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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我们能指望你做出些成绩,卡拉斯,”高阶学监是个弯腰驼背的老头,痛苦假面后不时传出艰难的喘息声,“先是在世俗学习上表现出无人能及的勤奋,以及对入门仪式的迅速掌握。而现在,一次幻景……头一次痛苦体验中就看到了幻景。你是选民,选民!亲眼目睹父母之死的孤儿……你命中注定要侍奉至善女神。”
“那么,呃,作为三阶奥秘的侍僧,有什么额外职责?”
“还能有什么,痛苦体验,”高阶学监说,“一个月的痛苦体验,在过渡死亡中一个月的探险。你将再次喝下翡翠酒,还会通过其他方式接近女神的怀抱,体验那稍纵即逝的瞬间。你会用丝线上吊直到濒死,你会被放血。你会接触毒蛇,你会在夜幕下的海洋中游泳,那里居住着很多女神的奴仆。我嫉妒你,小兄弟。我嫉妒你,密境中的赤子。”
金·坦纳当天晚上就逃离了启示厅。
他把自己的东西收进干瘪小包,又从厨房偷来食物。在进入启示厅前,金把一小包钱币埋在距离悬崖一里地的某个标志物下面,袋子里的钱足够让他回到卡莫尔城。这附近有个小村庄,叫做“超脱痛苦”,悬崖神庙的日常给养多半是从此地购买。
他草草写了个纸条,放在因为阶级晋升刚刚得到的私人房间的睡榻上。
很荣幸能得到这些机会,但不能再等。命中注定要寻找永恒死亡的疆土;无法满足于过渡死亡这种粗浅奥秘。
女神在召唤
——塔夫瑞·卡拉斯
他最后一次走下岩石阶梯,聆听波涛在黑黢黢的山崖下方激荡。炼金防风灯的柔和红光指引他走向启示厅上方,进而到达悬崖顶端,金·坦纳自此消失在夜色之中。
4
“见鬼,”金讲完自己的故事后,盖多说,“幸亏我去的是森多瓦尼教会。”
金·坦纳回来的那天晚上,锁链神父仔细盘问过他在启示厅的体验后,就让孩子们拿着四陶杯温热的卡莫尔啤酒到楼顶去了。他们坐在满天星辰和散乱的银色云雾下,刻意装出满不在乎的态度,慢慢喝着啤酒。孩子们玩味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幻觉,就好像是主动聚在一起,有整整一晚的时间可以随意支配。
“我不是胡扯,”卡罗说,“在甘朵罗教会,我们每隔一周就有顿馅饼啤酒,每个闲人日都有枚铜板,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们知道,因为他是钱币和贸易之主。”
“我最喜欢咱们的十三神教派,”洛克说,“因为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坐下来,假装恩主并不存在——当然是在咱们不偷东西的时候。”
“太对了,”盖多说,“只有白痴才会当死亡女神的祭司。”
“不过话说回来,”卡罗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可能说得对?”他抿了口酒,才继续说道,“你真的命中注定要侍奉至善女神?”
“在回卡莫尔的路上,我想了很长时间,”金·坦纳说,“我想他们说的对。只是跟他们所想的那种方式不同。”
“此话怎讲?”桑赞兄弟齐声问道。他们被货真价实的好奇心缠住时,经常会有这种反应。
金·坦纳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伸到背后,从衬衣里抽出一柄短斧。这是堂·玛兰杰拉的礼物,样式简单,毫无装饰。但保养良好,平衡性极佳,正适合那些力量还没达到巅峰状态的孩子使用。金把它放在神庙屋顶的石板上,微微一笑。
“哦,”卡罗和盖多说道。
第四卷 孤注一掷的即兴表演
我投起球来就像头发着了火。
——米奇·威廉姆斯①
『注①:上世纪九十年代费城人队超级救援投手。』
第十二章 塔尔·维拉来的胖祭司
1
洛克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注视着灰泥天花板上一幅肮脏褪色的壁画。这幅画描绘的是无忧无虑的人们穿着瑟林君主期的袍服,聚集在一桶美酒周围,手里捧着杯盏,玫瑰色的脸上挂着微笑。洛克呻吟一声,又把眼睛闭上。
“啊,他醒了,”一个陌生人说道,“正如我所说,如我所说。是膏药在他身上起了作用。这是治疗肉体通路衰竭的特效药,作用非比寻常。”
“你是什么东西?”洛克发现自己完全压不住火气,“我在哪儿?”
