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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贵妃昨晚没好去打扰,一大早就醒了,寻思着这好事也得成双,趁着顺德皇帝高兴,不如顺道把二皇子侧妃的事情搞定。
于是胡乱地用了两口早膳,就对镜梳妆打扮,收拾得齐齐整整地到了乾清宫。
谢贵妃早,可有人比她更早,已经有人在乾清宫门口兜圈子了。
来人不是别人,御史台御史云宗禄。
云宗禄见到谢贵妃,躬身行了个礼,脸就转到一旁再也不肯搭理她。
旁边太监悄声道:“云大人来了有些时候了,说要见皇上参奏二殿下……”
☆、第61章 &&
明氏没再睡,等楚溥走后也将就着吃了两口饭,换过衣裳就往宁安院去。
老夫人刚起身,正由翡翠伺候着梳头,明氏进去笑着接过翡翠手里的梳子,“今儿我给娘换个打扮,娘看看我的手艺如何?”
因夜里睡得不错,老夫人心情颇佳,笑呵呵地说:“都一把年纪了,再折腾还能换出个花儿来不成?”话虽如此说,仍端正了身子以便明氏打扮。
上了年纪的人,发髻不能太紧免得抓得头皮疼,又不能太松,因为头发少,太松的话容易散乱。
翡翠怕明氏不得关窍,没有走开,就站在旁边随时准备提点。
明氏一向行事周全,没有一把金刚钻儿是再不能揽这个瓷器活儿的,伸手攥一把老夫人的头发,心里便有了数,没敢梳繁复的发髻,跟往常一样规规整整地挽了个纂儿。
梳好头,不假思索地从妆盒里取出只极大的点翠嵌红宝石的顶簪。
老夫人笑道:“这也太张扬了,有日子没戴它了。”
明氏道:“没出正月都是年,过年理当穿戴得喜庆点儿,”说着,不但挑了红宝石小簪,连耳珰也选得是红宝石的,有怂恿着老夫人换了身暗红色遍地锦的长褙子。
老夫人头发已斑白,皮肤也白,其实很适合这种鲜亮的穿着,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老夫人站在全身的穿衣镜前照了照,叹道:“好几年没穿这么花哨了。”
提了食盒进来的珍珠听到,跟着凑趣,“老夫人合该这么穿,又年轻又喜气,待会几位姑娘来怕都认不出来了。”
老夫人一开心胃口也跟着开了,稠稠的红枣薏米粥喝了大半碗,额外还吃了两只核仁卷酥。
刚放下筷子,就听到院子外头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夫人行行好吧,求求你了,给曈姐儿一条生路,夫人再不待见她,好歹她也是将军的骨肉,身上流着将军的血。都是为人娘亲的人,哪有这么作践孩子的?”
老夫人皱了眉头,不满地看向明氏,“大清早的,唱的又是哪一出?”
明氏平静地把昨夜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遍,“……不绞头发就得送到家庙去,世子爷也是为了她的脸面,对外就说三姑娘羞愤不已,哭闹着要出家当姑子,被下人们拦住了。”
风声放出去,即便谢贵妃要请旨给楚曈赐婚怕也得掂量掂量,上赶着不是买卖,楚曈既然不同意,她也未必一定要二皇子纳为侧妃。
再者,别人听了也会明白,楚家对二皇子的态度并未有所改变。
虽然,这也不过是睁眼说瞎话,唱一出戏给自个儿遮羞罢了。昨天晚上楚曈是怎样贴在二皇子身上的,凡在场的,哪个不看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听罢愣了半晌才厌恶地说:“又是个心比天高自以为聪明的,也不动脑子想想这高枝有那么好攀?咱们府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只要安安生生的,卫国公的爵位就能一代代传下去。现下国公爷所求不过是锦上添花,让几个孩子有点儿出息,别像镇国公似的没落了。可真要参与到……姨娘教养出来的到底就是短视,从龙之功那就那么容易?”
明氏没吭声,起身接了珍珠手里的茶壶倒了一杯给老夫人漱口。
而院子门口的哭闹声愈加凄厉,连老夫人也捎带了进去,“老夫人,求您给曈丫头一个公道,她也是您的亲孙女,好端端的把头发绞了,这是要她的命啊?”
老夫人重重地将茶盅顿在炕桌上,沉着脸吩咐珍珠,“让人送回去,大清早的在这人叫唤什么,嫌不够丢人的?”
