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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至善女士会因我这般放肆而生气,”金·坦纳说,“那她有大把机会把我碾得比金叶还薄。”
“更何况,”洛克说,“金和我早就宣誓礼奉全能的恩主、必要托辞之父。你相信诡诈看护人吗,伊贝流斯大师?”
“以我的经验来看,小心谨慎总没坏处。也许我没有点香烛献金币,但……我绝不会对恩主语带不敬。”
“哦,”洛克说,“我们的导师曾说过,恩主的侍僧们即便被迫冒充成其他教会的成员,也会免于受到神罚。”
“我必须说,这条规矩还挺方便的,”金·坦纳接口道,“而且在当前形势下,对我这种体型的人来说,痛苦假面是极其宝贵而实用的化装道具。”
“啊。我明白你的意思,金。”
“似乎死亡女神最近忙得很,”洛克说,“有那么多人需要料理,还顾不上咱们。我现在彻底醒了,金,而且非常舒适,伊贝流斯大师。用不着起来……我很确定自己的动脉还老老实实待在腕子里。你还知道些什么,金?”
“局势紧张而血腥,但我必须承认瑞沙大佬赢了。外面传言说绅士盗贼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脑袋上还带着一大笔赏金。据说咱们不肯向瑞沙宣誓效忠,试图为巴萨维报仇,结果全被送上西天。其他帮主都已经宣誓。瑞沙没等三天就出手了。最顽固的伙计们今晚被割了喉咙,大概有五六个人。这事儿就发生在几小时前。”
“诸神啊。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有些是听伊贝流斯说的,他只要保持低调就可以四下走动。有些是在执行圣礼时听说的。突然有很多人需要往生祝福时,我刚巧就在木废墟。”
“这么说正派人已经揣进瑞沙兜里了。”
“就是这么回事。他们正逐渐适应这个局面。只要有根针掉在地上,或是被蚊子叮了一口,所有人都会拔出刀来。但瑞沙让他们改了主意。他在浮坟掌控全局,就跟巴萨维一样。他遵守了绝大多数承诺。你很难跟稳定的局势较劲。”
“那么咱们的……其他问题呢?”洛克打了个代表卡莫尔荆刺的手语,“听说过相关消息了吗?这方面可有任何,呃,裂痕?”
“没有,”金·坦纳轻声说道,“似乎瑞沙觉得把咱们当成普通盗贼杀掉就够了,所以没有别的举动。”
洛克放心地叹了口气。
“但还出了些怪事,”金说,“瑞沙昨晚挖出六七个人,还是从不同帮派、不同地区揪出来的。他公开认定这些人是蜘蛛的探子。”
“真的?你觉得这是真的,还是另一个见鬼的阴谋?”
“我觉得很可能是真的,”金·坦纳说,“伊贝流斯跟我说了那些名字,我仔细想了很久,但仍旧无法把他们联系起来。至少我找不出来什么有意义的东西。瑞沙赦免了他们的死罪,改成流放。他们有一天时间安排好自己的事,永远离开卡莫尔。”
“有意思。我真想搞清其中奥妙。”
“也许这次没什么黑幕。”
“那当然再好不过。”
“还有那艘瘟疫船,拉莫瑞先生!”伊贝流斯急不可耐地说,“一艘船!金到现在还没提过。”
“瘟疫船,金?”
“一艘安伯兰来的黑壳帆船,顺滑苗条的小东西。你也知道我几乎不清楚海船是什么部位沾水,但还是能看出它漂亮得无与伦比。”金·坦纳挠了挠满是胡楂的下巴继续说,“瑞沙大佬给巴萨维大佬上牙齿课的那天晚上,它开进了瘟疫停泊区。”
“这可……真是非常有趣的巧合。”
“对吧?诸神都喜欢玩预兆。据说船上已经死了二三十人。但最古怪的问题是:瑞沙大佬主动揽下了提供慈善物资的任务。”
“什么?”
“是的。他的人把货物护送到码头。他付钱给森多瓦尼教会,买来面包和肉食。哦,你知道,他们现在接替了佩里兰多教会的职责。”
“活见鬼,他的人为什么要护送食物和清水去码头?”
