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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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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两个人到了一间宅子门口。蔡伦去叩门。

里头许久都没有声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把年老的声音传来,“谁啊?”

蔡伦扬声道,“是我。”

门从里头吱呀的打开了,一个身影探出来,见到蔡伦,道,“你又来看我了。”声音里带着安慰的叹息,“到如今,也只有你小子,还有这份心了。”

刘炟听王福胜的语气里多有悲凉之意,忍不住上前了一步,道,“福胜。”

对方看着他,目光茫然地发愣,随即摇了摇头,苦笑,“老了,老了,这样的地方,又怎么能看见太子?”说着,转身往回走。

蔡伦跟在他身后道,“您老。。。。。。”但见刘炟摆了摆手,中途把话都吞下去了,转而说,“您老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昨晚又没睡好么?”引着刘炟跟在王福胜身后走。

王福胜没察觉到这些,独自在前踽踽而行,“每日家常里听些冷嘲热讽的,一闭上眼,又好像还在宫里,陛下还在,太子和诸位皇子也还小。一个个虎头虎脑的,扑在我身上叫阿叔。哪里睡得着?”

蔡伦听他说阿叔,大惊失色,忙道,“您老精神头不济,人都糊涂了。什么阿叔不阿叔的。再则太子如今也已经是圣上了。”

他还要再说,忽见一旁的刘炟露出动容神情,出声道,“福胜。”

王福胜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怔怔地看着刘炟。倏尔失声道,“太子?!”

刘炟再也没有迟疑,点点头就快步走上前去,“我来看你了。”

王福胜手足无措地说,“您怎么亲自来了?还穿成这样?”他絮絮地问,“带御林军了吗?怎么不穿件披风?来看老奴做什么呢?”

刘炟心里泛上妥帖的感动,温声道,“许久不见你了,听蔡伦说你这程子身子不好,想着来见见你。”

王福胜责备道,“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何况老奴只是一届阉人、年老的无用之人,陛下怎能为了老奴轻易出宫?”

刘炟见他字字句句都考虑着自己。说到后面,语气中又不自觉地带了自厌。不由地想起自己撤掉了他的总管之职,改授崇行。一时间心中惶愧,道,“偶然出宫一次,不碍事傻妃太妖娆;王爷别乱来。今后朕会注意。”

王福胜也只得点点头,伸手请他坐,一边倒茶。不料茶壶里空空如也。他大为尴尬,放下茶盏道,“老奴去烧些水。”

刘炟看的心酸,问,“你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么?”

王福胜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苦笑道,“陛下折煞了。老奴本就是伺候人的,怎么配也叫人伺候着?”

刘炟听的心中酸楚,想再问。但王福胜不欲多说,已另转了口道,“陛下这程子身体还好么?”

刘炟说好。

王福胜又关怀问,“那么太后和皇后呢?”

“也都好。”刘炟听他提起皇后,忍不住触动心事,想起鲍昱所说的窦宪事,一时崇行所说的话又在脑中叫嚣。他心中思虑纷纷,面上自然就带了出来。

王福胜有些诧异地探问,“陛下有心事么?”

刘炟沉吟了许久,看着他问,“你知道。。。近来窦府发生的事么?”

王福胜顿了顿,道,“听隔壁几家的家仆说过几句。”

刘炟点点头,问,“那你觉得此事如何呢?”

王福胜宽厚地一笑,“不过是几只鸟罢了,老奴以为不算什么事,听过也就罢了。”但见刘炟听后并未展颜,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他惴惴地问,“老奴说错什么了吗?”

刘炟看着他,道,“一件事单搁在那里,的确不算什么啊。可。。。。。。”他说着,看了蔡伦一眼,对方迷茫地看着他。最终还是王福胜咳了声,开口说,“我和陛下都有些口渴,你去烧点水来。”蔡伦才捧着茶壶,傻乎乎地走了。

他一走,王福胜就忍不住道,“真当是蠢,没一点眼力见儿。陛下身边,也该带些伶俐的人。”

刘炟却不以为意,“我瞧着他心实,倒也很好。”

王福胜也就笑了一笑,没再多说,转而问,“陛下刚才说到哪里了?”

刘炟沉声把星官所禀的事说了一遍。

王福胜听着渐渐地敛了笑意,皱起眉来。

刘炟看着他问,“你怎么看?”

王福胜踌躇着没有说话。

刘炟索性坦白说,“其实来见你前,就已经有人给朕出了主意——臣强者死。”

王福胜听的眼皮一跳,想也不想地说,“此人若非神智昏聩,就是蛇蝎心肠了!”

