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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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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么多了,先吃了再说,饥肠辘辘的林文静把托盘拿进屋,摆在桌吃了起来,烤鸭皮酥柔嫩,肥而不腻,她吃的满手是油,回想起今天雪中游玩的一幕幕情景,嘴角不禁浮起笑意来。

……

给心人送完烤鸭,陈子锟在石驸马大街百无聊赖的溜达着,差事丢了他没觉得有啥大不了的,但以后再没有理由出入林宅可是个大麻烦。

以后想见林小姐,就得整天在林宅门口蹲着等才行啊,不过这样干等也不是办法,万一被人当成贼就不好了,咋办?陈子锟灵机一动,干脆买辆洋车,当个自由车夫,爱哪儿蹲着都没人能管,还能拉着心人到处跑,岂不两全其美。

可是买车的钱从哪儿出?天掉下来的那一包大洋应该是属于杏儿家的,自己不好再动用,坑蒙拐骗自己不会,靠卖力气赚钱又太慢,对了,不是还有两个赌局么,赌注总共有七百多块钱呢,自己若是赢了赌局,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想到这里,他精神抖擞,按照辜鸿铭给自己的地址,直奔椿树胡同去了。

辜教授的府邸很好找,敲门进去,一个垂着辫子的粗壮男仆让他在门口稍等,通禀了老爷之后,让陈子锟进去了。

客厅里点着昏黄的油灯,辜鸿铭坐在太师椅抽着旱烟,见陈子锟来到,指了指圆桌旁的凳子道:“坐。”

陈子锟坐下,静静等着辜鸿铭授课,半天不见动静,便问道:“教授,你不会把前几天说的事情忘了?”

辜鸿铭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还记得此事,我还当你不敢来呢,看来你是对拉丁文志在必得啊。”

陈子锟道:“我不是对拉丁文志在必得,是对那二百一十三块大洋志在必得,麻烦你赶紧开始教,我赶时间。”

辜鸿铭道:“你莫不是还要赶着去拉车?”

陈子锟道:“我下半场还要去刘师培先生那里学国文。”

辜鸿铭再次爽朗大笑,问道:“你这个小伙子真有意思,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可知道这拉丁文有多难?”

陈子锟道:“拉丁文再难,也不过是二十六个字母,中国字有几千万,精通汉语的外国人还不是比比皆是。”

“说得好!”辜鸿铭抚掌笑道,拿了一张纸,一杆笔,也不用教材,就这样开始教授这个洋车夫学习欧洲贵族们才学的拉丁文。

本来辜鸿铭只是想简单培训一下陈子锟,起码能默写字母,拼写十几个单词,说一两个短句,就算是大功告成,可是十分钟下来,这位学贯中西的大儒的嘴巴已经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这个车夫简直就是一个天才,所有教他的东西过目不忘,而且听力极佳,发音纯正,如果不是知道底细,辜鸿铭简直怀疑这小子前十几年是在欧洲宫廷里渡过的,在名师教导下系统的学过拉丁文。

“老朽常以为自己是天才,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辜鸿铭抚须长叹。

陈子锟倒没觉得什么,他早就知道自己语言学习能力超强,在二柜的教导和熏陶下,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和俄语,来北京不过短短几天光景,一嘴京片子也是相当地道了,学点初级的拉丁文,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一个时辰不知不觉过去了,陈子锟已经能倒背拉丁字母,朗诵拉丁文谚语,拼写一百多个单词了,这已经超出了辜鸿铭的预想了,老头儿兴致来,索性拿了一本《拉丁文词典》给他。

“这个拿回去看,能有多少收获就看你的天赋了。”

陈子锟大大咧咧的接过词典揣怀里,问清楚了刘师培的住处,辞别辜鸿铭直奔那厢去了。

刘师培对陈子锟的到来同样惊讶,他们都以为这个车夫已经放弃了赌局呢,刘家烟雾缭绕,刘教授虽然咳嗽的很厉害,依然是烟不离手,桌、床、甚至地都摆满了典籍,他先翻箱倒柜找了一本北洋政府教育部制定的初级小学课本,让陈子锟好好看看。

“教授,这是多大孩子读的?”陈子锟问道。

“哦,你底子薄,这是七岁儿童读的。”

“教授,你太小看我了,要整就整八岁的。”陈子锟傲然道。

刘师培哑然失笑,重新找了一本高小课本给他,陈子锟快速翻完一遍,道:“学完了,出题。”

见这车夫如此有自信,刘师培索性出了一张高小毕业生才能答得出的国文试卷,陈子锟拿了钢笔,下翻飞,笔走龙蛇,刘师培接过试卷一看,大惊失色:“你过学!”