“你安全了,但我不敢贸然说出舒适这个词。”金·坦纳伸手扶住洛克的左肩,低下头冲他微微一笑。金通常很在意外表的整洁,但现在已经几天没刮胡子,脸上带着一道道污泥。“另外,著名的伊贝流斯大师此前所救治的病人,可能对我所说的安全也有所异议。”
金·坦纳说着迅速打了几个手势:我们安全了,说话不必顾忌。
“哼,金,对我过去几天的辛勤工作来说,你的讽刺挖苦还真是上好的回报。”这陌生的声音,似乎出自一名形容枯瘦满身皱纹的男人之口。他的皮肤就像一张饱经风霜的棕色桌面,紧张的黑眸子在一副厚眼镜背后向外窥探,这玩意比洛克平生得见的所有镜片都厚。他身穿一件破破烂烂的棉布衬衣,上面沾染的污渍可能是干酱油也可能是血迹,外面罩着的深黄色束腰外套是二十年前的款式。卷曲灰发似乎直接从后脑勺冒出来,梳成了一条辫子。“我已经把你的朋友带回清醒的海滩。”
“哦,看在佩里兰多的分上,伊贝流斯,他又不是脑袋里扎了支箭,只不过需要休息。”
“他温热体液的潮水退得很低,体内通道中已经彻底没了活力。他面色惨白,反应迟钝,浑身瘀伤,脱水严重,而且营养不良。”
“伊贝流斯?”洛克挣扎着试图坐起身,但只成功了一半。金抓住他的肩头,帮他最终坐好。洛克只觉得天旋地转。“红水区的蚂蟥师伊贝流斯?”
蚂蟥师相当于医学领域的黑炼金师。他们没有得到医师协会的证书或任命,主要替卡莫尔正派人们治疗伤情和疾病。如果在凌晨两点半带着斧伤去找真正的医师,那他可能会面露疑色,找来城市卫兵。但蚂蟥师不会提任何问题,只要提前拿到报酬就行。
当然,蚂蟥师们的问题在于,病人必须冒险相信他们的能力和资历。有些蚂蟥师是真正受过训练的医生,由于时运不济落到这步田地,或是因为偷坟掘墓之类的罪行被行会逐出。其他人则只是骗子,顶多通过照顾酒吧殴斗和持械抢劫的受害者,得来了多年实践经验。还有少数人干脆就是疯子,或是杀人成癖,或者——更神奇的是——二者兼而有之。
“我的同僚们是蚂蟥师,”伊贝流斯不屑地说,“我是一名医师,受过学院专业训练。你能恢复过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洛克环顾四周。他躺在墙角里的一张睡席上,身上除了遮羞布外不着寸缕,这地方肯定是落尘区的某座废弃小屋。帆布帘挂在房间仅有的一扇大门上,两盏橙白色炼金灯在屋里洒满光亮。洛克的喉咙很干,身体仍旧疼痛,味道相当难闻,而且不仅仅是那种没洗澡的人产生的天然臭气。他的肚子和胸口上有一层奇怪的透明物质形成的干燥碎片。他用手指捅了捅。
“我胸口上,”洛克说,“是什么鬼东西?”
“膏药,先生,膏药。准确地说,是维拉各内尔立膏药,但我估计你肯定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我用它将你体内通道中衰微的能量集中起来,把温热体液的运动限制在你最需要的区域——比方说,你的腹部。我们不想让你的能量散失。”
“这是什么东西?”
“这种膏药是秘传混合物,但它的主要功用成分是园丁助手和松节油。”
“园丁助手?”
“蚯蚓,”金说,“他是说碾入松脂的蚯蚓。”
“你就让他把这玩意涂了我一身?”洛克呻吟一声,重又倒在睡榻上。
“只涂在你的肚子,先生,你那饱受折磨的肚子。”
“他是医师,”金·坦纳说,“我只擅长切碎别人,没本事把他们拼好。”
“我到底是怎么了?”
“虚弱——非常虚弱,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彻底的虚弱。”伊贝流斯说着抬起洛克的左腕,给他号脉,“金·坦纳对我说,你吃了催吐剂,就在公爵日那天夜里。”
“有这码事。”
“此后你什么都没吃,什么也没喝。然后你又被抓住,臭揍了一顿,几乎在一桶马尿中溺毙——真是厄运连连!我对此深表同情。而且你的左前臂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它已经彻底结痂,显然并非得自那天的折磨。另外,尽管伤痕累累虚弱无力,你还是整晚都在活动,不遗余力地执行自己的任务,毫不休息。”
“听起来有点耳熟。”
“你只是虚脱了,先生。用外行人的话说,你的身体驳回了你的申请,禁止你继续蹂躏它。”伊贝流斯呵呵笑了两声。
“我在这儿多久了?”
