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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哥和小红-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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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霓虹灯亮起,却仿佛困兽满是血丝的眼,光芒幽暗,疲惫怖人。

郑哲怕下雨,便将车窗上升上去,可正在他动作的空挡,后视镜忽然一闪,有车开着大灯从后面的拐角切入,坦克似的横冲进来。

这个街道很窄,基本上在路边停上车,剩下的地方也只勉强够开过一辆的,再周围基本上都是小饭店,两边的商铺免不了要有些盆盆罐罐的摆在门口,郑哲先前都是很小心的开进来,这种横冲直撞的开法显然有点过于霸道了,而且这么大的车,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小地方。

果不其然,行人惊呼,夹杂着盆罐倾倒的声响,那辆车似乎毫不在意,一脚油门便从郑哲身边猛轰过去。没有大灯闪着,郑哲也看清那个纯黑的大切诺基了,车没挂牌,它像头挤入窄道的猛兽,霸气逼人,看的郑哲都想换车了。

正惊叹的功夫,那车忽然停住了,从上面跑下来一个穿青褂子的男人,嗖的就闪进了路口,紧接着那车又重新往前开,直到尾灯一红,猛的停在街道的出口。

两边车门大开,从上头蹦下来四五个人,迅速的进了旁边的小饭店。

郑哲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他很久不见这种阵场,可他一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淡出已久,不成想居然在这地方又重新见到了‘江湖’。

天越来越暗,这个小街道却被车灯闪的如同白昼,远处的出口似乎又停了几辆车,十多个人开始往巷子里涌,不少饭店的老板开始探头探脑,一些胆小的甚至直接将卷帘门拉下来,连灯管都灭了。

郑哲如坐针毡,正犹豫要不要将车倒出去,结果忽然爆发了一声枪响,紧接着有人从饭店里滚出来,一个光头举着枪从饭店里往外走,怒目横眉,嘴里骂骂咧咧,郑哲一句也听不懂,因为全是地方话。

光头被人团团围住,郑哲有些看不见他,但看外围人群的动静,应该是没动手。

形式忽然陷入僵局,郑哲很能理解,如果换成他,对面是个枪口,郑哲也不会鲁莽上前,子弹是不长眼的,大家出来混都是为了吃口饭,没必要为此再把命送了。

之前被放下去的青褂子忽然从现场跟郑哲之间的路口拐出来了。

此人身材细高,边走边动作,似乎是在系腰带,郑哲本来没注意他,可发现那男的过去后,两边人的人开始让道,郑哲就多看了一眼。

要么怎么说有些人的气质是天生的,他走向杀戮,却完全不像是去送死,他像个猎豹一样,步子轻快,不急不躁,然而揪住光头的时候却是行疾如风,两个人乍一看有点像是情侣拥抱的姿势,青褂子的白指头扣住光头的后颈,往自己肩膀上一摁,脱枪拔刀几乎是瞬间的事,待郑哲看清时,已经是完事了。

一把长刀穿胸透骨,生生挫断了光头的下肋,刀尖儿透背而出,却没有停的意思,又直接没入了巷子里的砖墙,将人钉在墙面。

郑哲看的毛骨悚然,他是混过的,他明白这不是狠辣,这是要命,动手狠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动手要命他从没见过。

如果他见过估计也没命了。

他不知道他刚刚经历本市的大事件了,他只是趴在方向盘上,饶有兴致的观看了一场久违了的江湖斗殴,他以前身处其中不觉得什么,然而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来来,也觉得有些太血腥了,让人无法接受,感觉这些人疯子似的,有些不太正常。

可后来他又一想,怎么可能不血腥,不血腥就不是混子了,这些人哪是正常人,这全他妈是刀头舔血的流氓。

大雨倾盆而至,湿了郑哲的风挡,世界很快就模糊了。

郑哲一直装作车里没人。

他静静的坐在晦暗里,望着外面来往的人影,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可瞪大眼,那人立在碎风飘雨里,面儿上弥了一层闪着银的水汽,他怎么也看不清。

第33章

郑哲后来才知道那光头就是吴江舟的大哥;这人并非自己吃饭;身边也有两个兄弟,等那帮人走了;光头就给人从墙上卸下来送到医院,郑哲看他大张着嘴;血沫子一口一口的往出呛;就觉得这人还有救。

至少证明那刀没有扎在心脏上,如果幸运的话,又没伤到大血管,只是穿透了肺叶;那咳血是很正常的,去医院把刀取出来;做个肺叶修复就行。

吴江舟脸色煞白的忙前忙后;却没跟着去医院,而是满手沾血的上了郑哲的车。

郑哲看他像刚给人接完生似的,举着两手上车,便猫腰给他翻纸:“我说你怎么也不跟着去啊,那不是你大哥么……”

