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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冤家路窄。
这两人站在墙角,相互依偎着。裴娆的神情娇软,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张牙舞爪,恨不得自己化成一滩软泥黏在宋景元的怀中任由其揉搓。
蒋颜也实在没想到刚进了一处垂花门就看见后头有这样的风景,当即对看了沈栖一眼,冲着她摇了摇头,将才跨进去的脚也收了回来。
然而即便这样也无济于事,那两人离得并不远,转眼就已经瞧见了,表情尴尬的看着她们。
沈栖头皮有些发麻,她哪里会想到自己运气竟然这样的差,落霞寺这样大偏偏还能撞见这两人私会。沈栖立即垂下了头,避开了那两人投来的目光,同蒋颜两人默默无声的离开。好在走了一段路,也没见裴娆追上来,这才稍稍舒了口气,而余光稍稍一瞥,看见蒋颜也是面上带着尴尬和为难。
这两人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各自默契的闭了嘴。
蒋颜忽然想起方才求了签还没去解,就又往回折反了去。
沈栖心道就算她不找借口离开,自己也总是要跟她分开的,两人一道撞见了这事,呆在一处也是尴尬。沈栖在庙中转了几转,心中估算沈氏那边也早该说完话了,正意欲回去的时候,忽然被裴娆拦住了去处。
这裴娆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赶在沈栖回去前找到了沈栖,喘着气头一句就劈头盖脸的问道:“你都看见了?”
“没有。”沈栖简洁短促的回。
裴娆才不信她的话,既然没看见自己,怎么才刚进了垂花门就急匆匆的退了出去?没看见才是有鬼了!“你明明看见了还在那撒谎!”
沈栖词穷,难道非要自己承认了不成?
可裴娆只觉得沈栖口蜜腹剑,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看起来愚蠢平庸,可背地里却是再精明不过的人。她这会不过又是在糊弄自己!等回去了,也不知要怎么向她娘添油加醋的告状。
裴娆越想越慌张,只觉得自己被她拿捏了短。她和宋景元的事要真是被传了出去可怎么好……
对峙了片刻,沈栖被气得跺脚,寒声叫嚷道:“沈栖!你别再那装傻了!”
沈栖默了默,唇角微微抿着,深深看了裴娆一眼转身就走。这时候再跟她争辩也只能是白费力气。
裴娆正发着脾气,可这人去轻巧的走了,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反而怒火更加旺盛了起来。看着沿着幽静小道离去的那抹背影,暗暗握紧了拳头,“沈栖你给我回来!”并没有人理会她,盛怒之下的裴娆最后一丝理智也被切断,脑中不断飞旋着的是薛年玉平日里跟她说的那些话。
“你可防着些你那位表姐,平日看起来人木木的,可……可她若不是实在心机重重,中秋那晚怎么会叫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阿娆,你就是人太好了,我瞧你总被她下绊子都不知道。”
裴娆越想就就是觉得她的这位表姐绝非善茬,她飞快的跑了起来,直奔沈栖而去,这小道幽静无人,邪念一旦生起就再无消除的可能。裴娆伸出手,朝着沈栖的后背去,似乎要将沈栖推倒。
可偏偏即将碰到沈栖的时候,裴娆扑了个空,整个人都重重的往下坠了。
沈栖听见后头有跑动的声音心中就有了提防,她也不是傻子不知避让,可这一侧身看见裴娆跌入了道旁的矮灌中,当即伴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那两侧并不是寻常矮灌,仔细看过去还能看见里头有不少长着倒刺的藤蔓。
☆、第40章 出逃
裴娆的喊声惊动了人来,随后沈氏带着人过来将她带走,一片混乱之下也没人意识到沈栖没跟着回府。
这会是裴娆疼得没顾得上她,只等她缓过气来,沈栖只怕自己难逃此劫。沈氏平日里待她再怎么好也不过是利益驱使,这回关系到自己那个宝贝女儿哪能还装着大度。只消裴娆咬定了这一切都是自己所为,自己就在劫难逃。然而镇国公府沈栖早就不想再待下去了,才不想回去承那一份无妄之灾,当即就决定了不回去。
官籍是过关卡通城池的凭证,沈栖打算去找宋焕章尽快办了自己这事,她要在沈氏还没回过神来料理她之前就离开这里。
等沈栖再回那日珍嫂带她去的一进小院后,才发现宋焕章并不在里面。出来时恰巧遇见做完一单买卖的珍嫂,珍嫂回道:“这人的确不是每日都在的。”她见到沈栖神色紧然,多问了一句,“姑娘有什么急事不成?”
