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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哥和小红-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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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的那几千块钱,把摩托车也还回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利索就走了。

郑德昌带郑哲去见了他的战友。

他这位战友下海下的很早,八几年就辞职去了深圳,赶上92年‘安居工程’启动,借着经济浪潮吸了第一桶金,赚的腰包溜鼓,这不93年国家宏观调控,房地产泡沫回落,他便想着回老家开工厂干点实业,其实工厂开在东北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但那人看准了这边的人际关系,因为郑德昌是国企单位的领导,单位有需求,郑德昌还在这方面又有采购权利,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注册一个小公司,找个仓库当厂房,做有目的的生产加工,说白了就是郑德昌自己买自己卖,将自己公司制造的东西输入他所任职的大型国企。

公司日常运转由战友出面,郑德昌私下入股,有钱赚,还能解决儿子不务正业的问题,真可谓一箭双雕。

郑哲就这么摇身一变,从一个拿着刀的小流氓成了骑着自行车的上班族,他年纪小,又什么都不懂,所以一开始学起来也很是痛苦,但是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再怎么难他也不觉得多难了。

新生活就这么开始了,年轻人充满干劲的投入进去,他肯吃苦,讲义气,办事缜密,所以基本上没出什么大乱子,学东西也学的有模有样,加上又有个老奸巨猾的爹,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那个脑瓜就像是忽然开了窍似的,变的伶俐起来,兴许也只是因为对这个行业游刃有余,然而不管怎样,郑哲不再是以前的郑哲,他开始真正的长大了。

他17岁离家出走,在外头混了两年,19岁又回家,在家人的安排下走了正途,他开始成熟,不再像个做梦的少年,因为他做过梦了,而且已经梦醒,醒的还非常痛苦。

他很久没有在想起顾铭这个人,他没功夫想,他的脑子被现实和工作塞的满满的,没有地方去回忆以前,他的眼睛放在未来,之前的事都被他抛在脑后,他想也不想。

直到有一年,肖亮开始给他介绍女朋友,他才想起自己以前喜欢过那么一个人。

郑哲很认真的想了半天顾铭,他发现他连顾铭具体长什么样都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还有

第31章

97年的经济忽然不太景气,上半年还没什么动静;可下半年就很明显了;郑德昌所在的企业是动力机械,因为经济形势不好;国家批钱批的少,没有多余的资金进行采购;这就对他跟他战友的工厂影响很大;上班年不开工倒也毕竟正常;可下半年还没什么活儿;那就不正常了。

郑德昌的战友心气儿高;干了两年发现油水甚微,就撒手不干了,但他没有撤股;而是把工厂的主导权都交给郑哲。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艰巨,但实际上真算不了什么。

那么一个小工厂,其实就是个作坊,里面的机床寥寥,还都是做最普通的零件,整个公司从老板到员工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且大多数都是工人,除了上头的两位老板,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会计和两个文员。

就这么少的人,大老板还甩手了,留下个小老板兼业务员,继续维持这几十号人的饭碗。

因为干这行当主要是靠关系吃饭,有关系才有活儿干,好在郑德昌战友走前给郑哲留下不少关系,所以人脉都是现成的,基本上都是各大供应站的几把手,郑哲的年龄简直能当那些老家伙的儿子,相处起来肯定不如郑德昌战友跟他们那么自如,但总也不算太生疏,毕竟因为郑德昌的关系,郑哲多少也算有点来头。

然而郑德昌不满足于此,这个老灰毛脑袋思索的时候,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冒精光。

郑哲忽然明白为什么他留不住女人,管不好儿子了,这老家伙整天都在想这些事,如何搞关系,如何求发展,自然没有心思放在家长里短的破事上,所以他的事业如此成功,婚姻却很失败。

但郑哲在这方便却不太像他,至少眼下郑哲没有他那种奸准的眼光和独到老辣的决策力,同时郑德昌虽然有想法,也没有从国企辞职的胆量,他衡量再三,认为自己只适合做幕后,所以他像个腐朽的老师爷,操纵着,教导着年轻人如何东征西站,郑德昌认为只盯着眼下这一点小生意是不行的,近些年很多国企效益越发的差,连接倒闭,不能指望一辈子靠这样的企业吃饭,应该把目光放到效益更好的国企,长久都不会衰败又有巨大需求的国企。

于是郑哲在98年的时候去了本省的油田。

主意跟关系是郑德昌的,实践却是他自己的,他出了门去找郑德昌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同学,在外地漂了一年,连跑带磨的到处找饭吃。