“谁他妈去啊,到时候警察过去了,我可不会说,谁知道他们黑社会想公办还是私了,说不对话去了也是添乱,”吴江舟低头擦手:“老弟,没吓着吧,唉,你肯定吓坏了,正经人哪见过这个啊,我刚看了腿都直哆嗦了,不过你也别害怕,我们这其实治安挺好的,这种情况不太常见……”

郑哲微微垂眼,掏出车钥匙:“恩,是有点害怕啊,我都没见过这种场面,真吓人啊。”

吴江舟擦完手,团了团,后又将纸往外头一扔:“我这个大哥是干工程的,我不是卖钢材么,这才认识的他,其实你别看他刚才拿个枪比比划划的,为人很内敛,不怎么装蛋的。”

郑哲不能认同。

他觉得自己这种情况才是真内敛,一心隐退,两手不帮车外架,而那光头把脑袋刮的寸毛不生,跟个大白蛋似的,就这么招摇还不装蛋呢,他都装成精了。

郑哲嘴上不说,心里暗自腹诽,还盘算着等会得去警察局问问郑言,毕竟他弟丢的实在太久了,再找不到郑哲实跟他妈说不过去,念及至此,他便发动汽车:“你去哪儿?”

“回丽晶吧,饭是吃不下去了,我得压压惊……”吴江舟下意识去嗅自己的手指头,又厌恶的拿开:“这血味够腥的,你说那帮人怎么这样,有话不能好好商量么,现在的人都怎么回事,太冲动了,我记得刚认识我大哥的时候,大家都是底下小的打,大哥见面谈,这什么东西,上来就动手,打哪儿学来的这?”

“哪帮人啊?”

吴江舟忽然来了兴致,他双目炯炯,侧坐了身体,面对着郑哲:“我们这的后起之秀小顾!这小子年轻,嚣张,十分出风头,听说两年前靠给人拆迁起的家,你知道在这拆迁有多难么?这儿是多少年历史了,老城区一片一片的,老头老太太都住的挺好,祖屋都在哪儿呢,谁愿意走啊,这小子可好,人家也不强拆,赶上那片老城区正好有个很出名的流子,那哥们也很厉害,为了反强拆,不知道从哪儿弄的礼炮放自己家门口,放话出去谁让他搬家他就让谁脑袋搬家,然后你猜怎么着?人小顾空手就上门了,太他妈有想法了,俩人打的邻里不安,鸡犬不宁,干了十架有余,连礼炮都撞散花了,硬是把那个流子给打跑了,后来老百姓一看连黑社会钉子户都搬了,就都纷纷跟着搬了……”

郑哲对别人的发家史完全不感兴趣,可吴江舟越说越来劲,他因为生意的关系,跟这些黑社会多少有点联系,自觉算是半个道儿上人,所以跟郑哲这种非道上的人说起这些,多少会也有点显摆的成分:“小顾就这么成了名,这几年身边的人越围越多,慢慢也开始干了点工程,搞了点副业,这不就跟我大哥有点业务上的冲突么,俩人不对付一年多了,一直互相忍着,本以为也就那样,不成想今天忽然干起来来,还是小顾亲自动手,这小子下手也太狠了,给我大哥捅了个对穿,你看着吧,这事不算完……”

郑哲干巴巴的笑了一下,欲言又止的一挑眉毛。

他很想让吴江舟闭嘴,他才不想管什么小姑,小姑父的,不过眼下他也只能配合着笑了两声,他在这还需要吴江舟的关照,还得先借他的光,才能另辟赚钱渠道。

郑哲将车拐进丽晶酒店,迎面来了一个穿制服的小伙子,屈身弓腰的将车门打开,然而吴江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他半条腿迈出车门,手却还在郑哲胳膊上:“总之啊,我们这之前就没这号人物,不按套路来,出手又快又狠,传说中他身上至少十条人命!传说中……算了算了,我都到地方了,改天再说吧,对了,你要是在这儿呆的时间长,没准我还能带你会一会这个人,他还从我这儿走过钢材呢……”