试卷的字迹隽秀硬朗,颇有颜筋柳骨之风,没有受过十年以教育的人,是绝不能写出这样的字来的。

陈子锟挠挠头:“我不记得以前是否读过。”

刘师培继续追问,陈子锟便告诉他自己两年前曾经坠马失忆,但却隐去了当土匪这一段。

“可惜啊,可惜,或许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呢,竟然流落至此,咳咳。”刘师培扼腕叹息,又拿来毛笔和砚台宣纸,让陈子锟写毛笔字来看。

结果却大失所望,虽然陈子锟的硬笔法很是规整,但毛笔字却是一塌糊涂。

“看来你是在新式家庭长大的,真是可惜啊。”刘师培再度叹息。

但这个可惜和前面一句里的可惜完全是两个意思,通常海或者广东一带的洋行买办家庭,会让儿女全盘西化,信基督教,学英文,吃西餐,写字都用自来水笔,陈子锟很可能就是出身在这样的家庭,这些年战乱频繁,导致富家公子流落民间,而他的这种身份背景,其实更适合学习胡适那一套东西,而不是师从刘师培。

既然如此,那就教他一些更深的东西,刘师培把那些课本都收了起来,重新拿了一本《中国中古文学史讲义》递给陈子锟,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开始正式给这位学生讲课。

从刘教授家出来,已经是满天星斗,大雪初霁,天气格外寒冷,简直滴水成冰,陈子锟大踏步的在星光下走着,嘴里呵出一团团白雾来,忽然前面路边站起两个黑影来,身材魁梧,声若洪钟:

“尊驾可是纵横关外的双枪快腿小白龙?”

第一卷旧京第二十四章比武

突然冒出俩不速之客,陈子锟立刻警觉起来,先往墙角一站,确保自己身后无虞,这才问道:“正是在下,二位找我有什么指教?”

两条汉子腰间板带杀的紧紧地,裤、腿带、鱼鳞洒鞋,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说话客客气气的:“我们师父听闻尊驾大名,想会会您。”

说着一张帖子双手递过来,陈子锟接了,展开一看,面寥寥几个字写的很潦草,文法也不工整,但意思到了,无非是久闻大名,想以武会的江湖客套话,地点设在天桥西边的陶然亭,时间就在明天中午,署名是齐天武馆于占魁。

陈子锟根本没听说过于占魁的名字,但稍微一动脑子就能想出来,这家伙肯定是马家请来找回场子的,他一拱手道:“我一定到。”

两个汉子一抱拳去了,步伐矫健,分明是走着查拳门的连跳步,不过陈子锟没正规拜师练过武,只能看出来这俩人是练家子,而且工夫不弱。

回到大杂院,陈子锟把帖子给赵大海看了,赵大海当即大惊失色:“你答应了?”

陈子锟纳闷道:“我当然答应了,不就是打架么。”

赵大海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打架,于占魁分明就是马世海请来对付你的,明天肯定要趁着比武的机会取你性命,马家碍着洋人医生的面子不敢私下里对付你,就想出这一招来,真是狠毒。”

陈子锟道:“那个于占魁很厉害么?”

赵大海道:“何止是很厉害,他是沧州人,自幼好武,拜师无数,各种拳法都精通,来北京后踢遍各处武馆无人能敌,从此号称脚踢天下好汉,拳打五路英雄开了一家武馆叫齐天,取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意思。”

陈子锟冷笑道:“这么说我还真想会会他。”

赵大海见劝不住他,只好说:“既然这样,躲是躲不过去了,明天一早我去找师父,请他老人家出马,到时候万一有个闪失,也有人照应。”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杏儿端着饭菜进来,一海碗小米稀饭,稠的能插进筷子,两个大窝窝,一根葱,一碟大酱,两个煮鸡蛋,都是热的。

“哟,咋还给我留了饭呢。”陈子锟早已饥肠辘辘,招呼杏儿道,“一起吃。”

“不了,吃过了。”杏儿的脸忽然红了,声音低的像蚊子,“慢慢吃,明天我再来收拾碗筷。”