第一年毫无成效,愁的郑哲过年都没回家。

不过这种挫折他完全能抗的过去,他虽然年轻,一颗心却是经了砂纸,抗磨又坚硬,他会尽力,但不强求,不行就不行,他现在已经不强要不是他的东西。

同年张春明因为市里严打进去了,他手下的小混混一哄而散,除了几个主心骨还在勉强的经营他那些生意。但人走茶凉,张春明主要搞的就是交通,他进去了,便有新人来抢,所以那生意也很快改头换面,成了英哥的生意。

张春天五月末回来考的大学,因为他本来就不行,镀金回来依旧是草包,高考失利后,他也没在本地久留,而是直接回了山东,但具体是个什么安排,郑哲也不清楚,他跟这些人的联系越来越少,没交流也不关心。

99年郑哲总算得到了第一笔加工采油配件的生意,钱虽然赚的艰难,而且不多,但算是个不错的开端,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顺利,然而总也是有的赚,老家那个小工厂多填了几台机床,又买了一辆货车,用于省内的配件运输,到了年底一年的收入扣除各方面支出,剩的钱数还算客观。

肖亮年末生了个儿子,可郑哲怎么看都不像肖亮,肖亮是清寡长脸儿,那孩子脸却黄红黄红的,是个倭瓜脸,他跟张驴儿围着看了半天,怎么品也品不出来哪里长的像肖亮。

肖亮很看不起他俩:“小孩生下来都这样,过两天皮褪了就白了,你们一个个都二十好几了,赶紧找对象结婚去,结了婚自己生一个就知道了,别在这嘲笑你大哥,再说哪里不像我俩了,你看看这脸型,这鼻子,多像我媳妇儿,圆胖圆胖的。”

郑哲抬头看肖亮那坐月子的媳妇,好家伙,可不就是个大饼脸么,郑哲记得当初为了她跟王达吹打架的时候,她好像有下巴啊,怎么跟肖亮结婚这几年胖成这样,吹起来似的。

不过肖亮也没好到哪去,他年纪轻轻的也长出了个大肚子,说是因为他媳妇怀孕怀的,这老娘们整天嘴馋,啥都想吃,买来了又吃不两口,最后只能肖亮吃,所以把肖亮也吃胖了。

原先瘦的肖亮胖了,胖张驴儿却瘦了,他今年才二十岁,刚刚拔完节,两个小胖手瘦成了鸡爪子,没事就挠他脸上那几粒青春痘,扣的血糊淋漓的,很是怖人,这小子现在很认真的在混社会,谁劝也拦不住,张驴儿没事就爱跟郑哲聊天,试图复制郑哲当年的路。

然而时过境迁,流氓早就不是当初那批流氓了,而且这群人现在也很少没事打架,大家都忙着赚钱,一个个收拾的人模狗样,西装革履,乍一看都跟生意人似的。

郑哲24岁的那年,郑德昌被平调了,手里忽然就没了实权,是个养老的闲差,好在郑哲这边已经完全走入正轨,郑德昌每每想起这事都一脑门子汗,总觉得这一步一步都是踩点来的,晚一点就错一步,幸好幸好。

他一直未婚,也不想找个女人一天天管他,他老了老了跟郑哲的关系反倒好起来,也不知道是他脾气好了,还是郑哲大了,他俩没事聊聊天,郑德昌还挺开心的,觉得这孩子总算有了那么一点出息,虽然出息不多,但足够他在那群同僚面前挺直腰杆。

别人儿子考上大学怎么样,出来不照样给人打工,他儿子现在可是老板了,养着几十号人呢,每每想起这些,郑德昌都牛逼哄哄的,仰着头走路,都不稀罕看地面,也因此摔过好几个跟头。

郑哲这时候已经在外头工作了5年,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他手里有了闲钱,就开始琢磨着干点副业。

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地产商,那时候房地产还不算火,而且又刚刚经历前几年的低迷时期,正是个重新起步发展的时候,赶上当时单位分配房子越来越少,很多人开始按揭买房,所以势头还不错,郑哲阴差阳错的跟着入了一股,不了无心插柳柳成荫,过了一年竟赚的翻本,比正业还赚钱。