“我也觉得很奇怪,”金·坦纳说,“所以昨天晚上试着刺探了一下,当然,是以我的神职身份。他们送去的不光是食物和水。”
4
在瑞沙大佬登基的第二天,也就是王位日那天晚上,霏霏细雨从天而降,仿佛温暖的湿吻。一位体态特别粗壮的艾赞·基拉祭司站在岸边,注视着停在卡莫尔湾的瘟疫船,潮湿的长袍在轻风中飘摆。船上黄色的灯火照在他的面具上,反射出古铜色光芒。
从渣滓区探出的最长的码头旁,有一艘破旧小船正漂在平静水面上。这艘船系着根绳子,直通瘟疫船。满足号停在哨塔弩弓的射程边缘,船帆紧紧卷起,看起来有些瘦骨嶙峋的怪样。几条黑黢黢的人影正在甲板上移动。
码头上有一小群魁梧的搬运工正把一辆驴车上的东西装进小船。六个披斗篷的人监视着他们的工作,这些人有男有女,身上明显带了家伙。旧港周围所有哨塔都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到整个装卸过程。大多数哨塔均有人值守(而且在瘟疫船离开前不会撤岗),他们不在乎送上船的是什么,只要保证没有任何东西被送回来就行。
但另一方面,金·坦纳很想知道瑞沙大佬怎么会对这些可怜的安伯兰海员的命运突然产生了兴趣。
“看着点,最好往右转,把你的屁股调……哦,真抱歉,圣人。”
金·坦纳走向港口尽头,花了点时间品味这群人脸上显而易见的焦躁不安。这些人似乎都是穷凶极恶的家伙,正儿八经的打手,惯于让别人受罪,也习惯承受痛苦。但金的痛苦假面刚一出现,他们就显得心虚气短,就好像是些偷偷靠近蜂蜜罐时被发现的孩子。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也就是说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来自瑞沙的直属集团。金·坦纳试图在匆匆一瞥间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寻找任何有可能泄漏来历的异常之处,但一点结果也没有。他们都戴了很多珠宝首饰,主要是耳环——有个年轻女子两只耳朵上各戴了七八个。这种风格更像是水手而非罪犯,但也不足以作为凭证。
“我只是来祈祷的,”金·坦纳说,“我要为水面上那些不幸的海员请求至善女神的怜悯。不用管我,继续干你们的活儿吧。”
金转身背对那些苦力,假装毫不在意。他眼睛看着瘟疫船,认真聆听身后传来的劳作声。搬起货物时的闷哼,重重的脚步,还有饱经风吹水打的踏板发出的吱嘎怪响。驴车上装满了小麻袋,每包都跟一加仑的酒囊容积相仿。苦力们尽可能做到谨慎小心,但几分钟后……
“真他妈见鬼,玛茨克!”其中一个袋子落到码头上,发出叮叮当当哗哗啦啦的怪声。话音未落,这帮人中的工头立刻揉搓着双手,望向金·坦纳。“我,呃……请您原谅,圣人。我不是有意失礼,呃,我们发过誓……保证要把这些货物完完整整地送上瘟疫船。”
金·坦纳缓缓转过身来,让那人充分体会到被无面者打量的感觉。接着他很轻很浅地点了点头。“你所做的是虔敬之事。你的主人承担下佩里兰多教会的职责,可谓仁爱慈悲。”
“是的,啊……这真是太糟了。真是,呃,一场惨剧。”
“至善女神会按自己的意志照顾她的花园,”金·坦纳说,“采摘她的花朵。不要对你的人动怒。面对如此……不同寻常的东西,感觉心绪烦乱也是可以理解的。”
“哦,瘟疫船,”那人说,“对,它让我们毛骨悚然。”
“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金·坦纳说,“如果船上的人有用得着死神祭司的地方,就去艾赞·基拉神庙找我们。”
“啊……当然。非、非常感谢,圣人。”
金·坦纳沿着码头漫步走向岸边。苦力们已经把货物全部装进小船,从泊位上解下了缆绳。
“拉走,”码头上的一个人大声喊道。
绳子缓缓收紧,满足号上的几条小黑影随即加快了动作频率,驳船加速滑过旧港水面,靠向瘟疫船,在黑水上留下一道摇曳银波。
金缓步向北,走进渣滓区,利用祭司式的尊贵步态,给自己足够时间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
在一艘装满死人和将死之人的船上,一袋袋金币有什么用呢?
5
“一袋袋金币?你绝对肯定吗?”
“正是那亮闪闪凉飕飕的流通金属,洛克。也许你还记得,咱们不久前有个储藏室,里面全是这玩意。我敢说咱们对钱币相互撞击的声音,都有相当敏锐的听觉。”
“嗯嗯嗯。如此说来,除非在我昏迷期间公爵开始用克朗做面包,不然这批援助物资就跟我该死的心情一样慈悲了。”
“我会继续刺探,看看还能发现点什么,洛克。”
“你会的……很好,很好。现在咱们需要把我从这床上拉起来,找点活儿干。”
“拉莫瑞先生,”伊贝流斯叫道,“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床铺,按自己的意愿行动!正是你的意愿把你带到这儿来,虚弱成这个样子!”