“两天两夜,”金说。
“什么?该死的。一直都处于昏迷?”
“没错,”金·坦纳说,“我眼看着你倒下的。我就在三十码外,藏在一个角落里。我花了好几分钟才想明白,这个满脸胡子的老乞丐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我给你用了点镇静剂,”伊贝流斯说,“都是为你好。”
“活见鬼!”
“我的判断显然是正确的,否则你肯定不会老老实实休息。而且这样做也便于用些相当难闻的膏药,治疗你脸上的浮肿和瘀伤。如果你清醒过来,绝对会抱怨那种味道。”
“呃,”洛克说,“千万别告诉我,你这儿什么喝的东西都没有。”
金·坦纳递给他一皮囊红酒。酒液温热发酸,显然搀了不少水,颜色都已经变成粉红。但洛克不顾体面地猛喝几口,一气灌下半囊。
“小心点,拉莫瑞先生,小心点,”伊贝流斯说,“恐怕你根本不了解自身的极限。让他把汤喝掉,金。他需要恢复生命活力,不然体液还会再度衰竭。他太瘦了,实在不够健康,很容易产生贫血症状。”
洛克狼吞虎咽地吃掉那碗汤(用牛奶和土豆炖的鲨鱼肉。少盐寡味,已经变冷凝结,早就不算新鲜,但仍是他记忆中吃过的最美味最丰盛的一餐),然后伸了个懒腰。“两天了,诸神啊。我想咱们不会遇到飞来横福吧?瑞沙大佬有没有从什么楼梯上摔下来折断脖子?”
“恐怕没有,”金·坦纳说,“他还与我们同在。还有那个盟契法师。他们这两天特别忙。你可能很想知道绅士盗贼团被正式放逐了,而我是尚未落网的最后一名成员。不管是谁,只要把我带到浮坟去,就能得到五百克朗。不喘气的最好。”
“哦,”洛克说,“请恕我冒昧,伊贝流斯大师。我们俩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换取瑞沙大佬的巨额赏金,你为何还要替我涂蚯蚓呢?”
“这我可以解释,”金·坦纳说,“似乎还有一位伊贝流斯在为巴萨维工作,担任浮坟卫兵。我应该说,是一名忠诚的卫兵。”
“哦,”洛克说,“请接受我的哀悼,伊贝流斯大师。是你的兄弟?”
“我弟弟。可怜的笨蛋。我总是跟他说去找份别的工作。似乎咱们有不少共通的伤痛,都是瑞沙大佬的杰作。”
“是的,”洛克说,“是的,伊贝流斯大师。我会把那杂种埋进泥里,埋入世界诞生以来所有死者都未曾达到的深度。”
“啊,”伊贝流斯说,“金也这么说。所以我甚至没有收诊疗费。我不敢说对你们寄予厚望,但只要是瑞沙大佬的敌人,都会得到我最周到的照顾和治疗。”
“您真是太客气了,”洛克说,“如果我还需要在胸口上涂蚯蚓和松节油,肯定会非常乐于让您……处理这项事宜。”
“愿为您效劳,先生,”伊贝流斯说。
“好了,金,”洛克说,“咱们似乎有个藏身之所,一名医师和咱们俩。还有其他什么资产吗?”
“十克朗,十五梭伦,五铜板,”金说,“你身下的这张小床。你吃了酒喝了汤。我当然还带着恶姐妹。几件斗篷,几双靴子,你的衣服。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烂灰泥和断石墙。”
“就这些?”