刘炟听的一愣,以询问的眼光看着他。他沉声道,“老奴在内廷三十余年,形形色色的人看得不少。不敢说识人多慧,但也自认历事有年。此事光是一个巧字,里头便大有文章。”

刘炟听的心中惊动,逐渐想起之前遗漏的细节:他带皇后回娘家省亲,本是兴起之举。偏偏这样巧,在那一天,无数雉鸟降临窦府。又是他回宫不多久,立刻有星官进宫来报天象有异的。

想起王福胜所说,“此人若非神智昏聩,就是蛇蝎心肠。”他心中渐沉。鲍昱为人嫉恶如仇,当是一时的气愤。而崇行呢?

“乱则用能,平则去患。”他的那句话至今还留在刘炟耳边,堪称振聋发聩。刘炟是知道的,以崇行那样一个长随的身份,讲不出这样的言语。那么这话由谁所传,也是很明晰的了。

何况当时又是崇行偶然地提起皇后落寞,不如带她回家省亲,也好叫外间放心,不至于指责帝王偏宠侧宫。

一件一件,当时不觉得如何,此刻看却脉络分明。

刘炟想起那个容色淡淡的枕边人,心头忍不住泛起寒意。

而王福胜似乎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在旁只叹,“先帝过去常说一句话,老奴今日转告陛下。外不忌者,其患难生。内恭忍者,常有别情。”

刘炟听的眼波剧烈一跳,倏然的站起身来,“宫里还有事,朕先回去了。”

王福胜惊讶地看着他,“陛下这就要走了?”

刘炟站起身,点了点头。见王福胜脸色露出留恋不舍的神色,他沉吟了一瞬,道,“你收拾一下东西。等过几日,随着朕回宫吧。”

王福胜吃惊地张大了嘴,“老奴。。。。。。”

刘炟看着他,诚挚道,“你掌管内廷三十年,一旦不在,底下的人做事都像是没了主心骨。这宫里,还是得你管着,朕才安心。”

王福胜眼中浮起感动神色,哽咽着说是。

刘炟拍了拍他的肩,转过身,急匆匆地回宫了。

他刚回到内廷,便见文鸳等在福宁宫门前。不由地放缓了步子。

文鸳却先看见了他,叫道,“陛下!”迎上来道,“陛下去哪儿了?贵人有事要请陛下过去相商呢。”

他淡淡地说,“什么事?”

文鸳见他丝毫不回答自己,态度也比往常冷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本能地敛了语气,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贵人说,事涉中宫,并非小事。”

刘炟听了,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文鸳看的发憷,但还是硬着头皮福下身去,“贵人已派人去请皇后赴广阳宫了,奴婢也斗胆,请陛下快过去吧。”

刘炟到广阳宫的时候,一眼便见履霜和宋月楼分开对坐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他心头忍不住浮起疲惫,对着宋月楼开口,“你这样急匆匆地把朕和皇后都叫来,什么事?”

宋月楼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冷淡的口气,愣了一下,才道,“请陛下恕罪。妾有要事想禀,所以斗胆。”

刘炟看了履霜一眼,她茫然地看着他。他心头疲倦更深,耐着性子对宋月楼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宋月楼稳稳地说,“皇后借由心腹,与外朝勾结。”

她一语既出,履霜顿觉后背发凉。这样大的一个罪名扣下来,如果查证是真,那便是牵连家门的死罪。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问,“贵人如此说,可有证据?”

宋月楼看一眼身旁的文鸳,她屈膝一福,出去带了一男一女进来。

男子生的一双鹰目,天生一幅凶相。但在见到帝后时,又自然而然地垂下一双眼睛,态度中流露出谄媚。高大的身子也缩成一团,讨好地喊,“参见陛下,参见皇后。”

他身后的妇人畏畏缩缩,跟着跪地叩拜。身材消瘦,赫然是水芹。

刘炟没有叫他们起来,看着履霜只问,“皇后认识他们么?”

