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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保护在凤辇最里层,靠近车窗低声道:“娘娘,小心,他们来了!”
严静思神色不变,沉声应道:“专心控制局面,莫要因我分神。切记,自保的前提下,尽可能不要伤及无辜。”
“诺!”康保应下,以手势指挥护卫摆开密训已久的阵列。
严静思正襟危坐与凤辇之内,只听闻康保在示警无作用后发出护驾口令,紧接着便是短兵相接的搏斗声。挽月和莺时分别坐在严静思两旁,将她紧紧护在中间,脸色极力控制镇定,紧握着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内心的惶恐。
车外的打斗渐渐声弱,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车窗外传来康保的声音,“娘娘,情势稳住了。”
严静思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下来,拍了拍挽月和莺时的肩膀,率先起身走出了车厢。
“皇后娘娘在此,还不速速请罪!”康保率着几个亲信立即护在严静思身前,高声喝道。
“皇后娘娘?!”
“真的是皇后娘娘啊!”
“咱们可算是找到能说上话的了!”
。。。。。。
人群中短暂的喁喁沸腾后,问安请愿喊冤的声音一重高过一重,伴随着委屈、愤懑、凄苦的哀嚎声。
严静思站在车辕上,微微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衣衫褴褛、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的百姓,尽管早在心里预演了数遍今天的场景,真到亲眼所见,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
“来啊,全部带往永安县县衙,本宫要亲自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4章 下民易虐
辰时将末,严静思的车辇行至永安县县衙门口,大门敞开,却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影,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去,击鼓。”康保冷哼了一声,吩咐道。
一护卫领命跑上前去,抽出鼓槌双臂抡着半圆,咚咚咚就击起了鸣冤鼓。鼓声隆隆,震耳欲聋,就算是二里地之外,怕也听得见。
鼓声足足敲了近一盏茶的时间,里面才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接着,一队形容涣散、着装不整的捕快队列不齐地跑了出来,领头的那位甚至连帽子都没有戴好,扯着嗓门骂骂咧咧喝道:“敲什么敲?!一大清早的,哪个不开眼的跑来找丧气,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严静思透过车帘的缝隙扫了眼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丰腰肥脸,面生横肉,典型的她最不喜欢的长相之一。
“拿下!”康保也不废话,直接派出左右卫四人,干净利落地将八个衙役捆猪似的反剪着绑成一串,极不亲善地拖进了仪门之内的大天井。
待到知县蔡玹带着县丞方知有和主簿顾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串成一串被踹倒在地上、嘴被塞住的下属们。
“大胆,何人竟敢私闯县衙、殴打衙差,想要造反不成?!”方县丞身材短小,体瘦单薄,被身旁恰好相反的蔡知县一显,再配上他蹦高指将过来的动作,活脱脱像是一只瘦皮猴子。
“皇后娘娘在此,休得放肆!”康保手掌一沉,象征皇后身份的凤令金牌从袖间稳稳滑落至掌心,手掌翻转间,令牌清晰显示在蔡知县一行人眼前。
蔡玹一看清令牌上的凤纹,登时膝盖发软、双股战战,忙俯身叩拜,三呼皇后千岁。
严静思从护卫中走出,轻挑嘴角讪笑,“蔡知县客气,你官威再大一些,本宫别说是千岁,就是百岁怕也享不到。”
蔡玹面如死灰,整个身体抖如筛糠,“下官不知娘娘驾到,疏意冒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求娘娘恕罪!”
方县丞同顾主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齐齐跪伏在地猛劲儿磕头告罪,转眼间额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
严静思冷眼旁观了有一会儿,方才淡淡开口,道:“好了,都先起身吧,正事要紧。”
严静思看也不看地上伏着的三人,视线在天井正中高竖的牌坊上停驻了片刻,嘲讽一笑,迈开脚步穿过他们径直进了大堂。
“几位大人,还是快快起身吧,就在刚刚,永安县辖下的暴民围殴凤辇,现已被吾等尽数羁捕,还等着蔡知县升堂审理,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呢!”
刚刚起身的蔡玹听得此消息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上。
“这。。。。。。这怎么可能?!”
康保眼睛圆瞪,横眉怒视,沉声道:“蔡大人,你治民不严,险些酿成大祸,怎的,犯民还没审呢,您这就开始想着推脱责任了?”