沈栖心道怎么不是急事,这就是保命的大急事。她之前头一个去拉了裴娆,亲眼见到了她受伤程度,哪里能不害怕的。昔日嚣张的沈大小姐也会认怂,她不过是孤身一人,而镇国公府在沈氏的威势之下也未必会有人替她出头。沈栖不想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认了怂逃跑也无可厚非。
“还能在哪里找到他?”沈栖问。
珍嫂却摇了摇头,“做这种生意的哪里会轻易叫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住处。姑娘要是急着要那东西,我这倒是还有个人能办。”
沈栖有些心动,可转念还是拒绝了。只让珍嫂立即去给她雇了辆稳妥的马车,一路疾驰着往相国寺去。其实她也摸不准宋焕章到底在不在那,依稀记得上一回他说过那屋子是他的,甚至还知道还有条专门的密道。再别的地方她也不知道,只好先去那里碰碰运气。
可显然,她今日的运气并不好,宋焕章并不在相国寺。沈栖只好让马车回头,可再去哪里,她也茫然了。
最后车夫只好勒停了马车停在路当中,眼见天色将尤滩蛔〈呶势穑骸肮媚铮庀峦返降赘猛睦锶ィ吭俨唤牵敲趴梢亓耍俊�
沈栖望着官道的前方,隐约可以看见京城巨大的黑色城廓,迟疑了半晌,她跳下马车,付了银子让车夫驾车离去了。
天色已黑,裴娆那边也应该该说的都说了,沈栖只怕这一入城,就再难自由出入。她以前从未尝过愁滋味,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前景黯淡。官道上就她一人站着,这个世界也就好像只有她一人。
她曾经宁可忍着听天书的痛苦也呆在国公府,一是因为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实难立足,二是裴棠也在,她总希望能在他身上找到一丝依靠和慰藉。可如今事实证明,这两桩事她都想错了,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内心深处的怯弱作祟,她没有独自一人面对这些的勇气。
秋日的凉风夹着湿气,渗透衣缝,钻进肌肤毛孔,沈栖轻轻打了个颤。若是以往会有人送上千金锦裘,可现在她身上所带的银子都寥寥无几。隔开一段路有茶寮,小二在灶台前氤氲的热气前忙碌。沈栖心下一叹,想着过去喝口热茶再想法子,正往那边走时,一群穿着黑衣斗篷的人策马从她身边过去,马蹄溅起的溅起泥浆落上裙摆。
忽而,远去的马蹄声又折返了回来,一人在后面疑声问了句:“沈栖?”
沈栖认得这声音,回转过身望着端坐在马上解开头上兜帽的宋焕章,心中一酸,“我找了你一日——”
宋焕章着实被她惊了,长眉轻轻皱起,问道:“发生了什么?”他环顾四周,的确是再没有见到其他人,低下头却见到她神情黯然,一张拧着弯弯两簇眉的脸上雪白一片。宋焕章无奈着叹了口气,“你就这么从镇国公府跑出来了?”
沈栖沉默片刻点头。
宋焕章垂着眼看她,半晌后才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栖心想这事指不定明日就传开了,她现在指望宋焕章能帮自己,也就没有遮掩的必要,“裴娆出事了,只怕我难逃干系,索性跑了出来。”顿了一顿,才抬了眼直视着宋焕章,声音也不由放软了两分,“可是我没有官籍……”
“先上来!”宋焕章沉吟了片刻,朝着沈栖稍稍俯身伸出手,将她拉上了马在自己身后坐着,又调转了马头继续前行。
从相国寺侧门进入,宋焕章带着沈栖进入厢房的时候,里头已经坐了七八人,一见跟在他身后还有一少女,都有些意外,面面相觑了之后终于有一人被推出问了一声,“这……”
宋焕章朝着沈栖望了一眼,对着那些人道:“你们先去隔壁的屋子。”等人退了出去,他才转过身去面对沈栖:“官籍的事我明日会给你想办法,今晚就在这呆一晚。”
眼见着他说完这话就利落转身出去,沈栖立即追了两步急道:“给我重新改个身份。”
宋焕章没有回头,只是停下脚步等她说完后才推开门出去,而后又掩上了门。沈栖四顾看了眼这屋子,发现正是那日她私闯的屋子。看来宋焕章倒是没有说假话,这地方的确是他在住着的。
沈栖扫见一面墙上挂着阮琴,那日被她私自拿用后来她也没注意到底扔在哪来,原来又回到了宋焕章手中。
等了不知多久,沈栖有些发闷,就又取下了阮琴拨了几下琴弦。手指翻飞还没奏出完整一段,宋焕章却回来了,神情略微有些发冷,朝着沈栖怀中抱着的阮琴看了一眼,“你想把全寺的人都引过来了?”