“是的,除了一件小东西,”金·坦纳举起一张艾赞·基拉祭司的银丝面具,“永寂女士的援手和慰藉。”
“活见鬼,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把你扔在大锅区边缘之后,”金说,“就决定把船划回神庙区,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2
佩里兰多神庙中的火苗还没烧到外面,金·坦纳就衣衫不整地扑倒在艾赞·基拉神庙的后门前。此地位于佩里兰多神庙东北方,相隔两个街区。
祖灵玻璃和石头当然不会燃烧,但神庙内的东西就是另一回事了。由于祖灵玻璃可以反射和集中火焰的热量,地窖中的一切都将被烧成白灰,而不断升高的温度无疑会引燃上层神庙里的东西。黄号衣组成的救火队围在神庙四周,@。电子书@但除了等待别无他法。至少也要等到灼热热浪和可怖毒烟不再从神庙大门往外冒再说。
金·坦纳用拳头捶打着死亡女士神庙后方关闭的木门,同时暗自向诡诈看护人祈祷,希望最近几个月来疏于练习的维拉口音不至于走样。他跪在地上,好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怜。
几分钟后,房门轻轻响了几声,朝两侧滑开,露出条小缝,一名侍僧低头看了看金。此人身穿朴实无华的黑色长袍,头戴银面具。这套装束在金看来是如此亲切。
“我叫塔夫瑞·卡拉斯,”金·坦纳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快死了吗?”侍僧问道,“我们对身体健康的人帮不上什么忙。如果你需要食物和接济,我建议去找佩里兰多神庙,不过今天晚上他们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我不会死,而且我的确需要食物和接济。我是至善女神永远的奴仆,修习第五阶内部奥秘。”
他仔细权衡过这个谎言。艾赞·基拉教会的第四阶即为正式祭司。对那些得到委派,奔走在诸城邦间,执行重要使命的人来说,第五阶非常合适。如果再往高了说,他就必须面对理应听说过他的那些高阶祭司了。
“我正要从塔尔·维拉前往杰里什,为死亡女神教会办差,但我的船在路上被杰里姆海盗劫持了。他们抢走了我的僧袍,我的圣职图章、文书和痛苦假面。”
“什么?”这名侍僧是个小女孩,她弯下腰想把金·坦纳扶起来,但由于体重只有大汉的四分之一,所以这个动作略显滑稽,“他们胆敢阻挠女士的使者?”
“杰里姆人不信十二神,小姐妹,”金·坦纳借机直起身,跪在地上,“他们以折磨信徒取乐。我被锁在一支桨上,度过了许多漫长的日子。昨天晚上,将我俘虏的那艘轻帆船在卡莫尔港下锚。高级船员都上岸寻欢作乐,而我则被派去倒夜壶。我在水里看到了黑兄弟们的背鳍,所以便向女士祈祷,抓住了这个机会。”
有件事艾赞·基拉教派的兄弟姐妹们很少向外人提起(在卡莫尔城尤是如此),那就是他们相信鲨鱼得到了死亡女神的眷顾。这些生物来去无踪的习惯,再加上它们发动残忍攻击的突然性,正是至善女神本质特征的完美写照。对戴银丝面具的祭司们来说,鲨鱼是明显的预兆。当年那位高阶学监建议金入夜后在海里游泳,也并非玩笑之谈。据说只有信仰不纯的人,才会在启示厅下方的海洋中被鲨鱼攻击。
“黑兄弟,”那位侍僧兴奋起来,“他们帮你逃走了吗?”
“你绝不能视之为帮助,”金·坦纳说,“女神不会帮助,她只是允许。黑兄弟们也是这样。我跳入水中,感觉到他们就在身边。我感到他们在我脚下游动,看到他们的背鳍划破水面。那些杰里姆人叫嚣着说我疯了。他们看到黑兄弟时,以为我很快就要被吃掉,所以放声大笑。我也哈哈大笑,因为我爬上岸边时毫发无伤。”
“赞美女士吧,兄弟。”
“是的,我这样做了,今后依然会做,”金·坦纳说,“她将我从敌人手中放出,她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让我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请带我去找神庙总管。让我见见你的圣父圣母。我只需要假面和僧袍,还有可以休息几天的房间,以便安排好我的事务。”
3
“那不是你当侍僧时用的假名吗?”洛克说,“在多年以前?”
“一点没错。”
“哦,那他们不会派人传讯吗?他们不会询问总堂,然后发现塔夫瑞·卡拉斯被神圣的求知欲所触动,已经自己跳下悬崖了吗?”
“他们当然会,”金·坦纳说,“但派人过去再带回答案需要好几星期……我并不想把这个伪装维持那么久。而且这对他们来说也有点意思。等他们最终发现卡拉斯本应死去,就会宣称遇到各种幻觉和奇迹。比方说,幽魂界显灵。”
“直接从一流骗子的屁眼里钻出来的幽魂,”洛克说,“干得好,金。”
“我想我只是知道该怎么跟死神祭司打交道。咱们每个人都有些小小的天赋。”
“我想说,”伊贝流斯插嘴道,“这合适吗?这样……用死亡女神祭司们的僧袍招摇撞骗?把至善女神耍着玩?”伊贝流斯说着用双手碰了碰眼睛、嘴唇,然后十指交叉放在心口上。
“如果至善女士会因我这般放肆而生气,”金·坦纳说,“那她有大把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