过了阵子珍珠才回来,“胡姨娘不肯走,非得跪在门口讨个说法,实在没办法。”
“她愿意跪就让她跪,”老夫人怒道,“生出来那么个惹事精,还自以为有脸了。”
明氏犹豫着看向珍珠,“再好生劝劝,让她先回去,等世子爷回来自会给她个说法……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不为别的,单为孩子也不能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
提到楚溥,老夫人愈加生气。
楚溥是长子,她初为人母没有经验,纵然有奶娘帮衬着,也是费了很大心里才拉扯大。如今楚溥都年近不惑了,却因为庶女不争气,大清早就顶着寒风到安王府门口跪着。
他常年驻守宁夏,两条腿都有伤,要是跪的时候久了,两条腿还要不要了?
越是心疼儿子就越是憎恶胡氏。
自己不好好管教闺女,这大节下的堵在宁安院哭闹算怎么回事?
正气着,便听到外面传来婆子的惊呼声,“胡姨娘见血了!”
胡姨娘月份还小,现在流血无疑就意味着孩子不好。
这才刚正月十六,还没出正月呢,早让她回去就是不,非得折腾自个儿,不纯粹是找晦气吗?
老夫人脸色不虞地说:“叫顶软轿抬回去,再请府医过去看看,”并没有要亲自到外头看看的打算。
明氏也不想去,跟老夫人说了一下让楚晚跟楚晴帮着管家的事情,又说楚景宴客都请哪些人,在哪里摆席等等。
老夫人对楚景这个长孙子可是最疼爱的,一时也把胡姨娘丢在脑后,认真地跟明氏讨论起来。
府医跟他婆娘一道到西跨院看了胡姨娘,结论是孩子没了。
这本是意料中的事情,也是胡姨娘特意为之,故而胡姨娘只在府医跟前掉了两滴泪,转回头就没事人儿似的吩咐丫鬟让厨房炖鸡汤补身子。
对于这个用了手段得来的儿子,胡姨娘先是抱有极大的希望,可一路看过十几个大夫都说胎相不好,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还未可知,即便侥幸生下来也不见得能健壮。
胡姨娘便有些犹豫,尤其自打回到卫国公府,楚溥大都在正房歇着,偶尔到西跨院来一趟半趟,碍于她的身子,也从没有留下过夜。
胡姨娘一直坚信,这男女之间的情分有一大半是在床上培养起来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基本上是不顶用了,又阻碍了她跟楚溥交流情感,所以早就动了舍弃之心。
可毕竟已经怀了四个多月了,再怎么也是自己的骨血,胡姨娘一直狠不下心来,也苦于没有好机会。
当得知楚曈被逼着绞了头发,胡姨娘马上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她本打算在明氏的正房门口跪着,没想到明氏不在,去了宁安院,所以胡姨娘毫不迟疑地跟了过去。
在宁安院更好,顺便让老夫人看看明氏是怎样把她的孙子给折腾没的,到时候也借着老夫人的口说给楚溥听。
胡姨娘最清楚不过楚溥对孩子是怎样的宽厚与宠爱。她还记得之前流过那个男胎,楚溥是如何愧疚地守在她床前。
那会儿他还在操练新兵忙得不可开交,可每天晚上都会赶回家里陪她吃饭,亲自服侍她喝药。
这一次即便楚溥不像前一次那样尽心尽力,至少会多点时间在西跨院。
那样她就有机会多提提以前的事情,重新拢住楚溥的心,兴许过两年还能再怀个孩子,这次她决定不再吃那种坑人的宜子汤了。
所以当下对于胡姨娘来说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子,早早跟楚溥在床上交流感情。
只可惜胡姨娘的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残酷无比。
楚溥巳初回来后,听说此事,只站在西跨院的门口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需要什么就跟夫人说,连门都没有进,更遑论安慰陪伴她。
明氏也很意外,原本他以为楚溥至少会待一两个时辰,没想到在西跨院打了个转儿就回来了。但她并没多嘴地讯问,只吩咐石榴烧了滚烫的水,亲自绞了帕子帮楚溥敷膝盖。
不免就解释胡姨娘小产的原因,“……让婆子劝姨娘回来,姨娘却是铁了心执意不肯,说起来我也有错……”
“不干你的事,”楚溥止住她,“孩子的事情,胡氏心里最清楚。”转而说起二皇子,“是个能忍的,也有算计。在王府门口差点跪下向我道歉,说昨夜酒醉张狂,无意中冒犯了曈儿,害得曈儿名声受损,为了补偿,他愿意即刻进宫请旨纳曈儿为侧妃,可听说楚曈不愿意,就改口说给曈儿千亩良田以作嫁妆。我怎可能应,争执半天好容易才推辞了。”
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
昨晚分明是你情我愿,是楚家放出风声来说楚曈要出家当姑子,换做他人,自然会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总得找补回来才行。
没想到二皇子竟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又要给名分又要给财物。