沈栖自知有错,立即用手掌按住,“……”
“已经让人准备了斋饭送过来。”宋焕章走了进来,径自去里头坐到了书案前,目光似乎再没有再沈栖的身上停留半点。“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沈栖心道,她哪有做什么事,这一切都不过是飞来横祸,“归根究底跟你也脱不开关系。”
宋焕章愕然,他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听了这话忽然抬起头看向沈栖。
沈栖瞥了瞥嘴,“裴娆和宋景元私会,没想到被我撞了个正着,裴娆一气之下来推我,却没想到自己跌入了道旁矮灌……”话说到这沈栖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仿佛裴娆当时嘶吼声又在她耳边回响了一遍。矮灌上有倒刺,裴娆是整个人俯面栽倒下去的。沈栖拉着她起来的时候,裴娆脸上已经全都是被倒刺划开的血红口子,白皙的脸变得狰狞了起来。
宋焕章听完也皱紧了眉头,这事倘若真被追究成是沈栖的过错,那的确没好下场。沈氏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而沈栖的身份不过是个童养媳。高门大户的后宅最是腌臜不堪,想使一个人消失的办法多得是。可话又说回来,这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沈栖听宋焕章这样问,愁着脸回道:“分明你才是淮生,那名头被宋景元占去,他就更加得意了起来,不然怎么会……”没有他和裴娆的那些事,自己也不会这么倒霉。
宋焕章被她这强词夺理惊得合不上嘴,转眼又不觉好笑,“就算和我有关,这造官籍的钱还是一分不能少,更何况你还要重新造一个身份。”
钱!钱!钱!这人是掉在钱眼里了吧!沈栖飞快的颠了下自己的荷包,不情愿的问道:“要多少银子?”
宋焕章停下笔,腾出一只手对着她比划了一下。
”——一百两?”沈栖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身上现在连着五十两都没有,哪里去凑着一百两出来。
谁知宋焕章邪佞的笑了一记,补充道:“是金子。”
沈栖腾的站了起来,“宋焕章!”你欺人太甚。
宋焕章唇角依然带着一抹笑,“重新造一个不被官府查出端倪的身份可不是轻巧的事,沈姑娘要是觉得贵大可去问问别家的价钱去。”
呸!沈栖气得无法,这人就是拿准了自己现在哪里都不敢去。再凝神一想,又觉得刚才他那样仔细的问自己事情原委哪里是关心自己,分明就是摸清了深浅厉害好拿捏自己。“小人!”而且是奸险小人!
这话宋焕章就不同意了,自己怎么会是奸险小人呢?“银货两讫,这行当做起来风险,自然要求的回报也高。何况我这还念着交情才肯接这活,得罪镇国公府……这要是传开来,即便你有再多的银也未必有人肯做。”
沈栖气得有些发抖,这人偏偏语气之中带了两分不羁和玩味,“宋焕章,你落井下石!”
宋焕章摇了摇头,温声开口:“不可这么说。”
“我银子不够,就这么多。”最后,沈栖将腰间挂着的荷包解了下来,负气一般的扔在了宋焕章面前,“不够的我先欠着,来日再补。”
宋焕章盯着她看,蓦然失声笑了一声,“来日怎么补?沈姑娘除了变卖首饰,还有其他赚钱营生?”
☆、第41章 寻上门
沈栖咬着下唇气噎不语,别说变卖首饰了,她现在身上就统共带了两只不值钱的簪子。
“那抱歉了。”宋焕章彻底拂开了面前的纸,身体也悠闲的往背后靠去,整个人透发散漫气息。“倘若官籍造好了我还去哪里找你?”
“……”沈栖忍着怒气强吸了一口气,“那你要怎么办?”
