薏回忆起了初见简离的模样,宫宴上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模样,宫宴后的鲁庭偶遇,他暗自伤神的模样就那样刺进了她的心里,她偷听他说了一会儿话,她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皇子,主动走出来同他说话,虽然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但他的风华与才智已经令她折服,她知道他有他的抱负,她听着他对自己说,“我一定会功成名就给你看”。
只那一句,她便一头砸了进去,从此满心就想着他一个人,别的男子再也入不了眼,回府以后,她明里暗里的打听了许多关于简离的事情,她等着再与他见面,没想到宫宴后至今,再无会面。
第二百三十九章 计上心来
此时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就是做一回蠢人,老老实实做出旁人以为的模样,本本分分讨眼前人欢喜。
……………………………………………………
浔阳的住处必须得穿过于蕴薏的住处,此前他都是匆忙穿梭不作停留,如今见着屋子里灯火通明,他反倒敲起了门。
“还没睡下吧,本王来了”,浔阳摆手屏退屋外守候的丫环,其中一个小丫环回礼退下时在他身旁低声说了一句,“于主子哭了好久,晚饭也不曾用过”。
于蕴薏没料到浔阳这个时候会过来,她猛然抬头,脸颊上还有点点泪痕,听见他的声音,她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
她自认一直以来观人入微,同浔阳一个府邸相处这么久,又有奉绣从中撮合,她算是已经看透了浔阳这个人,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思深沉,为人处事都喜欢独断专行,旁人的话若是合他心意,他自然听得进去,若是不合,便是没说两句就再没说下去的可能。
从他不杀邱群,反而将其送入宫内那件事后,于蕴薏便对他多了忌惮也多了厌恶,也是那以后,她少有在他面前故意跋扈,她担心自己的有心被浔阳看出来,惹他怀疑,得不偿失。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心,自私原本就是一个人的本性之一,不过是有的人显露得早,有的人隐藏得深罢了。
于蕴薏能够理解一个人过分的自私,但她接受不了像浔阳这样本就养尊处优,可说得到了许多人的关怀的人,还一心为己。
为了保住身边的人,他罔顾天理的去维护,他只是觉得不能让自己在意的人有失,便昧着良心不去听不去看,将别人的生死荣辱丢在一边,他的私心当不得恰如其分四个字,也不被于蕴薏认同。
于蕴薏迟迟没去开门,浔阳便自己推开了门,关上门走了几步来到案桌前,一打眼便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痕,他登时便愣住了。
起初,门口的小丫环的话浔阳是不信的,他不认为于蕴薏有什么要哭的地方,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今天的异常吗?她对自己怕还没有那样的情愫吧!
如今真的见着了,浔阳反倒不知所措起来,心里一下有了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