与此同时又因为有了不少固定的业务量,他的公司多雇了几个业务,还聘了不少工人和工程师,工厂办的越发的有摸样,事业在平淡了好几年后,出人意料多久开始蒸蒸日上。

但郑哲没有满足现状,他已有的生意渠道他都雇了人帮他照料,这样他就比较闲,又开始惦记别的地方,他野心勃勃的四处寻摸,攥牢每一个可能有用的人脉关系,毫不松懈,像个齿轮似的高速运转,一刻也不愿意停歇。

就这么年复一年的忙活,郑哲忙活的没时间玩,没时间找对象,掉进钱眼似的,整天光想着赚钱,他因为起步早,起点又高,所以比同龄人强出一大块,在肖亮还在为柴米油盐跟媳妇吵架的时候,他已经买了一辆小车各地跑,他跟周围这几个油田都有供应配件的联系,于是他把眼光放的更远,甚至是别的省份,有项目的时候他也叫人去参加投标,试图分一杯羹尝尝。

这些年他赚了几个钱,但还不觉得多,他偶尔会想起6年前,他一块一块的攒,攒了几千块就觉得自己富的不行,想着开一家旅店,而他现在开酒店都够本了。

时间慢慢的流淌,冲淡了过去,有人年复一年,也有人重获新生。

艾金在01年年底回来了。

他变的比之前稍微好看了些,也时髦了不少,他在深圳混了五六年,没多大出息,却是找了个小对象。

他妈还住在那家,只是隔壁已经卖出去了,卖给一对儿从农村来市里打工的小夫妻,艾金招呼大家去他家完的时候,郑哲自然也去了,他发现艾金家旁边那个小房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破破烂烂的,现在被那对小夫妻在外头贴了瓷砖,门口还种了花,收拾的有模有样。

哥四个总算聚在一起,大家都没少喝酒,肖亮喝的最多,这些年他还那样,一喝酒便感概万千,嘴机关枪似的,始终就没停过,直说的张驴儿跟郑哲眼皮子打架。

艾金翘着腿在一边照小镜,他刚喝了酒,双颊酡红,自觉很有风采,便给抬起手肘将旁边的郑哲捅醒。

郑哲不情愿睁开眼,拧着眉毛:“你闹什么闹!”

艾金撩撩头发:“六哥哥,都说是酒后吐真言,我今天就要一句真话,你说我美不美?”

郑哲盯着他端详半天:“说实在的,比以前好了,你长开了。”

艾金得意的摇头晃头,他把小镜收进裤兜里,拿筷子给自己夹花生米吃:“那自然,我对象可好了,整天滋润我,我能不美么,”

说到这他还故意撞了郑哲一下,压低声音,勾着嘴角:“他下。面可大了呢……”

郑哲周身恶寒:“你怎么还这德行,你告诉我这干什么!”

艾金撇撇嘴,笑嘻嘻的:“哎,郑老六,怎么没见你带顾小红啊,都忘了问你呢,人呢,人呢,快叫过来啊,咱们比一比啊~”

郑哲听见这名字一愣:“啊?”

“啊什么啊?装不记得了?”艾金嘴里吧唧吧唧的嚼,抬手挑了一下郑哲脖子后头的红绳:“这什么玩意儿,哎呦,你够洋的你,什么年头啦还戴这个,改天我给你换个……”

郑哲抬手一捂,忽然醒了酒。

“当然记得。”

(卷一完)

第32章

郑哲02年去了山东。

反正他现在在老家呆着也没什么事;一年的工作就是陪领导吃饭,给领导送礼;然而他一年要吃上千顿饭;其中几十顿就是他的工作;所以郑哲份外的闲,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看能不能陪外地的领导吃吃饭。

他本来可以去很多省份,之所以选择山东,是因为他弟丢了。

郑哲妈跟他爸离婚的第一个年头因为下岗便跟她弟弟去了南方;找了一份会计的工作。然而女人总是在骨子里有点对家的渴望;没家怎么都觉得不安定,于是郑哲妈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再嫁了;男的据说是她的同事;比她大六七岁,人很老实,家里是山东某个农村的,儿子已经成家,基本上不用管,这样郑哲妈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带着郑哲的傻弟弟跟那男人过,这本来是个挺好的事,谁知道01年他们回农村过年,去城市里面买了一次年货,直接把郑言给弄丢了。

郑哲妈连找带报警,找了一个星期无果后,郑哲妈就给郑哲打了个电话,她在电话里嚎啕大哭,也不知道她是哭蒙了,还是太伤心导致智商降低,死活叫郑哲来一趟,她自己不知道怎么办,说那么大的儿子说丢就丢了,找也找不到,肯定是给人贩子拐走了。