宋焕章嘴角衔笑,好像是在说一桩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拿银子办事,亏本的买卖我从来不做。”
沈栖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了一句,“那我一定要呢?”可这话放出去,宋焕章仍无动于衷的坐在那,眉毛都没抖动半分,对这狠话没丁点触动。
缄默了半盏茶的功夫,宋焕章终于出声道:“我看你不如先避下风头看看形势再说,现在实在没那个必要急着换身份走人。要知道你这样一走,不知道会留下多少隐患。”
沈栖这时候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这些话,她满心思都是想着离开,那些明争暗斗沈栖不稀罕,更不稀罕在裴棠住着的屋檐下委屈过活。沈栖那会逃跑是一时意气,若是要再回去自己也实在是拉不下去脸,更何况回去就意味着还要面对裴娆的那事。
宋焕章见她神情郁结不畅,眉心紧紧皱拢了起来,仿佛有驱散不尽的烦恼。忽而脑中画面一闪,那日沈栖在寺中赤足纵舞反弹阮琴的情景又出现再了面前,那时的她明艳动人,仿佛有艳光扑面而来,叫人挪不开眼。他心头砰然跳动了两下,再看着眼前的沈栖,不由声音低低沉沉的问道:“你是离魂前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沈栖却对他有些戒防,唯恐他又从自己这套取了什么信息,紧抿着唇只言片语都不肯说。
“哧……”宋焕章忍不住笑了一记,垂下眼摩挲着自己的指尖。“你先在这住一晚,等明日看看那边形式再做打算吧。”他站起了身,从桌案前出来时在沈栖跟前脚步稍稍一滞,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就出去了。
沈栖也是莫名奇妙,心中嘀咕道这人真是古怪。再仔细想了想,他这翻来覆去也还是在阻止自己离开,再联想上一回自己去找他造官籍,他好像也是在竭力阻止自己离开。沈栖想不穿他这里头在打什么主意,好在今晚总算不是太差,还有个栖身的地方。
第二日,宋焕章来找沈栖的时候,发现她正埋头伏在书案上急笔写着什么,好像入了神,连他走到了跟前还浑然不知。宋焕章好奇,探身在她那一叠写好的纸上扫了几眼,愈发皱紧了眉头,终于出声问道:“你这是在写的什么?”
沈栖写得正入迷的时候被人骤然出声吓了一跳,见是宋焕章脸上转而带起了笑颜,“赚钱的营生呀……你看看。”她将自己写好的一叠纸推到了宋焕章的手边上,目光灿灿透着光亮。
宋焕章拿起掀了几页看,“传奇小说?”
沈栖正色点头,“对!我以前听过不少戏,将这些默写下来未必会比‘淮生’的那些差呢。”
宋焕章嘴角微微一抽,“……”淮生的东西最紧要的一点是个“艳”字,一个姑娘家家,怎么好写这些……宋焕章偷偷打量她了一眼,见她神情坦然没有半分羞涩,不由嘴角下弯,神色肃然了两分,咳了两声才迟缓着说道:“这……”
“这有什么不成的?”沈栖听出他语气变化。
“这事再说。”宋焕章正巧为了说另外一桩事,当即亮了出来:“昨晚镇国公府倒没怎么闹腾起来。”
沈栖之前脸上还浮着的两抹笑就淡了下来,斜着眼瞥着宋焕章,“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焕章道:“昨日的事不是没有回寰的余地,你这样一走了之实在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沈栖最恨别人说教,实际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离开镇国公府,越看越觉得宋焕章这唠叨模样像裴棠,沉了脸声音清冷的回呛道:“镇国公府的事与你何干?”
没良心,宋焕章摇头。“不回镇国公府,你自己又没官籍在身,如果……你想在这呆着就呆着。”
沈栖咬牙,气得扔掉了手中的毛笔。哼,竟然还在拿乔,不给自己造官籍!天底下又不是再没有旁的人做这等买卖。沈栖犹豫了半晌,打定主意要找珍嫂再想想法子,现在更有些懊悔昨日不该拒绝她另找个人造官籍的主意。
用过饭,沈栖打算出去,刚一出屋子就看见宋景元带了两三人过来。她心跳如擂鼓,立即猫着身子回了屋中。可那宋景元不偏不斜正往过这边过来,面上带着煞气,平日只叫人觉得白胖的脸也不见半点温和,凶神恶煞一样。沈栖心中咯噔一声,默念道他不会是知道自己在这,特地来给裴娆出气来的吧。
然而,那宋景元走到院子中就骤然停住了脚步,视线投向了另外一处,大喝了一声:“宋焕章!”
沈栖这才骤然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来找宋焕章的事儿。按说昨日裴娆就在落霞寺出的事,宋景元不可能半点不知晓,可这会怎么怒气腾腾的来找宋焕章的事了?沈栖扒拉着门缝继续往外面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