***

顾铭快刀如风,剁的刃下猩红一片,汁水淋漓。

他将西红柿切好后,整齐码在案板,又搅匀了蛋液,赶上锅里温度正好,便一股脑的准备好的食材下了锅,做了个西红柿炒蛋。

旁边站着个莽撞大汉,西装革履,看菜要出锅赶忙上去递盘子。

顾铭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任由那人在他身边忙活,递葱递碗,做完饭还帮着拿掉围裙,那男的做这些事的时候很是得心应手,而顾铭也像看不见他似的,随便这人围着他摆弄,只要别耽误他吃饭顾铭就不会翻脸。

顾铭起初也不习惯,蛋时间长了就习惯了,甚至也有些享受,但他今天却在心里觉得这帮人中看不中用,那么多打一个还能让人勾动扳机,饭也不会做,做了也不好吃,他只能自己来。

顾铭坐下吃饭的功夫,那些人只是站在旁边,半句话也没有。

跟着顾铭的人大多很沉默,或者严格的说,是他们只在顾铭面前很沉默,因为顾铭不喜欢人多嘴。

顾铭在他的兄弟眼里是个奇怪的大哥。

他沉默寡言,手段强硬,唯一的嗜好是吃,他上次捅光头前还吃了很多草莓,吃的半路尿急,别人都紧张的直打颤,他倒大喇喇的下车撒尿,仿佛根本不知道恐惧。

但另一方面,这些人也正因为顾铭的奇怪而被他吸引,毕竟当混混不比正常人,他们靠打架吃饭,没有人不害怕打架,他们在动手前也恐惧,害怕伤残,害怕溃散,但顾铭不害怕,他就像是最无畏的头狼,每次都冲在最前头,引的那些兄弟狼群似的紧追其后,奋不顾身。

反而顾铭最显著的特质就在众人眼里显的有些模糊了,他是漂亮,但由于实在是太凶,凶的让人看见那张脸只觉得危险,就没有美的概念,毕竟鬼再美也只会让人不寒而栗,这就导致他这些年都是孤身一人,除了张春天,没人敢跟他亲近。

外头细雨绵绵,天色昏暗。

炒完菜顾铭接了个电话,是崔茂银打过来的,光头的事已经处理好了,警察问了话,该自首自首,改顶罪顶罪,

顾铭刚开始吃的时候张春天来了,他高中毕业前在一个小吃摊上碰见了顾铭,高考完后,张春天在老家混不下去,干脆就跟顾铭继续混在一起,他虽然平时不正经,但多少遗传了点他爹谈生意的天分,长到现在也全然是个成年的做派,有着超乎年龄的老成。

只见他换了鞋,直径坐在顾铭对面的饭桌上,徒手捞了一块腊肉放在嘴里:“顾铭,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大哥了,怎么一天还吃这么差?”

顾铭低头猛吃,他今天穿的是小白褂,不去正式场合的时候他从来都穿的很随意,图舒服,不图好看,而且他长的好,身材又好,所以什么衣服穿他身上也不难看。

“差么?我看行啊。”

张春天嚼的嘴丫子流油:“老崔头给你打电话了么?”

“恩。”

“下次不能这么干了,你差点把秃子杀了,崔哥说王队很为难,你平时打架他可以让下头关了警灯装作看不见,但你这么个作法,搞这么大,警察也要跟上头交代……你看看,什么时候跟人家吃个饭,回头我给他塞两条好烟。”

“哦。”

“对了,秃子让你搞成这样,看来接不了市北那个活儿了,那咱们就可以放心准备,哎,对,你打算什么时候进钢材,是在老刘,还是老吴那边?”

顾铭吃了个空碗出来,接着一抹嘴,后头的人就上来收拾:“改天把吴江舟叫出来。”

“你想什么呢,他跟秃子是哥们,你忘了啊……”说到这里张春天语速渐慢,他思索片刻,又缓过来,嘴角带着笑:“顾顾,你这个小脑瓜怎么这么能琢磨,我记得你之前最讨厌想事儿了,你够坏的,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把人打蒙圈了又挖人的兄弟……”

“我没那个意思,吴江波的便宜些。”

顾铭的脑子的确大多时候都是空的,可他一旦用起来,也还比较灵活,他知道张春天是有点谈生意的天分,但他依旧觉得张春天的脑子不够用,他比较相信崔茂银,那才是个老江湖,所以顾铭有大事都是跟他一起商量,但平时还是跟张春天亲,这就无意间均分了他俩的势头,所以这群人的主心骨依旧是顾铭自己,即便他不会谈生意,为人也不老练。

“不过姓吴的那老家伙我看油的很,未必就不答应,他是地道的商人,跟咱们不一样,他看的是钱,咱们是还是要讲义气的。”顾铭吃出了一头热汗,他找了个毛巾在脸上抹了两把,擦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我要出门。”