蔡玹脱口就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忙不迭告错。
“蔡大人,请吧!”康保无意纠缠拖延,抬手示意,“再让娘娘久等,便是罪上加罪了。”
蔡玹忙应下,抬手示意康保先行,抬腿跟上前回头和方县丞、顾主簿交换了个眼神,熟不知这点动作早被人尽收眼底。
蔡玹进得大堂,严静思已在公案一侧另加的一张高背椅上稳坐了。
“此案个中内情,就要请蔡知县审个明白了,否则本宫就算到了法岩寺也静不下心来为皇上祈福。”
蔡玹心头一颤,脸色愈发难看,堪堪应道:“下官。。。。。。遵令!”
蔡玹硬着头皮在公案后坐定,鸣鼓升堂。
“来啊,带人犯!”
惊堂木重击桌面,铿声未落,另几个捕快就将三里亭外围堵凤辇的一众人等带了上来。
“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速速一一报上来!”
跪在前列的一个年岁约五十的老农叩头禀道:“草民廖三,蜓山西村人。”
蔡玹一拍惊堂木,呵斥道:“围殴凤辇,罪同犯上作乱,还敢自称草民,来啊,拖出去,杖责十棍!”
廖三额头的血迹刚刚凝固,听得蔡知县的杖罚却毫不推脱,“罪民口误,愿受责罚!”
说罢,两边就各上前一名衙役,作势要将廖三拖将下去行杖罚。
严静思神色自若地呷了口茶,悠悠出声道:“蔡知县,时间宝贵,先紧着重要的来吧,这些留着审清后并罚便是。”
“下官遵旨。”蔡玹回过身,三度拍响惊堂木,淬着狠戾的双眸扫视着跪在堂下的数十犯人,厉声问道:“你们当中,何人是领头人,上前一步来!”
应着蔡知县的话,廖三膝行一步上前,叩头回道:“是罪民。”
蔡玹:“本官问你,今日辰时,城外三里亭,你们可是围攻了皇后娘娘的车驾?”
廖三伏身叩首:“是。但——”
蔡玹强势打断,厉色追问:“那你们可是一早就谋划好了要围堵途径三里亭的官车?”
廖三再度伏身叩首:“是,可——”
啪!
蔡玹四拍惊堂木,疾声厉色斥道:“尔等暴民,探得皇后娘娘圣驾将至,事先聚众密谋,事中围殴行凶,人证物证俱在,你这个主谋者也供认不讳,案情清楚明白,岂容尔巧舌狡辩?!”
“来人,将一干人犯打入死牢,听候处决!”
严静思手里这会儿正好把茶喝光了,否则真会忍不住喷蔡玹一脸。
案子能审到这么无耻的程度,也是开了眼界了。
“慢着,作为受害人,本宫倒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上一问。”
“娘娘,这些都是暴民祸徒,还是尽早羁押到牢中方才妥当,下官失职,让娘娘在治下受惊,百死难赎其罪,待处置完这些罪魁祸首,下官任凭娘娘惩处!”
严静思神色不变,任挽月续了杯茶,淡淡开口道:“蔡大人若担心这个,尽可放下心来,康保虽比不得大人文思才情出众,拳脚上的功夫倒是不错的,更何况还有本宫的护卫在,这些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之前没得逞,现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左右几句话解惑,蔡大人总不至于这般心切吧?”
蔡玹苦在心头无法说,只得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本宫只一个问题,你们,为何要围殴本宫的车驾?”
廖三两行浊泪涌出,深深叩首,颤声道:“罪民真的不知车里坐的是皇后娘娘您哪!”
“胡——”
蔡知县说着拿起惊堂木就要拍,却被严静思的两声咳嗽给生生卡住。
“蔡大人,就算是死囚,临刑前还让喊声冤,更何况现下是本宫想了解些情况,让他们说的。”
“下官一时情急,请娘娘恕罪!”