……

马家,客厅的太师椅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位客人,脑袋锃亮,不光没有头发,连眉毛胡子都剃得干干净净,塌鼻梁,深眼窝,一双眼睛阴鸷无比,身穿的是考究的黑缎子马褂,丫鬟前奉茶,被他一眼扫过,竟然吓得哆嗦起来,茶碗坠地,被他轻轻一脚就挑了起来,放到桌,竟然滴水未撒。

“占魁兄好俊的工夫。”马世海赞道。

“不敢当!”秃头客人一抱拳,声音冷硬的像是铁皮筒里挤出来的一般。

马世海道:“昨天的事情,想必于馆主已经听说了,我都快七十岁的人了,遭此奇耻大辱,真是生不如死,如果占魁兄能替我出了这口恶气……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下人端着一个方形的木头托盘过来,面是红纸封好的银洋,五十块包成一个圆柱形,足有五百块之多。

于占魁只是瞄了一眼,并不接茬,不屑的掸了掸马褂并不存在的灰尘。

马世海多么老于世故的人,顿时笑道:“这是给弟兄们喝茶的小钱,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于占魁脸的皮肉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笑意,沙哑着嗓子道:“其实不用马老板给钱,我也想会会这位关东大侠门下弟子。”

马世海道:“此人年纪不大,功夫不弱,又有洋人做靠山,分明是欺负我泱泱中华无人,欺负我北京国术界无人,占魁兄如果能除此败类,武林同道定然拍手称快。”

于占魁冷笑道:“那是自然,别说是汉奸败类了,就是洋人,我也一样教训。”

另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走进了客厅,向于占魁报告说:“师父,帖子已经给他了。我们跟了他一路,他先去的椿树胡同辜府,又去了北大刘教授府,不知道干了些什么。”

于占魁顿时惊讶起来,如果说这个人拜会的是京城武林泰斗,他倒不会奇怪,可是来往的竟然都是文化界的名士,这可真是蹊跷。

不过越是如此,越是能引起于占魁的兴趣来,他扭头对马世海道:“明天的安排,全赖马老板操心。”

马世海道:“全包在老哥哥身好了,管保把全北京武行里的朋都请去做个见证。”

于占魁起身告辞,马世海端起了茶碗,管家高喊一声送客,马家老少毕恭毕敬的将贵客送到了大门口。

“留步。”于占魁一抱拳。

“恕不远送。”马家老少也都豪气云天的一拱手,目送于占魁和他的两个徒弟远去。

“爹,于占魁能对付得了那小子么?”马老四问道。

“行与不行,和咱们家有关系么?”马世海阴恻恻的一笑,显出老奸巨猾的笑容来。

昨晚的事情,丢人的可不止他马世海一个,这口恶气李警正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他找到自己的老朋,一个在外交部办过十几年洋务的小官员打听宣武门内花旗诊所斯坦利医生的底细,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个洋人老头的背景可不简单,庚子之乱的时候就在东交民巷和义和团打过巷战,使馆区那些外国人都知道他的名字,据说他还是美国陆军的校,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官,连公使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

既然如此,惊官动府解决问题的路就算堵死了,啥事挨洋人,谁也不敢接这个招,哪怕是李警正的面子也不行。

找人私底下阴了那小子,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江湖就这么大点,事发了,谁都知道是老马家干的,那小子可是在帮的胡子,他死了不要紧,给马家惹下灾祸就麻烦了,马家虽然是地方的一霸,可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让土匪惦记,隔三差五来闹腾一回,谁也受不了。

于是,马世海想到了借刀杀人这一招,于占魁这个人骄狂贪财,武功高强,请他出马以切磋武艺的名义找陈子锟比武,到时候大家用言语一激,当场签个生死文什么的,打死不论,不就能名正言顺的弄死陈子锟了么,因为是比武死的,所以能堵别人的嘴,就算有寻仇的,也是找于占魁,而不是找马家。

“老三老四,明天把道的朋都叫去,让大伙儿看个热闹。”马世海一甩袖子,迈步进了大门。

……

次日午,大批京城武林人士汇聚到了陶然亭,这里本是文人雅集之处,忽然来了大批扎板带,穿裤的武行中人,让原先在亭子里赏雪饮酒的几个文人墨客颇感兴趣,也跟着观看起来。

前日晚马家闹的那一出,早就在四九城里传遍了,茶楼酒肆里谈的都是这个事儿,当天马家客人不下百十口子,每个人都在竭力传播着各种版本的故事,什么劫富济贫、夺妻之恨、挟持警官、飞镖伤人,京城的爷们天生都有说的潜力,短短一天光景,就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昨晚又传出消息,打遍京城无敌手的于占魁约战大闹马府的少侠,要京城的爷们就喜欢凑热闹,一听说这事儿,那还不早早的赶来占了位置。