第106章 告发

宋月楼语音刚落地,殿中便传来“哎哟”一声,是崇行的小徒弟郭宁抱着肚子呼痛。见众人都看着他,他战战兢兢地说,“奴才早上吃坏了肚子。。。”

这样的时刻,谁都没心思和他计较。所以崇行皱着眉,嫌恶地说了声“快滚”,便撵了他出去。

殿门被关上,履霜冷冷地迫视住了宋月楼。对方并不避让,平静地看着她。

最终刘炟打破了寂静,“窦宪?你既指证了他,不妨说一说,他都做了些什么。”

宋月楼说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他磕了个头,开口,“回陛下,小人贱名王启,阖家是窦府里的家生奴才。小人的奶奶,从前是皇后亲母、侯府大姑奶奶的乳母。小人的妻子,从前是皇后的贴身婢女。”

刘炟听他一上来就强调与皇后的亲近关系,不置可否。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其实自奶奶哺育过大姑奶奶,咱们侯爷就给了恩典,放了小人一家子的身契。小人对这感恩戴德的。后来又承侯爷洪福,考上了个小官,更是把窦府里的一家都供着,当个活祖宗。这样到了今年一月间,忽然府里的世子召见,说要小人多往贺府里头走动,同贺侯搞好关系,让他多多为皇后进言。”

刘炟打断道,“那你可曾问过,为什么你们世子选了贺行?”一边看了眼旁边,崇行忙垂手应声,打算出殿门。

却听刘炟道,“蔡伦去。”

崇行脸色一白,宋贵人也呼吸一窒。却见刘炟再未回顾他们,已把目光重新放到王启身上。

王启道,“世子说贺侯爷在京中人缘最佳,又最爱财,是最好接近的,所以,所以。。。”

刘炟点点头,“继续说。”

王启答应了一声是,“起初小人听了,也是唬了一跳的。谁不知道这同权贵来往,不当心就要落个罪名的?一力地辞了,推说自己不会说话,不会人情往来。哪晓得世子竟是铁了心肠,非逼的小人去贺侯跟前凑。为这,还拿着小人的一家老小出来威胁。”

履霜再听不下去,冷笑着说,“你左一句世子让你做,右一句世子逼你,我倒要问问,你是个什么香饽饽,世子放着他的心腹人不用,要用你?”

王启道,“皇后殿下忘了,小人方才说过,小人已脱了奴籍。所以阖府里世子的心腹再多,也不如小人好出去同人走动。”

竹茹听的一哑,更兼看他讲话时有种笑吟吟、色眯眯的沉稳神态,心中恶心更甚,紧跟着开口,“那你所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

“这种事情,自然都是避人耳目地悄悄说的嘛。”王启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真要说证据,小人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

竹茹听了气急,“谁知道是不是谁给了你好处,让你诬告窦府?奴才秧子!成息侯府看着你外婆的德行,给了你一条好出路,你不想着孝敬主子,反诬起主子来!”见王启脸皮厚,不为所动,对着水芹怒道,“姑娘对你一向宽厚,你也不劝着你丈夫?在御前瞎说什么?这样平白地败坏皇后和窦家,仔细天也不容易你们两个!”

水芹听了,大为羞愧,低下了头,但终究还是一言不发。

刘炟见了,对着王启道,“你自己也说了,窦府对你恩重如山,那何以今日前来举证?”

王启瑟瑟道,“因为小人害怕。自贺侯请为皇后上尊号失败后,世子把气都撒在了小人身上,成日里非打即骂的,又威胁小人再去想办法,促成此事。不然就将小人的一家老小打杀殆尽。小人实在没办法,这才。。。”

履霜淡淡地截断,“那你是怎么找上宋贵人的?”

王启道,“眼见日日被世子威胁着,小人再怎么感念窦府恩德,也不得不给自己想个办法。听说宫里的宋贵人侍上最久,又最具德行,诞育太子,小人便去找了宋将军,请他代为转达。”

刘炟不置可否,久久都未曾说话。气氛陷入胶着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殿外伺候的黄门进来禀,“陛下,蔡伦回来了。”

刘炟点了点头,让传。很快蔡伦就带着满脸的汗进来了,身后跟着一脸懵懂的武陵侯贺行。

他依礼俯身叩拜后,惴惴地问,“敢问陛下,急召臣前来,是有何事么?”

刘炟指着王启问,“这个人,你认识么?”

贺行没防备地抬头看去,顿时瞳孔猛缩。

宋贵人见了他这反应,冷冰冰地笑了一声,“看来此事果然是真。”

贺行眼见刘炟面色沉然,王启又被带到了宫中,料想事情败露。他是软弱的性子,何况明白事已至此,再辩无意,索性坦白了告饶,“求陛下饶恕,求陛下饶恕!臣是一时鬼迷心窍,再则想着皇后一向有德行,帮她顺嘴提一句也没什么,就说了。臣没有什么坏心思。。。”砰砰地在地上磕着头。

履霜脑中轰然一响,难道真是窦宪瞒着她,联络了贺行?