越是这样的人越让人感到可怕,还不如找茬打骂楚溥一顿,没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年纪不大就有这份心性,看来以后不能小觑了。
不管怎样这次总归是楚家行事不地道,得罪了二皇子,只盼他以后别登上帝位,否则卫国公府得不了好去。
二皇子既然先一步跟楚溥认了错,云宗禄要参奏他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京都的勋贵圈子就这么大,有点风吹草动的,根本瞒不过去。
上午才发生的事情,下午周成瑾就听说了。
他昨晚没有回沐恩伯府而是留在了五皇子萧文宬的住处,此时正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萧文宬笑眯眯地坐在旁边看着。
楚晟捣的那拳当时看着吓人,血流成河的,但实际并不重,楚晟就是个半大孩子,而且净顾着读书了,没什么力气。现下除了鼻根还有些青紫外,基本没什么要紧的,一张脸还是俊美非凡,一点儿没破相。
就是手上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谁能想到那个长相甜美,笑起来有一对梨涡的小姑娘下手会那么狠?
周成瑾举着手让小太监换药,脑子里不期然地又想起太子萧文宣说的话,“你是没看到她拿簪子扎你时候眼里的狠劲儿……越这么烈性越带劲儿……”
他干什么了,她就这样对待自己?
一番好心好意被当成驴肝肺,以后再不管她了,随便她怎么着都与自己没关系。
自己有不欠她的,就算欠过,也早还上了。
没必要为个没长成的臭丫头还落道疤。
周成瑾焦躁地想着,就听见萧文宬在旁边问道:“你说给我引荐个人,是谁?”
☆、第62章 /3000/23
“卫国公府的四少爷,楚晟。”
萧文宬“哈哈”笑道:“就是把你鼻子差点打歪的那人?”
周成瑾赶紧又照了遍镜子,发现鼻梁挺直,半点儿没有要歪的迹象,可心里越发不得劲儿,自己平常跟楚晟称兄道弟关系不错,可这家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也不想想当初他的袍子被同窗扯坏了,大雪天在街上发抖,要不是自己一时冲动同情心泛滥把斗篷送给他,没准他就染上风寒卧病在床然后一命呜呼了。
这样忘恩负义之徒,活该被嫡母苛待。
也怪他自己笨,上面也不是没有长辈,偏生要死扛着不到长辈面前诉苦,就是活该!
想是这般想,话说出来却明显不一样,“他是楚家二房的长子,原是通房丫头生的,记在了嫡母名下,不过下头又有了真正的嫡子,因此在国公府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人聪明倒一般,年纪也不大,可心性坚韧,现在在双山书院,打算以后考科举外放谋个小官当当。我跟他认识一年有余,感觉是个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倒不如你拉扯他一把,让他日子好过点儿。”
萧文宬眯了眯眼,“想拉扯得有个由头,平白无故地总不能捧着银子送上门?”
“他手里倒是有几样好东西,”周成瑾端起旁边案几上的茶盅,慢条斯理的喝了口,“一件叫什么手套,是暖手用的,不像咱们平常用的手筒,是能套在手上,五个指头都露出来,不耽误翻书写字,我捉摸着骑马、拉弓射箭也能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影响准头,不过你想这大冬天骑马,手被风吹得多受罪,弄这么副手套戴着就舒服多了,不说别处,单这京都里咱们认识的那些公子哥儿,冬天都不爱骑马,让他们每人备上两副换着戴。”
“另一件是书袋,看着跟咱们平常用的差不多,可里头大有乾坤,分了夹层,放书的,放纸的,还有专门把笔一支支插起来的地方,至于还有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楚晟这家伙小气得要命,说是他们府上姐妹的针线不能随便给人看。还有几件别的东西,都极好用,你名下不是有个成衣铺子,让他们照着样子做出来就在铺子里卖,应该不愁卖,到时候分给楚晟几成红利即可。”
萧文宬认真地思量片刻,“行不行得亲眼看过东西才能决定,而且分几成红利得看销路好不好,现下都正月了,那个手套得抓紧,否则不等开始卖天儿就暖和了。”
周成瑾想想也是,“咕咚咚”喝完杯中的茶,仍是穿着萧文宬的锦袍出宫直奔卫国公府。
门房隔着门缝看一眼,见是周成瑾,二话没说直接关了门。
周成瑾气得抬脚想踹,总算知道这是国公府而不是自个儿的观月轩,忍了气继续敲门,“我找你们四少爷。”
门房扯着嗓子道:“周大爷请回吧,四少爷不在府里,就是在,小的也不敢开。”
周成瑾纳闷了,连皇宫的守卫还不敢把他拦在门外,这国公府的门房竟这么大的胆子。他不信这个邪,还非得敲开不成,手底越发用劲,跟擂鼓似的,竟敲出了个鼓点来。
正不休不止地敲着,身后穿来男子无奈的声音,“这谁啊,跟门较什么劲儿?”