“罢了。”严静思摆了摆手,复又看向堂下跪着的廖三,:“现下给你个机会,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便是,只一点,莫狂言妄语,否则罪加一等。”
廖三听得严静思的话,非但没有惊惧,反而眼中盈满激动与惊奋,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当此时,一衙役在跑到堂前禀报:“禀皇后娘娘、大人,廖三之子廖仲亭在外求见,口称为父鸣冤。”
堂上的方县丞和顾主簿相视一眼,双双沁出一脸冷汗。
“启禀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那廖仲亭原本是名士子,素有些才华,可惜性情过于偏激,时常说些过激言论,且常私下妄论国策,前些日子更是煽动蜓山几村村民诬告朝廷命官,现已被革除功名。此子狂悖妄言,若言行无状冲撞了娘娘就不好了,故而,下官私以为,还是不宣见为好。。。。。。”
堂下的廖三闻得这番话慌忙磕头,连声道:“皇后娘娘明鉴,罪民的儿子是冤枉的,求皇后娘娘主持公道!求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严静思斜睨一眼,制止蔡玹再开口,淡淡道:“听蔡大人这么一说,本宫倒是好奇,更想要见识见识,这个廖仲亭能狂悖到如何地步。宣吧。”
“诺。”
衙役应声退下,少刻后返回,身后领着个人,竟是个跛脚的。
严静思打量着这个跛脚青年,身上的长衫已半旧,却洗得很干净,形容消瘦,眉眼间隐隐愁绪浮动,但通身内敛的读书人特有的气华还是让人无法忽视的。
寻常农家培养出这么个读书人着实不易,可惜了。
严静思心中喟叹。
廖仲亭行动艰难地跪在堂下,中规中矩地叩拜,表面上还算镇定,只是在向严静思问礼时难掩激动之色。
“廖仲亭,你说你要替你父亲鸣冤,有何冤屈,不妨说来听听。”严静思开口道。
“谢皇后娘娘!”廖仲亭再一叩首,说道:“家父和众位乡亲并非有意冲撞娘娘凤驾,概因蜓山里长顾弘罔顾法度民意,以卑劣手段将蜓山几村近千亩良田投献给皇庄管庄官校吴达,并在掠地时重伤数十人,其中六人伤重救治不及而死。草民得知其中内情,不想也无法置身事外,不料一纸诉状递进县府衙门,反遭倒打一耙,不仅被革除了功名、打断了腿,所诉冤情更是石沉大海,蜓山数百户农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田地被人侵占,伸冤无门!家父和村中叔伯兄弟们悲愤至极,只见娘娘的车驾从皇庄的方向而来,且悬有皇庄的符牌,这才一时冲动,酿成大祸!草民无意为家父和叔伯兄弟们开脱,只求娘娘念在其中情有可原,从轻发落!草民廖仲亭,愿以身祭状,恳请皇后娘娘为蜓山百姓做主!”
说罢,廖仲亭取出怀中的状纸,双手托着高举过头顶。
严静思并没有马上让人接过来,而是郑重道:“你现已无功名在身,不过是一介平民。以民告官,先要杖责二十,你可要想清楚了。”
廖仲亭偏过头,眼神示意制止了父亲和众位乡亲们的请替,恭恭敬敬地叩首,神色坚定回道:“草民心意已决,虽死,无悔!”
“好,你这状纸,本宫接了。”
☆、第15章 上天难欺
“娘娘——”蔡玹欲言又止,神情极为纠结。
恰在此时,衙役又上前来禀报,皇庄东庄管庄官校吴达求见。
严静思挑了挑眉,眼神看似不经意地从方县丞、顾主簿身上划过,嘴角含笑道:“吴官校倒还真是耳聪目明。”
蔡知县等人不知如何接话,只得干巴巴陪笑。
不多时,吴达就被衙役引着走上堂前。警告味十足地瞪了眼跪在一旁的廖家父子,吴达几步上前,拜礼道:“下官吴达,参见皇后娘娘!”
皇庄不过是皇家的私有财产,庄内各级管事说白了,就是给皇上打工的,所谓职位,压根就在官职体制之外,即便是管庄太监明泉,见了帝后也要自称奴才,不过一个小小的管庄官校,竟然也敢自称“下官”,还真是被人宠坏了!
鉴于时机尚未成熟,严静思也不与他做口头上的计较,淡淡应了声:“免礼吧。”
说罢,不待吴达再开口,严静思抢先一步将手上刚刚浏览过的诉状递给康保,道:“吴官校来得正是时候,本宫正想着让康保去叫你过来。”
看着康保将诉状递到了吴达跟前,严静思扬了扬下巴,道:“这份诉状是廖仲亭所呈,其中内容想必吴官校也曾看过,不过嘛,现下也不妨再看一遍,看看是否与之前的有出处。”
吴达不似蔡玹等人,被严静思直接上门打了个措手不及,从得到消息到赶路的这段时间给了他很大的缓冲,故而这会儿表现的还算镇定。
“廖仲亭在诉状中状告里长顾弘勾结永安县县丞方知有、主簿顾慈及典史薛同,以不正当手段侵夺蜓山几村近千亩良田,投献给皇庄东庄官校吴达,并在侵地过程中殴打六名无辜百姓致死、数十人重伤。”严静思缓缓默述廖仲亭诉状的内容,眼神淡淡从几名被告人身上掠过,最后定格在吴达身上,道:“廖仲亭的指控,吴官校怎么看?”