“伊贝流斯大师,绝没有不尊敬,但我现在清醒了。如果我必须手脚并用在城里爬行,才能给瑞沙大佬添点堵,那我会爬的。我的战争就从这里开始。”
他撑着身子离开睡榻,试图站起来,但只觉得脑袋发晕,膝盖发软,一下摔倒在地。
“从这儿?”金·坦纳说,“看起来可真够难受的。”
“伊贝流斯,”洛克说,“这是不可容忍的。我必须能够走动才行。请把我的力量还给我。”
“亲爱的拉莫瑞先生,”伊贝流斯弯下腰把洛克扶了起来,金·坦纳架住洛克的另一侧,两人很快将他搀回床上。“你应该已经逐渐理解,你的要求和你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这种话我听得太多了。‘伊贝流斯,我抽杰里姆粉已经有二十年,现在喉咙开始流血,把我治好!’‘伊贝流斯,我喝醉了,又打了一夜架,而且眼睛被人挖了出来!给我恢复视力,该死的!’如果每个说这种话的病人能给我一梭伦……哦,咱们不提梭伦,就说每抱怨一次给一铜板吧……那我也能到拉塞因去,像绅士一样安享晚年了!”
“我把脸扎在这么间破房子的污垢中,可很难对瑞沙大佬造成伤害。”洛克又开始冒火。
“那就好好休息,先生,休息,”伊贝流斯截口道,他的脸色也开始泛红,“拿出点气度来,不要因为我无法在指尖上施展诸神的伟力,就把你的毒舌抽打在我身上!好好休息,慢慢恢复体力。明天,等外面可以安全走动的时候,我会多拿些食物来。有胃口吃饭是个好迹象。通过食物和休息,只需一两天时间,你的精力也许就能恢复到一定程度。两天前你才昏倒在大路上!你别以为傻笑两声,就能轻易摆脱体力衰竭的状况,好好休息吧。”
洛克叹了口气。“那么好吧。我只是……我恨不能立刻颠覆瑞沙大佬的统治。”
“我也盼着你这么做,拉莫瑞先生,”伊贝流斯摘下眼镜,在衬衣上擦了擦。“如果我觉得你现在就能把他除掉——就靠你这点还不如快要溺死的小猫的体力,哦,我会把你装进筐子亲自送去。但事实并非如此,而且我的医书中也没有哪种膏药可以起到这种疗效。”
“听伊贝流斯大师的话,洛克,别再生闷气了,”金·坦纳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把现在看作锻炼思维能力的机会。我会尽力搜集进一步的情报,我会做你的打手。你就想个计划出来,绊倒那杂种,让他一跤摔进地狱。为了卡罗、盖多和小虫儿。”
6
第二天晚上,洛克恢复了足够的力量,可以独自在屋内散步。他感觉肌肉像是果冻,四肢移动起来好似远隔千山——而且神经信号在被转换成关节和肌肉的运动之前,大概是用象形文字进行传输。但至少他从睡榻上起来时,没有直接趴在地上。伊贝流斯入夜前带来了食物,洛克吃了整整一磅烤肠,外加涂了大量蜂蜜的半条面包。
医师又在给他号脉,洛克觉得肯定已经号过一万三千次了。“伊贝流斯大师,”洛克说,“你和我身材差不多。你会不会凑巧有几件做工考究的外衣?再加上与此相称的长裤、马甲和绅士们的小物件?”