周成瑾回头一看,是楚家大少爷楚景和表少爷明怀远。
“哟,是周大爷,”楚景笑着招呼,上下打量番周成瑾身上佛头青的锦袍,“换了衣裳一时没认出来。”
周成瑾随意地拱拱手,“府上的门房欺人太甚,我这话没说完就关了门。”
楚景笑道:“是四弟亲自吩咐的,说我们家惹不起周大爷,总能躲得起。周大爷就是把门砸烂了,门房也不敢让你进去。”
听听这都什么话,就好像他成了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周成瑾越发气不打一处来,脸涨得通红,把手直直伸到楚景面前,差点杵到他的鼻子,“你瞧瞧,这是多大的仇,得,大爷我是吃饱了撑得多管闲事,你们家门楣高,以后我再不登你们楚家的门。”
昨晚楚晴的事,明氏除了告诉楚溥与老夫人外,再没有提起过。
楚景只以为是周成瑾与楚晟发生了口角,见他眼巴巴地展示伤口不免觉得好笑,也没仔细看,笑道:“过两天书院就开始上课了,四弟说不让你上门,可没说不许你找他。”
“好坏不分是非不明,我是犯贱啊才上赶着去找他。”周成瑾梗着脖子甩出这么一句,气呼呼地打马回了沐恩伯府。
隔了两天,趁着楚晟下学的时候果然把他堵在了半路上。
楚晟大义凛然地瞪着他不作声。
周成瑾也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你信也罢不信也罢,那天我并非有意唐突你妹妹,其中的事儿我现在不好说,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只问你一句,京都的人都知道我什么德行,我可曾在你面前提过半个关于女人的字儿?还是我拉着你去逛过青楼喝过花酒?”
楚晟还不满十三,正处于对女人半懂不懂的时期,听到这些话脸涨得跟煮熟了的螃蟹似的,话也说不利索了,“你别血口喷人,我才不会跟你去那种地方。”
周成瑾冷着脸续道:“我是把你当朋友看,你却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欺负朋友姐妹的人吗?再说百媚阁的姑娘天天巴不得我去,我就是再没有眼光,也看不上你家那个跟肉粽子似的黄毛丫头。”
楚晟气得结巴,“你,你,你还胡说?”
周成瑾道:“反正话说到这份上,你要还当我是朋友,就跟我去见个人,你要觉得我就是那种欺负小姑娘的下三滥,那咱们就当从没认识过。咱们割袍断义,划地绝交。”
楚晟抬眼瞧了瞧周成瑾,“府里酉正摆饭,我最迟申正二刻得回去。”
***
当天夜里,楚晴跟徐嬷嬷商量,“四哥哥说有人看中了咱们做的手套,说冬天骑马还有搭弓射箭手不冷,想要样子做着卖,到时候看卖的情况给四哥哥三分利。四哥哥说要是咱们同意,他便应了那人,要是不同意就作罢。”
徐嬷嬷不假思索地说:“应!手套也不是什么精巧东西,心眼灵巧的媳妇儿看上两眼就能仿着做出来,那人既然肯商量咱们,必然是个高风亮节的。再者,也就卖这一季,赶到明年冬天估计满大街都是手套了。”
“还有书袋和那几样小东西呢?”
徐嬷嬷笑道:“既然应就一并应了,要真能赚了银子,四少爷手头也能宽余点儿,否则指望月银过日子,连点心都吃不上。”
楚晴道:“四哥哥说他就从中牵个线,那三分利他一分都不要。”
徐嬷嬷倒是对楚晟刮目相看起来,点头赞道:“四少爷风光霁月,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说不定二房就指望