郑哲刚听说郑言失踪的消息也心里泛堵,可他妈说这话就有点好笑了,毕竟郑言要是个女人,人贩子拐拐他,然后把他买山沟里给人生孩子,也能赚两个钱,可他一个大男的,还那么傻,人贩子是得多缺心眼拐他啊。

而且郑言这事只能相信警察,郑哲也没办法。

但郑哲还是来山东了,不过不是瞎胡闹的找郑言,而是来办自己的事。

他有个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在这边的三产单位上班,跟着顶头的销售经理跑四处跑业务,刚毕业的年轻人雄心万丈,脑袋削尖的想混出点名堂,便借由职便认识了不少机关领导,除了单位报销,还将自己的工资都扔在酒局和牌桌上,总算勾搭上几个副科级的小领导。

人脉有了,接下来就需呀找钱了,于是亲戚朋友成了首选目标,郑哲在他那些同学眼里实在属于财大气粗,正好郑哲也想来这边,两个人就很自然的凑到一起去了。

然而郑哲想的很明白,他才不想跟花钱给他的同学买成长经历,他有他自己的算盘,他很快通过他同学就认识了一个叫吴江舟的男的,此人祖籍河南,在本地有家钢材厂,经营不错,黑白两道都认识些人,两人一起玩牌变熟,蒸过几次桑拿觉得很投机,便整天一起玩了。

吴江舟比郑哲大了五六岁,长相奇丑无比,脑子却十分活泛,他经常跟本市的一些机关要员打麻将,用他的话说,既娱乐又交人,赢了开心,输了就当送两个钱给领导,何乐而不为。郑哲跟他是同行异地,所以很有话聊,两人常常结拜打牌,出入会所。而到了经济大省,郑哲的眼界也骤然开阔了不少,他发现南边的经济发展原来这样迅速,不知道是因为中国入世,还是本来南边发展就比北边快,以前都觉得百万富翁好像多牛似的,到这儿发现资产百万的人多的跟苍蝇似的,遍地都是,根本没什么稀奇。

这天他跟吴江舟刚从茶楼出来,因为天色渐晚,便打算去吃点夜宵。

郑哲大步流星的下楼,直挺挺的站在台阶上,重叹口气:“老吴,灌了一肚子茶,根本吃不下饭啊……”

吴江舟点头哈腰的跟那几个领导握手,挨个道别后,又面向郑哲:“我他妈也吃多茶点了,要不咱俩去吃点小吃吧,老吃饭店也没劲,我带你去吃小海鲜,喝啤酒。”

“你都灌这么大肚子还喝啤酒,你撑的下去么?”

“没事,啤酒这玩意不占地方,打两个酒嗝就出去了,走走走,咱俩透一透去。”

郑哲正想回绝,吴江舟忽然来了电话,这高胖弓着腰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接起电话的时候叽里呱啦的,嗓门极大,跟河东狮吵架似的。

郑哲给自己点了跟烟,抬头看一眼天。

他觉得好像是要下雨了,这要喝了酒,还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呢。

吴江舟挂了电话,忽然挽起郑哲的胳膊:“巧了,我哥们也在吃海鲜,叫我过去呢,咱一起得了,正好认识认识,我这个大哥可是个人物,名气响当当啊。”

因为他说话带口音,所以郑哲也没太听清楚:“什么响当当?”

“放屁响当当,”吴江舟拽着郑哲的胳膊往下扯:“走哇!”

说实在吴江舟讲笑话又冷又低俗,而这人又很喜欢在领导面前讲笑话,所有人都是干笑,但郑哲却很受用,他觉得吴江舟这人很有趣,笑了两声便跟着他着下了台阶,开车上他那辆黑奥迪,直奔目的地。

郑哲来的日子不长,还不太熟悉路,他在吴江舟的指挥下,七拐八拐总算到了地方,刚要下车的时候吴江舟接了个电话,示意郑哲现在车上等他一会,他有事要办,去去就来。

郑哲闻言熄了火,抬手松开领口的衬衫扣子,眼看着吴江舟抓贼似的的往前跑。

外头浓黑压顶,云起波涛。

明明是傍晚,天却忽然像是黑了。

街边的霓虹灯亮起,却仿佛困兽满是血丝的眼,光芒幽暗,疲惫怖人。

郑哲怕下雨,便将车窗上升上去,可正在他动作的空挡,后视镜忽然一闪,有车开着大灯从后面的拐角切入,坦克似的横冲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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