天桥的小摊小贩们闻风而动,挎着篮子穿梭于此,花生瓜子香烟茶叶蛋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平时冷冷清清的陶然亭,热闹的像是庙会。

看客们彼此热情的打着招呼,谈论着天气和时局,天气不错,大太阳高高挂,陶然亭三面临湖,湖水结冰如镜面般光滑,岸边的柳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

正主儿终于到了,齐天武馆的于馆主在徒弟们的簇拥下来到了陶然亭,看客们纷纷叫道:“魁爷到了!”

于占魁四下里抱拳,和熟识的人打着招呼,来到亭子里,早有人摆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定,先沏一壶茶,慢慢的等着。

那个劳什子的小白龙居然还没到,于占魁心里有些不舒坦,有心回头狠狠教训他一番。

忽然北边一阵喧闹,原来是对手到了,陈子锟在大杂院一帮人的陪伴下也来到了陶然亭。

双方在亭子里见了面,抱拳寒暄一番后,陈子锟道:“承蒙于馆主看得起,要和我切磋武艺,我深感荣幸,不过按照我们关东的规矩,接受挑战的一方有权选择比试的方式。”

于占魁眉毛一皱,随即又展开了,他称霸北京武林靠的是什么,那就是无所不精,无所不会,查拳、弹腿、八极拳、八卦掌、铁砂掌、、鹰爪、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柺子流星、软鞭硬锏,别管是手脚,还是器械的,全都拿得出手。

“好,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于占魁道。

“比枪法。”陈子锟道。

于占魁一惊,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这年轻人不简单啊。

“不知道于馆主擅长手枪还是长枪?盒子炮还是水连珠?”陈子锟接下来这句话差点没把于占魁的嘴气歪。

第一卷旧京第二十五章练家子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于占魁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纵横江湖几十年还从未怕过谁,又怎么会轻易栽在这个毛头小伙子手里。

于占魁手底下人才济济,有个徒弟以前跟白朗造过反,善使快枪,正好能派用场。

“好,让我徒弟和你比。”于占魁一努嘴,身后跳出一个健硕汉子来,冲陈子锟一抱拳:“我叫闫志勇!请赐教。”

声音炸雷一般响,好一条威猛的汉子。

陈子锟也一抱拳:“闫兄请了,咱比长的还是短的?”

闫志勇说:“早年我吃粮的时候跟管带当过马弁,挎过短枪,咱就比短枪。”

陈子锟道:“好,咱就比短枪,枪呢?”

闫志勇懵了:“枪呢?我还想问你呢。”

于占魁这个气啊,没枪比个锤子!你小子诚心来捣乱的啊。

不过这样更好,可以名正言顺的换点别的玩意比比。

“大家都是良民,自然拿不出枪来,我看这样,就换弹弓,也是比准头的兵器。”于占魁道。

忽然围观人群中爆出一声喊:“不就是枪么,有!”

人群闪出一条路来,外城警察署的许国栋大摇大摆走了出来,一身黑色呢子警服,褐色牛皮武装带,锃亮的马靴,手指转着大檐帽,身后跟着两个马弁,腰间围着牛皮子弹转带,挎着盒子炮,枪柄还悬着一条耀眼的红绸子。

许国栋一伸手,两个马弁把盒子炮拿出来放在他手,他拿着两把枪走到陈子锟和闫志勇面前道:“二位不是愁没枪么,许某这里有,你们尽管拿起比试,不过有一条,不能伤了性命,要不然我可要捕人的。”

围观人群顿时一阵喧哗,连警察都来凑热闹,这戏有的看了。

马世海和他的几个儿子们暗道不妙,姓许的来凑什么热闹,不过怎么看他也不可能和陈子锟是一头的。

马老太爷朝几个儿子递了个眼色:静观其变。

闫志勇朝师父看了一眼,于占魁略一点头,他这才从许国栋手接了一把枪别在了板带,单手叉腰,斜了陈子锟一眼。

陈子锟也拿了一把枪,大拇指掰开击锤,一拉枪机,黄橙橙的子弹跳了出来,手一松,枪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弹回去,撞击着纯钢打造的机匣,发出铿锵之声,连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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