“别走啊,对了,我今天来还有最后一件事,”张春天两只手揉搓他腮边的那俩大角:“我看见个老乡,可怜的啊,我还记得当初我爸那么器重他,谁知道现在混成这样德行,太惨了,都成乞丐了……”

顾铭没搭理他,只默不做声的把自己擦清爽了,换了一身衣服,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张春天像是跟他那脸干上似的,还在不断的揉搓,直把脸搓的紫红紫红的:“好像人还傻了,我把他捡回来了,想着回头送到老家,怎么还跑到这儿了他……”

顾铭推开门,身后的人在他头顶上撑好伞,黑布嘭的一声绽开,阻隔了头顶的银线,忽然满耳朵都是银珠落顶的声音。

顾铭现在住的地方十分不错,宽敞明亮,是他自己的,他的新家,比他以前住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好。

他回山东那年,他家早就给他妈那边的亲戚卖了,他爸都烧成灰儿了,他孤零零无处可去,又野草似的顽强不息,七年的摸爬滚打,他毫无靠山,没有门路,什么都靠自己,他才二十五岁,心却世故的像个老翁,因为没文化,他经了社会最底层的磨砺打炼,能吃的苦吃了,吃不下的也咬着牙咽,他混了这么久,有现在觉得他理所应当,也理直气壮。

门口蹲着一个人,衣衫褴褛,但这人却毫不颓废,依旧喜气洋洋的往顾铭家的门缝上糊泥。

因为他蹲着,所以就显得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份外高大。

撑伞的小弟很识趣,抬脚用鞋尖点点地上的人:“哎哎哎,你干嘛呢你?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堵的谁家门啊?活腻歪了?”

郑言一抬头,跟顾铭打了个照面,接着又满手泥浆的指指门边:“看见没,你看你家门这大缝子,这么宽,是不是掩核桃掩多了啊,直钻风啊,我帮你堵上,这是对你的安全负责,你瞎吵吵什么啊。”

第34章

张春天揉够了脸,见顾铭没了影;便起身出门;不成想一条腿刚迈出屋就看见顾铭给后头的人架着双臂;蹬着一条长腿往地上的人身上招呼。

那小弟满脸惊恐;一看就拦的犹豫不决;他本来不想拦顾铭的,但看顾铭实在有点狂躁了;少见的横眉怒目,大有把郑言宰了的姿势,这才忍不住上手。

郑言满鼻子鼻血;却不恼怒,他抬手揪住顾铭的腿;但因为顾铭的力气大,腿又很灵活,他实在是揪不住,便只能撸下了顾铭的皮鞋,于是他便有了武器。

郑言举着顾铭的皮鞋跟顾铭的脚对抽,即便脑袋被踢的跟拨浪鼓似的,嘴里还振振有词:

“为……为什么要打人!有话不能好……好好说么!哎呦……啊……你再这样,就别怪我报警……啊……啊……我不想扩大事件!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啊……你妈咋教你的!”

顾铭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他想起这个人,想起他跟自己做过的事,后颈反射性的起了一层皮疹,他瞪着眼,狠踹了郑言计较:“我让你装!装!装!”

郑言被踢的满地乱转,他捂着头,摸爬间他发现顾铭的皮鞋质量很是不错,比自己脚上的鞋要好上许多,便忍着痛将顾铭的鞋穿在自己脚上,将自己的鞋脱下来,用鞋底子继续抽顾铭:“装啥啊?人家在这修门修好好的我装啥了?你这人为什么不讲道理!你说啊!你为什么踹我的头!你说啊!是不是你是个哑巴!”

顾铭本来没想下力气打他,可听他嘴里振振有词,黑老鸹一样没完没了,便怒目金刚似的,猛的挣开身后的人,两步将郑言从地上揪起来,一拳砸的他鼻血开花。

郑言被砸的眼眶泛红,他捂着鼻子后退两步,正好撞在张春天怀里,还顺便踩了张春天的脚,他泪水簌簌而下:半晌都睁不开眼:“你够狠,竟然使出鼻酸儿这种下。流招数……”

张春天被踩了一脚,也是钻心的疼,但他没有嚎,只是扶着门框稳了一会,将疼尽数忍过去,才开始去拦顾铭:“别打了,别打了,这是我老乡,给我点面子……”

顾铭过了那个劲,也渐渐的明白过来,他仔细的打量了郑言半晌,开始觉得不太对劲。

郑言比郑哲要白胖许多,外表其实有着很大的差别,但这么多年人总是会变的,垮成眼下这个样,顾铭并不觉得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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