怎么看,当然是一派胡言。
吴达和方知有几人几乎同时伏地自清。
严静思将收回的诉状亲自叠好,看着堂下连声不绝自表清白的几人,挥了挥手,“是非曲直,总要查过之后才清楚,届时真相大白,自可验证你们的清白。都起来吧。”
严静思的态度,表明了是要将这案子追查到底。
吴达起身,礼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只是,此事毕竟涉及到皇庄,是不是该通告明公公一声?明公公是皇庄的总管事,有他盯着此案,也免了娘娘虚耗心神,耽误了静养。”
严静思笑,“本宫没记错的话,皇上委任我代管皇庄的诏书早就到了,怎么,明公公接旨的时候你们不在,事后也没通知你们?”
吴达身形一顿,忙惶然请罪:“下官一时习惯使然,竟忘了此事,请娘娘恕罪!”
“现下知道了也不迟。”严静思很是大度,偏过头看向蔡知县,道:“正如吴官校所说,此事毕竟涉及皇庄和永安县知县数位官员,本宫虽身负皇命代管皇庄,但说到底也还是不那么方便亲审,而蔡大人和和知府衙门也都曾经手此案,似乎也不太合适再经手,蔡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廖仲亭一纸诉状,多半个永安县县衙的官员都被装了进去,蔡玹独善于外,本就没什么定力,现下被严静思几番临时轰炸,早就慌了心神,乍听得严静思这般问,随波逐流的老毛病就犯了,忙不迭回道:“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吴达见状,心中不免唾骂蔡玹的懦弱无能,同时也心生惶然。前有没堵完的账目亏空,后有皇上提前驾临,皇庄里从明公公到下面的庄头,哪个不是忙得焦头烂额,偏偏在这时候,皇后娘娘弄出这么个大窟窿,一个弄不好,就得把他吴达装进去。时机如此微妙,真的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吴达暗中盘算着,万没想到严静思接着又在扯开的伤口上撒了把盐。
“早先听说巡抚祁大人正在回京的路上,算算日子,这两日应该差不多要路过永安县,本宫觉着,此案交给祁大人尚算可行。既然蔡大人没有意见,那便这样决定了吧。”
吴达终于淡定不能,再极力掩饰也无法尽数敛下心底涌现的惊慌和恐惧。
祁杭素以刚正果敢闻名,有大宁“铁血青天”之誉,他经手的案件,就没有破不了的。廖仲亭父子面面相觑,眼中乍现出希翼的光亮,心中不由得对皇后愈发感激。
吴达扫到廖家父子的互动,心里涌上一股恶气,对严静思禀道:“娘娘,按我朝律例,凡以民告官者,先杖责二十。。。。。。”
果然不出所料。
严静思看了眼脸色有些泛白的廖仲亭,微微叹了口气,“廖仲亭,你可准备好了?”
身子骨本就不强健,又有旧伤未愈,尽管严静思多了一手准备,但廖仲亭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仍是个未知数。
廖仲亭毕恭毕敬地行了三个叩礼,义无反顾道:“能得皇后娘娘和祁大人垂怜,主持公道,草民。。。。。。惟愿已了!”
严静思闭了闭眼,挥手道:“蔡大人,带下去让衙差行杖吧。康保,你和吴官校一同去观刑。”
康保应下,示意吴达一同退出了大堂。
“娘娘,县衙客院简陋,娘娘屈居于此,下官唯恐会怠慢。。。。。。”蔡玹苦哈哈道。
严静思也不为难他,“本宫的住行,蔡大人就不必蔡大人费心了,东庄别馆距离县衙也不算远,本宫住在那里即可。”
蔡玹乐不得如此,忙应道:“如此甚好。”
严静思默默看了蔡玹两眼,心里暗忖:无才无德,又不会聊天,官途止于此,似乎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不多久,康保和吴达先一步返回大堂,严静思有些意外,行杖就在堂外的天井,竟没有听到廖仲亭一声痛呼声,莫非没扛过去,没了?
严静思当即眼神询问康保。
康保意会到主子的含义,嘴角微微抿起,示意无碍。
严静思遂松了口气。
“廖仲亭已领过杖责,他的诉状算是正式受理了。”严静思瞧了瞧堂上诸人,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