“啊,”伊贝流斯说,“这些东西,我勉强算是有吧。但恐怕……恐怕金没告诉你……”
“伊贝流斯暂时跟我们一起住在这儿,”金·坦纳说,“在拐角处,这栋公寓的另一个房间。”
“我的屋子,也就是我开张营业的地方,哦……”伊贝流斯脸上阴云密布,洛克仿佛看到那副眼镜后面显出一层细密薄雾。“被烧了,就在瑞沙登基后的那天早晨。我们这些跟巴萨维的死士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不鼓励我们留在卡莫尔城,甚至于坚决反对。已经出了好几桩谋杀案。如果我谨慎小心,那还能四下走动,但……我失去了大部分财物,包括那些衣服。还有我的病人。还有我的书!我巴不得看到瑞沙霉运当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真该死,”洛克说,“伊贝流斯大师,能否允许我跟金单独说几句话?我们要谈的……哦,完全是私事,而且是有原因的。还请您务必原谅。”
“没必要,先生,根本没必要。”伊贝流斯从椅子上站起来,掸掉落在衣服上的灰泥尘土。“我会到外面去,等你们需要我的时候再说。夜晚的空气可以增强毛细血管的活力,让我的平衡体液恢复到最佳状态。”
等医师走后,洛克用手捋着发灰的头发,发出一声叹息。“诸神啊,我真该洗个澡。现在我宁愿在雨中站上半个小时。金,咱们需要一些物资才能向瑞沙展开反击。那狗杂种从咱们手里抢走了四万五千克朗,而咱们只剩十枚。我需要把堂·萨尔瓦拉骗局踢回正轨,但我过去几天都没露面,它很可能已经黄了。”
“我想不会,”金·坦纳说,“在你苏醒的前一天,我花钱买了点信纸和墨水,以格劳曼的身份写了张字条,让人送给萨尔瓦拉夫妇。说你这几天要处理些非常微妙的生意,可能不会出现。”
“真的?”洛克瞪着金·坦纳,那表情就像是要上绞架台的人忽然在最后一刻得到赦免,还领到一袋金币作为补偿。“真的?诸神祝福你的心灵,金。我真想亲你一口,但你跟我一样满脸污泥。”
洛克狂躁地在屋里打转,或者说尽可能狂躁,毕竟他走起路来还磕磕绊绊的。藏在这见鬼的破屋,多年来习以为常的众多资源被突然夺走……没有地窖,没有装满钱币的金库,没有衣帽间,没有化装盒……没有绅士盗贼帮。瑞沙把一切都夺走了。
他们的金库里除了钱币还有一个油布包,里面放着文件和钥匙。这些文件都是梅拉乔银行的户头证明,卢卡斯·费尔怀特、艾文蒂·埃克加瑞和绅士盗贼们多年来种下的其他假身份。这些户头中存有成百上千克朗资金,但没有证书这些钱便遥不可及。那个包里还有舷斜旅馆船首桅套房的钥匙,卢卡斯·费尔怀特的备用服装整整齐齐地放在雪松木衬里的衣橱中。但就算洛克开锁的本事比现在高明十倍,也打不开门上那具锁盒。
“该死,”洛克说,“咱们什么都拿不到。咱们需要钱,这可以从萨尔瓦拉手中得到,但我不能穿成这个样子去找他们。我需要绅士服装、玫瑰油、小饰品……费尔怀特必须看起来像是费尔怀特。我没法靠十克朗把他变出来。”
实际上,他扮作韦德兰商人时所穿的衣物和饰品(还不算那副华丽的假眼镜)随随便便就要四十克朗……不是能从街上轻易扒到的数目——而迎合这种高档品位的少数几家裁缝店都坐落在城中上流社区,跟要塞一样坚固。而且在那里巡逻的黄号衣不是以班为单位,而是以营。
“狗娘养的,”洛克说,“我很不高兴。一切问题都归结于衣服。衣服。衣服。衣服。咱们居然会被如此荒唐的东西所限。”
“你可以把十克朗拿走,看它能做点什么,”金·坦纳说,“那些银币也够吃很久了。”
“好,”洛克说,“这算点资本。”他撑着身子坐回睡榻,双手捧住下巴,眉毛和嘴角都往下撇着。这幅绞尽脑汁的专注表情,金·坦纳从小就经常看到。几分钟后,洛克长叹一声,抬起头看着大汉。
“如果身体没问题的话,那我明天就拿上七八克朗到城里去。”
“到城里去?你有计划了?”
“不,”洛克说,“还没一点头绪,就连半个最糟糕的主意都没有。但我那些好点子不都是这么冒出来的吗?我会设法找个空子……然后突飞猛进。”
插曲 白铁魔法师
据说卡莫尔城的正当生意和非正当生意的区别在于,做正行的买卖人毁掉别人后,不会出于好心割断对方的喉咙,为这桩悲剧画上句号。
从某方面来讲,这句话是在诬蔑吻金路上的商人、投机家和放贷人,正是他们数百年来的努力,才使得瑟林诸城邦(所有城邦,不仅是卡莫尔城)从瑟林君主期的废墟中拔地而起,形成某种类似欣欣向荣的景象……当然,这是对瑟林人中某些幸运阶层而言。
吻金路的业务范围之广,会让大多数小店主头昏脑涨。一名商人在卡莫尔的一块计算板上移动两枚石子,盖了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