刘炟看看她,又看看贺行,逐渐也半信半疑起来。眼见帝后如此情状,宋月楼的嘴角渐渐勾出一个笑意。

忽听外头喧哗,吵吵闹闹的。刘炟皱起了眉,问,“是谁?”

蔡伦忙出去看,回来报说,“仿佛是涅阳大长公主。”

刘炟一听是她,立刻大觉头疼。这位姑母是几位皇亲中最自来熟的一位。按说出宫居住的诸王、公主们,无要事都不怎么回宫的。偶然想回一次,也要提前几天往内廷递牌子,看看圣上是否空闲,再决定接见与否。但这一位仗着有两个养女在后宫,自己又是身份尊贵的嫡公主,向来不把禁令放在眼中。于内廷,每次都是象征性地递个牌子,便直接进宫来。

刘炟碍于她是姑母,每次都容让了。不料今天这样的时刻,她也贸然前来。心头忍不住泛上不耐烦,对蔡伦道,“你去请大长公主往梁贵人的宫里坐坐。朕这里有事,暂时抽不开身,晚些时候过去看她。”

蔡伦答应着出去了,不想大长公主早已经先他一步地来到了殿外,见殿门从内打开,她二话不说就进来了。

刘炟惊怒,“姑母月公主玩江湖!”

却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炟儿,有人要杀姑姑,你要给姑姑做主啊!”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履霜同宋月楼都惊的站了起来。刘炟也变了脸色,快走过去扶起她,“姑姑先起来说话。”

大长公主捏着块帕子说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就着他的扶持起来。哭道,“你不知道,今儿个我在府里头剪花,那窦宪二话不说就闯了过来大闹。又口口声声要我交出阿赦,真真是吓死我了。炟儿,你可要给姑姑做主啊!”

在座众人听了,面色都微妙的一变。履霜是惊惧。难道继宋家之后,梁家也要踩窦宪一脚了么?刘炟是神情复杂。宋月楼是幸灾乐祸。

最终刘炟先开了口,“那窦宪如今人在何处呢?”

大长公主擦着眼泪道,“和阿赦在外头。两人先前打了一架,好不容易才叫我给分开了。”说着,扬声喊,“阿汀。”

对方忙答应着,带了窦宪和梁赦进来。

履霜见他们两个都满面怒火,恨不得横刀相向,只是被各自的奴仆们死死拉着,才勉强没有动手,心中惊动,问,“这是怎么的?”

窦宪口气很冲地指着梁赦道,“陛下,皇后!请为臣做主!这个挨千刀的东西,竟然着人在臣家中的亭子里动了手脚,搞出什么雉鸟来巡的鬼事!”

梁赦听了,也怒气大现,“我说了,不是我,不是我!我哪里懂什么鸟不鸟的?再则平白无故的,我往你家里搞那么多名堂做什么?”

窦宪不听,自顾自地叫身边的窦顺去外头,带了工匠李霖过来。李霖惦记着全家老少,不敢弄鬼,把前日对着窦宪的话,原原本本的又复述了一遍。

见刘炟听后,面上温和的神情褪的干干净净,梁赦大为惊恐,道,“真的不是臣,不是臣!”

大长公主也哭道,“平白无故的一桶脏水泼过来,我们都吓坏了。这不,马上就派人去抓了和那工匠私下交接的茗茶,一抓到我立刻就带了阿赦和伯度进宫来。还请陛下明断。”说着,让汀姑姑出去带人。

一个皮肤黄黄、大门牙歪斜的仆从被提了过来,摔在了地上。

工匠李霖指着他道,“就是他!就是他!给了小人好大一笔钱,让小人往窦府里的泥瓦中掺香料!”

窦宪听的沉下脸色,厉声呵斥梁赦,“还说不是你!”

梁赦勉强忍着没和他计较,伸脚狠狠去踢茗茶,“你这狗才!明白无故的,瞒着我做这等事!说,你是为的什么?!”

宋月楼在旁微微冷笑着说,“还能为什么?左不过是为他主子罢了。”

涅阳大长公主听的一愣,随即怒道,“你什么意思?”

宋月楼平淡道,“字面意思。”

见大长公主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厌恶,下一刻就要愤然怒骂了。刘炟一阵头大,在所有人之先大声道,“好了,都住嘴!”

众人见他开口,都按捺着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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